免费阅读-四喜秋秋(24)
裴衍洲回过头来看向她,在她的犹豫之间,又回到了她的面前,那双如狼的眼眸竟也有了一瞬的温情,他的声音沉沉,如兴国寺安稳人心的钟声,阿月何事?
我一人待在屋里太过沉闷,可否同你去书房拿两本书来?沈月溪小声说道。
眼前的女子乖巧中带着几分谨慎,隐隐有了前世梁家妇的影子,却不是裴衍洲想要看到的,他眼眸一暗,再次执起沈月溪的手,便牵着她一道去了书房此处是他在任城暂时的处理事务之地。
沈月溪面露喜悦,在书架上随意挑了两本书,想了想,又拿了一本《孙子兵法》,见左无问与裴衍洲麾下的几员大将都已到来,便上前行礼告退,却被裴衍洲叫住。
不必麻烦,你去里间便是,我们议事不影响你。裴衍洲淡淡地说道。
陈无悔与裴衍洲一般是乞儿出身,没这些讲究,左无问和几位大将眼中却多了几分考量,再将目光瞟向裴衍洲那张还带着肿的嘴,看来这位沈娘子是当真得主公的心。
裴衍洲只扫了一眼众人,淡定问道:你们认为该如何处置刘毅寿?
这些人之中还有与刘毅寿一般的降将,当裴衍洲问出这样的话时,他们不知该如何作答,对于昨日发生了什么,他们亦不甚清楚。
左无问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笑道:几位将军恐怕不知,刘毅寿昨夜以他的小妾为诱饵,妄图麻痹主公,从暗处射杀主公。
众人有震惊,亦有面色凝重,底下藏着怀疑之色,毕竟府里的守卫皆是裴衍洲的人,刘毅寿在这个时候暗杀裴衍洲有些说不过去。
左无问瞧了一圈之后,温和笑道:诸位以为江沛为何要突袭任城?他远在东莱却能知晓兖州境内的一举一动。
左先生的意思是刘毅寿早已暗中通敌?这等可恶之人,应当千刀万剐之后挂在城门上示众!公孙陌忿忿说道。
左先生又如何知晓刘毅寿投靠江沛?有人犹心存质疑。
左无问慢悠悠地问道:若不是靠着刘毅寿,又如何能钓到江沛呢?
众人又是一惊,左无问这意思是他们早已知道刘毅寿暗中与江沛有来往,将计就计,借任城之势灭了江沛?!众将领神色不一,有喜有疑,更有心虚。
裴衍洲看了大概,心中便有所明了,他今日这招投石问路也算是起了作用,这才问左无问:左先生认为,该如何处置刘毅寿?
左无问笑道:若无刘毅寿,江沛亦不会远道而来,某昨日提议将江沛的人头送回东莱,既如此不若将此事交给刘毅寿。
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将领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左无问这人不好惹。
那便依左先生所言。裴衍洲点点头,又在这些人重新提拔一人留做任城守将。
那些将领之中依旧有人提出道:江沛已死,正是杀入青州的好时候,我们为何不乘胜追击?
年轻的郎君十分能沉住气,只道:还不到时候。
众人散去,裴衍洲提笔写了几个字,又往里间去,便瞧到沈月溪正皱着眉头在看《孙子兵法》,兵书于她着实无趣,看得她呵欠连天,即便如此,沈月溪依旧硬着头皮在看,想看出个所以然。
若觉得无趣,便换本书。裴衍洲见她眼中含着泪,瞧着怪可怜的,便说道,他随手拿起她手边的另一本书,却是一本医书。
他挑了一下眉,未想到沈月溪会对医书感兴趣。
沈月溪见他拿起医书,惊地站起身来,裴衍洲随意一翻,便翻到了她做了记号的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壮阳二字。
二人相视一眼,沈月溪尴尬地低下头去,裴衍洲淡定地合上书,放回原处。
裴衍洲道:外间亮敞,到外间去看。
嗯。沈月溪轻应了一声,面上还带着之前尴尬的羞色。
她忐忑不安地打量向身侧的裴衍洲,他脸上的神情并无变化,应该没往那边去想吧?
却不知她自以为悄然的眼神早被裴衍洲察觉,他只当不知地继续坐回位置上提笔写字。
眼前下笔不带一丝犹豫的男子让沈月溪愣了一下,犹记得初到沈家的裴衍洲连笔也不会拿,而今却已经能看出十年后那个新帝的端倪来了。
皆说男子认真做事时的模样最叫女子动心,本就长相不俗的裴衍洲低头时,剑眉入鬓,长睫半遮着炯炯有神的浅眸,鼻如悬剑而下,直入人心。
沈月溪以书遮面,遮掩着自己打量裴衍洲的目光,若不是眉眼过于犀利,裴衍洲这长相当真是惹小娘子心动,尤其是那比小娘子还要长的睫羽,都叫她好奇,他与她的睫羽究竟是谁长一些
裴衍洲本想忽视,只是沈月溪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实在过久,久得他不得不回看向她,阿月一直盯着我看,可是有事?
没、没沈月溪未想到会被他察觉,忙将书往上一遮,将她的一双美目遮了个彻底。
裴衍洲忍不住低头一笑,站起身来,拿掉她手中的书,道:这一页走为上策你足足已经看了一刻钟了,不知阿月可有什么心得?
沈月溪没有想到眼前的男子亦会有这般捉狭的提问,面色微微发红,过了半日才借口问道:你手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裴衍洲将自己的一双手递到沈月溪的面前,她颇感神奇地手心手背翻看着,已经几乎找不出昨日那道疤痕了。
好了?可是抹了什么药膏?
像我这样的人要不是天生自愈能力强,是活不下来的。裴衍洲说得淡漠。
沈月溪停下了动作,再看向眉眼冷峻的郎君,心里有了些难受,她见识过他的破落,亦见识过他的遍体鳞伤,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当初饥寒交迫的日子冻坏了他的身子,叫他现在都不能有子嗣了?
这般想着,她对他的同情更甚,轻轻安抚道:往后不会了,往后你的路必然比谁都顺。
裴衍洲看着她乌黑的头旋,大掌覆盖在上抚摸着,问道:阿月怎突然对兵书有了兴趣?
沈月溪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学些本事,不叫自己成为我阿耶与你的累赘。
阿月从来都不是累赘。裴衍洲用手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双目对视,他只恨自己前世没有护住她,这一世他必会用尽全部予以她顺畅平安。
沈月溪眨了眨眼睛,似有些不习惯裴衍洲这般说话,若是他的面色能柔和些,她都能将这一句话当做情话来看待,可惜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自带凶光,甚至比平时更凶狠一些,能看得她腿肚子发软。
她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裴衍洲的手在她下巴磨蹭了许久,见她愈发不自在,不得不将手收回来。
他道:阿月若想自保,倒不如我教你几招。
可以吗?沈月溪眼睛猛然一亮,刚刚重生回来时,她便想要跟着沈南冲习武,可是沈南冲婉拒了她几次便也不了了之了。
裴衍洲点点头,上前扶着她的手,气息贴着她的耳畔说道:阿月出手。
沈月溪僵硬地伸出手去,自然便被裴衍洲带着走,然而裴衍洲几招带下来,便愈发沉默了,怀中的美人着实没有习武的天分。
看着柔软的沈月溪做起动作来异常的僵硬,他带着她打西她还是偏向了东,倒是他贴着沈月溪香软的身子动来动去,密密麻麻地出了一身汗,身体的火气更被带了出来,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他的眸色已炙热如骄阳。
眼见着沈月溪便要失去平衡,他顺着身子便将沈月溪揽入怀中,再一个转身便带着沈月溪一起坐到了一旁的绣墩上。
沈月溪连忙要从他身上起来,却忽地一僵,身下的滚烫难以忽略,她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裴衍洲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回了怀里,男子低沉的声音如呼来的热风吹入她的耳中:如此,阿月可还是觉得我不行?
!沈月溪脸上是难掩的震惊与窘迫!
第三十八章
主公, 刘毅寿那混球真是溜得比兔子还快陈无悔推开房门,兴冲冲地跑进来,就见到了沈月溪坐在裴衍洲身上, 而裴衍洲的手环在沈月溪的腰上, 一人面色绯红,一人眸色幽郁, 他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他正这样想着,裴衍洲的障刀已经飞出,插过他的鼻尖没入了一边的门柱上, 再差那么一毫厘他的鼻子便没了。陈无悔只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朝后退了一大步,带上房门退到了屋外去。
沈月溪愣了一瞬,惊地从裴衍洲的身上跳了起来, 整个人从头红到脚, 羞得恨不能直接有个洞让她钻进去,连招呼都不打, 就低着头要朝外走去。
裴衍洲无奈地拉住她,指了指她的胸前, 她才发现方才几招下来她束在胸前的裙带有些松了, 那张脸便红得不能再红了。裴衍洲看着她慌乱地整理着衣物, 眼尾都泛起了红,不敢抬头见他便匆匆离去,到底没有叫住她着实是怕自己忍不住, 他显是高看了自己的自制力。
过了片刻,裴衍洲才出声将陈无悔叫进来。
陈无悔一进门就主动认错, 他偷偷瞄向裴衍洲, 见他神情未有一丝变化, 正想松一口气,便听到裴衍洲说道:你这性子不改改迟早要出事,去把这本《论语》抄写十遍。
陈无悔一下子便垮下了脸,他大字不识一箩筐,要他将《论语》抄十遍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还不如直接将他拖出去打二十军棍。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裴衍洲,想要讨饶,但是看着裴衍洲唇上的咬痕,他又心虚地闭上了嘴没有想到像裴衍洲这样的铁面郎君也会白日宣淫,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月溪回到厢房后,便将整个人埋在了被窝里,她方才都在干什么
脑中乱哄哄一片,许久之后,她才想起裴衍洲问她的那句话她哀嚎一声,便又想一被子将自己蒙死算了
沈月溪便如此在屋里闷了一天,许是在房间里待太久了,待到入夜上床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反倒睡不着,直至听到外间传来开门声,她心里紧张了一下,知道是裴衍洲回来了,慌忙便将锦被一盖,只当自己睡着了。
裴衍洲坐到床上时,便能感受到床上女子整个身子都跟着一僵,他再低头就能看到沈月溪刻意闭着的眼,那一双睫羽还在不住地颤抖着。他无声地勾了一下唇,从背后抱住沈月溪,果然怀里的女子愈发僵硬。
他贴着她的耳旁,轻声言语道:阿月莫急,再等等,等过了年我们便圆房。
沈月溪猛地睁开眼睛,便从床上将身子撑了起来,狠狠地瞪向裴衍洲,娇怒道:什么叫我再等等,我又没有急
他这话说得她要迫不及待做那事一般,她她只是觉得裴衍洲身为一个男子,成亲了却不圆房,有古怪罢了!
裴衍洲见她气得全然放下了对自己的惧意,那张莹白的脸鼓起,一双美目睁得滚圆,活像炸了毛的小狸奴,他便难忍笑意,将她重新揽入自己的怀中,修长的手指顺着沈月溪的长发抚顺下来。
沈月溪被埋在他的胸前,能够闻到裴衍洲身上的味道他并不如时下的世家子弟爱熏香,身上是自然的皂角之味,伴着他浑身的干燥气息反叫她觉得安稳。
她的心怦然触动,慌乱地推了他一把,然而裴衍洲又岂是她能推得动的?男子依旧霸道地将她困在怀中,压着她的身子,沉沉说道:莫动,快些睡吧。
沈月溪又僵了一下,抬眸对上他在夜色中也跟着变黑的眼眸,她张了张嘴,负气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任由着他火热的身子贴着她
夏夜燥热,沈月溪本以为她会热得睡不着,却没有想到被裴衍洲抱着不能动,没一会儿便入了睡,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她醒来时,裴衍洲已经不在了。
任城一战之后,城中有许多事务等着裴衍洲去忙,接下来几日,沈月溪只在半梦半醒时分感受到裴衍洲躺到她的身边抱着她,醒来时都未见到人影。她一人待得无趣,便到裴衍洲的书房中取了几本书回来,那本《孙子兵法》她便没再取来,倒是架子上的几本医书她都拿来了因着王半仙被裴衍洲指为骗子,那本《九九养息大法》她如今已经弃用,急需新的养生法子,她甚至想着先将这几本医书看好,等回了汾东,她要拜林大夫为师,好好学一学医术。
她拿着书从书房往回走,便听到院子里传出凄厉的声音,她再往院子里走去,便看见那被□□的刘毅寿正室欲寻短见。
刘毅寿的正室姓崔名俪,出自河东崔氏的旁支,自她知道刘毅寿不顾妻儿逃跑之后,便没了希望。她撞在梁柱上一次未死,第二次再撞时,已被看管的卫士拦下。
崔俪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哭道:便让我死了算了,我活于这世上又有何意思?
她抽泣了半日,面前却递上一条锦帕,她愣了愣,抬起头便看到了沈月溪站在她的面前。她不愿接过沈月溪的锦帕,别过脸去。
沈月溪看着她头上血流不止,只道:去寻位大夫先为娘子处理伤口吧。
何必假惺惺?崔俪冷哼道,你们扣着我不过是想要挟刘毅寿,可惜他是个无情的,莫说是我,你们便是当着他的面杀他的爹娘也无用。
沈月溪问道:那娘子又为何寻死?是为了你家郎君吗?
崔俪不语,她寻死是看不到希望,她与刘毅寿夫妻多年,最是清楚他的为人,他既独自一人离开了任城,便断不会再为了她这个妻子重新冒险回来,指不定他还乐得在外另娶呢
夫人莫说风凉话,崔俪无力地倚靠在柱子上,面上尽是颓败,我一个妇道人家,被郎君所遗弃,本就没了活路,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沈月溪半蹲下身子,与她的眼眸直视,她确实不解,从前世到今生,她的愿望都极其朴质,便是好好活着,哪怕前世她一心一意信任梁伯彦,最终被他所负,她亦未曾想过死,奈何彼时她病入膏肓,终究是没能活过那个立冬。
恰是经历过生死,她比谁都惜命,往后就算裴衍洲弃她,她亦不会为了他寻死觅活。不过崔俪之言,却让她思考起来,若是她离开了裴衍洲,该寻一条如何的活路?
沈月溪轻声问道:娘子可有子女?
崔俪惊地坐起身,想要抓住沈月溪,却已被一旁的卫士压在地上,她怒地尖叫起来:我女儿早已出嫁,算不上刘家人!刘毅寿犯事,祸不及她!
正因为她只为刘毅寿生了一个女儿,故而刘毅寿不看重她,便是连刘毅寿的那些妾室都能爬到她头上来。
沈月溪道:娘子莫慌张,我并没有为难你女儿的意思,只是想着刘毅寿既然弃了你,夫人可曾想过与他和离,投奔你女儿女婿?
崔俪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眉眼认真的沈月溪,并不像是同她开玩笑的模样,她犹豫着没有回答。
沈月溪又道:若是裴衍洲弃了我,我无子无女,又该如何?她似乎真的在思索。
崔俪瞧着这比自家女儿还小一些的娘子,忍不住开口道:夫人貌美,便是与主公和离了,亦有大把的世家公子愿意娶夫人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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