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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四喜秋秋(25)

    沈月溪却是摇了摇头,男子弃我一次便会弃我第二次。
    她心中从来明白,婚姻乃合二姓之好,前世沈南冲死后梁家待她便不如初时好,如今沈家在汾东式微,她若离了裴衍洲也难寻到好姻缘。
    崔俪想了想,亦觉得沈月溪言之有理,叹气道:男子多是负心汉,尤其是如今世道乱,礼乐崩坏,人心不古,多是些宠妾灭妻的狼心狗肺之徒,确实是靠不住
    想到刘家如今这般光景,她那外嫁的女儿没了个好娘家,也不知道会受什么苦,想到这些,崔俪便忍不住落泪。
    她擦着眼泪说道:男子的甜言蜜语都是假,唯有子女与真金白银才是真。我若是夫人这般好年华,便是和离也不怕,大不了寻个健壮些的男子生个孩子,只要有孩子,只要手中有银两,只当自己是个寡妇自立门户,有什么不好的?
    沈月溪被她说得眼眸发亮,上前将她扶起,笑道:娘子说的极是,你亦是风韵犹存,何苦为了刘毅寿寻死?只要活着,便总有活下去的法子。
    崔俪和她说了一通,寻死的念头便淡了下来,她跟着刘毅寿这些年,私下自然有藏银两,若是裴衍洲将来肯放了她她将来投奔女儿,未尝不可
    等到大夫来了为崔俪包扎好伤口,崔俪脸上的颓败之色已少了不少,沈月溪抱着那些书回去,在心底认真思考着崔俪的这一番话
    裴衍洲回来时,又是深夜,只是一贯早睡的沈月溪这会儿仍旧秉烛而坐,笔下涂涂改改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他走上前去,看到的是沈月溪列出长长一串物件名单与街铺地点,又想到白日里府中卫士所报之事,面色沉了下来。
    阿月为何还不睡觉?他一把抽过那张单子,直直地看着沈月溪。
    沈月溪正沉浸于此,尚未发觉他进了屋,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猛地吓了一跳,慌忙叫道:你将这纸还给我。这可是她辛苦整理出的自己手中财物与铺子名单。
    他直直地看着她,等她一个解释。
    第三十九章
    沈月溪回看向裴衍洲, 烛火中的男子半明半昧,眼神晦涩,她莫名了一瞬, 不知他眼中的无名火为何而来, 不过前世裴衍洲能主动将沈家的家产交到她家中,于这一点上, 她并不提防裴衍洲。
    这是阿耶给我的私产。沈月溪老实答道。
    裴衍洲盯着那张纸上看了许久,将纸缓缓递回她的手上,夜深了, 休息吧。
    他未等沈月溪应他,便朝里屋走去,沈月溪跟在他的后头,见着他脱去外衣, 中衣之上居然有点点血迹。
    你受伤了?!她忙上前去, 才发现他的左手臂上缠了厚厚的绷带,饶是如此, 血渍依旧从绷带透到了中衣之上,足见伤口之深。
    沈月溪不敢碰他, 怕碰到他的伤口, 裴衍洲看着她眼中不作假的担忧, 眉眼略微舒展,右臂一揽,便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快放开我, 小心你的伤口!沈月溪惊地叫出声,她顾忌着他的伤口, 被箍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
    裴衍洲本人却并不将伤口当做一回事, 抱着她顺势往床上一倒, 倒下去压在底下的正是受伤的左臂。
    快点起来!沈月溪大惊失色,想要起身,又被裴衍洲拉了回去,她无奈地叫道:郎君
    裴衍洲看着怀里都要哭出来的女子,倒是比他自己还要爱惜他的身体,可惜她的心善不单单是给他一个人,而她心里还打着将来离开他的主意
    他抱着她转到了另一边,将左臂放到了上方,沈月溪总算松了一口气,将目光瞄到他血迹晕出的左臂上,小声问道:郎君可要换药?
    不必,睡吧。裴衍洲丝毫没有将沈月溪放出禁锢的意思,只是换成那只受伤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
    沈月溪在他的怀里缩成一团,本就娇小的身子更显得又小又软,瞧着可怜兮兮的,裴衍洲忍不住将下巴在她的头旋上摩挲了两下,似是无关紧要地说道:我的胳膊痛,不若换成阿月抱我?
    那我们分开沈月溪小声说道。
    不抱着阿月,我睡不着。不等她说完,头顶上便传来裴衍洲的声音。
    沈月溪眨着眼睛,若不是裴衍洲依旧是平日里淡然的口吻,她都要觉得他是在撒娇了,只是裴衍洲撒娇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定是她想多了!
    她挣扎着,脑中不合时宜地想到平日里所见的裴衍洲背影,细腰窄臀长腿,似林间的松柏青竹,怪招惹小娘子注目的
    阿月若不肯抱,便由我这只受了伤的手臂一直抱着阿月吧。裴衍洲又极淡地补了一句。
    沈月溪犹豫片刻,还是抛开了心中的那一点羞怯,选择舒展开身子,慢慢地抱住裴衍洲,男子的腰并不粗,就是抱着的时候又硬又烫,不适合夏日抱,若是冬日里做个暖炉倒不错。
    咚、咚、咚耳边是强烈而快速的心跳声,沈月溪突然发现看着不急不躁的郎君心跳却极快,这个速度与她紧张时的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像裴衍洲这样的人又如何会紧张呢?又是她想多了
    裴衍洲低头看着紧紧贴着自己渐渐入睡的沈月溪,再感受自己精神抖擞的身子,颇有自作孽之感,他轻轻叹着气,将沈月溪压在他身下的胳膊抽出来,以免她明日手麻。
    细细抚过怀中女子柔顺的青丝,修长的手指描绘过她沉睡的容颜,在她不知道时,将薄唇落在她的脸上
    鸡鸣时,沈月溪便挣扎着睁开眼睛,果然见到裴衍洲正在穿衣服,她光着脚丫便跳下床,止住他,略有些责备地说道:郎君受了伤,总要当心一点,我来为郎君更衣。
    裴衍洲垂眸,便能瞧到她轻纱薄衣、光着脚丫,初初睡醒的小娘子面上还印着红痕,像晕染了胭脂,小巧的脚丫莹白圆润,脚趾处泛着桃花粉。此刻她正踮着脚,努力地为他穿衣,身上自带的香味便轻易地钻入了他的鼻息之间,比最烈的迷药还要迷惑人心。
    蹀躞。裴衍洲沉沉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沙哑,并不难听,像山间的琴音一扫而过,叫沈月溪在心底暗暗感叹他声音之悦耳。
    她接过他手中的蹀躞,为他系上,再一次感叹他腰身的挺拔,略宽的玉带系在他的玄衣之外,只衬得他与那鞘中刀一般无二。
    郎君声音有些哑,可是有不舒服?她柔声问道,全然不知她在为裴衍洲系腰带时,乌发落于一旁,半遮半掩地露出光洁的脖子,黑白交错,勾人心魂。
    裴衍洲喉结微动,道:没有,今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月溪疑惑地看了一眼,但并不反对,梳妆好之后便跟着裴衍洲朝外走去。
    裴衍洲将她带到了任城太守府的暗房之中,暗房内所藏的是前任任城太守与刘毅寿搜刮而来的金银财宝,里面还有不少前朝名画与绝世的孤本。
    沈月溪目瞪口呆,任城败落至此,这太守府中所藏竟比沈南冲还要富裕许多。
    你挑一些做你的私产。裴衍洲说道。
    沈月溪惊愣了一下,猛地看向站在那里神情淡淡的男子,他的面容严肃,全然不像是要哄她开心的模样,我挑?
    嗯。他顿了一下,你若全都要了也无妨,等会便叫人装箱运回汾东。
    他本打算叫沈月溪先挑,剩余的拿去犒劳此次出力的将士,再余一些充当任城的官银。
    啊不必如此。沈月溪慌忙拒绝。
    她倒没有想到全都拿走,不过她看着那些画卷与孤本倒是十分心动,她看向裴衍洲,问道:我真的挑了?
    裴衍洲点点头,由着她眼中放着光芒,尽选了些在这乱世之中不值钱的书画,等到她小心翼翼地将书画包好,难掩喜悦地回到他身边。他默了默,问道:不是想存银两吗?不挑些金的银的?
    沈月溪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与崔俪昨日的对话已经传到了裴衍洲的耳朵里,她尴尬了一瞬,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这些便够了
    裴衍洲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那一捆书画,道:往后你管着家中财物,我若要用钱同你要。
    沈月溪倏地看向他,男子早已走在前端,她慌忙跟上,想要拿回他手中的东西,你手上还有伤
    这点东西不算什么。裴衍洲并没有将东西还到她手上的意思,一路帮她拿回房去。
    他刚将沈月溪送回房,左无问便来说,刘毅寿在东莱被江沛长子所杀,如今江沛的几个儿子倒是面上团结一致要对付裴衍洲。
    裴衍洲放下东西,便与左无问匆匆离去,沈月溪再能见到他的面又是过了数日之后,日复一日,等到裴衍洲彻底将任城交下去已经是八月初。
    八月初五,裴衍洲才带着沈月溪回汾东,这一次不必日夜兼程,一路上走得缓慢,刚好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到汾东。
    沈南冲见沈月溪没有消瘦反倒丰盈了一些,对裴衍洲的怨气少了一些。
    阿耶怎胖了不少?沈月溪见着沈南冲,只觉得她阿耶原本修长的身形宽了不少,再回首看看裴衍洲,男子还是瘦些好看。
    沈南冲连连咳嗽了两声,总不能说沈月溪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顿顿大鱼大肉,就怕她回来以后没得吃吧?
    他连忙将话题岔开,问裴衍洲:青州如今不足为惧,为何不一口气拿下?
    裴衍洲道:江沛虽死,几个儿子却都已成年,长子与三子都能领兵打仗,我要是现在就打过去,反而叫他们兄弟同心一致对外。而且我的兵远入青州,长途疲惫,反倒不妥,不如暂且缓缓。
    沈南冲听了之后,仔细想想,倒还是裴衍洲想得周到,难怪当初能一连拿下两城,现在又能以五万人马击败江沛八万大军。
    这些日子,各地军阀见张丛行与朝廷军打得难分胜负,纷纷称王称霸,割据一方,如今的大齐已然四分五裂。
    这些日子我一直看着姚潜,并未见他有何异常,你为何怀疑他沈南冲重新接管汾东之后,直接撤了姚府外的兵士,只是除了姚家长子还在军营之外,并无异常。
    若是岳丈被人夺了兵权,此人又离了汾东,会如何?裴衍洲反问道。
    要不是裴衍洲成了他女婿,还带走了沈月溪,沈南冲自然是早就打裴衍洲个措手不及沈南冲心底一惊,姚潜得了自由以后,没有丝毫的行动便是反常,然而姚潜掌管东军营多年,若无正当的缘由一时半会却不能除掉。
    原本的卫国公府已经重新修缮过了,等过了中秋,我与阿月搬到那处去住。裴衍洲对沈南冲说道。
    自从陆焕武、陆续相继被杀之后,陆家之人在汾东也待不下去,逃的逃,散的散,卫国公府便空了出来,在离开汾东之前,裴衍洲便命人修缮了。
    沈南冲一愣,他虽嫌弃沈月溪管着他的膳食,可要是真走了,他心里自然是舍不得,只是裴衍洲如今也算是割据一方的军阀,再待在沈府确实也不合适了。
    中秋过后,裴衍洲自封为镇东大将军。
    沈月溪便收拾了东西与裴衍洲搬到了原先的卫国公府,如今的将军府,而她便也成了将军夫人,她身边除了喜枝之外,裴衍洲还特意挑了一个会武的丫鬟跟在她的身边。
    到了将军府,裴衍洲果然将库房的钥匙交到了她的手上,他自己名下的财物也一并交给她打理,一点不藏私。
    不过,他也无需藏私,从做起镇东大将军之后,他虽没有征战青州,却以汾东为据点,一点一点地蚕食掉整个兖州,到了年底已将整个兖州尽收囊中。
    汾东安定之后,他出征时,便不带沈月溪了,而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沈月溪带回不少金银财宝,几月下来,沈月溪的家底也跟着殷实了不少。
    除夕之夜,裴衍洲征战未归,沈月溪回沈家同沈南冲一起过年。
    沈南冲还安慰她道:他志在四方是好事,等以后天下安定,在一起过年的时候多的是。
    沈月溪多少有些失落,去年裴衍洲为义兄时未回来过年,今年他为夫君亦未回来过年,待到往后他成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他也未必会陪在她身边过年了。
    正月初六,沈月溪的闺中好友林惠兰出嫁,她自然收到了请帖。
    林惠兰嫁的是汾东城内的世家崔家,这个崔家与河东崔氏算是同宗,不过两家一个在汾东一个在河东,少有来往。沈月溪听到新郎姓崔时,默默想着,这崔氏倒是大姓,哪里都有。
    她在裴衍洲留下的护卫簇拥之下去了崔府,崔家人将她奉为上宾,坐在主席之上。
    她匆匆一瞥,便在隔壁席上看到了姚仲青。
    两人相视,姚仲青依旧是那个圆脸的少年,在人群中温和笑着,脸上的梨涡明显。
    沈月溪默默收回了眼神,只能在心中感叹世事无常,所幸两家并没有公开议亲,并不影响姚仲青另娶。
    席间,崔家族长与崔老太太皆来敬沈月溪的酒,她不善饮酒,只是长者来敬,她不好拂了面子,几杯下肚便有些醉意,面若桃花,杏眼朦胧,不敢再留在席上,只推说自己去看望新娘。
    见过林惠兰之后,她从新房中出来,站在院中吹了一会儿寒风散散酒气,便打算回去了,才一回首便又见到了姚仲青。
    第四十章
    黄昏日落, 华灯初上,前堂宾客喧哗,后院冷风孤寂。
    院中站着四个人, 沈月溪的身旁还跟着喜枝和裴衍洲给她的婢女彩云, 算不上孤男寡女,然而她依旧感到窘迫, 虽不是故意毁约,却是她议亲之后又另嫁他人。
    姚仲青站在喜庆的红灯笼之下,红光落在他讨喜的脸上映出了一丝落寞, 见到沈月溪时,他眼中一喜,急急走上前,又停在了一丈之外, 守着分寸行了一礼:夫人可安好?
    我一切皆好, 不知姚二郎可好?沈月溪掩饰着尴尬,端方地回礼。
    今日的沈月溪为了不夺新娘风采, 穿的是雪青色圆领袄子,挽着凌虚髻, 头上只插着一把金梳, 便是如此, 正值二八韶华的女子站在枯枝下更比春花灿烂,顾盼一眼光彩流连。
    姚仲青盯着沈月溪看了许久,并未在她脸上看到一点郁色, 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几分失落
    当初沈姚二家被围,他亦曾想过英雄救美, 可终究是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见着她嫁了裴衍洲, 这半年以来,裴衍洲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姚家越发没落,他阿耶与他大哥如今都闲赋在家,更何况是他。
    他与她早已无望。
    姚仲青原本还想着,只要沈月溪脸上有一点难过,他便是拼上性命,也要帮她,而眼前的她看着犹胜以前他握了握一直揣在袖口中的玉佩,那是当初及笄时为沈月溪备好的礼物,原以为总有机会送出去,奈何世事无常
    姚仲青过了许久,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说道:好,你若安好我便好
    阿月。
    从姚仲青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比这正月里的寒风更能冻住姚仲青,他僵在了原处,还未回身,穿着戎装的裴衍洲已经越过了他,走到了沈月溪的面前,当着他的面便执起沈月溪的手。
    我接你回去。刚从战场上回来的裴衍洲满身的萧杀之气,一手握着刀柄,一手牵着沈月溪,完全无视姚仲青的存在,略过他的身边便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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