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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秾裕(101)

    声音更加哽咽:就这么恨我?
    好友
    良久,祁终不可置信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声。
    惊讶地稍稍侧目,注视沐耘的同时,也刚好瞥见古寺里一簇簇昙花次第绽放,莹白脆弱。
    那些娇柔的小白花就躲在沐耘身后的角落里,在他来时,恬不知耻地迎上清冷的月色,衬得它们更加凄美,叫人怜惜。
    花朵瓣瓣相接时,反照出的阴柔淡光浅打在沐耘暗红的裟衣上,整个人披了层柔和而仙洁的辉亮
    恰逢此时,沐耘也抬眸,平静凝视于他,凉薄而疏离:更深露重,请回吧。
    失神半晌,等来一句赶客的话。祁终咽了咽嗓子,身后的手心越握越紧,不甘与愤恨齐上心头。
    只见他双眸殷红,沉郁的目光,直直望向那人无暇的容颜。
    晚风起,撩起耳畔缕缕长发遮眼,沐耘反射地眨了眨眼,再凝眸时,正撞见祁终眼眶微红,似在用眼神无声质问他的模样。
    他心中无奈一叹,正欲出声开导,眼前那人却突然猛冲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腰身,桎梏的气力出乎他的意外。
    尚未反应过来的沐耘,惊愣地眨了眨眼,祁终接下来的反应则更是打破他所有清律。
    猝不及防间,唇上传来反复碾转的软意,让他一瞬窒息,漏了半拍心跳。
    沐耘实在没有想到祁终居然会直接冲上来拥吻他。
    敛眸一瞬,他清醒地挣扎着推开祁终,却不察觉自己手心的力量是保留了多少余地。
    他心生气恼,凝眉俯视的那一刻,却撞见祁终一双泪眼,升满了月光,深情无悔地回望着他。
    一眼。
    仅是那一眼,便留住了他全部心魂。
    那一瞬间,沐耘心底所有的防线都轰然坍塌,无限怜意染上他浅色的瞳眸。
    什么清规戒律,什么克制己心都烟消云散了。
    他故作失忆一般,勇气十足地缚住祁终的双手,两人纠缠着抵在树下,沐耘反客为主,深深回吻于他。
    两人都忘情在这片刻欢愉之中。
    突然间,夜半时分的撞钟声,沉沉回荡夜色山谷之中,惊得山鸟扑飞几声,同时也惊醒了相拥相吻的两人。
    沐耘率先回神,抽身起开,连连退步,站在一边,窘迫到手足无措。
    祁终回靠树干,无奈闭眼,也不妄发声言。
    罪过的心情让沐耘两耳的鲜红冷却下来,他死死捏着手心的佛珠,暗自悔恨。
    待心情沉静下来,他苦涩抱歉:是我失态了,对不起。
    听到这样的话,祁终心痛更甚,眼眶又是一阵酸涩:对你来说,承认自己的心有这么难吗?
    沐耘惊心一瞬,强装冷静:心只是一时执念而已。
    哦?祁终冷笑,真卑微啊。
    施主,人生苦短,何必执念。
    祁终听见这话,温热的眼泪滑落脸颊,落进泥土中,冰凉。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云散水枯,云散水枯
    默然垂眸,沐耘默不作声,捏着佛珠的手,不自觉用力。
    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好比云散水枯了呢?
    他怒气滔滔,将手心那块莹石狠狠摔在地上,痛恨道,都是它的错!
    心,因这句话乍然哀恸,沐耘微微蹙眉,沉吟半晌,哀绝回道:
    云散,尚有皓月当空,水枯,才有明珠可现。【1】
    原来是这样
    祁终心底麻木,他们之间的繁华过往,不过是烟花水月一场,于这世间而言,岁月一抬手,即可消然。
    好友,早日回头吧。
    长叹一声,沐耘疏离着语气劝他。
    祁终呵呵笑起来,反问:回头?
    是的。早悟兰因,回头是岸。
    言辞诚恳,语气轻柔。熟悉的声音萦绕耳畔,祁终却心底苦涩,哑声道:那如果我说,我不要岸,我只想回头是你。你会不会等我?
    沐耘手中的佛珠顿然落地,木楞站在原地,惊讶又仿徨。
    说呀!你回答我啊!
    祁终苦苦追问于他,像是握住最后一根希望的稻草,死活要讨问出一个回答来。
    沐耘轻微地哽咽了一瞬,长发遮掩的面色如霜般哀苦:他已经答应菩提尊者,承下佛力护佑苍生,便必须扯断世间所有纠葛,还妄谈什么诺言呢?
    沉静。
    该死的沉静。
    就像他宁可吃亏,也不为自己辩解分毫的脾气一样。
    祁终最恨他这样。
    霎时,出离的愤怒,万般的失望,彻底的心碎逼得他怒火攻心,放声大笑起来。
    悲哀的笑声在这静谧的古寺深夜显得格外突兀。
    沐耘紧闭心门,再不敢有一丝松懈。
    祁终一边笑,一边失魂落魄地离开:对景惹愁闷,染相思,病成方寸。是阿谁先有意,阿谁薄幸?斗顿恁,少喜多嗔。合下休传音问。你有我,我无你分,似合欢桃核,真堪人恨!心儿里,有两个人人【2】
    念诗念到尾,双眼已浸满泪水,祁终脚步不做停顿,此去再无回头,已然决绝。
    月已西沉,身后萎落了一地皎白的昙花短暂的矜持,却也扛不住枯谢的结局。
    待沐耘再抬眸时,树下已经空空,不由抚上脸颊,是一把凉透的苦泪
    作者有话要说:
    【1】:云散水枯,汝归何处?出自《封神演义》第五回,纣王与道人的对话。此处我断章取义,改成情深不寿,变化沧桑之意。
    【2】:出自黄庭坚的《少年心》,文中假设成主角闲暇时读过的诗词。
    第130章 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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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九垓山,已是深夜。
    经过一场痛彻心扉的离别,双眼彻底失明,不仅药石罔效,连魔气的熏染也无法再让祁终复明。他又得重新去习惯黑暗了。
    闵栀坐在殿外的台阶下,静静等他走近。
    祁终立住脚步,感受到她的凝望,沉默片刻,他问:你,还没走么?
    闵栀捏了捏手心,对他又气又恨,压在喉间的质问,在内心矛盾后,化作一句轻声的关心:你饿吗?我去帮你煮碗面。
    祁终内心动容,急忙婉拒:不,不饿。
    两人静默站了一会儿。
    明天你就下山去吧,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闵栀鼻尖一酸,趁他看不见,眨了眨通红的双眼:那我们的约定还作数吗?
    什么约定?祁终心力憔悴,记忆都恍惚了,一时没想起来。
    闵栀目光黯淡一瞬,自嘲一笑。等她冷静了下理智,又认真道:十天。再过十天,就是十五月圆了,我当晚走,路上明亮些。
    祁终沉了沉心绪,再过十天,就是百日破体的最后期限,也是百家仙门联盟攻山的时间闵栀选择那时候走,算是陪自己走到了最后,如此情义,叫他难不感动,最终只得缓缓点头,同意下来。
    在人世的最后十日,祁终看不见任何风光,耳畔也不得清静。他摸索着出殿门,听到头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知道闵栀又在想办法摧毁决明殿上方那些突然出现的神迹金字。
    金字内容来得莫名,单是一条天谴邪魔。如若不除,桐疆必灭。就足以让整个上疆人心动乱,百家汇盟攻山的原因也是这个。毕竟这种大难临头的恐惧压迫在每个人的心里,众人都希望他能快些以死谢罪。
    祁终叹了口气,天意如此,人心如此。不说百日恶念破体的风险已存,就算他此劫之后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忽而凭着直觉抬望,阳光洒在双颊上,明媚舒服。
    闵栀翻下屋檐,迷惘他直望太阳的举动,正要询问,又想起他失明的现状,疑问一下又释然了。
    上前道:明晚我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祁终缓缓侧身,酝酿许久,咬字道:珍重!
    皱了皱眉,闵栀盯他半晌,忽而一笑:我明晚再问一遍。
    祁终还欲说什么,却感身畔的声息逐渐远去了。
    *
    凤寐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单手撑额,怅望着窗外的桐花飘落,心渐沉凝,今晚就是攻山的最后期限了,但愿不会再有其他变数。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道淡紫身影,翩然进门。
    方妍绡进门前,特意在房间用脂粉把憔悴的脸容遮了遮,确保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病态。
    被线灵反噬的痛苦已经钻入骨髓,她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了,纵然凤寐医术高明,也无法逆天改命。这些天,趁着他忙得焦头烂额之际,故意隐瞒病情,心中已经含愧,而现在离别在即,望着凤寐苦闷坐在医书旁失神的样子,方妍绡更是忍不住悲恸。
    从闵栀那里得到祁终的状况之后,方妍绡就知道凤寐会为此事为难,可她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但是牺牲一段渴求九世才得到的姻缘,换来至亲最后的安稳,也并非不是一件划算的事。
    平静好心绪,方妍绡温婉一笑,轻声唤道:医圣大人
    绡绡,你来了。
    凤寐迅速醒神,背对着她,两下整理了愁容,才笑着转回去,见她一身淡紫丁香衫裙,格外清婉,整个人也容光焕发,误以为是她最近病情得到控制,看起来这般舒心。
    又想起她曾说当初身不由己,不得已杀人,不喜欢鲜血,就常常穿着红衣,强迫自己习惯的话,凤寐一时心疼,主动上前,夸赞道:这紫衣很衬你的气质,看来我挑布料的眼光不错
    方妍绡笑意更深,浅浅道:是呀。
    她含糊上前,眉眼笑开,贤惠替他理了理衣领上的褶皱。
    大人刚刚在想什么?看起来很烦心的样子。
    凤寐垂着的手都在颤抖,强忍着欺骗她的罪恶,柔声道:没有。只是看书看累了。
    方妍绡低垂着眼,闪过一丝悲哀: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凤寐心里动容,默默抱住她,依恋又愧疚。
    一个拥抱,就让方妍绡的眼泪止不住了,她急忙抬起早已冰冷的双手,抹去泪水,怕沾湿他肩上的衣服。
    绡绡。凤寐声音略带哽咽。
    嗯?
    同样带着哭腔的她听不出彼此的声音有异。
    我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可能可能要离开你一会儿,你等我
    什么事?
    她明知结果,仍要询问。期待的是残忍的真相,还是违心的欺骗?她自己也不知道。
    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去做。等这件事完了以后,我们就去云游四海,你上次不是说,想去看南溪的花海,去观琴云的瀑布吗?等忙完这一切杂事之后,我陪你去,陪你去
    靠在他肩窝上的那张小脸满是泪水,她心里顿然风烟黯淡:凤寐,到现在,你还在瞒着我。为什么,为什么是你,要去杀掉我最亲的人?
    悔意盈满的泪水滑落眼角,凤寐眼中虚无一片,心里哀叹:对不起,只有这一次,我只骗你这一次。
    绡绡。我要是哪天再做错了事,你也不要恨我好不好?也别一声不吭地走掉,好不好?
    迟迟得不到她的回复,凤寐心慌,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
    那你先答应我一个愿望办到了,我就答应你。
    方妍绡双眼略是干涩,哑声回道。
    什么愿望?我都会办到!
    他着急万分,握紧这最后一丝希望。
    唔还没想好。总之,你欠我一个愿望。不许抵赖。
    好!好!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我都答应你!
    他心安下来,找到了一个让自己不那么愧疚的说辞。
    夜色低沉,寒风呼啸。
    九垓山下战声一片,山顶大殿内却一片寂然。
    闵栀特来告别,见祁终单手撑在檀木桌旁,假寐。
    她嗤笑一声,故作轻松道:这次,我真的走了,再问你一遍,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从后山小路走吧,山下太乱,我已经沿路为你安排重兵把守,直到山脚,不会有事的。
    你倒是想得周到但还有其他话吗?闵栀苦涩一笑。
    顿了顿神,祁终忽而语气严肃道:阿栀。谢谢你。
    没有了吗?泪无声坠地,闵栀希冀望着他,做最后期盼。
    祁终却默默侧开了身。
    闵栀含泪转身,心声渐沉:你还忘了和我说一声再见,再见啊!还是本就不想再见?
    最后一次出门,闵栀格外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殿外,方妍绡苦等许久,终于望见闵栀的身影,急忙上前拉过她,嗓音透出一股回天乏术的虚弱无力:他
    闵栀眨了眨鲜红的眼眶,望向脸色苍白的她,皱了皱眉:他叫我走,现在殿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你进去看他吧。
    好。谢谢你。方妍绡黯淡的双眸顿生一丝激动与希望,急切松了闵栀的衣袖,扶墙入殿。
    闵栀搀了她一把,惘然问:你,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方妍绡苦笑:我已经时日无多了。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这个给你。闵栀同情地点了点头,将一个精美的匣子递给她。
    方妍绡打开一看,是一颗五彩斑斓的小珠子,惑然:这是
    绛生丹。可以肉白骨,愈百伤,有起死回生之效。你只想过要把眼睛换给他,却忘了他那双眼睛之前被毒粉所伤,拖了这么久,已经恶化了,强行换眼,也许会加诸他的痛苦。你把这个喂给他,就什么痛都没有了。
    闵栀淡淡说完,对她宽慰一笑,又道:方姐姐,对不起
    摇了摇头,方妍绡难过望着闵栀,心生一阵不忍:阿妹。欠你的,我和小槿来生再还。
    闵栀淡淡一笑,摇头道:如果他不肯吃的话,你就骗他说是琉璃糖
    默然间,人已在戚风中决绝离去。方妍绡拭了拭泪,心意坚定,振作一丝喜气,缓缓进殿。
    冷冷清清的大殿内,祁终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高座上发呆。失去光明的他,耳朵变得格外灵敏,听到了那种虚浮无力的脚步声,顿时警觉起来。
    谁?是,是阿栀吗?你又回来了吗?
    询问间,身畔的空气中浮着一阵朦胧的海棠花香。来人轻轻将一枝粉白的海棠花赠到他虚无的手心中。
    祁终登时心潮翻搅,惊诧哑然,只听她说:当年小槿叫姐姐为你摘的那一枝海棠,现在已经放在你的手中了。
    阿棠姐姐? 脑海中浮现儿时回忆,祁终顿然头疼起来,想起往昔,墙角下那一树粉白的海棠,在冷雨艳阳中,独自开败的场景。他站在树下,方棠笑着摘给他的那一段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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