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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秾裕(96)

    说书的慢慢放下扇子,喝了口茶。
    众人被吊了胃口,急忙问道:捉他干啥?
    后来怎么样?
    捉了这唐门庶出少爷,却没有回那九垓山,而是送到唐门境内的雨花台,命人将他万箭穿心,随后用水银浇身,符纸锁魂,混土混沙的,将此人打造成完好的活人塑像,建在雨花台上,跪在另一座雕像下。
    说书的瞪大眼珠,极力渲染那种残忍。
    众人不由咕噜了下口水,一人颤巍巍问道:那,那另外一座雕像是谁啊?
    嘿。此人身份可真是奇怪,正是之前被唐建误杀了的李贼李代桃僵之计的替身
    答案被公布出来,众人唏嘘一片,七嘴八舌讨论:
    冤有头债有主,唐建跟那魔头无冤无仇,居然也被下如此毒手,真是黑心黑肺。
    虽说唐建废柴一个,可终究杀的是李贼党羽,有啥错了的?祁贼倒好,给此人塑了墓碑,还用活人充祭。
    啧啧,太坏了咯
    讨论声音淡下去,有人继续问道:那另一个故事呢?
    说书的摇了摇扇子,脸色轻松,又道:这第二件,则是关于他的个人恩怨了。大伙儿可还记得当年他叛出师门,夺走他师父道非子那副仙根仙骨,最终被林塘之子,现任掌门林璟施以天雷之刑的事吗?
    记得,记得,我家主子当时还去看了。哎哟,那个惨哦,人都快被雷劈死了。
    一个酒客兴奋地说道。众人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
    正是。所以这魔头一直记恨此事,当上了仙尊,便将长汀林家也团团围住,但还是没灭门,只是捉走了掌门林璟。
    捉去了,还活着吗?
    有人问。说书的嫌弃瞥了他一眼,继续道:隔天尸体就被运回来了,本以为会比唐门那位死得更惨,结果只是脖子上抹了一刀,砍却双膝,扔在长汀山脚的山门处,胸口上留了封信,写着:两日之内将他安葬好。
    这魔头这么好心?还以为会让他师兄死无葬身之地呢。
    众人不解,瞧着那说书人,等待答复。
    呵呵。信上还有要求,不得给此人设立牌位,不得写入林氏宗谱。只能把他葬在之前两位掌门陵墓对面的荒山上。并且吩咐了林氏弟子,必须以下跪的方式入葬,墓碑还要矮上半截。远看去,就像是这林璟在给林家二位师尊忏悔谢罪呢。
    啊?还有这种做法?
    说书人的话音刚一落幕,众人惊起大叫。
    他自己做的祸事,居然叫同门来赎罪?
    哎哟,果然是个魔头,这种令人发指的事都做的出来。
    老天爷啊,可省省心,把他收了去吧。
    方妍绡沉默听完,波澜不惊地出了门。凤寐懊悔追去,临走时,丢下一些银两,吩咐小二:把钱给那个说书的,让他不要再讲这些故事了。
    啊这小二迷惑地摸了摸脑袋,不知所措。
    第123章 送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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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终缓步进殿,忽然感觉一道俏丽身影,站在中央,背手环视殿内景象。
    他略是蹙眉:什么人?
    闻声,闵栀迅疾转身,入目就见对方今非昔比的一面。月白华衣,冠束青丝,眉宇俊朗,长发飘飘,脱去少年稚气后的他,更加玉树临风,俊美沉稳,只是那双黯淡的眼睛,仿佛不可视物一般,脱离了自己的目光。
    她上前欢喜道:祁无赖,是我!
    祁终略是松心,有些讶异:疯丫头。
    没想到你做了仙尊,变得这么好看,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傻小子了。
    重逢当下,闵栀不知他有没有听到山下那些疯言疯语,刻意拐着弯儿说些漂亮话,小心安抚。
    祁终抿了抿唇,笑不出来:我不是仙尊,我只是一个守候的人。
    呃闵栀哑然地低了眉。
    祁终又严肃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投奔呀。你现在富贵了,可不能忘了哥们儿我啊。
    闵栀违心一笑,颇觉苦涩:是你不肯来找我,我才会来担心你啊。
    祁终勉强笑笑:那算了吧,你去后殿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物什,觉得入眼,就带走下山去吧。
    我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其实就是来找你的,我听说了很多事情,很担心你
    闵栀急忙解释。
    祁终叹了口气:有心了。
    你的眼睛,怎,怎么了?为什么你不看着我说话呀?
    闵栀抬手不敢触摸,皱眉询问。
    瞎了。
    怎么瞎的?这段时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听她如此焦急的追问,祁终无奈垂了垂眸,索性告知她一切经历,企图打发她尽快离开。
    哪知闵栀听完这些事,更加义愤填膺:可恶!这些人真是卑鄙!
    如今我已不想再去计较,只想在这殿上能过一日是一日。你,跟着我一个瞎眼废人,实在委屈,还是回你的唐门去吧
    我已经不住唐门了。你还不知道吧,唐府也已经落败了
    哼,与我无关。祁终冷嗤一声,但察觉身侧之人,似乎情绪低落,又缓了语气,不如,你说说看我好久没听人跟我说过话了。
    闵栀欣喜一笑,随即将诸多事情的原委告知与他。
    原来前任堂主唐晔是篡位而上,逼死亲哥哥唐甫后,续娶唐夫人,却不知唐澜起是遗腹子,生父是唐甫。唐夫人为了报仇,用毒药毒害唐晔,却被发现,唐晔一怒之下,将母子二人赶出唐门,但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唐府权力也就落回了庶子唐建身上
    听到这里,祁终有感而发:幸亏唐澜起被赶出去了,不然雨花台上或许会多一座石像也幸好你告诉了我这一切。
    闵栀想起路上所听,知道他是为了李元谦报仇,沉默片刻,又道:但是我离开唐门的原因不止于此。
    嗯?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闵栀正色道: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点到为止,不要再追杀表哥了,他并没有参与虐杀一事,而且我欠他和唐夫人的,已经还不清了
    祁终叹道:我没有追杀过唐澜起,你在胡说些什么?雨花台一事,我只是想给元谦一个交代。
    那就好,那就好闵栀破涕为笑,相信他所说的。
    两人正沉默之际,殿外又忽来一人,药香悠悠。
    祁终顿时察觉凤寐来者不善的脚步,略是蹙眉,嘴角一丝讽笑,默不作声。
    闵栀率先与他相认,高声呼唤:巽叔!你怎么也来了,刚好,你医术高超,快帮他瞧瞧眼睛怎么治
    凤寐皱眉一瞬,严肃望向祁终的的双眼,沉默不语。
    闵栀骤然心灰意冷:连巽叔你也没有办法吗?
    祁终徐徐上前,负手笑道:表小姐,你还当这个人是唐门的二家主吗?
    祁无赖,你什么意思啊?闵栀不解转身。
    祁终又道:顶着别人的身份过活,医圣大人真是狡猾啊。
    你我之间,不该谈这些无关的事情。凤寐听出他的讽刺,但并无怒气。
    闵栀进而质问:你到底是谁?
    阿栀,你先退下。我单独和他聊会儿话。
    凤寐敛退闵栀,祁终配合地赶走了她。
    大殿上只剩二人,冷冷对峙,莫名敌意与怒气,游走在无声的空气中。
    祁终率先打破沉静,坐回宝座:你来,是要处理我吗?提前告诉你哦,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凤寐早料到这一点,威逼不成,便道出利害:你可知,神识纳体,将有百日破体的风险,如今已经不足百日,你再不与我回天境接受封印,将来会给桐疆带来更大的灾难。
    旁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回天境,也无非是拿我做活祭,永世不得轮回罢了他语气恶劣,强硬反驳。
    凤寐忧心:谁跟你说得这些?这根本就不是事实!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一再拖延,只会把局面推向更加不可控制的地步。
    祁终懒散笑道:那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想离开这里,我要等他,等到死,我也不会走。
    沐耘他
    住口!你也不许提他的名字!祁终暴躁打断他的话,又悲伤道,如果不是你们算计过来算计过去,耘公子怎么会被骗的这么惨你也在利用他,不是吗?
    凤寐心虚垂眸,颇觉愧疚:不完全是我,我只是有任务在身,无法给出一段单纯的友谊罢了。
    你最可恶的地方,就是不曾告诉我他修为尽毁的事情,害我,在断缘峰上,错误两掌,铸下这不可弥补的大错
    凤寐皱了皱眉,辩解道:伤势是他的秘密,我本就不该告诉你。
    你!祁终哑然,怒火难平,不满道,那就不必再谈,你滚吧。
    冷哼一声,凤寐握紧拳心,也毫不客气回道:记住你今天的高傲,来日别后悔。哼。
    祁终毫不在意,待人走后,懒懒闭眼小憩。
    出了殿门,凤寐越想越气,但一想起方妍绡担忧的目光,又不由放慢了脚步。
    闵栀小心翼翼上前,试探喊道:巽叔?
    凤寐敛袂转身,脸色稍缓:小栀,你怎么还在这里?早些离开吧。
    闵栀摇摇头:巽叔,容我这样叫你吧,毕竟我实在不知道你是谁,但无论你是谁,我还是想请求你医治好祁终的眼睛,他遭受太多的打击,已经心性大变,如果双眼不能复明,他
    默默心上动容,凤寐沉吟片刻,递上丹药:此药暂缓伤势,能不能复明,看他造化。如果不能,我再想其他办法。
    谢谢你,谢谢。
    闵栀接过丹药,欣喜谢道。
    四月中旬,春和景明,盎然生机,蓬勃四野,漂泊的蒲公英,辗转各地,不知要在何处落地生根。
    街上,一片喧闹。沐耘不知游走在了何地,通过周围的人口音,依稀辩得是九垓山下的某个小镇。
    他蒙着眼,却能稳步而行,毫无惧色。周围人见了,纷纷称赞,惊讶他不用拐杖,也惊讶他一身僧袍,来到道真界的山脚,目的何在?
    娘,那个人好俊啊,他为什么要蒙住眼睛呢?
    路边,一个小孩童言脱口,指着沐耘的侧颜,赞叹他的气质。
    沐耘闻声一顿。
    小孩的娘亲见状,一阵害臊,不知自己孩子发什么疯,连一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都要赞美,连忙斥责道:因为他是瞎子,长得再好看也没人要,只能出家,你以后没出息,也是这样
    娘,什么是出家?
    出家就是红尘不要他了,他没处可去,就躲到寺庙里修行去了。哎呀,赶紧走,小孩子家家的,别乱问
    呜呜娘打我
    声音逐渐远去,沐耘一叹,原来佛门没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四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大雨倾盆。
    街上行人匆匆忙忙,各奔东西去躲雨,来往间,擦身而过,沐耘蒙眼而行,辨不出方向,却是逆流,他挡路了,路人嫌弃之声断断续续冲过他的耳畔。
    他抬手接了满手心的雨,终于根据雨在各处的流量不同,慢慢地,就快移到一棵桐花树下,暂时躲雨。
    这时,一把素伞,从后高举过他的头顶,随之而来的淡淡的药草香,也清晰起来,沐耘身形一顿,仿佛知道了来人。
    凤寐为他撑伞,望着他的背影,好心道:下雨了,禅师介意化缘到我手中这把伞吗?
    谢谢施主的伞。
    凤寐轻轻扯了一丝笑意,不咸不淡地将伞递给他,面对面相遇时,他才恍然惊觉,原来这个蒙眼慢行的佛僧,气质间有那么几分像沐耘,难怪他单看背影时,就有一丝熟悉感。
    你你是谁?
    沐耘淡淡道:过路人。
    凤寐双眸一沉,苦笑:那我们现在就是歧路人了?因为你要走那边,我要回家这边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意有所指的话语,落在沐耘耳畔,他分外清醒,点头道:谢谢施主的成全。
    还是谢谢这场雨的成全吧。告辞。
    凤寐说完最后一句,复杂地望了一眼他的侧颜,那张素布下蒙住的目光,是否,也听得微微沉凝呢?
    医圣大人,你刚刚遇到谁了?
    方妍绡撑着伞来接他,两人一道并行,徒留沐耘一人不动声色地在原地,听他们的话声渐远。
    没谁。一个一个僧人,我见他没伞,就把自己的伞给他了。
    哦。
    第124章 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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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山下,一条桐花林路的尽头,孤零零一座坟墓,被围在满地的兰花丛中,安静倾听来人或浅或深的步伐。
    幽幽兰香,随风流转,划过一身素白的布衣,依依不舍沾上淡香。
    尊者说他可以凭心而往。所以沐耘重回红尘,第一个有目的的地方,就是来到他母亲的墓碑前,慰问拜访。
    可如今至亲之墓近在咫尺,他却犹豫怯步,不敢上前。白巾下的双眼,不见这春风萧瑟的一幕,兀自含悲泪润。
    双手合十,沐耘敬爱跪地,几番内心挣扎,终于嗫嚅道:阿娘孩儿不孝,直到今日才来看您
    头重重磕下那一瞬间,一阵风起,遍地兰花乍然盛开,又急景凋年般谢落,仿佛是天人一阵显灵,又一阵心痛。
    沐耘听见花叶浮动的声音,摸索向前,摸到母亲墓碑前一片杂草丛生。内心自责更甚,想起自己离家许久,不曾亲自来扫过墓,底疆一行结束后,他又被诸事缠身,更将此事抛却脑后,难怪兰园一片荒芜。
    伸出颤抖的手,沐耘仔仔细细拔着碑前的茅草,直到孤坟周围一片干净,而他的手心也被锋利的草边割得鲜血淋漓。
    浑然无觉,他怕叨扰母亲清静,只得沉默跪在墓前,于心暗语,声声亏欠。
    林路中,沐皙将水壶递向身侧伤心失神的沐茵,关怀道:阿茵,口渴吗?
    沐茵机械摇了摇头,干涩的双眸,忽而又落起泪来,哽咽道:耘弟走的前一晚,连我为他泡得安神茶都没喝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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