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秾裕(94)
沐三公子生前对这个小人那么好,他居然恩将仇报!
二小姐,处决他吧,还三公子一个公道!
众人对祁终饱含激愤,群起而攻之。他却毫不在乎这些话语,只是望着他们愤怒的神情,便更加确认了沐耘的死,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根本不会有转圜之地,不由更加伤心欲绝。
面对众目睽睽,他轰然一跪,束手就缚,仰头道:沐二小姐,你杀了我吧,是我对不起沐耘,都是我的错,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沐茵听他提起沐耘的死,顿时悲上心头,双目涌泪,握剑的手都颤抖不已:耘弟,我可怜的耘弟都是你害得啊!
祁终伤心不必她少,更多的是绝望,他无力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耘弟已经死了!
沐茵崩溃怒吼,心疼到难以跳动,她怒气难消,握紧长剑,直指祁终:你该死,你该死!
祁终默不反驳,闭眼就戮。
就在剑光寒目之际,一把折扇旋空而来,挡下这仇怒一剑,随即,人被救走了。
沐茵掷剑于地,恨意更深,无力踉跄后退,被随行的婢女将她扶回了山上。
隐秘的山溪边,洛青尘将受伤的祁终扶到一边的树下靠着,为他运输真气,缓解剑伤造成的痛楚。
等意识完全清晰,祁终抬眸一看,发现眼前之人是洛青尘,顿时怒气腾腾,抬手挥开他的疗伤,警惕望向他。
你为什么要救我?
洛青尘捋了捋肩上的长发,淡定道:因为,你是我曾经的师弟,我当然不忍心看着你死得这么不明不白了。
狗屁!你鬼话连篇,作恶多端!我绝不会放过你!
祁终戒备敛神,几欲出招。
洛青尘瞅见他的小动作,神色仍旧淡然:你杀了我,沐耘就能活过来了吗?
他最善于捕捉每个人的弱点,一句反问,就叫祁终陷入无尽悲伤,通红的双眼,又酸涩起来。
祁终颓然扶住身侧的树,伤心欲绝:耘兄,我的沐耘,死了,他死了为什么会这样?我当时并没有下重手啊!
洛青尘沉了沉眸,故作感同身受地悲伤道:那你想知道原因吗?
祁终猛然抬头,双目泛泪,焦急道:什么原因?沐耘到底怎么死的?
当初在地牢里,李元邪曾命我将化功散这种毒药送于他服下,意在废尽他的修为,铲除障碍,此举不会致命,却可以让世人赞同李元邪虚伪的仁厚之心我没有办法,只好照做,当时他为了不连累你出山,主动服下了此毒,纵使后来医圣凤寐赶到,搭救了你们,但毒已入体,再高超的医术,也无法挽救沐耘崩散的灵元
洛青尘徐徐说道,时不时窥探祁终即将崩溃的神态。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医圣应该只是暂时保住了他仅存的根基,所以能勉强一战,但用完这些灵力,他也只能承受经脉尽碎,修为尽废的苦楚,沦为凡身之人那么,坠崖不能生还,概率是很大的。
泪,淌落得无知无觉。
心,碎得鲜血淋漓。
祁终从未想过,自己那敛力的两掌,才是害死沐耘的真正元凶。
他为何,从未对我说过此事?他为何要瞒着我?
痛哭在地,祁终满心愧怍,恨不得立刻下黄泉去找人谢罪。
洛青尘假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是我害死了他!我罪孽深重啊
被抢了话去,洛青尘隐忍怒气,见他还一副要死不活,愧疚自责的样子,怒其不争地提起祁终的衣领,厉声吼道。
够了!蠢货!沐耘当然不是你害死的,害死他的是李元邪!如果没有化功散,沐耘怎么会修为尽失?如果不是李元邪一再逼杀,他又怎么会坠崖?这一切,都是李元邪的野心和残暴不仁造成的,你应该找他报仇,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痛哭无助
闻言,祁终眼神黯淡,趋于麻木,双手无力垂着,仍然失魂落魄。
洛青尘松了他的衣领,见他这般,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咳道:你想想,你就是要去死,要去陪他,难道不该先替他把仇报了吗?让沐耘死得这么冤,你忍心吗?
双拳紧握,眼底泛怒,祁终咬牙道:不忍!绝对不能忍!
报仇,我要为他报仇!
见他如此坚决,洛青尘顿然松了口气,又上前宽慰道:对!不能让他毕生夙愿落空,杀死李元邪,就能完成沐耘的遗愿。
但是仅凭你一人之力,很难与李元邪对抗,我这里有一个计划,可以助你
祁终皱眉,狐疑望向他:你为何要帮我?
洛青尘握紧折扇,怒叹道:因为,我也恨他!这些年,我为他卖命,已经亏欠了太多人尤其是师尊,我知道此生污点已经无法抹去,但是,如果能亲手杀了李元邪,为师尊报仇,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甘之如饴了。
一番肺腑之言,说得无比动容。祁终听他提起师父,内心又是一阵哀戚,抿了抿唇,沉思片刻,他坚毅道:好。我跟你合作,共同诛杀罗刹神尊,为他们报仇!
嗯。祁师弟,你果然没让师尊失望,之前,是师兄我气度太小,嫉妒了你。
洛青尘垂了垂眸,一派悔恨神色。
祁终不计前嫌,宽慰道:洛师兄,你也是被逼无奈,不要再自责了。
洛青尘顺势接话:好。那我们约个时间地点,我把计划详细说给你听
窗户前,洒下几株白玉兰花瓣。
方妍绡昏然站在窗前,双眸黯淡无光,看着花落的那一幕,轻轻蹙了蹙眉。
凤寐端药进屋,正巧撞见她衣衫单薄,娴静站在迎风处的背影,顿时有些心急,连忙搁下药碗,拾起藤椅上的狐裘,匆匆上前,将她完全裹住。
大病初愈,就站在这里乱吹风。你是三岁小孩吗?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絮絮叨叨一番,却恍惚听见抽泣的声音,顿时放轻了声音,温和道。
怎,怎么了?我说话太重了吗?
方妍绡擦了擦眼尾的泪,平复好情绪,冷淡转身:没有,是我又想起了他
凤寐知她提起了谁,内心一阵幽暗,犹豫着要不要把祁终逃出熔炉的事情告知给她。
方妍绡错开他,端起桌上的药,不顾滚烫,一饮而尽。
凤寐见她这般麻木喝药,急忙上前,制止道:你在干嘛?那么烫的药
方妍绡双目失神,兀自道:我想去给我弟弟造个坟,烧点纸钱。
凤寐怜惜地替她理了理额间的乱发,温声道:等伤好了再去吧。
她不语,默默退开,又坐到榻前,疲乏扶额。
等伤好了,我一定要亲手为小槿报仇
凤寐蜷了蜷手指,神色凝重:恐怕你不能如愿了,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还没有告诉你
方妍绡蹙眉,回望着他,默默等他告知。
凤寐闭了闭眼,无奈道:这些天我辗转各地寻药,翻遍了所有医书但仍然无法挽救你已经丧失的功体我甚至不知道此病症的原因何在
闻言,方妍绡握了握手心,不甘凝眸,最后却神色冷淡道:有劳医圣大人费心,以后不必再为我医治了。
见她如此镇定的神色,凤寐心中猜想她自己应该知道原因,皱眉问:你的功体为何会丧失得这么快?
她苦笑两声,悠悠道:这世上,天赋异禀之人何其有幸,而身无长处之人,除了另行捷径,又能有什么办法?
凤寐认真听她说着,却见她突然缓缓起身,将肩头的衣衫解尽,袒露出光滑洁白的背部凤寐双颊薄红,侧开脸去,这时,余光却瞥见那片白嫩的背部肌肤上,逐渐显现出根根红丝,在血肉里穿梭,交织缠绕成一朵血红的海棠
凤寐大为震撼,上前替她捂紧衣衫,不可置信道:你,你的功法是这么来的?与线灵共生,以血肉滋养,使之为你所用,但功体失尽的那一天,你会被它们反噬的
那又如何?很严重么?我不在乎,为了能找到小槿而今为了报仇,我愿付出一切。
方妍绡自嘲一哼,揽过衣衫,漠然系紧。
凤寐眼中流露心疼:到底遭遇过怎样的绝望,会让你选择这么一条无可回头的路?
绡绡,你信我,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让你能够脱离这些束缚,前提是你先放弃报仇吧。
苦口婆心的劝道,换来一记冷眼,方妍绡怒道:不可能!小槿死得那么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在外。
听闻此话,凤寐无可奈何,只好坦诚道:他没死。他已经逃出括苍山了。
什,什么?
方妍绡错愕抬眸,急忙奔向凤寐,拽着他的衣袖摇问: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我也在找他,你先养好伤,等我消息吧。
见她松了手,换了副欣喜的神色,凤寐稍稍安心,扶她回榻,随即出门。
方妍绡反应过来,急忙问道:你去哪儿?
凤寐眉间隐隐一股忧思,伤感道:沐耘没了,我必须赶往扶风祭拜这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了。
闻言,方妍绡大受震撼,双手无力垂下,想起断缘峰一事,罪恶感猛然上心,如今凤寐因为照顾她太久,甚至错过及时参加葬礼的时日,她更觉心头一阵愧疚
第121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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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闪闪的大道,依旧敞亮,沐耘沿路而寻,望着两侧巍峨的石身佛像,心更宁静,前路越走越宽,直到他走完了所有石佛的注视,仿佛接受了一场目光的洗礼,来到了一处云巅。
沐耘止步崖前,抬眸一望,对面的云海之中,矗立一座通天石像,巍然眼前,中央镌刻一个深深的佛字,分外奥秘。
沐耘恭敬低眉,双手合十,沉声道:弟子希一拜见菩提尊者。
话音一落,石像立刻有了变化,茫茫白云逐渐散开,露出一座金光万丈的佛像,启唇回应:本座在此候你多时。
由此,沐耘更加确认自己已经见到佛门深层领域的前辈先识,意甚恭谨,正色道:尊者先前给弟子三道暗示,弟子一一解完,才得以入此虚境,与尊者一晤。
佛像又问:哦?你且说说是哪三道暗示?
沐耘回道:一日敲钟僧,一日种花僧,一日顿悟僧。
弟子初入佛门,慧远方丈赐法号希一,并让弟子敲钟静心,这是第一道暗示,十日之后,弟子在树下扫叶,泥土上突然掉落了许多莲花的种子,弟子将它种入旱地,到了傍晚,竟遍开万亩莲花,是尊者有意以佛缘引导,而最后,弟子于深夜拜佛,尊者赐予剪刀,意在叫弟子剪断尘缘情丝,遁入空门
佛像静静听完,不语半晌,随后质问:那你认为自己已经皈依了吗?
沐耘迟疑垂眸,一时逃避这个问题:难道非要皈依,才能得到救赎吗?
佛像笑道:此法,既不用舍掉一两肉,又不必浪费一粒米,分明只是一段心质的变化,为何大多数人还在苦海沉沦呢?
沐耘蹙了蹙眉,道:因为欲壑难填,是非难判,得失难分,情恩不断
回答间,沐耘愕然一瞬,原来他已经不自觉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尊者又道:你聪慧如此,却囿于执念。本座可以予你佛力,助你攻坚克难,完成前尘夙愿,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达到离情的自由心境,才不会被外物挟心
那请尊者开示,如何才算离情的自由之境呢?
佛像不急于回道,淡淡道:你先在此自我开悟一番吧。
是。
九垓山圣地被邪魔侵占已久,沐皙掌握正道大权,不敢轻易懈怠,连着几日招兵起义,最后定决当月十五,重新攻回决明殿,重振军心,力挽狂澜将倾的局面。
而十五那日,也正是洛青尘大计落定的那天。
此刻他登上楼台,凭眺茫茫月色,本该平静的内心,却一直心神不宁。
不由捻指一算,洛青尘淡淡皱眉:不应该啊,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难道还有其他变数?
这时,一道黑影缓缓站在身后,恭敬低腰:主子,锁神阵已经开启了,李元邪还在准备入阵,只要另外三分之一的神识到来,就可以完全融合了
洛青尘心思流转,严肃问:祁终还没来吗?
席衍顿了一下,提醒道: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您不是叫他不要提前而来吗?
哦。我忘了那就再等等吧。洛青尘稍缓心神,撑着的纸扇,不觉间停止了摇晃。
这时,一小厮匆匆来报:启禀副教主,神尊有请。
嗯?李元邪这个老贼此时找我莫不是又在怕些什么,要我过去慰言几句。
不悦拧眉,洛青尘对席衍,轻轻抱怨道。
并未把人放在心上,洛青尘冷声一喝: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稍候就来。
小厮点点头,又提醒道:副教主请尽快前去,神尊说有要事相商。
嗯。懒懒应道,洛青尘又撑起纸扇,闲散扇风。
通往九垓山的小路上,一道银华身影,背着双手,神色恣意,悠悠走着。
忽然,前路的树干后,钻出一抹艳红衣裙,拦住祁终去路。
小槿方妍绡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激动喊道。
祁终脸色一沉,戒备盯着她,手默默移向腰侧的佩剑,漠然道:让开。
方妍绡得知沐皙等人今日攻山的消息,便猜测祁终也会趁此机会,前来复仇,藏在此地等候多时,如愿见到他,此刻更不愿他往山上去送死,赶忙劝道。
你不能上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祁终冷嗤一声:我是死是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这个工于算计的恶毒女子,一再伪装我姐姐的样子,欺瞒我,现在又假惺惺地同情什么?
不!我从来没有算计过你们无论你信不信,今晚我绝对不会放你上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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