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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闻笔趣阁(8)

    鸾儿是个外向的,出门必惹事,司伯母素来不爱让她出门凑热闹,林音被她说动,两人跑去撒娇求了长辈。
    叶榛还记得前些日子女儿被人抢了荷包一事,心中后怕,不是很愿,司夫人更是不同意,只让她们两个去旁边绣花。
    倒是蔚缜笑着喝口酒,两个孩子都大了,眼瞅着便要嫁人,今儿晚上上京城东大街当是热闹得很,便让他们出去瞧瞧热闹吧,多带几个侍卫便是了。
    英国公也默许了,国公夫人无奈道,东街人多眼杂,还是将帷帽戴上,不许出了门便取下,待你们回了,母亲会盘问侍卫的。
    司鸾儿应得极爽快,两姐妹戴着帷帽欢天喜地地往东街跑。
    若是有好看的,你可不准同我抢。
    我不同你抢,只是你又没有心上之人,买一对摩睺罗做甚?
    我买来留着送未来夫君。
    我要买来送岚校尉。
    阿音,你越发不知羞了。
    两人打打闹闹,没一会儿便行至了东街。蔚缜派了六个侍卫随行,东街果然热闹得很,司鸾儿轻车熟路地拉着她挤过人群。
    沿街挂着一排排的大红灯笼,街道十分亮堂,各式各样的摊子摆在道路两边,林音吃着串糖葫芦,司鸾儿穿梭于各个铺子前,阿音,再来一碗香饮吧。
    林音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吃不下了。
    袁巧匠的摊子摆在杏花楼下,要过了小码头才到,刚下过一场雨,桥面还有些湿滑,御河中有弯月的倒影,风偶吹过,波光粼粼,两岸叠翠,灯火璀璨。
    御河上停着几艘画舫,轻拢慢捻,曲调顺着蜿蜒的河水,融在水波潋滟之中。
    林音少在夜间出来,觉得甚么都是新奇的。
    曲桥尽头有人在变杂耍,一道火光从口中喷出,拍掌声连绵不断,林音被司鸾儿扯着看了会儿杂耍,恰有风擦着河水拂过,吹开了帷帽上纱幔的一角。
    林音抬起头,便看得不远处的杏花楼,夜色朦胧,二楼窗边,有三人临窗而立。
    风大了一些,吹开了帷帽一侧的面纱,面纱挂在帽檐上,露出林音半张小脸,身侧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推搡般挤她一下,林音只是定睛看着窗边的人,终是明白了那句词。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岚青正站在窗边,手中似是端了酒杯,那扇窗旁正悬着一个灯笼,昏黄的光芒下,隔着遥遥的人群,那双淡漠的双眸正看着她。
    林音还未同他挥手,司鸾儿便呼道,阿音你怎吃得满嘴都是,脏兮兮的,快擦一擦。
    林音摸了摸嘴角,只摸到一股粘腻,慌张扯紧帷帽上的面纱,低头拿着帕子用力擦着唇角。
    岚青定然瞧见了她这副丑态。
    都怨那糖葫芦,外面裹的糖稀怎那般多!
    林音瞬间没了兴致,也不愿再抬头看岚青还在不在,任由司鸾儿扯着她去了袁巧匠的铺子前。
    袁巧匠的摩睺罗卖得贵,素来都是看得人多买得人少,司鸾儿拉着她挤到前面。
    林音一眼便瞧见了那方正在舞剑的娃娃,娃娃穿着一身青衣,林音触了一下娃娃的头顶,那柄剑便向前刺出。
    舞剑娃娃旁边的红衣女娃娃倒是乖巧文静。林音刚要拿起,司鸾儿的手便伸了过来。
    阿音我喜欢这个。
    林音却指着旁边吹笛子的蓝衣娃娃,一本正经道,不,你喜欢那个。
    我要吹笛子的做甚!我便是喜欢舞剑的。
    林音从她手里将娃娃拿过来,你信我的,你定然喜欢吹笛的。
    薛家二郎不就是吹笛的嘛!她可没有胡说。
    司鸾儿摆摆手,罢了罢了,分明是你说不同我抢,却又骗我说我喜欢吹笛的。给你给你,阿音我琢磨透了,你是十足的重色轻友。
    林音笑眯眯地将那对娃娃买下,又替司鸾儿选了吹笛的那套,袁巧匠将娃娃分别用盒子装好后,林音一同付了银子。
    林音将其中两个盒子递过去,喏,送你,莫恼我了。
    司鸾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接过来木盒,便立刻笑起来,行,那我不气了。
    林音尚在笑着,突得一队将士前来开道,因着乞巧,今日东街上的摊子较往日多出许多,两队将士将摊铺往后赶了赶,一队兵马便急匆匆踏在小道上飞驰而去。
    司鸾儿探出一个头,对林音道,像是皇城司的人。
    大队兵马已经远去,站在各摊子前的卫兵也紧跟着跑走了,林音身侧的侍卫察觉出了一丝不对,恭谨地对她道,姑娘,皇城司出动,许是出事了,还是快些回府吧。
    卫兵刚刚往后赶了人,如今放行,支摊子的重新摆好,来往的人群不免有些哄乱。
    林音点点头,正说要去扯司鸾儿,人群却突然蜂拥朝她这边而来,抬头一看,原是杏春楼的掌柜为了家里未出嫁的姑娘讨彩头,正在撒银钱。
    林音被涌上来的百姓挤到一边,跟着的侍卫也被冲散了,林音索性走到道路中间,喘着气唤,方影。
    方影是刚刚的侍卫之一,因着他跟在父亲身边有段时日,林音只认得他。
    有马蹄声缓缓而来,林音正在寻着人,待反应过来时,那匹马已经行至眼前,那人似是也没料到路中间突然出来一个姑娘,立刻勒紧缰绳,马儿受惊般踏起前蹄。
    林音看着马上的人,呆滞在了原地。
    却有长臂伸来,一个转身,将她带离了马蹄下,帷帽被甩开,林音伏在那人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林音仰脸,却只看到他紧绷的颌角。
    马上的人忙制住马儿,见她无事,点头致意了一下又匆匆骑马走了。
    有人骑马而来,人人皆知让路,独你一人站在路中,是不想要命了?
    察觉到怀中人像是在发抖,岚青蹙眉更甚,想到是在大街上,便又急忙松开手臂。
    他松开手臂那一刻,林音突然哭起来,你为何总是训我?
    岚青:
    林音哭得不能自已,说话也断断续续,我又不是故意站在路中的,你却只训我,你便只会训我。
    不能哄哄她么!
    不能安慰一句,哪怕客套一下,问她是否平安无事也好啊。
    他为何总对她这般凶呢!
    突如其来的抽泣声让岚青有些无所适从,突然不知手该往哪里放,也不知该做甚么好,只得硬邦邦地说,你莫哭了。
    刚刚马蹄带来的那阵风甚是急利,那一瞬,她脑中仿佛停滞住一般。因着她看得清楚,马上的人是沈策。
    前世带来的痛苦回忆倏地充满了脑间,她甚至不敢思考,生怕眨眨眼,今生便只是她的一场梦。
    一个她和岚青根本不会修成正果的梦。
    岚青已经捡起了她的帷帽,直接扣在了她的头上,动作粗鲁,毫不轻柔。
    林音孩子气的抹抹泪,我哭了,你不给我帕子么?
    站在路中间动也不动,等着被马儿踩踏,还想要帕子?
    岚青看着不远处原本跟在她身旁的那几个侍卫寻了过来,甩甩袖子便要走,林音却扯住他,递过去一只木盒。
    岚青打开便看得里面是个女娃娃,眼睛如月牙般弯着,嘴角轻轻上扬,看着挺是眼熟。
    虽则隔着纱幔,辨识不清蔚三姑娘的表情,不知为何,一贯的拒绝之言他却如鲠在喉般,没能说出口。
    你下次能别训了我么,我刚刚很怕的。
    还知道怕?
    我出门是为了买这个的林音刚哭过,声音还有些哑,你觉得你手里的那个娃娃,像不像你?
    岚青看着盒子里点了绛唇,一身红衣的小女娃,喉结滚了滚。
    却没出声提醒她,送错了娃娃。
    岚青将盒子关上,很像,多谢。
    林音见他道谢,生怕他又要把东西退回来,忙道,岚校尉几次三番救了我,这是谢礼。
    嗯
    这般好说话便要了!
    看来那舞剑的娃娃甚是得他的欢心。
    林音也笑了笑。
    岚校尉,今晚能瞧见你,我很高兴。
    这丫头的嘴里,当真是正经不了两句话。刚刚还哭得那般厉害,没哭几声又笑起来,真是捉摸不透。
    岚青当下立断,告辞。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提醒她,皇城司出动,上京城许是出了事,这几日少出门。
    林音点头,我会听话的。
    岚青边摇头边走了,也不知是不是不信她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岚青:信你个鬼。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出自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第12章 救人
    岚青刚走远,方影便寻了过来,担忧地问道,姑娘无事吧?
    林音往他身后看了看,无事。鸾儿呢?
    刚刚挤散了,不过有侍卫跟着司大姑娘,姑娘莫担心,往前走走,许半路就碰上了。
    过了石桥,到了对岸,果然看见了司鸾儿,林音小跑过去,才发现她正站在御河边的柳树下,抱着怀里的盒子痴笑。
    林音推推她,鸾儿?
    司鸾儿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亮,阿音,你送我的这对娃娃当真绝了!
    嗯?
    吹笛子的!我果然喜欢吹笛子的!
    怎么就喜欢吹笛子的了?
    林音满头问号。
    司鸾儿拽着她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说:刚刚我被挤至河边,险些落水,有位公子扶了我一把,他腰间别着一把笛子,我一瞧见他便觉得自己如坠仙境一般!阿音,你说他是不是天上的仙长!
    林音默了片刻,那你可有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未曾!司鸾儿提及这个便很是懊恼,我只顾得问他缺不缺娘子。
    呃
    那他可有答你?
    没有司鸾儿气呼呼的,他丢下一句唐突了,便走了。阿音,你说我该去哪里寻他?你既然能算得出我喜欢吹笛的,能不能再帮我算算他是哪家公子?
    她如何知晓?
    原本觉着鸾儿和薛二郎应是一对。但是素闻薛家二郎不喜人多,今夜这般多人,怕是司鸾儿碰上的那位吹笛公子,另有其人吧?
    我左右没见过几位上京城内的公子哥,你都不识得,我怎会识得?
    倒也是司鸾儿撇撇嘴,这上京内的美男子,我大多都见过,可我当真没见过他,阿音,他身上飘着仙气,定然是从天上来的神仙。
    你说是就是吧。
    林音没再驳她。
    杏春楼的雅间内。
    沈漠给来人斟了杯酒,阿辞来晚了,当罚。
    苏子曾也跟着说道,阿辞要么在府中不出门,要么便离了上京去别处游历,堂堂探花郎这般潇洒,今日好容易逮着了,可得多喝几杯。
    薛辞笑着饮下面前摆好的三杯酒,环顾四周,问道,浥尘呢?
    浥尘是岚青的表字,苏子曾答道,谁知道?刚刚本站在窗边赏景,那小子也不知瞧见了甚么,突然从二楼跃下,便看不到了。
    提起这个,沈漠来了兴致,便说起了前几日在相国寺的那桩事情,沈漠将听到的那番祈愿简略复述,由着苏子曾在,还特意除去了那姑娘所言的看上苏家姑娘一事。
    沈漠感叹道,那姑娘言辞凿凿,想来对浥尘用情颇深。
    苏子曾却不太信,浥尘成日板着脸,真能有姑娘瞧上他?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听沈漠提起相国寺,薛辞有些惊讶,殿下回城那日,我倒是也去了趟相国寺。
    你去相国寺做甚?
    母亲带我前去相看。
    苏子曾不由坏笑,是哪家闺秀?可看上了?
    母亲言辞太过,人家连帷帽都未取,便不如不提。
    沈漠也来了兴致,提还是要提的,是哪家姑娘?
    好友都这般八卦,薛辞也颇有些无奈,蔚家的三姑娘。
    苏子曾叹道,哦?素闻蔚三姑娘才情过人,你看都没看,倒是有些可惜。
    沈漠跟着打趣,说不准便是一段佳话呢,听闻蔚三姑娘善抚琴,与阿辞倒是颇为相配。
    苏子曾话音刚落,岚青便拂开了雅间前的珠帘,沉着张脸走进来。
    你做甚去了?
    刚刚窗外人潮拥挤,苏子曾和沈漠好生寻了一会儿,也没瞅到岚青去了何处。苏子曾见他手中握了个木盒,又问道,这是何物?
    岚青将盒子丢在一边,答道,不知,捡的。
    苏子曾手刚探过去,想看看他捡了甚么。
    岚青训起他,刚刚皇城司那般大张旗鼓在上京城寻人,必是出了大事,怎还有心在这里玩笑。
    苏子曾悻悻地将手收了回来,三人默不作声吞下口酒,也不知谁得罪了岚浥尘,脸色怎突然这般臭。
    威远侯府
    蔚缜和英国公自也听闻了皇城司出动一事,叶榛和司夫人正忧心着两个丫头,听得门房来报,说两位姑娘回府了,心这才放了下来。
    林音和司鸾儿刚坐下,便有侯府的侍卫过来报,说是探得消息,是荣昭县主丢了,今夜在东街突然被人掳了去。
    叶榛吓得抓紧林音的手,同司夫人道,还好咱们两个丫头无事,此乃天子脚下,还有人敢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当真是目无王法!
    司夫人也后怕得很,训了女儿一句,今日是佛祖庇佑,你和阿音都相安无事,这段时日便老实些,莫再出门了。
    哦司鸾儿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难过得紧,不出门如何寻那位仙长!万一他凡间待够了,驾云跑了可如何是好!
    林音则垂着眸,神色复杂的看着桌案上的酒杯,荣昭县主?
    夜深了,蔚缜夫妇送走了英国公一家,蔚缜沉着脸,将今晚派去跟着两个丫头的侍卫全拨去了林音院里。
    林音的撷芳院一直都是有侍卫的。只不过都是寻常的武夫,功夫并不高,方影是常年跟在父亲身边的,功夫极高,但六个侍卫都在撷芳院守着,着实有些多了。
    林音便又还回去四个,父亲,外头乱,女儿不出门便是,用不到那般多侍卫,父亲身边也要多留几个人。
    蔚缜想了想,也同意了。
    林音只留了方影和另外一位唤做梵影的侍卫,林音与方影熟稔些,便命梵影待在外院。
    甫一进院内,林音回过身,方影,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方影抱拳行礼,姑娘折煞属下了,有何事吩咐一声便是。
    只是这件事,你能否不让父亲知晓?
    方影默了片刻,没敢答话。
    林音叹口气,此事事关姑娘家的名节,知晓的人当是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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