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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闻笔趣阁(6)

    金殿很大,佛像也是双面而立,林音所拜的佛像背后,赫然立着两个人。
    今日刚回京的秦王沈漠正进香的手顿了顿,看向身侧,低声道,外头那人,可是在说你?
    岚青:
    不是我,别乱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道士
    林音断断续续求了一阵子,求完后拜了三拜,被半夏扶起,突然又想起刚刚方氏那般不善。万一岚家夫人不好相处,可如何是好?
    林音又跪了下去。
    佛祖莫怪,信女还有一事相求,愿岚夫人好相与,最好规矩少些,岚将军的妾室也要少些。不然见了面总要寒暄,亲戚也最好简单些,没有劳什子表妹便最好不过,家境如何不打紧,信女多带些嫁妆便是
    那头的絮叨声不绝于耳,半柱香后也不见停。
    沈漠问了问好友,你有表妹么?
    岚青: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听见了另一个女声,姑娘,你渴了吗?
    半夏实在是遭不住了,姑娘这心愿委实太多了些。
    林音嗔了半夏一眼,只怪她扰了自己的思绪。
    忙又跪好,仔细琢磨了一番,又道,不知佛祖可否让岚府长子不再同武安侯府往来,离苏家姑娘远些?虽则武将世家联姻在我朝为大忌,信女着实怕他瞧上苏家姑娘,强硬将人家娶过来,苏家姑娘也不是不好,只是与信女心上之人并不相配,同苏家姑娘相比,信女便与他匹配多了,信女虽也在武将世家,但父亲手中已无兵权,且信女为人谦和,嫁过去后,定然会好生伺候夫君,孝敬公婆。
    还有便是不要让他步入勾栏瓦舍之地,不可好赌,不爱打人,亦不可好色,最好便是只好信女之色若佛祖庇佑,使信女得偿所愿,必定为佛祖重塑金身。
    林音一口气说完,恭谨地叩了头。
    半夏扶着她起身,林音抿抿唇,倒是有些渴了,咱们去找小师傅要盏凉茶喝吧。
    说那么久,能不渴么。
    半夏撇撇嘴。
    沈漠听着两人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由笑出声,他前些日子领兵去西南一带剿匪,今日回京,岚青和苏子曾来接他。
    他便惯例在相国寺落了脚,为故去的母妃上柱香。
    苏子曾畏热,便只得了岚青陪他上来。
    香还未上,便听到了如此惊世骇俗的祈愿。
    外头那姑娘,你可识得?
    岚青默了片刻,摇摇头,他宁愿他不识得。
    见好友沉默,沈漠又打趣道,她对你倒是要求颇高。你何时同苏家姑娘走得近了?
    岚青无话可说,他也想知道。
    沈漠继续回味着刚刚那颇长的心愿,林音?是哪家的闺秀?
    岚青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不知。
    岚青悔不当初,真是不该替她结那银丝酥的帐。
    简直是言行无状,不知所谓。
    毫无规矩可言。
    礼佛堂的经讲了一阵子,母女两个在相国寺用了斋饭方回。
    下了山后,叶榛记起笄礼的冠服应当快要做好了,便让林音去芸苜居试身。
    大约未时,日头仍然毒辣,叶榛从马车上探出了头,便立刻又着身坐了回去。
    母亲身子乏了,便先回了,你且去选选有无甚么好料子,有你喜欢的便多做几身,记在账上便是。
    哦
    林音看着母亲的马车绝情驶去,恹恹地进了芸苜居。
    冠服已制成大半,只差外面的绣活,肩膀腰部都刚刚合适,林音又择了几匹料子,买了几件男装,顺手打赏了掌柜,便带着半夏回了。
    姑娘,外头热得很,咱们去买点冰雪甘草汤解解暑吧,南街新开了家铺子,听说里面做的冰雪冷元子也好吃得紧。
    林音笑话她,你这只馋猫,便只想着吃。
    半夏不服气,姑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都是同姑娘学的。
    好在离得不远,主仆两个寻了树荫沿街走过去,林音搅着元子食了一口,觉得心中燥热降下了许多。
    铺子正对着却摆了一个挂摊,不同于这家糖水铺子前的络绎不绝,那挂摊前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白胡子老道在低头看书。
    这老头儿为何看着这般眼熟?
    林音盯着对面的挂摊寻思了许久,白胡子老道似是察觉了林音的目光,从书中抬起头,与她对视片刻,便又低下了头去,似是觉得今日生意太过惨淡,便将书本一收,准备收摊。
    林音面色微变,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将手中的瓷匙丢下,匆匆穿过排队买糖水的客人,往对面那个挂摊去了。
    半夏仍在低头吃元子,一抬头,原本坐在身旁的姑娘却不见了。
    半夏慌乱地站起来,却只能看到糖水铺子前拥挤的人群,半夏拨过人群跑了几步,面前人来人往,只是她家姑娘呢?
    她只记得方才姑娘同她说对街有个卜卦的。
    那卜卦的又去何处了?
    半夏焦虑不安,手脚也不知往何处放,瘪瘪嘴哭出声来,扯过路人便问,你可见得我家姑娘,是个宛如仙子下凡那般好看的姑娘。
    母亲极爱甜食,岚青同沈漠分别后,便来南街找一间新开的糖水铺子买冰食,却被这小丫头扯住,听得这声音很是熟悉。
    在脑中逡巡了片刻,与金殿上那句「姑娘,你渴了吗」重合起来。
    岚青隐约记起这确然是跟在威远侯府三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见她哭得宛如天塌下来一般,只好问道,你家姑娘怎么了?
    半夏从泪眼中抬起头,依稀辨识了一下对面的人,哭得更甚了,岚校尉,姑娘丢了。
    岚青觉得有些头痛,耐着性子问道,如何丢的?
    半夏越说越伤心,婢子和姑娘一起吃元子,吃着吃着姑娘突然说对面有个卜卦的摊子,婢子便答说,待吃完了便陪姑娘过去卜卦,谁知才吃了没几口,婢子一偏头姑娘便不见了,那卜卦的也不见了。是不是那卜卦的见姑娘好看,便趁婢子不备,将姑娘掳走了?
    呃岚青听完半夏的言语,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在佛祖前求了那般久,还不肯放过那位卜卦的道士?
    岚青默了片刻,才开口,若真是掳走,你怎会没有察觉,不是就坐在你的身侧?
    都怨婢子,婢子吃元子吃得太专心了,那元子太好吃了
    岚青觉得这主仆两个,都不怎么靠得住。
    岚校尉,我家姑娘对你那般好,求你去寻寻她吧。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如何就对他那般好了?
    半夏见岚青不言语,只觉他也是个负心肝的,不由哭道,姑娘若真丢了,传出去,名声便没了,岚校尉,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岚青思虑片刻,才道,你快些赶回侯府,寻些有死契的侍卫悄声寻找,万万别声张,我现在便去找。
    半夏忙不迭地点头,抹了把泪往侯府跑去了。
    林音跟着道士悄声走了一阵,那道士突然拐进了一个胡同,便再也寻不到了。
    林音看了眼四周陌生的环境,不由懊恼,这里是哪处,该如何回府?
    如今道士跟丢了,自己也走丢了,林音气得跺跺脚。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姑娘跟着我作甚?
    林音猛然回头,见那道士正站在自己身后。
    林音识得那双眼睛,颤着双唇问道,道长的道名可是青阳?
    非也那人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姑娘识错人了,告辞。
    哎,道长
    那人走得飞快,三两步越上墙头,转瞬便消失在了小巷中,林音懊恼地捶捶双腿,在巷子口蹲下。
    倒是那道士在墙后堪堪站定,扯下挂在脸上的长胡子和眉毛,混元巾下却是一张青涩稍显稚嫩的脸庞,道士忙呼出一口气,那小丫头片子是如何得知他先前招摇撞骗的道名便是青阳的?
    莫不是来讨债的吧?
    道士调稳呼吸,侧耳听着再无旁的声音,才匆匆走了。
    心里暗道,下次又要换个地方摆摊了。
    生活委实不易。
    林音如无头苍蝇般转了许久,最后也不知转到了哪里。
    这个地段荒僻得紧,最后她实在走累了,蹲在路边,暮色渐起,天色暗黄,她拢紧衣襟,心里泛起一阵凉意。
    她看到了那老道,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念及自己郁郁而终的前生,眼眶倏地一红,突然很想岚青。
    他定然觉得她对他的喜爱莫名其妙。可是他不懂得,在这个浮华的上京城,各路官眷都在假意周旋、虚与委蛇,所有人不过都是天子脚下的蝼蚁,今日风光无两,明日便成阶下囚之人亦不在少数。
    他们这些正当少年、婚配嫁娶的少年男女,哪怕相看了,又有多少真心可言。
    天子在下一盘棋,他们都是棋子,包括他们的婚事,都由不得自己。
    她活了一辈子,才窥到了那么一点真心,在这人来人往、皆为利来的上京城中,她迫不及待想要去抓住的那点点真心。
    来自于他
    暮色越来越浓,远处依稀亮起了灯笼,林音抱紧膝盖,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街道拐角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双黑靴停在她的面前。
    林音抬头,便看进了岚青冷淡的双眸。
    他正低头望着她,落日的最后一抹余光洒在他的身上。
    林音抿抿发干的嘴唇,终于笑了笑。
    昏黄的暖光下,此人宛如一颗明珠般,那般显眼,一下便攫住了她的目光。
    林音笑着,一颗泪珠从眼眶划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行刺
    自幼习武的缘故,岚青站得笔直,林音扶着膝盖站起,因着蹲了太久,一时没站稳,便朝岚青歪了过去。
    岚青双眸中隐隐有些不悦,但仍然伸出手臂撑了她一把。
    林音抱住他的手臂便不撒手了,明明心里是高兴的,不知为何却觉得眼眶酸涩得很,林音吸吸鼻子,眼眶又有清泪划出。
    抽泣着对他道,佛祖真是灵验,我晨间刚在相国寺许下心愿求佛祖庇佑,刚刚心里念着你,便看到你了。
    岚青嘴角抽了抽,你许了何愿?
    她许的心愿颇多,虽则她都记得,但也不好同他细说,只得简略答道,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我想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
    呃岚青懒得戳穿她,也不再纳闷她为何说这般情话都不会脸红。
    这三姑娘本事通天,总有他想不到的招数使出来。
    林音牢牢抱着他的手臂,小脸上尤挂着泪珠,倒是我见犹怜。
    岚青撇开视线,动了动,想将手臂从林音手中抽出,林音却抱得更紧了。
    哽咽着喊他,岚校尉
    在集市上摆摊的人陆续归家,这偏僻的地方也多了些人,有来往的路人将目光放过来,岚青咳了咳,指了指街角,去那边说。
    林音听话地随他挪了过去,岚青这才指了指她白嫩的小手,松开。
    林音撅噘嘴,这才不情愿地将手放了下来,看向对面的少年。
    岚青抬手摸了摸鼻子,竟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想伸出手去将那双漂亮的眼睛盖上,心想着这三姑娘定是有什么妖术,不然怎么看得他这般心烦意乱。
    林音见他不说话,只得先开口,你是来寻我的吗?你怎知我在此?
    岚青数落她,你家丫鬟担心得紧,央我来寻你,你这样一个姑娘家,随意乱跑,实属不应该。
    半夏央求的?
    真是她的好半夏,改日多奖励她几碗元子。
    原是来训我的。
    林音垂下了头,踢着路边的石子,撇了撇嘴,我不是乱跑,我迷路了。
    岚青看着面前的姑娘,眼眶微红,心里却莫名咯噔一下。
    岚青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子递过去,擦擦泪,天晚了,我送三姑娘回侯府。
    林音攥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岚校尉
    我当真不如苏意如好看么?
    呃岚青看她一眼,三姑娘是要回威远侯府还是去武安侯府同苏姑娘比美?
    林音撅起嘴巴,小声嘟囔,明明是在问你谁更好看,不想说便算了,何必这样搪塞人,那日见你夸苏家姑娘时倒是毫不犹疑
    岚青只看到她唇瓣张合,丝毫听不清她在嘟哝甚么。
    他也没甚么兴趣知晓。
    这三姑娘嘴里,要么就是满口胡言,要么便是些虎狼之词,他已然领教够了。
    岚青跨步便走,林音只好快步跟上他。
    日暮时分,巷子窄小,收了摊子的商贩推着板车往住处走,岚青小心护着她走在里侧。
    林音往他身旁靠了靠,岚青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极为严肃地训她,三姑娘,男女大防,你不该离我这般近。
    哦林音当真听话的往里挪了挪。
    岚校尉,我今日当真不是乱跑,我平日里都很守规矩,今日真真是事出有因,我迷了路,你莫要嫌我不懂事
    你若没有乱跑,又怎会丢?
    呃
    我跑走事出有因,并非乱跑。你果真嫌我不懂事了,可我同你解释了,今日之事当真是个意外,我也不知我会跑丢,我原本是想要去做正经事的
    这三姑娘话是真的多,岚青不禁扶额,还是快些将她送回去罢了。
    往外走,便是繁华的南街,沿街的商铺慢慢关了门,日色渐渐西沉,户户人家的檐下逐渐点亮吊着的灯笼照明,林音走在岚青身侧,不时扯下他的袖子。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岚青颇有些嫌弃,但还是慢了一些,林音便顺手扯着他的袖子没再松开。
    昏黄的灯笼照亮了脚下的青石板小路,少女的小手拉着一方青色的衣袖,正欢快地走着。
    岚青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被小手牢牢攥着的袖子,想了想,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怕是说了她也不会听的。
    林音消停了不到片刻,又道,岚校尉,你总唤我三姑娘,十分见外,便是苏世子见了,也都唤我三妹妹,不若你也唤我三妹妹吧?
    呃岚青只想回她一句休想。
    后方突有马蹄声传来。
    夜色尚未很暗,林音遥遥看了眼,只觉得马背上那人与蔚缜长得极为相似,不对呀,按上一世来说,父亲应是某个白日里的午时左右才到家的。
    还与她和母亲一同用了午膳。
    林音停住脚步,拍了拍岚青的手臂,岚校尉,你看那人是不是我父亲?
    岚青夜视能力较她好上很多,仔细看清了,对她道:是将军。
    林音慌忙拉着岚青躲进了旁边的树林子里,岚青十分不悦,我不过是送三姑娘回府,又未做逾矩之事,为何要躲?
    林音刚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夜色中便突然越出两个黑衣人,匕首的银光闪到了林音的眼睛,黑衣人刀刀指向蔚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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