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筱余南(6)
皇宫此等庄严之地,再加上养心殿,又是皇帝的住所,能这么单刀直入的突破重重防备,若是没有内应就能在皇宫中畅通无阻,那力量就不容小觑了。
陈景帝膝下儿女微薄,皇子,公主加起来总共也只有五人。
皇后嫡出的大皇子,贵妃的二皇子,甚至是那不起眼的三皇子,无论如何,想要担起帝王这个职位都缺一块。
难不成是想杀了陈景帝,趁着泯朝动荡不安,群龙无首,在联合边境诸国一举起兵,灭了泯朝?
当真是人心险恶。
只不过还没等任箫吟想出个所以然来,外头就又有人离得远远的,开始禀报。
公子,太傅大人请您去一趟说是要商讨公务。
很明显,他们两个人不和,连府上的仆从都知道,至于是真的商讨公务,还是想挫一挫他的锐气,那就不知道了。
官大一品压死人,更何况是顾停玄?
任箫吟就是想把自己钉在床上不出去也没办法,哪怕能试探一下对方,但是尚书大人还是不愿意动。
备车。
任箫吟稍稍坐了一会儿,腿上的疼痛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外面正是太阳当空烈的时候,却还是被萧瑟的秋风掳去了几分热意。
天天跑来跑去的,又不涨俸禄,亏。
不过实际上,尚书大人并不缺钱
刚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马车又开始咕噜噜的行驶起来。
任箫吟也不是没去过顾府,只不过上次去的时候,起了点儿矛盾,最后不欢而散。
真是麻烦。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也是不欢而散了。
顾府
三皇子殿下来找臣,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顾停玄手中端着一碗茶,悠然自得的喝着,一边盘算着时辰。
三皇子墨幸有点忐忑的坐在他身边,上才十几岁的他坐在顾停玄身边倒是有被压了一头的势高。
老师,父皇的寿辰,我
墨幸欲言又止。
因为年龄的原因,他那一张清静的面庞,还是稚气未消,一双眼眸水灵灵的,若是不仔细看,恐怕会认成公主。
顾停玄放下茶杯,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估计。
皇帝膝下的三位皇子,大皇子,二皇子两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能说是更胜一筹。
唯独这个三皇子,母妃位分低还早逝,因此就更不受器重,若不是皇后娘娘福泽后宫,恐怕就没有他的位置。
殿下是在担心,到时候宴会上自己若是送不上什么像样的寿礼,会遭陛下和娘娘的怪罪。
这三个皇子,都是顾停玄一手教出来的,但若是真要在他们之中分出个所以然来,恐怕难说。
大皇子善文,二皇子精武。
三皇子没身份,没地位,但他就是精敏细致,哪怕他是被放在口袋中。
是。
墨幸刚点头,随后又慌张的摇头:我也不要多么艳压群芳,我只要父皇不怪罪就好。
话说完,墨幸没得到回应,却见顾停玄静静盯着他。
顾停玄叹了口气:殿下,臣记得臣教过您,不管怎么样,您都是皇子,是陛下正正经经的儿子,大可不必将姿态如此放低。
墨幸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自称的问题。
孤
大人,尚书大人到了。
墨幸一遍遍的念着,让自己尽快适应这个自称。
那边已经有仆从上来禀报,顾停玄看不出是喜是忧,点了点头。
倒是墨幸颇为惊奇,他对这位任尚书的印象并不深,仅仅只是见过几面。
对于他的印象,似乎一个词就可以概括。
温润儒雅。
下官见过太傅大人臣见过三皇子殿下。
任箫吟没料到三皇子也在这儿,不过顾停玄除了要带兵打仗以外的职责就是教育皇子,学生到老师家来拜访,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尚书大人不必多礼。
顾停玄像是要有意让他难堪,一句话说完之后,便再没了下文。
任箫吟索性也不恼,就这么跟他杠。
墨幸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这两个人再说一句话,而且觉得这里十分危险。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那位任尚书,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寒意。
太傅大人,我孤便先走了,二位好好聊。
墨幸十分别扭的将自己的自从改了过来,随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顾府 。
又只剩下这两个人了。
屋内的奴仆得了顾停玄的示意,全部都退到了屋外。
顾停玄仍然是没有说话,反倒是拿起边上的弓弩把玩起来。
任箫吟看着这架势,恐怕要站上好几个时辰
不知太傅大人召下官何事?没事儿,别赖着。
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不知道,通州县令私通敌国之事,任尚书可有所耳闻?
任箫吟当然听过。
通州正巧在边境之处,边上紧挨着就是北荒 ,和御守台离得又远,因此可以算得上是比较散漫偏僻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个特性,想要做什么歪事都是简简单单。
不过到底只是个县令,小门小户的没什么眼界,心比天高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第一封书信还没写完,就被人发现了,通敌叛国的大罪,毫无疑问,满门抄斩。
这件事不过短短数月就平息,谁让对方只是个小小芝麻官,因此很快淡忘在众人的脑海里。
但是顾停玄,但是他现在提这件事。
他想要做什么?
试探自己的忠心?
还是探探自己的风向?
任箫吟突然没了话。
顾停玄突然笑出声,一只手拿着弓弩搭在膝盖上,有意无意的晃动着,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整个人身上那种桀骜不驯的气质扑面而来。
怎么,还有任尚书记不住的事吗?
真是稀奇。
顾停玄自言自语道。
真是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那一段陌生人如玉里面已经写过了,避免宝儿们重复阅读,所以说直接删去进行到下一个环节
针锋对
任箫吟现在还拿不准,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甚至拿不准他这个人对陈景帝对整个泯朝又是怎样的?
顾停玄拿着□□的那只手有意无意地抬起来,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嗖
突然空气中划过一声响力的声音,那上脱缰的野马一般被放出来的箭擦着任箫吟的耳边过去,甚至是带动了他披散在身后的头发。
那支箭并没有横行多久,越过了任箫吟后,就牢牢地钉在了身后的门板上。
任箫吟哪里来得及反应,只感觉耳边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紧接着便是箭钉在门板上的声音。
甚至不需要偏多少,只需要一点点风力,将箭的方向带动一下,他下一秒就会倒在这儿。
不过,到底是没碰到他。
太傅大人好箭法。
任箫吟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差点就能将自己头骨盖钉穿的箭,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顾停玄。
箭当然不是无意射出去的。
顾停玄把控好了度,不会射到他身上。
就是莫名想看看,他任箫吟,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能如此得陈景帝欢心。
这个反应他并不满意。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不会是惊慌失措,也是慌慌忙忙的会制问他一句。
这样子什么事都没发生,好像差点儿死在这儿的人不是他一样。
本官一时失误,尚书大人莫怪。
顾停玄突然就起了兴趣,他将□□放在边上,转而去倒了一杯茶。
下官不敢。
任箫吟垂首,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那支箭射过来的场景。
无趣。
忽而他听见似乎有脚步声向自己靠近,微微低着头,正巧能看见顾停玄一身黑袍。
不过还没等他抬头,头上突然就有了一股温热的感觉。
任箫吟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微微垂着头。
顾停玄站在他面前,比任箫吟高出大半个头,看着更有压迫力,只不过他手上不知抬着什么东西放在任箫吟头上,袖子垂落下来将任箫吟遮去了大半。
这么看着,倒像是一方靠在怀里。
不过那碗冒着热气的茶,却将这一切幻想都打破。
任箫吟,人皆说你温润如玉,乃至是胸襟宽广即少动怒。
他说着顿了顿,又靠近了一些。
你说我要是这玩热茶泼下去,你还能是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顾停玄说他要死不活
好像十几年前,也有人对他说过。
任箫吟现在被他架着,根本没法抬头,甚至是动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像个兔子一样缩在那儿。
若是下官当真是言行无状触动怒了太傅大人,下官也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这么快就担起罪名,就是不肯往前进一步?
顾停玄可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像外表一样单纯。
他如果单纯的话,怎么会算计那么多人,怎么能做到这个位置?
怪不得陛下如此信任你
顾停玄说着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任箫吟能感觉到自己头上那杯滚烫的茶在轻微的晃动。
听说那晚上,尚书大人先一步为弟弟请罪,免了不少处罚。
任箫吟突然愣在原地。
顾停玄瞧着他,心下突然感觉无比畅快。
谁料任箫吟最直接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甚至无视了头上那杯能把人皮烫开花的热茶。
太傅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满意,这杯热茶大可直接泼下来。
顾停玄当然不会,抬头的瞬间,他袖口一挥,身边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任箫吟身上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溅到。
任箫吟那双让人舒服的眼眸就那么看着他,微微昂起头,茶杯碎裂声似乎也成了这一幕的伴奏。
顾停玄跟这个死对头杠了这么久,头回这么近的看着他。
特别是那双眼睛。
顾停玄以前只是远远的望过,他那双眼睛不像桃花眼一般含情,又不像凤眸一般狭长。
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双眼,顶多令人感到舒适。
不过现在,顾停玄才真正的发现他这双眼睛像什么。
像幽潭。
像山谷里毫无波纹的幽潭。
表面上看上去平淡无风,甚至是投掷多少石头下去,都不会掀起什么风了。
可他偏偏就是深不见底,他偏偏就是能让人跌入进去,再也无法爬上来。
顾停玄才知道他这双眼睛。
一双危险的眼睛。
太傅大人若是为陛下着想来试探去下官的话,大可放心,任家世代为朝培育贤才,定不会有二心。
旁的什么,太傅大人也不需要再费心,也省的文武百官伤了和气。
任箫吟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退到门口处向他深行一礼。
顾停玄看不出他的情绪,甚至是没有情绪。
深潭之水,数年的沉浮,哪里是那么容易有波澜?
太傅大人位极人臣,还望不要坐那礼义廉之人。
下官告退。
说罢也不顾停玄什么反应,穿过院落里,一众仆人惊恐的眼神,走出了顾府的大门。
他身边的仆从一直焦急的在府门口等着,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公子,您没事儿吧?太傅大人,没刁难您吧?
碍于是在人家家门口,那仆从就算再怎么惊慌你也只能压着嗓子低声说话。
没事。
天好像冷了。
回府。
仆从应下来,赶紧将人扶到车上。
任箫吟最后望眼顾府,它和主人的繁华,又将变得不可捉摸。
大人,尚书大人就这么走了您想问的事可问出来了?
影卫自然是像影子一般如影随形,方才的那些谈话,他也都听了去。
之前主子让他找的,寿宴的名册,包括边境的人在那全部都列了出来。
那一本小册子就放在桌子上,甚至封面花花绿绿的,让人难以起疑。
问不出来。
顾停玄突然感到身心愉畅。
他站起身负手走到门口,明明面上带笑,眼波却无比深邃。
但是总会看得出来。
这一潭水 ,总归哪一天要把它彻底摸透。
更何况你没见人家都开始骂本官了。
骂?
那影卫就算是全程都在边上候着,但是怎么看都是自己主子一直在强压着人家,至于骂人的话,真没听出来。
礼义廉耻,他却只说本官是礼义廉,可不就是在骂本官无耻。
顾停玄有些好笑的说着。
恐怕也不是第一次骂他了。
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影卫瞬间感觉人心叵测。
属下知错。
影卫这才明白为什么主子这么忌惮他了。
人往往可怕的不是表面,而是内在。
秋风瑟瑟,任箫吟天一凉就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小时候落下的病症,现在长大了,就算再怎么往里头砸奇珍妙药也补不回来了。
入夜了,这会儿他的院子又开始寂静无声,偶尔只听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之后,又陷入了沉寂。
任箫吟不喜欢喝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按理说喝的多了,就该渐渐习惯了 ,可他偏就是越喝越抗拒。
任箫吟现在唯一的感觉就像是脑子里的一根筋被人扯来扯去,晃得他脑袋里混混不清,甚至是想事都开始迷糊起来。
他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上,眉眼淡如画,看不出一丝苦痛,可是额头上的细汗,还有整个人微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他向来睡眠质量都不是很好,睡以前总习惯将一天下来的事在脑子里细细回想一遍,甚至遇上某些难弄的事情,思虑入微,大半夜还会醒来。
但现在疼痛致使他无法聚精会神地去想事情,但是习惯这种东西,如果改的掉,就没法称作是习惯了。
顾停玄的立场,他并不清楚,他就是面对陈景帝,也常有不敬之意。
只不过陈景帝对他向来都是包容的,甚至是在说过一点,是纵容。
不过不可否认,他确实有才在身,否则也不会让那群大大咧咧的武将都信服。
他到底是忠或是不忠,这会影响他往后的布局。
这一条重要的线,如果不摆好的话,那么就将会是一条扼杀的亡命线。
嘶
任箫吟忍不住轻呼出声,但紧接着又被黑夜尽数吞噬。
就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这么几日天天走来跑去,等到下一次寒风侵袭的时候,绝对会将这几天的量全都还到病榻上。
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
可是每每到这种时候,都有一个声音不断诉说这两个字在他耳边环绕着。
嫡长
就像是锁链,又像是石头。
任箫吟怕冷,一直都是。
今天的月亮似乎格外的明亮,虽然没有太阳那般明媚的阳光,但是如此静谧的银会洒在院落里,反倒更叫人舒心。
只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这一诺大的府邸中,看似紧凑,实则分布甚远的房屋院落 ,平白叫这月光添上了几分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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