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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拒绝加班(穿越)——岫青晓白(66)

    谢龄:
    谢龄又是一阵无言。
    还算合理,这之中应当是崔嵬发挥了主要作用,谢龄心想,但这狼崽子也当真是不把危险放在眼里。他视线从萧峋的脸往下移,停在他胸膛和腹间。血能止住不流,污渍能清理干净,但划破的衣衫难复原状。萧峋衣服上多了三四条口子,想来伤受了三四处。
    谢龄抿了下唇,瞬也不瞬盯紧萧峋的眼睛:你的伤,便是这样来的。
    他棕黑色的眼眸里光芒清沉。这一刻,萧峋竟不敢和谢龄对视。萧峋小心翼翼别开视线,用蚊蝇之声应了句:小伤。
    谢龄:哦。
    一字落罢,他向萧峋的伤口伸手。
    别别别!萧峋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忙不迭拢住谢龄,讨好又讨饶地往下按了按。谢龄干过在他嘴硬逞强时把他一下按回原形的事,可这是孤晴造成的伤,他不敢让谢龄如此折腾。
    谢龄把手抽回:那还不上药去?
    是是是。萧峋一阵点头。
    他垂眼又抬眼,见谢龄神情虽有缓和,却不同他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嘟嘟囔囔说:师父不帮我上药吗?以往都是师父给我上药的。
    谢龄一脸冷漠。
    萧峋慢腾腾挪去谢龄身侧 ,慢腾腾坐下,向着榻背上一倒,做出一副虚弱模样:师父,我受伤了。
    谢龄没给他眼神。
    萧峋抬手虚捂伤口,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转瞬间脸色白里泛青。他说话气若游丝:哎,我好痛。
    演得还挺入戏。谢龄瞥他一眼,默然一叹,转身、递出一只手,示意这家伙起来,他答应了。
    谢龄坐在灯下,素白的衣衫被映得偏了色,周身镀上一层虚边,仿若一道美丽的剪影;递来的指尖凝着光,很轻很细微的一点,却足以让人目眩神迷。
    像星星。萧峋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突然想起了雪域。
    雪域地势极高,是这世上最接近天穹之处。那里的日子以晴朗居多,夜来繁星满天,追着时间的步伐倒转,光芒流成浩海。他仰望时曾想过,星辰千万,有没有哪颗属于他呢?
    那时候他的答案是没有,也不想有。他是占星之人,星辰自有它的起落,他于遥远处旁观便是,若当真有一颗属于了他,倒变得恼人了。但现在,他有了想要的那一颗。他要拥它入怀,紧握在手中。
    萧峋眼眸不眨看定它一阵,伸手去握住,由着它的主人拉他起身。
    不过起身后,萧峋恢复了正形,拿出几个瓶子罐子,坐去对面那张罗汉榻。
    谢龄从这人身上看出了乖巧,不过这份乖巧,却与以往有所不同,但具体在哪些地方不同,谢龄又说不出了。
    眼下也无暇细想。谢龄将心思转回当前的事上,问他:不要我上药了?
    我说说而已,师父的伤更要紧,快快炼化彼岸火吧。我这点小伤,自己能处理。萧峋一边调药膏一边说。谢龄伤势还没好,他怎会舍得让他操劳。
    作者有话要说:
    哎,其实我的脑子已经快进到谢龄伸手然后萧峋咬住了,可我的手不允许
    第92章
    谢龄开始炼化彼岸火。
    晶莹透亮的莲华自他掌心飞出, 悬在半空缓慢腾转。帐内晕黄的烛光折射到莲上,花瓣尖儿开始曲卷收缩,仿佛在被烛光熔化。
    莲心那一簇火由幽幽变得烈烈, 火焰赤红,照亮谢龄的脸庞,让他眉目染上明艳。
    谢龄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鸦羽似的长睫轻振。十数息后,莲瓣莲叶全然烧尽,能捧进手心的莲唯剩一点火星。
    这点火星在帐中拉出一道光弧,迅速又无声地没入谢龄眉心。
    温暖。
    这是谢龄在这一瞬的感受,仿佛被那一汪热泉重新包裹住,足心手心暖和起来, 热流淌过四肢百骸。这让谢龄感到无比舒适。而下一瞬,温度上升, 从温热变成了滚烫。
    谢龄又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经脉骨骼咔咔作响,但并不痛苦,甚至于,他伤势带来的疼痛都被这灼热给化解去了几分。
    果然, 和预想中的相同, 炼体的境界突破了, 他经脉上的伤也会有所好转。谢龄心情跟着舒畅几分, 不再用神识观察自己的身体,全副心神都投入到炼化中去。
    对面罗汉榻上,萧峋停下手里的动作望定谢龄。他见那一团莲火飞起, 见它没于谢龄眉心, 细致凝视着谢龄神情, 看见他不曾表露出苦痛之色,才放下心继续给自己调药。
    也是,谢龄臻至寂灭境,突破炼体的第一重瓶颈于他而言,就如吃饭喝水般简单,无需担忧。
    加快速度调完药,萧峋解开外衫、脱下中衣里衣。他胸膛腹间共有四道伤口,血用符纸和法术止住了,但依旧是皮开肉绽,模样狰狞无比。幸好没让谢龄上药。萧峋心说着,先进行清创,然后开始涂药,最后往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
    帐中暖和,谢龄全心全意突破瓶颈、不闻外界事,萧峋干脆没穿衣裳,就这般大剌剌坐着。坐是盘腿坐,两手搭在腿上,目光的着处是谢龄。反正谢龄无心理会,他看得肆无忌惮。
    谢龄炼化彼岸火,是炼而化之,需要经历两个阶段。
    他渐渐感觉不到外物,也忘了自己身在何方,目之所及一片茫白,唯虚空中飘着一簇火。他在这片空无之处和火焰对坐,默然好一阵,开始默诵心法口诀,然后运转。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簇莲火越来越小,他周遭温度却越来越高。
    在帐内,散在谢龄背后肩头的发无风自动,徐徐缓缓起落。有光华流转出,起初是三道,逐渐增加至九,绕着谢龄由下而上腾转,如同赤金在流动。
    一个时辰后,莲火彻底变成一道气息。谢龄度过第一个阶段。
    他往外吐出一口气,从那片茫白空间里离开,慢慢撩起眼皮,不曾想一睁眼,就见有的人坐姿如青蛙,瞪眼如青蛙,直勾勾盯着他看。
    这蛙还是个没皮的,上半身就过了几圈布。
    师父感觉如何?萧峋浑然不知自己被谢龄比做了什么,蹭的起身,跳到谢龄身前,神情激动。
    青蛙之跃。谢龄给予萧峋这样一个评价。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淡神色:好些了。
    好些了是好了多少?萧峋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往谢龄身旁一坐,抓过他的手,并指搭上他腕脉,动作相当自然。
    谢龄没抽手。萧峋静静替他诊脉,他静静打量萧峋。他的视线掠过萧峋低垂的眼睫,掠过挺拔的鼻梁,不疾不徐往下,落到他胸腹上。萧峋这副皮相太受上苍眷顾,又年轻,身上每一寸都发着光,有种纯净自然的美。谢龄不由想起秘境前的酒宴上,女孩儿们前赴后继去寻他的情形。
    这样的一个人,是他的徒弟。
    徒弟。谢龄在心底重复这两个字,仔细一思索,他其实没有教萧峋什么,反倒他才是受萧峋照顾的那个。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屑。谢龄心情复杂,目光从萧峋腰间挪走,停在被这人把着的、他的手腕上。
    足有两百个呼吸,萧峋才从谢龄腕上移走自己的手。他帮谢龄把衣袖理平,轻轻一叹:是好了不少,但问题还是很大。
    虚弱之相有所改善,但经脉依然碎得厉害。萧峋蹙着眉头抿着唇,表情很是不好。
    怎么跟个诊出绝症的老中医似的。谢龄抬手往萧峋头上一敲,语气淡然:炼化还未结束,无需太忧心。
    怎么可能不忧心。萧峋顺势垂下脑袋,藏着打探的心思轻声嘀咕,师父能告诉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吗?若是知晓了来源,更容易寻出治疗之法。
    谢龄心说他也想知道。他不和萧峋在这事上多纠结,把话题转移到萧峋身上,问:你的伤势如何了?
    我恢复得还行。萧峋道。
    谢龄直觉这话不可信,眉梢轻挑,幽幽问:当真?
    当然不是真的。
    让谢龄惦记着也不错,萧峋心思一转,决定不逞强了,小声说道:哎,毕竟是寂灭境留下的劲气,也就恢复一些,等出去了,还得调理一段时日才行。
    但让谢龄惦记,不代表他愿意谢龄在这般情形下还将心神耗费在自己身上,又说:师父快进行第二阶段的炼化吧,我在这里守着。
    谢龄面无表情提醒他:你那叫盯着。
    哦。萧峋从谢龄语气里品出点儿嫌弃,磨磨蹭蹭挪回自己那张榻,寻了本书出来摊在腿上,那我这样。
    谢龄懒得理会他。
    谢龄又一次闭眼,去到那片白茫茫中。他想,这里应该是他的灵台。
    莲火消失,灼热犹存,他步入那片热气,感知一番,盘膝坐定。这一回,谢龄坐的位置多了一个蒲团。
    呼,总算舒适了些。谢龄想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时候底下的蒲团竟然开始变化,变得柔软,有了高低起伏,有了沙粒质感,变成了一个懒人沙发。
    谢龄惊得弹起来,上下打量好几遍,不可置信。
    怎么会出现个这样的东西?谢龄很是疑惑,疑惑过后,非常干脆地躺了下去。
    萧峋从书上抬起脑袋。
    他听着谢龄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想来谢龄进入了入定状态,对周遭不再敏锐,便恢复到之前的坐姿。
    他盘起腿、腿上搭着手,目不转睛注视谢龄。
    谢龄的头发又飘了起来,像海藻在水中摇曳。萧峋小心翼翼点了一道灵力过去,将那乌发撩起一绺,往手指上缠线似的慢慢绕卷。当那绺发卷到了顶,萧峋抽走无形的手指,轻轻地将它梳理平顺。
    这不是什么太有趣的事,萧峋却乐此不疲,把谢龄那一绺发梳好,又重新卷起。
    噼啪!
    过了不知多久,烛火里炸起一朵灯花。萧峋偏头一看,弹去一道指风,把凝在蜡烛上的油和水迹清了。恰是此时,他听见帐外的风雪里多了点别的声音。
    萧峋似一头被惊醒的狼,猝然扭头、隔着帐帘望向外面,眼神变得警惕。
    谢风掠出营帐了,正向这里走来。
    他表情褪去,抓起外衫、往身上一披,卷起帐帘,大步去到帐外。
    积雪又深数寸,风一如来时刺骨生寒。萧峋立在帐外,漠然看着谢风掠靠近。比起先前在营地外相见,谢风掠脸色好了许多,气息更稳了,不再是时长时短、时而粗重。
    好事在还有一个寂灭境没有处理掉,瑶台境和青山书院弟子仍对人间道虎视眈眈的情形下。
    师父在疗伤,你最好别来打扰。在谢风掠距离自己还有三丈时,萧峋出言警告。
    谢风掠站定,向着帐内深深看了一眼。他分得清轻重,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确保谢龄的安全。但这不妨碍他想知道:雪声君伤势到底如何?
    他都不告诉你,你觉得我会说?萧峋扯唇笑了一下,风掠师弟,你还是回去接着疗伤为好。
    既然他在疗伤,你不知道你的存在于他而言是一种打扰?谢风掠话语暗藏嘲讽。
    哦?你又知晓他觉得我打扰了。萧峋甩甩衣袖,立于帐外不挪不动。
    脸皮太厚,谢风掠在心里直皱眉。既然这人如此嚣张,谢龄的情况便能猜到几分,他亦不打算离去了,走去帐蓬门口另一侧,和萧峋并排。
    你!萧峋朝谢风掠瞪眼。
    谢风掠目光平视前方,置若罔闻。
    两人就这般站着,或者说杵着,眼观鼻鼻观心,互不搭理对方。萧峋在心里计算着谢龄结束炼化彼岸火的时间,谢风掠则探究起这人布在营地的阵法。
    若要一个阵法能挡他的眼睛,至少是游天下境修士布下的才行,但身旁那个萧峋和他一样,不过清静境而已。
    萧峋是如何做到的?不应当是请人援助的,否则布阵的手法不会和他前世打过交道的萧峋那样像。莫不成现在的萧峋和他一样,躯壳的境界低微,但神魂远远不止?
    这可能吗?
    这怎么不可能。他能如此,旁人亦能如此。
    谢风掠心中掀起风浪。
    咻。
    狂风怒雪里突然出现一道杂响。那响声不似自然而成,满腹心事的萧峋和谢风掠皆是一惊,同时朝着那处释放神识。
    有人来了,是个寂灭境。
    是吴芳年!
    探得这一点的刹那,风中又起一道清脆的响声。萧峋布下的、将营地及附近热泉全都笼罩住的阵法破碎了吴芳年来到阵法外,一棍砸碎了这里的阵法。
    不能让他吵到谢龄。
    萧峋和谢风掠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这个想法。
    两人又是同时有了动作,一人拔剑奔向远方,一人抓出星盘,往身后帐篷上再落一道阵法。
    吴芳年的身影出现在风雪另一头,褐黄的僧袍扬如旗帜,僧棍倒提,两眼紧闭。
    谢风掠狂奔而去、乘风而起,剑上携冷光,在虚空各处倏顿,以一人之力,于瞬息之间,结起七星剑阵。
    剑阵封锁吴芳年的去势与退路,结阵之人闪身来到吴芳年背后,剑尖不偏不倚、直挑后心。
    这不过是个清静境。吴芳年表情变了,从轻蔑到凝重,重心一沉、脚步一旋,回身横扫僧棍。
    风和雪都被扫开。
    当啷。
    一声令人牙酸的响。
    兵刃相接,气劲相撞,谢风掠手里的剑被斩成两段,瞪大眼猛吐一口鲜血。他立刻弃剑后退,没有丝毫犹豫。但七星剑阵尚在,剑意比方才更盛,缚得吴芳年无以前行。
    吴芳年勾唇冷笑,低低一喝,冲拳砸向地面。无数雪块飞起,无数雪块成为吴芳年的武器,迎剑意而去,嘭的击破剑阵。
    谢风掠再退。
    区区清静境。吴芳年直起身,闭眼面朝谢龄所在之处,话语起初讽刺,尔后染上唏嘘:孤晴死了。我想,我若不早点找过来,下一个死的恐怕就是我了。
    谢风掠抓出第二把剑,冷冷盯着他,没有说话。
    反驳之人是萧峋。
    萧峋手持星盘,慢条斯理一叹,走向吴芳年,你说的不对。就算你这么早找过来,死的依然会是你。
    话语落罢,萧峋视线移到谢风掠身上。
    方才他立在帐外,将谢风掠的每一个动作都收进眼中。这个人的剑法,这个人的洞察力,这个人的勇和谋短暂片刻,萧峋想明白许多东西。
    可当下不是计较的时候。
    你用的都是什么破剑。萧峋语气很嫌弃,从袖中抽出一把剑丢过去。是谢龄给他的剑,也是目前他手中唯一能用来和寂灭境者对抗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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