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季侍郎平日里没少同人结怨,一朝落马除了祁匡善出声说道事有蹊跷外,竟无一人替他辩解一二。
送到畄平的召令快马加鞭赶去。
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走进,还未见人便闻声传来,小姐,小姐,出事了!
裴瑶合上账本望向来人,皱着眉训斥,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奴婢先前去替小姐拿胭脂,正巧路过了季府,瞧见来了好多巡察卫将季府给围住了,稍稍一打听才知道,季侍郎贪污军饷被人告上殿前,听闻皇上大发雷霆,如今下了令让季侍郎回京受罚呢!
不可能,季大人不是这种人,断然不会贪污军饷,裴瑶脸色骤变,随后想到什么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兄长呢?兄长如何了?
没有将军的消息。丫鬟说完见裴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急忙补充了句,小姐莫要担心,将军同此事并无多大的干系,不会出事的。
裴瑶点了点头,可依旧心乱如麻,她对朝堂之事了解甚少,却也知道贪污军饷是何等大罪,对季思的情况万般担忧,可却不知询问谁合适,思来想去有了主意,吩咐道:备车,咱们一趟祁府。
曹为远被关押,季思将被押送回京严惩,户部两位四品以上的官员即将落马,这消息在朝中传的沸沸扬扬。
杨钦有一个当皇帝亲信的老爹,早早便知道了这事,可恰巧不巧,祁子珩不在杜存孝也不在,他整个人急成乱锅上的蚂蚁,却是半点办法没想到,故而当下人来报说裴瑶和祁熙寻他有事时,还愣了愣。
他走进前厅,第一眼便瞧见了祁熙,两人视线相交,却是杨钦帅照移开了目光,望着裴瑶语气温和的问:听下人说裴二小姐寻我有事?不知是何事?
实在叨扰小杨大人了,不过裴瑶却有要事相询,这才不得已为之,裴瑶脸上万分着急,说话的语气都较平日快了些,听闻小杨大人同户部侍郎季思季大人关系熟稔,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问阿言的?
杨钦皱了皱眉,神情不掩困惑,二小姐为何打听季侍郎的事?莫不是二人认识?
实不相瞒,季侍郎于裴瑶有救命之恩裴瑶三言两语将正旦节那日情形说了一遍。
见人脸上并无假意,又实在想不到裴府二小姐故意来这么一出是想做甚,杨钦只好挑着些能说的说,畄平布政使前些日子来的折子,里面的说季侍郎同畄平管粮郎中,户部尚书曹为远坑壑一气,官官相护,同时呈上来的还有几本账目,上面的官印和批注却是季侍郎的不假。
怎么会,季大人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
我也不信,可那账本还在御史台搁着呢,如今只能等他回京亲自问问了,这人在畄平即使有冤也是半句话没法辩解,只能仍由人编排,他那性子往日没少积怨,都指着这次狠狠踩上一脚,幸而皇上已经派人去畄平传令了,要不了多久便能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裴瑶抿紧了唇,明白如今只能静观其变,唯一忧心的是,她兄长一向讨厌季思,只盼这次莫要落井下石的好。
忧思在心,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同杨府出来一同上了车,祁熙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前的杨钦,直到裴瑶出了声方才收回手。
我见小杨大人这次是真的放下了,也不知是不是心性不同,较以前倒是沉稳多了。
你想说什么。祁熙冷冷地问。
不过是有些感叹罢了。
祁熙拧着眉不语,不去探寻裴瑶言外之意,垂下眸沉思着,随后问:你同季思是怎么一回事?
裴瑶顿时心虚,却装出一副自然淡定的模样,先前不已经说了吗,季大人
你这番说辞骗骗杨钦还行,真以为我会信?祁熙冷着脸打断她的话,瑶儿,你我情同姐妹,你性子如何我自是明白的,莫要骗我,你是不是对那季思,对他动了心思
说罢,她见裴瑶并未否认,眉头颦蹙,脸色已然有了些怒火,这人品行不端眦睚必报,你怎偏偏看上了他!他并非良配,配不上你的。
并非配不配,而是愿不愿,裴瑶目光如炬,神色凝重,我初见他时便满心欢喜,只盼着他待我的心思也如我待他一般,可实际上不过一厢情愿罢了,两情相悦过于难求,这缘分若是不属于我我也不会强求,只念着他能平安。
两情相悦。
祁熙眼神微动,她以为她曾经同沈子襄便是如此,可实际上不过是相寻个合适之人,至于杨钦一开始只是一厢情愿,而如今
最终祁熙长叹了口气。
车轱辘的声音渐行渐远,没一会儿功夫便被杂乱的脚步声掩盖,再也听不见其他。
季思缓缓睁开眼,天色昏暗,牢房外的过道两侧点着油灯,光线有些暗,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坐久了有些僵硬的四肢,丝毫没有寻常烦人那种惶恐不安,如同在自家后院一般。
脚步声自远变近,只见两个官差押着个人走了过来,凑巧便在季思对面那间牢房,更巧的是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曹平。
这老东西慌的六神无主,身形狼狈,瞧见笑眯眯倚靠在围栏直勾勾盯着自个儿的季思,更是心下凉了半截,下意识便要转身,被官差踢了一脚扑了个狗吃屎,等那俩官差骂骂咧咧走开,他才连忙爬起来,寻了个离季思最远的角落。
哎呀!这不是曹大人吗!季思表情极其夸张的说,怎的也进来了?您同王大人不是一伙的吗,莫不是被耍了?这狗咬狗的戏码,就是精彩。
曹平恶狠狠的瞪着季思,满面阴翳,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连带着将王阳春一块儿丢去喂狗!
自打联系不上曹为远后,从季思手上过的那笔账目便是曹平一开始的后路,他将账本藏的极好,未曾想早就被王阳春察觉,那日是王阳春说有人同他通风报信:说季思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让他多加防范。
谁知那黑衣人前脚刚一逃脱,后脚张炏便带人来了,在他书房发现了贪污军饷的账本,曹平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那黑衣人并非来偷取什么,而是来放账本的!
王阳春那厮将他当成踏板,自个儿倒是摘得干净,思及至此,曹平滔天的恨意涌了出来,冷冷看着季思咬牙切齿道:季侍郎自身难保还有闲工夫在这儿看戏,下官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还有季侍郎为伴,足矣。
谁同你说本大人要死了?季思突然甩出来这么一句,直把曹平给砸了个晕头转向。
在畄平王阳春不敢动我,回了临安他更没法动我了,季思啧了一声,也不瞎讲究,盘腿坐了下来,一副打算替曹答疑解惑的模样,你不会真以为皇上对此事一无所知吧,咱们这位皇上,别的没有就是猜忌心重,这户部每年拨出去的银子出了多少,那些个官员拿了多少,他都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你什么意思?
放眼整个朝堂贪污的官员没有成百那也得上千,皇上怎就偏偏要查畄平呢,你真以为是祝郢舟有能耐?这畄平可不单单只有你们做主,你们若是出了差池,最大受益者是谁已然不言而喻。
季思故意说的模棱两可,引着曹平往北面去想,果不其然这人眉头紧锁着,沉思了会儿反应过来,若我们出了事那受益最大的当属郭敬义!
不言其他,就说那祝郢舟,一个未及冠的少年哪能有这般心思,定是身后有人指示,此人心思深沉谋划已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皇上便是看出了这其中端倪,如若不然,不过查明私吞军饷一事,为何还得让裴将军陪同,不仅如此还派遣一支亲兵,未免过于劳师动众,皇上想震慑何人,如今曹大人可明白其中缘由了?季思放低了语气,故意营造出了一种紧张危险的语气,脸隐在暗处,那嘴角的冷笑瘆人得紧。
那曹平本就心乱如麻,又加之牢房阴冷潮湿,享乐惯了身子受不住寒气禁不住打颤,被季思牵着思绪走,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莫不是为了查郭敬义!
皇上早就觉得郭敬义兵权过重,又有外戚身份加持,便想收一收他手上的权,这才来了这么一出,未曾想那王阳春竟同郭敬义是一伙的的,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曹大人,这正是你将功补过的好时机,季思直直盯着人,你若信我,我定在皇上跟前保你安全无恙,不过贬官而已,至少能留一条命,季思今日所言若有半句慌话,便不得好死身首异处!
许是他发毒誓的模样过于严肃,又或许先前那番话有理有据,曹平有些犹豫,垂着眸沉思不语,没有注意到刚刚对面的季思偏过头松了一口气。
季思用余光斜瞅着曹平,见人犹豫不决的模样,便知晓已是信了八分,他那番话不过东拼西凑,若今日在的人是王阳春,定是哄骗不了,还好曹平为人蠢钝又贪生怕死,
果不其然,小半晌后曹平抬眸望过来,沉声问:依你所言,我们如今该如何?
你可记得祝郢舟有个女儿?那丫头是怎么回事?季思眯着眼睛想了想,问了这么个问题。
曹平有些困惑却还是回想了一下,有些印象,我见了那丫头生的水灵没忍住,也是事后才知晓那是郭敬义故意设套算计我,他想要祝郢舟帮他偷我放在楼里的东西!便排了这么一出戏,亏的那祝郢舟一心替他卖命,说我心思歹毒,这郭敬义也不见得光明磊落!
过道上的火光打在季思面前,坐在暗处的他,不由得握紧了手。
光影明灭,躺在床上的祝郢舟缓缓睁开眼,他呆愣愣的看了看床顶,目光呆滞无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
他们又回到了畄平城,进城当日便知道被收押的消息,初一急得夜不能寐,裴战也是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难得慌了心神,面上却不动声色。
于公于私王阳春自是不敢对裴战如何,便再加之他自个儿忙的不见踪影,畄平其他的官员更是不敢得罪裴战,众人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都在等临安来的御令。
距离那夜过去了几日,畄平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处处蕴含着风波,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掀起惊涛飓浪来。
祝郢舟看了许久,无意识抬手摸了摸挂在脖颈上的坠子,犹豫了许久将双腿放下床榻,一只手撑着床板一只手攥紧床沿,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堪堪站起身来,才稍微一动便感觉脚底传来钻心的疼,他脊背被冷汗打湿却还是咬着牙小步小步的挪动着,半点也不担心这双腿会彻底废掉。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将那支骨笛放在嘴边吹响,喑哑怪异的声响飘散出去,被风带向了远处,黑漆漆的夜里望不见边,好似蕴含着危险。
今夜过于安静,连鸟禽猛兽的声音都不像往日那般吼叫,凶狠残暴的猛兽乖顺的跟一只大猫儿一样,趴在安德鲁脚边仍由他顺着毛,眯着眼睛十足的惬意。
营帐外传来一声询问,安德鲁将人唤了进来。
来人行了礼便道: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王的这些计谋实在是高明,这王阳春却是个贪生怕死爱慕名利之人,事成之后再将他
这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人狡猾的紧,安德鲁冷笑了一声,他同我们周旋不过是知晓自己这脑袋保不住,不得不借北燕的力量妄想做那黄雀在后,他从一开始便没想去掉那季思,只是担心这人挡他的路罢了,兴许这会儿都已谋划好如何全身而退了。
那我们可要先断了他的后路?
不急,季思若是被押送回京,裴战自是不会留下,这人武艺不凡又领兵多年,能耐不可小觑,不比郭敬义好对付,离开畄平无用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安德鲁沉声筹划着。
郭敬义处处提防着王阳春,想要独自一人管辖畄平,恰恰忘了这黄雀在后的道理,过于急成了些,安德鲁故作样子的摇头叹气,由着他们窝里斗,这畄平啊,我便收下了。
夜里都把精神打足了些,再过两日这新仇旧恨咱们一一讨回来,当年他用我北燕百姓为盾,今日我便屠他一城,这次我看郭敬义还如何同我斗!
好似察觉到安德鲁的杀气,xx发出低声的嚎叫,这夜才刚刚开始。
临安来人那日,季思已在狱中待了些日子,浑身散发着股味道,整个人有些狼狈,王阳春并未针对于他,反倒连人影都未瞧见,仔细想来十足的怪异。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季思抬眸望去,只见裴战和几个身穿巡察卫服侍的人走了过来,稍稍愣了片刻。
这人模样瞧起来实在凄惨了些,虽没什么外伤可面色却不怎么好看,丝毫不能同之前那个处处讲究的季侍郎对上号,两人相处了这段日子,自是有些情分在的,裴战皱了皱眉心里头不大好受,可这情景并不适合叙旧,只是站在一侧,由那俩巡察卫宣读承德帝的口谕。
掐头去尾不过一句话,让他即刻回京,三堂会审后定让这事有个交代。
待宣读完,裴战这才凑上前去,外头都已备好,其他待回京之后再做定夺。
季思仰头看着人没动。
这反应瞧着不对劲,裴战慌道:你莫不是受伤了,王阳春这厮竟敢对官员滥用私刑!我这去找他讨个说法!
那啥,脚麻了,劳驾扶扶。
裴战黑着一张脸将季思扶了起来,刚准备往外走对面的曹平嚷嚷出声,季大人,季大人!
季思停下脚步,一拍脑门,瞧我,差点把你忘了。
他让裴战搀扶着自个儿走了过去,曹平严含希望目光落在季思身上一分一秒都不愿移开,只盼着季思能将自己带离这鬼地方。
曹大人,季思这几日忽悠人颇有心得,这语气不需故意拿捏便端了起来,你放心,咱们好歹也是一同坐过牢的情分,我怎可能不管你,只是我这是回京受审也不是受封,自身都难保,你且等等,等我过了这坎便去皇上跟前替你求情啊。
话已至此,曹平若是再反应不过来被季思耍了,便真成了草包,他满面阴翳凶神恶煞的将脸贴在栅栏中间,死死瞪着眼中怒火中烧,好似要将理智燃烧殆尽,咬着牙怒吼,季思,你耍我!你竟然耍我!
季思冷笑了一声,耍你便耍你,还要问你同不同意不成?
曹平震怒,不停拍打着栅栏,季思!我要杀了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