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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省点力气去黄泉路上叫唤吧。季思背着人摆了摆手,将那些辱骂吼叫声抛在脑后。
    派来押送季思的巡察卫已经在外候着了,其他的畄平官员悉数到场,见人出来恭敬行礼,季侍郎得罪了。
    看着眼前这囚车,季思并未多言,而是点头颔首躬身坐了进去,冷冷扫视在场众人,依旧未见郭敬义,目光落在王阳春身上时,眯了眯眼睛。
    队伍返程,囚车自王阳春面前驶过时,这人对季思露出抹笑,眼中满是胜券在握的得意。
    驶出一段距离后,裴战放慢了速度纵马挪到了囚车一侧,直视前方压低了声音道:这事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把我给吓了一跳。
    不是,季思叹了口气,一时疏忽,被人将了一军。
    那你真贪了军饷啊?
    太过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季思并不打算和他细说这事,而是问起了别的,你将粮草送到平北大营了吗?可有见到郭敬义?
    并无,我放心不下你这头,只是匆匆将粮草交接过去,平北营的副将说郭敬义还未回来,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何处不对劲,细想又说不上来。
    季思垂着眸沉思,问了另一个问题,祝郢舟呢?
    我正要同你说这事,谁料裴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祝郢舟不见了。
    不见了?季思眉头紧锁,抿紧了唇,脸色凝重,
    是我大意了,你出事后初一着急的不行,我腾不开身便让郭盛盯着初一,想着祝郢舟行动不便定是妥当,谁料这祝郢舟恰恰就不见了,他如今那般样子我怀疑定是被人带走了。
    你怀疑谁?季思问。
    我怀疑是郭敬义派的人,你先前说祝郢舟没有这心计,若无人指点更是想不到将这事闹上临安,还指名道姓要见方太傅,一个花楼打手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更何况他带我们走的那条路常人是寻不到的,若是营中训兵便能说的通。
    不是郭敬义。季思肯定道。
    裴战皱了皱眉,有些不明其意,不是郭敬义哪还能是谁?王阳春吗?布下这么复杂的棋局,故意挑起郭敬义和王阳春对立,于那人有何好处不成?
    季思曲着一只腿坐在囚车中,眼皮一抬,眼神中蕴含着担忧,沉声而言,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中计了。
    这人极少这个神情,裴战心下一慌也明白此事非比寻常,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越听越糊涂了?
    闻言,季思瞳孔猛地一下放大,牙齿咬着嘴唇沉吟,祝郢舟身后的人不是郭敬义!而是北燕!
    裴战脸色骤变,双瞳瞪圆,突然呆愣在原地。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5章 我与诸位将士同去同归!
    正午的太阳炽热刺眼,青石板上蒸腾出灼灼热气,在日头下晒上一会儿便能出一身的汗,唯有树荫之下能凉爽一二。
    山林间树枝茂密,将那阳光遮挡住,仅留下些许余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投射进来。
    几道人影脚步匆匆,飞快从山林间越过,仔细望去还能瞧清走在最末那人肩上扛了个昏迷人,身形约莫是个少年,待人影凑近,这才瞧清那被抗在肩上的人便是祝郢舟。
    人影在林间穿梭着,最终在一处山谷中停下脚步,那处位于山谷之间极其的隐蔽,周遭扎了不少营帐,他们目标准确的朝着其中最大的那个走去,掀开帘子行了个北燕的大礼。
    帐中端坐在铺着虎皮长椅上的安德鲁耷拉着眼睛,冲下面几人抬了抬下巴,其中一人得到示意,从怀里探出个瓷瓶放在祝郢舟鼻前晃了晃,
    后者眼睑轻颤,好似落水被呛般咳嗽着醒来,目光在四周打量着,最后落在了距离自己几步之远的男人身上,听见这男人对他说:我们又见面了。
    祝郢舟脸色阴沉,他自然知道这人身份,脑海中回想到当日情景,其实季思猜的没有错,他一开始却是听从郭敬义安排,事情也同一开始说的有些出入。
    那日大雨香宝不见了,他立刻反应过来是同今日幼女失踪案有关,第一时间便去报了官,可官府却敷衍了事,半点没将此案放在心上,还将他打了一顿赶了出去。
    是郭敬义那边主动找上门来,说能帮自己找到香宝,曹平那伙人时常来楼里寻欢作乐,楼里也算是他们一个据点,郭敬义说只需要自己偷个东西,也就是后头呈上御前的书信,后头香宝被带出来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他心中被恨意充斥着,也是郭敬义说想报仇的话让他去临安,去告御状找到方清荣负责此事,必定万无一失。
    祝郢舟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曹平他们付出代价,压根没有细想,后头遇到安德鲁派来的人,这才发现一直被自己忽视的要点,郭敬义出现的未免过于恰到好处了些,像是早早便算到了这一步,北燕人所说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从一开始便是郭敬义布的一盘棋,他早就清楚曹平他们背地干了些什么勾当,迟迟未拆穿为的便是利用这点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他这盘棋中欠缺一枚重要的棋子,一枚能接触到曹平一行人,对曹平等人恨意滔天,还容易拿捏不怕死的且不在局中的棋子,祝郢舟便是这个合适的人选,而香宝便成了郭敬义滋长祝郢舟恨意的一个推动,他一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知晓所有后祝郢舟痛哭出声,他觉得自己半点用处也无,报不了仇便算了,还险些替仇人卖命,这时是那北燕人告诉他,有法子能替祝郢舟除掉郭敬义和王阳春等人。
    跌坐在地上的祝郢舟红着眼仰头,那眼中的恨意好似要溢出眼眶,死死咬住牙点头。
    天地不公,诸事不平,那他便用他自己的法子,去平这不公,除这不平,从另一条道上寻求自己要的公平。
    思绪翻涌着,祝郢舟眼神微动,恍如隔世,此时场景一如当日一般,自己依旧狼狈不堪仰望着安德鲁,不同的是现在却是站不起来。
    郭敬义的布局和安排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你应当得手了,按照约定郭敬义的项上人头你得给我,还有让我亲自了解了曹平这狗贼的命!祝郢舟哑着声说。
    出了点意外,放心我不会忘记的。安德鲁的大晋话说的有些别扭,甚至有些好笑,可在场众人并无一人敢笑,示意一旁的人上前,曹平被王阳春当成弃子了,如今许是在牢中,你且等等我定会帮你安排妥当。
    一旁之人递过来东西,接过钥匙祝郢舟垂眸打量了下,心中隐约明白这钥匙的用处,并未多言而是便收在了怀中,没事我便回去了,我若不见了季大人他们会起疑心的。
    安德鲁的目光落在祝郢舟废掉的双腿上,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有些玩味,回去?你莫不是还以为自己能跟着季思他们回临安?
    话音落下,祝郢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色血色褪去变得煞白。
    你这小子颇合我心意,能吃苦有胆识狠的下心,假以时日能成大事,待事成之后同我回北燕都城吧,我北燕广纳天人有志之人,我最是惜才,定不会委屈了你。
    这话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别人求之不得的好运摆在祝郢舟面前,他却只是摇了摇头,我出门许久也未回家瞧瞧,我想回家。
    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强求。安德鲁抬了抬手,立马有人走了上来将祝郢舟背在身后,沿着来路匆匆离开。
    待瞧不见人影,安德鲁身旁的一位北燕武将这才上前一步,不解的询问,王为何要将此人放走?这人知晓太多,如若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应当斩草除根。
    我是颇为欣赏他的,只是可惜安德鲁叹了口气,我给他指了条生命,可惜他偏偏往死命走,强求不得,罢了罢了。
    说着,他眺望着畄平城的方向,凝声而言,布置的如何了?
    都以安排妥当,同王料想的一样,王阳春表面同我们合作实则不过是阳奉阴违,想等我们和郭敬义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借机立功再将曹平舍了保住自己,索性咱们早早安排了潜入城中,这才没被他耍的团团转。
    野心倒是不小,怕是这畄平布政使的位置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了。安德鲁冷笑了几声。
    咱们可需先下手为强
    不用,安德鲁打断这人的话,他贪生怕死的紧,不过是想让我和郭敬义两相争斗,他好从中获利,这人阴险的紧,的确是个麻烦,不过我又岂能让他如意?可如今我们有更重要之事要做,他还不值得让我分出心力对付。
    王说的是,这人行了个北燕敬礼,突然想起什么又道:那大晋皇帝派的人到了,季思和裴齐修已经准备返程回临安了。
    安德鲁大笑出声,走了好,这两人不好对付,我虽未同裴齐修对上过,却听说裴家擅长用阵型战,最是出其不意,他虽少年英才却为将年限不够,我虽不认为我会输,但若非不得已还是稳妥些,将损失降到最小,莫要同他对上,至于这季思
    提及季思的名字,安德鲁眯了眯眼睛,他从祝郢舟带回来的消息中得知,这季思远不如传闻中那般碌碌无为只知享乐,相反心机深沉,步步为营,仅凭旁枝末节便可猜出祝郢舟是郭敬义的棋子,这人不容小觑,若是能为北燕所用
    思及至此,安德鲁却是在心中摇了摇头,他比王阳春更难对付,此人不简单,若是有机会,我倒是要会一会这户部侍郎,可眼下还有更要紧之事等我去做,郭敬义对我北燕子民所做之事,我定要加倍讨回来,至于他,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要看他造化了。
    眼神微暗,安德鲁好似已经看见郭敬义将死的模样,亮色苍白嘴唇发紫,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仿佛下一秒便会一命呜呼。
    营帐中站了四人,各个脸色都十分难看,眼底一片青黑,眼眶布满血丝,愁的坐立难安。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我带人去把那安德鲁砍了,要不然出不了这口恶气!
    老熊你做什么!另一人连忙起身将人拦住,现在已经够乱了,你能别添乱了成不!
    那这事就这样算了?你看看将军如今还昏迷不醒,咱们平北营何时这般怂蛋了,砍他十几二十个北燕狗出出气也好!
    将军只是让我们全军戒备,你擅自行动是想被军法处置吗!一旁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回怼着。
    奶奶个熊的,你别以为那将军压我我就怕了!
    熊统领还没看出其中复杂之处,不外乎底下将士都说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你他娘的说谁呢!
    行了,之前一直跟在郭敬义身旁的副将一拍桌子,厉声呵斥,揉了揉眉心很是心力憔悴,将军说过他受伤一事不得声张,就是担心军心不稳,北燕会趁此来袭,你们这般吵吵可是怕全营的将士听不见吗!到时再把监军太监吵来了,他一封折子往临安一递,咱们统统都得受罚!
    这人说完营中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将军是一军之将,是军中主心骨,若是底下将士知晓郭敬义被北燕重伤昏迷不醒,于军心不稳不止,还会大伤士气。
    年纪稍长的老者问:那依冯副将而言,我们如今应该如何?
    将军本是想拖着临安来的那俩官员,知晓他在那处的人极少,可北燕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用迷雾偷袭,其中定是有蹊跷。
    将军行踪也就咱们几个知晓,副将这话莫不是怀疑咱们房中出了内应?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副将眯了眯眼睛,想到那个双腿废掉的少年,总之,那俩京官已经回京了,咱们先按兵不动等将军醒来之后再做打算,可在此之前断然不能让人知晓将军受伤昏迷一事,禀报军务什么都同往常一样,营造出将军无碍的假象,切勿让人瞧出端倪。
    我无异议。
    老熊同意冯副将所言。
    我也同意。
    四人纷纷附和,故意压低的声音甚至连营帐都飘不出去。
    天色渐暗,畄平城中家家户户燃起烛火,夜晚寂静,看似同往日无常,王阳春的府邸灯火明亮,他背着手站在大厅中,着急的来回踱步,瞧见来人慌忙迎了上去,着急询问:如何了?
    派人去平北营打听了,郭敬义已经回营了,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营中也一切无恙。管家打扮的人回道。
    其他的呢?王阳春不放心又追问了句。
    哦,听说裴将军去交接粮草的时候,也未得见郭敬义一面,说是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不宜见人,怕是平北营出了什么大事才对,王阳春神情阴翳,如今郭敬义想必自身难保,我巴不得他出事,待我将安德鲁在大晋境内的消息递到京中,这次定能立下大功,兴许就能擢升一阶,届时户部人手紧缺我便是最佳人选,也能风光风光。
    对了,我故意放进城中的那几个北燕人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派人日夜盯着呢,并无什么异常,大人料事如神,这群人却是来探查情报的。
    那本官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昏暗的烛光打在王阳春的脸上,显得阴气森森,激起人一身的寒气,他如意算盘打的好,不仅想
    落夜不能寐,夏蝉禁栖音。
    临近子时,空荡荡的街上已经瞧不见几个人影,更夫敲着竹梆子,拖着长长的声音高声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传至很远,好似还能听见些许余音。
    这夜安静无声,故而一点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一道人影咻一下飞快跃过,只是带起了一阵风,卷起地面上的落叶。
    更夫似有所感猛地一下回头,只见身后空无一人,倒是夜风凛凛,激的他打了个寒颤,裹紧衣衫打着哈欠加快了步伐。
    待人消失在街道拐角,只余下远处传来的竹梆子声,又是几个人影快速飞跃而来,飞快的在畄平城中几处繁华密集的角落穿梭着。
    今夜的风有些凉意,打在人脸上时带来湿漉漉的泥土气息,裴战倚靠着树干,猛地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耳边是手下将士震天响的呼噜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句梦话,不远处是值夜将士的背影,风声呼呼作响,漆黑的树林都显得诡异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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