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语毕,班子书再次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就像是表示他的故事已经说完了。
辛桃馥沉浸在莫名的沉默里,满心古怪:辛桃馥觉得这故事未必是真的,他可想不到班子书偷钱的样子。大概班子书故意说这种编造的故事,来安抚辛桃馥敏感脆弱的心罢了。
但不得不说,这还是很有用的。
辛桃馥的心情确实轻松了几分。
班子书又开口,说:不必怕他像打我一样的打你一顿,你可吃不消。
这一句自然是揶揄,辛桃馥却笑不出来,他只道:我还宁愿他打我一顿呢。
班子书笑了笑,道:今晚先生会来,你想想怎么使他高兴吧。
辛桃馥沉默,他实在想不出除了陪睡之外使男人高兴的办法。
晚上,殷先生果然来了。
辛桃馥还记得上一次和殷先生的不欢而散当时,虽然辛桃馥预料到自己和司延夏的串通可能会触怒殷先生,但当殷先生的笑容冷下来的时候,辛桃馥还是无法自制地被一丝丝恐惧缠上心头。
殷先生不愧是殷先生,在那个被触怒的时候,脸上还是保持笑容,只是笑容里透出的冷意犹如一根根冰做的针,刺得人满心寒意。这样的笑容,比怒容还可怕。
辛桃馥犹记得班子书的叮嘱你想想怎么使他高兴吧,这似乎在说:虽然先生愿意原谅你,但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你,不然就太没排面了。你还是得做好姿态,使他高高兴兴地下台阶,心情愉快地做一个宽恕大度的人。
辛桃馥正想着,如果殷先生仍带着那充满冷意但依然好看的笑容进门的时候,自己该怎么样压抑着畏惧、用春风般温暖的笑容迎送这恐怕很难,但约莫是所有小情儿都具备的技能。可惜辛桃馥上岗时日尚短,道行未够,光想想那个场景,手心就要发汗。
殷先生走进门来,依旧露出笑容。
辛桃馥也露出笑容,抬眼看殷先生的笑容,脸上溢满了不作伪的惊喜:辛桃馥是真的既惊且喜,先生的笑容一如往昔,随和优雅,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温暖的,错觉。
辛桃馥就曾被这样的错觉蒙蔽,误以为先生爱自己,直到在游轮生日宴上被现实泼醒。当然,比起让殷先生脸上流露真实的冷意,辛桃馥还是更喜欢这份虚伪的温暖。
殷先生一边解下围巾,一边说:辛少爷吃饭了没?
殷先生还用那半带揶揄半带宠溺的口吻熟稔地喊他辛少爷,语气未有半分生疏,仿佛连日的冷待都仅仅是一个误会。就像是殷先生根本从未疏远过他,就像是殷先生根本从来都这么宠爱他。
看来殷先生真的很喜欢给人这种温暖的错觉呢。
辛桃馥脸上受宠若惊的表情那是三分演的,但也是七分真的。
他已做好了要做小伏低赔罪的打算,未想到根本用不着。
殷先生温柔地问:怎么不说话?
辛桃馥才反应过来,答:我吃过了,先生吃过了吗?
我也吃过了。殷先生一边回答,一边牵起辛桃馥的手,手怎么这么样凉?
辛桃馥松弛下来,很快转换了状态。他明白了殷先生的意思,殷先生大概不想将那个话题放台面上,否则,他就不会叫班子书来送银行卡了。
殷先生这样,恐怕就是完全不想提司延夏的事,就是完全的想要假装无事发生。
那辛桃馥当然要配合装无事,如果他继续战战兢兢、小心赔笑,反而不美了。
辛桃馥便也露出以往那种骄矜的劲儿,答:是有点凉,就等着先生来给我暖手呢。
殷先生似乎很满意辛桃馥的反应,柔笑着握住辛桃馥的双手,替他搓暖了:少爷的手还冷么?
辛桃馥哼哼唧唧:还行。
殷先生并没有与辛桃馥去客厅坐着,只是径自往楼上走。
辛桃馥便想:殷先生大约是要直奔主题了。
想起他们刚来X城的第一晚,殷先生就说了今天只睡觉,但明天就不一样了。可见,如果没有司延夏这横生的枝节,殷先生是要在几天前就和辛桃馥愉快的开花的。
现在,枝节已处理停妥,便又到了该开花的时候了。
辛桃馥脚步缓了缓,又说:先生在外头也冷了,不如先去洗个热水澡吧。
他这话很有几分善解人意、以及善解人衣的感觉。
殷先生自然由他解了,便说:好,那我先去泡泡热水澡。
桃馥躺在床上,脑子里自然又响起班子书的吩咐你想想怎么使先生高兴。使他高兴的办法,就像是摊开参考答案的教辅书一样明了。辛桃馥已做足了心理准备,而这心理准备却又使他过分紧张,他犹如一个得了透题背了答案但基础很差的学生准备上考场。脑子里反反复复地记忆着解题步骤,但却不太理解,又毫无经验可言,只能在脑子里已机械无趣枯燥的方式反复模拟演练,在想象中苦练,不得要领,丝毫不得乐趣,反生困扰。
殷先生沐浴过后,带着满身暖气和香气走来:你洗吗?
辛桃馥脑海里的练习被陡然打断,脸上僵了僵,随后说:洗过了,已经
是么?殷先生伸手抱起他,嗅到了他发尖缭绕的香波味,便道,还真的洗过了。
辛桃馥回抱殷先生,并献上一吻。
殷先生原是受用的。
但辛桃馥却不受用。
他从前与殷先生亲密,都能感到梦幻的乐趣,但今天却不行。他太过志在必得、太过在乎成败,脑子里还框着一道道解题步骤,使他捆手捆脚,犹如戴着镣铐跳舞。
不仅是他的四肢上了镣铐,连同一个非常重要的部位都上了镣铐这玩意儿一点反应都不给先生,约等于是他本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先生了。
或许,有些金主大人并不会管对方给不给反应,顾客就是上帝,管你什么感觉。
但殷先生显然不是这种人。
殷先生不再亲吻辛桃馥,也不再抱着他,反而退开了一些,躺回在枕头上,似乎要准备睡觉。
辛桃馥坐起来,摸着殷先生的肩膀,说:我我只是有些紧张
殷先生淡笑道:你一直在想别的事情。
我没有在想别的辛桃馥反驳。他确实没有想别的,他想的都是这档子事,想着怎么把书本的知识应用于实践,怎么活学活用,怎么悄悄学习惊艳所有人
他从前就是这样取得优异成绩的在学校考场。
但在床上,这恐怕是适得其反了。
他这个学霸也有滑铁卢。
殷先生却笃定地说:你一直在分神。
辛桃馥顿了顿,一脸委屈地说:真没想别的。
辛桃馥这张俊俏明艳的脸一旦做出委屈的表情来,还真赏心悦目,就像是素来高傲不理人的猫忽而把脑袋往你裤腿上蹭那般。
殷先生亦忍不住被他打动,笑道:原来是我的错了。我没让少爷专心享受,是我不好。
听到这声少爷,辛桃馥又耳热起来。
殷先生翻身,就势将辛桃馥按倒。
辛桃馥被全然受制于人,他戴着无形的镣铐,被殷先生温热的口腔给熔化了。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受
他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双腿忍不住乱蹬,却被摁得死死的,只能把脚趾蜷缩起来
辛桃馥这辈子都想象不到一个男人会为自己做这样的事,尤其还是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
他在恍惚里还有了自己高高在上的错觉
他既沉浸在这份兴奋里,又忍不住埋怨:先生还真的是一个很常给别人错觉的人啊。
事毕,殷先生温柔问他:我可把少爷伺候舒服了?
辛桃馥脸红耳赤,不敢应声。
这原本是他想对殷先生做的事,竟成了殷先生对他做的事了。
殷先生没听到辛桃馥的应答,也不期待他会应答,先起身去了一趟卫浴间。
辛桃馥以为他是去漱口的,便没理会。
没想到,浴室里却响起了水声。
殷先生去洗澡了。
辛桃馥愣了愣,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殷先生披着浴袍出来。
辛桃馥红着脸,说:先生对我可真好。
殷先生笑着挠了挠辛桃馥凌乱的头发,如同挠猫一样。
辛桃馥却揪住了殷先生浴袍袖子,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您也让我
殷先生笑了,说:少爷还想非礼我呢。
殷先生把辛桃馥抱起来,就像是拎起一只猫那样容易。
这力量让辛桃馥怀疑殷先生是什么大力士。
殷先生将辛桃馥抱到阳台上的秋千椅里。秋千椅是篮状的,似个鸟巢,里头铺满柔软的垫子,辛桃馥陷在里面,犹如陷在一个怀抱里。
殷先生端来热茶和暖被,与辛桃馥一起凑在鸟巢秋千上,裹着同一张被子,看着积雪的街景。
他们一句话没说,只是那样依偎在一起,卷着同一张毯子,交流着彼此的温度热度,就像是交换了内心的温柔一般。
先生对我真好。辛桃馥似在感慨,幽幽道,为什么呢?
殷先生的手指轻轻划过辛桃馥的脸颊:我只是想你享受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辛桃馥诧异。
殷先生所做的一切,体贴对他,温柔唤他少爷,甚至愿意放低身段伺候他,仅仅是为了让辛桃馥享受吗?
沉默在交融。
过了好一会儿,辛桃馥昏昏欲睡,眼皮也变得沉重。
殷先生便把他抱起来,抱回卧室内温暖的被窝里。
辛桃馥睡到半夜却醒了过来,不知为什么。
但他一醒来,就很快发现异状。
躺在他身边的先生也是醒着的,而且处于燥热的状态。
辛桃馥才恍然:无论殷先生看起来多么成熟多么沧桑多么游刃有余但从生理的角度上来说先生始终是一个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健康男人
辛桃馥便翻了身,在黑暗中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先生,我帮你吧。他刚醒来,还有些惺忪,口齿自然缠绵得很,带着慵懒的哑。
殷先生没有拒绝。
好像是无法拒绝。
也许说到底,先生仍是一个血气方刚而且被辛桃馥吸引的男人。
这是不可否认的。
辛桃馥要将身体钻进被窝里,把先生对自己的殷勤做一次礼尚往来,但却被殷先生拦住了。
殷先生抚着他的唇,说:这儿就用来吻我便可。
说着,殷先生便俯身去亲吻他。
何等的温柔,又是何等缱绻。
辛桃馥似乎终于开始如先生所愿地享受这段关系了。
从来都沉稳优雅的先生,在辛桃馥的耳边乱了呼吸。
这好像比什么更能让辛桃馥感到志得意满。
从某程度上来说,辛桃馥觉得自己办了先生。
在此之前,先生也办了他。
他们没有做到那一步,但却又已与往日不同了。
翌晨醒来,先生笑着要给辛桃馥一个早安吻。
辛桃馥皱着眉帮他推开,用被子盖着嘴巴,闷声说:先刷牙吧,先生。
殷先生哭笑不得,却又受用无比。
示好被甩脸子还能高兴。
看来,人都是带点贱的。
二人洗漱完了便下楼吃早餐。
殷先生一边吃一边说:这几天你待着也闷了,待会带你去逛逛。
辛桃馥便问:子书哥也一起吗?
殷先生挑眉:他是你哪门子的哥?
辛桃馥笑:要叫他班子书吧,又生疏了。叫他班先生呢,则撞了先生的名讳,连我都还不配叫辛先生呢。
殷先生想起辛桃馥改称呼的事情,心里不以为意,但仍装出一个赔礼的样子:谁说你不配?是先生不配你大少爷。
殷先生原本也想叫班子书来做司机的,现在被辛桃馥一提,反而有些歇了念头。
思来想去,殷先生确实发现辛桃馥和班子书之间非常亲密。
辛桃馥到班子书面前哭诉花钱买好爸爸的事,平日有什么,辛桃馥也是先联系班子书再联系殷先生的这些事情,殷先生都知道。因为班子书也不会瞒着殷先生。
班子书自觉充当二人之间沟通的桥梁、有矛盾时的磨心
也是因此,辛桃馥对着殷先生隔了一层的,但对着班子书却不会。
现下向来,辛桃馥和班子书的关系会不会也太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殷先生一弹指压了下去。
这是想什么?
难道还真的因这个吃醋吗?
殷先生自以为是不会的,不可能的。
吃醋?吃什么醋?
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吃醋的。
他便笑着摇摇头。
辛桃馥见殷先生在摇头,便问:怎么了?
殷先生想了想,说道:今天就你我二人约会,哪里需要什么司机呢?
辛桃馥不在意,一边吃一块抹了黄油的吐司,一边说:那烦请先生当司机了,我可不会开。
殷先生笑道:你倒是娇贵,这双脚走不动路了?咱们要去的地方也不远。
辛桃馥并不否认自己娇贵,只道:不远也不走,外头冷死了。
最后,殷先生便只能充当司机,为娇贵的辛少爷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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