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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司延夏说:你认为我会回答你?
    辛桃馥翘了翘嘴角: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司延夏却道:知道这些,真的对你好吗?
    辛桃馥越发觉得这里头有古怪,脸上却越发镇静:你给我钱,是因为我的价值。而我帮你做事,你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呢?你该不会觉得我会单单为了你给的那点月薪而冒风险在先生那边出头吧?我真的想要钱,难道先生会给得比你少?
    司延夏睁了睁眼,他那双细长的狐眼好像这一刻才睁开了,在认认真真打量辛桃馥这个人。
    辛桃馥能感受到来自对方审视的目光,但他自岿然不动,坚定的自我形成一道金身,使他如神像一样光彩而淡定这般姿态,还是从殷先生身上习得的。
    司延夏半晌一笑,说:好,好,那你想知道什么?
    辛桃馥抿了抿嘴,他其实心里有个猜测,却不好问殷先生,也不能问班子书。他只得问这只打算与自己狼狈为奸的狐狸。幸好这只狐狸还没长成,不似班子书或殷先生那样难对付。
    辛桃馥问:是不是和紫藤雅苑的原主人有关呢?
    司延夏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简直是从狐眼变了兔子眼:你既然知道
    是姓相的?辛桃馥进一步问。
    司延夏颔首:是姓相的。
    辛桃馥道:那人是不是和班子书也是旧识?
    司延夏笑道:你什么都知道,问我干什么?
    辛桃馥未置可否,却对司延夏道:那你也替我做一件事。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理所当然。
    司延夏活到现在,还真的很少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祈使句。
    司延夏不由得一怔:你叫我做事?
    辛桃馥说:是啊,你不也叫我做事?你好我好大家好。有问题?
    司延夏望着微微昂起下巴的辛桃馥,忽而又想起自己家里娇养的那只猫。
    司延夏好像知道为什么殷先生喜欢他了。
    第18章 玩脱了也不怕
    辛桃馥回到别墅的时候,大约是午饭时分。
    待他独自用过午饭不久,殷先生才回来。他在玄关处解下围巾和外套,便走向客厅,伸手拥抱辛桃馥。
    辛桃馥抱了抱殷先生,从殷先生的身上闻到了独属于冬天的那股冷冽气息,就像是一阵寒风留在了他的身躯上一般。
    先生不是坐车回来的?辛桃馥说。
    殷先生笑道:你怎么知道?
    辛桃馥道:坐车的话,身上必然是暖的。
    说着,辛桃馥还一边沏茶一边说:先生喝杯热茶暖暖身。
    殷先生喜欢辛桃馥猫似的抓挠、但也喜欢辛桃馥妥帖的温柔。他眉眼带笑地接过辛桃馥递来的热茶,说:你倒是细心。
    辛桃馥问:先生怎么不坐车?
    坐了的。殷先生从一杯不值什么的热茶上得到了好心情,话也愿意多说些,就是今天是坐子书开的车。他住的地方和我们这儿相隔不远,走路很快,开车倒是要绕。我索性等到了他的住处后就下来走路,让他早些回去歇着,不必来回绕着跑。
    辛桃馥说:先生和班子书的关系也太好了吧。我都羡慕了。
    哧,殷先生轻哧一声,摸摸辛桃馥的下巴,你还吃上他的醋不成?
    那可不?辛桃馥说,您一大早撂下我,单独和他出去玩儿了,我能不吃味吗?
    那就是我不对了。殷先生抱抱辛桃馥,却并未否认单独和他出去玩这件事,他甚至没说我只是和他去见一个朋友。从这边可以看出,殷先生根本不打算和辛桃馥解释交代自己去做了什么事。当然,殷先生本就不必如此。
    只是辛桃馥妄想了。
    他仍是想试探,想要试一试,看殷先生会不会捧着这杯热茶,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自己的往事。
    当然是不会的。
    他早该知道。
    辛桃馥想:我真是一个别扭的人。
    我听同学说,X城有一个月森堡的地方,哪里喝下午茶很好。辛桃馥说,先生去过吗?
    殷先生想了想,说:去过,你想去?
    辛桃馥点了点头:他们说得神乎其神的,我还挺好奇。咱们能去看看吗?
    殷先生自然没有不允的。
    月森堡原身是一个贵族的城堡,后来贵族落魄,将城堡转卖。现在月森堡属于一家高端酒店集团,它便成了一个类似高级私人会所的地方,专供钱包鼓胀的客人消费。
    班子书作为专车司机,驱车送殷先生与辛桃馥前往月森堡。
    辛桃馥没见过什么城堡,只觉得欧式城堡大多一个样,或许是恢宏的,但真看着却感觉灰扑扑,石头堆砌的外墙在岁月的磨砺里终究难免露出疲态。
    有趣的是,辛桃馥发现这份沧桑感可能是酒店要刻意营造的,里头一片草甸,门外站着穿着鲜亮制服的卫兵,他们会对前来的客人严肃敬礼,迎宾的也是穿着19世纪风格管家着装的人士,操着刻意的正宗贵族口音与客人说话。
    管家带着殷先生、辛桃馥以及班子书到专门的一个小房间里就餐。
    小房间布置雅致,带着西式的雍容富贵。铺在地上的浅米色的瓷砖点缀着深棕色的复杂花纹,与华丽吊灯上的水晶流苏闪烁的香槟色光线相映成趣。精致的餐桌上摆着粉色的蔷薇,满房都是金色的精美花纹这元素无处不在,会出现在窗帘上、桌布上甚至瓷杯上。
    这样丰富的元素却不显得俗套,只是一派富贵气象。
    辛桃馥坐在一张丝绸提花的曲木软椅上,好像也感受到了贵族的气派。
    但他相信,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包括屁股下这张椅子在内的一切都是如假包换的现代工业品,只是故意做成旧式,让人能沉湎过去那种万人之上的贵族生活里。
    真漂亮。辛桃馥言不由衷地赞叹,适时地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喜、以及对带他见世面的人的敬仰,先生常来这里吗?
    殷先生微笑说:也不常来。
    说着,殷先生对班子书说:你不是喜欢骑马吗?你去骑两圈吧。
    班子书皮笑肉不笑道:不用先生提醒,我自己就会支开自己的。难道我看起来像电灯泡?
    辛桃馥眼皮往上抬了抬,不自觉地打量起班子书。他好像是第一次听班子书这样与人开玩笑,同样地,这也是辛桃馥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跟殷先生开玩笑。
    殷先生笑了一声,说:既有此觉悟,还不快走。
    班子书也没多说话,转身抬腿就走。
    班子书的门一打开,竟就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人动作快得跟松鼠似的就钻了进门。
    正是司延夏。他笑道:我听西蒙说殷叔叔来了。特意来打个招呼。
    辛桃馥并不知道西蒙是谁,适时地佯装惊讶:司社长?
    司延夏道:辛同学你好。
    班子书站在门边,心知自己这趟骑马是不成了,便将门掩上,仍站在一旁,跟司延夏打了声招呼。司延夏也与班子书打招呼。
    殷先生平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说:大过节的,你不在家里待着陪伴老爷子,来这儿做什么?
    司延夏哈哈一笑,径自拉开一张软椅坐下,刚坐下又半立起身,躬身给殷先生倒茶:原本想找叔叔的,千辛万苦的打听,才知叔叔出了国
    殷先生微笑:你倒是有能耐,这都叫你打听出来了。
    辛桃馥听到这句话,心里一跳,忙说:所以,司学长极力推荐我来月森堡,就是为了见殷先生吗?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
    司延夏便说:月森堡确实是个好去处,我推荐你来,也是好意。
    辛桃馥冷冷的:那我谢谢学长的好意。
    司延夏脸皮厚地笑答:不客气。都是同学。
    说着,司延夏又把目光移到殷先生脸上,捧起茶杯说:叔叔喝茶。
    殷先生接过茶杯,却没喝,只是放回杯碟上,骨瓷相碰,声音清脆得尖锐,泄露出他几分的不耐。但到底是殷先生,他永远是微笑的。
    他便笑道:你不必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司延夏便也笑了:叔叔就是叔叔,我这小孩儿的心思哪里瞒得过您?
    殷先生又道:但我度假的时候不谈公事,有什么的,等节后再说。
    这个司延夏犹豫起来。
    殷先生又道:你放心,我原本以为你是小孩儿打闹,才没当一回事。现在看你都追到这儿来了,便知道你的决心。这样吧,我节后就回你。
    司延夏笑道:叔叔可别敷衍我。
    殷先生笑答:哪里能?就你这个阵势,我还不怕你堵在我家门口么?
    司延夏嘿嘿笑了,知道自己追到这儿,是有点儿冒犯了殷先生的,赔礼几句,又说几句好话,便赶紧撤了,免得惹人烦厌。
    司延夏告辞了便走,关了门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徒留房间里剩下班子书、殷先生和辛桃馥三个人。
    但被司延夏这么一搅,气氛已然大变。
    殷先生一口茶未喝,只是坐着。
    辛桃馥则抱怨起来:司学长这是怎么回事?
    殷先生并未应他,只是淡淡的。
    这份淡淡的沉默让辛桃馥紧张起来。他手心冒汗,下意识地将求救的目光放到班子书身上。
    但见班子书一脸淡漠地看着辛桃馥,然后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个摇头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但莫名让辛桃馥背脊发凉。
    就在这时,静默的室内想起了椅子拖动的声音,原来是殷先生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道:我先回去了。
    辛桃馥站起来,慌忙地说:我们就这么回去了吗?
    殷先生对辛桃馥微笑:我坐子书的车。你让司家那小子送你吧。
    说完,殷先生披起衣服就走。
    班子书跟随在他的身后。
    辛桃馥一脸慌张往前走,似乎是想跟上去,班子书却转过脸,对他再次摇头。
    辛桃馥立即似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站住,一步没有往前迈了。
    停车场。
    一辆线条流畅的私家车散发着漂亮光泽,就像水里的海豚一般。司延夏就站在车子旁边,他的仪态是从小千锤百炼的,往那边一站,就似车模,靠着一张脸和一身气质兵不血刃地给这辆本就豪的车又提了一个档次。
    司延夏抬起头,就看到辛桃馥缓慢地走过来。
    辛桃馥戴着一条宽大的围巾,衬得他那张脸过于小巧,犹如一个剥了壳的鹌鹑蛋要陷在柔软的堆起的羊绒面料里。
    先生让你送我。辛桃馥说了这么一句。
    司延夏顿了几秒,似乎想到了什么,挑起眉说:是不是你露了破绽,被他识破了?
    这句你露了破绽说得颇有意思,表面上是关心、推测和疑问,实际上是说是你自己演砸了,可不关我的事。
    辛桃馥当然听明白了,但他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淡淡笑说:像你我这样的小屁孩斗胆在先生面前耍花招,就要做好被看穿的准备。
    辛桃馥是的是你我这样的小屁孩,也就是把司延夏也划进去了。
    司延夏被这一句噎着了,心中对辛桃馥再次有了改观。他原本劝辛桃馥帮自己的时候,就说了什么我会告诉殷先生,是我以同学身份争取了你的信任,从你口中套话,知道你会和殷先生去那里。是我给你下套,你是被我这狐狸给骗了的清白小白兔这样的话,其实司延夏也不能肯定殷先生会尽信这套话。但只是为了让辛桃馥能放心帮自己,他才这么说的。
    没想到,辛桃馥看着是被说服了,但其实心里也知道这番话未必能哄得住殷叔夜。
    可辛桃馥还是答应了,为什么?
    司延夏再次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辛桃馥。
    他认为辛桃馥未免过分镇定了,便不觉笑着挑衅道:你做好准备了?他现在怕是生了你的气了。
    不会的。辛桃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人怎么会跟猫狗认真生气呢?
    司延夏顿了一下,又道:那难说。
    一个人真的烦了恼了一只猫或是一只狗,或打、或杀,或弃养、或送走,都是可以的,犯不着堵气。先生现在既然没把我遣返,那不算是认真恼了。辛桃馥语气平淡,仿佛在描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现在不理我也好、或者要对我做别的事情也罢,都只是在通过惩罚来矫正我的行为。
    司延夏未想道辛桃馥口中会说出这样一番透彻得像冰块的话语。如此,司延夏又从辛桃馥的脸上看出一种新的气质来。
    从前辛桃馥表现的是一种猫的骄矜和狡黠那种娇态更像是一种包装。现在这个冷冷淡淡的辛桃馥,或许才更接近他的本我。
    司延夏抚掌而笑:既然这样,我先送你。
    说着,司延夏亲自为辛桃馥打开了车门,就像是一个绅士对待一个值得被礼遇的人那样。
    辛桃馥径自钻进车子,坐在柔软的皮座椅上。
    司延夏随即坐到驾驶座上。
    辛桃馥又开口说:我叫你做的事呢?大概他也察觉自己语气太冷太硬,便笑笑说:我可为了帮你把先生也得罪了,学长可别赖我的账。
    嗯?哪能呢?司延夏笑了笑,但我不明白你想要干什么。今天的事情,你确实没真正触怒殷叔叔。但你叫我做的事,若被他知道了,那可不会轻易了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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