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虫星去考 研——纵月小齐(18)
他看不出陆怀有悔改的意图,当即干脆果断地甩开对方的手,冷眼看着雄虫趴在舱壁上气喘吁吁地挣扎:催化药剂是你自己喷的,诱导剂也揣在你怀里,就连那只雌虫,你也提前数次接触过。
陆忱的声音十分平静、冷淡:你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果一定要怪另外的虫,又能怪谁呢?
他凝视着雄虫憔悴不堪的侧脸,淡淡地续道:哦,你还可以怪蒙希。
陆怀听到这个名字时惊诧地睁大了眼,他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你在胡说什么,我、我怎么会怪雌君呢?
雄虫与其是在回应堂兄的话,不如说是在反复说服自己:没错,雌君是对我最好的家虫,我永远也不会怪他。
陆怀强撑精神,细看陆忱的神色,却失望地发现对方还像从前一样,即便在眼下这仇虫相见的场合,也保留着平静与克制,令他无从分辨堂兄到底是真的掌握了事实、还是仅仅在骗他说出真相。
他想到此处,憔悴不堪的脸上竟然十分坚定:害你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不会胡乱攀扯,你也休想利用我诬陷任何虫。
陆忱原本以为他依附于蒙希只是权宜之计,单纯为了在陆家有所依靠,现在却有点唏嘘:原来那只表里不一的亚雌就是陆怀在这世上唯一真心相待的虫了。
他所依附的也许并不是蒙希作为家主雌君的权势,而是对方向还是幼崽的自己伸出援手、照料数年的那份感情。
换言之,陆怀比他预想的更倒霉、更愚蠢,也更可悲。
陆忱问道:你今天为什么想见我?
陆怀怔了一下,轻声笑着说:我听他们说联邦出了一只S级雄虫,当然也想看看。
他在修复舱里坐直了,破罐子破摔似的,十分坦率地歪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堂兄:我原本还藏了一支催化药剂,本来想着如果你还没彻底进化好,就再出手料理你一次。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用不到了。他颇为遗憾地摊开手,习惯性地撩了下耳边的碎发。
陆忱叹了口气,他唤醒只虫终端,将弹出的光屏设置为共享,把陆怀幼崽时期的病例拍到他自己脸上:看来你完全清楚它的药效那么,你以为自己就没服用过催化药剂吗?
光屏上呈现的是经过分析后的身体数据折线图,陆怀在虫蛋时期曾经受到重创、提早破壳,从出生起就比同龄虫崽体质更弱,一直无法凝聚足够多的能量成年。
折线的走向在蒙希进入陆家的那一年发生了显著改变,原本表现平庸的幼崽在三年内迅速完成二次进化,陆忱以指尖轻碰那个醒目的拐点:你就是在这时候第一次用药。
陆怀死死盯着面前的光屏,他的手指再度神经质地痉挛起来:不、我没有
陆忱平静地陈述着事实:雄性长于精神你的精神力呢?你作为A级雄虫,感受过自己的精神丝线吗?
他将另一份诊断结果在分屏上打开:你的精神力强度连雌性的一般水平都达不到,真的没怀疑过自己的进化过程吗?
陆怀眼中落下两行泪,他的脸颊瘦削、苍白,泪水却丰盈而充沛:你在说谎。
雄虫一声呜咽,泪眼朦胧地看着诊断书末尾那句该患者长期服用催化药剂,且与等级过低的雌性结合,造成不可逆的天赋倒退,狂乱地否认道:你说谎!这明明是陈燃的诊断,他是你舅舅,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陆忱自认不是圣人,做不到原谅每个伤害过自己的仇家,陆怀虽然受到别有用心者的蒙骗,但本身并不单纯无辜。
可他如今有更长远的打算,因此不得不向陆怀说明真相,还要争取对方的信任、耐心地与他争辩。
雄虫沉默了一瞬,调出了蒙家名下某位医生的取药、用药记录:这只雄虫一直负责为你调养身体,蒙希授意他配了什么药,写得这么清楚,你看不懂吗?
他直视着陆怀的眼睛,一点也不委婉地说道:还不明白吗?你的家主雌君在唆使你利用催化药剂干扰我进化以前,就已经在让你长期服药了。
S级雄虫抱臂站在墙边,挺直的腰背没有倚靠墙壁,目光里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你一次也没怀疑过突然进化的真相吗?
第24章 公开诉讼
陆怀弓着背坐在修复舱里,仰起头怔怔地盯着眼前的光屏。
为了确保隐蔽,那位医生为他开具的药剂中含有剂量很小的催化成分,在进化后改为服用缓释剂,不至于突然造成患者的身体改变、引起他虫的关注。
蒙希的雌父曾经是中心医院的副院长,如今经营着几家高级疗养机构,亚雌从小耳濡目染,经常为雄主和家中晚辈们调制营养剂,被陆家族虫视作改变陆怀坎坷命运的善良雌君。
陆怀的嘴唇有些颤抖,常年含笑的眼角挂了一道干涸的泪痕,瘦削的脸上只有一双蓝眼睛还显露出一丝活气。
雄虫的表情有些迷茫,半晌才声音沙哑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能提前完成二次进化。
陆忱对他的情况心知肚明,对方虽然先天不足,但比腺体受创的原主还是强了不少,如果好好休养,进化速度也不会比同龄虫滞后太多。
如果蒙希没有决定一箭双雕地资助他,既博取家虫的好感,又将幼崽作为近在咫尺的试验品、观察自家研制出的催化剂成效的话。
陆忱不能原谅陆怀一再欺压原主、暗算自己,却也有些怜悯这只雄虫以一腔真挚的感情错付他虫。
他对联邦病房中的常规设备十分熟悉,察觉到陆怀神色有异,当即迅速打开医药箱、找到针剂,抓起陆怀细瘦的小臂,熟门熟路地为他注射了镇定药剂。
刚才还在歇斯底里的雄虫此刻表现得平静多了,他泪眼朦胧地注视着光屏上频繁的取药记录,一声不吭地任凭摆弄。
监测仪器仍在疯狂报警,昭示出他正在经受着剧烈的精神波动。
此情此景太过眼熟,陆忱脑中蓦然想到了受尽羞辱的原主,小幼崽也曾多次含泪咽下心中委屈、被迫伪装成无事发生,却被监测仪一再泄露真实情绪。
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的不只有陆怀一个。
在他看来,陆怀虽然童年坎坷,但严重缺乏共情、对他者的感受没有最基本的关照,所以才会欺压雌性兄弟,还捧高踩低地侮辱原主。
眼下他经历的痛苦比当年的小雄虫还要深重,也许能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怎样的错事。
正像陆怀自己所控诉的那样,十年过去,他们二虫的境遇再次调换了,谁能不说一句天理循环呢?
坐在诊疗舱里的雄虫一脸麻木,勾着头十分呆滞地静止了片刻,忽然挺直腰背,迷惘地抬头问道:雌君是故意的吗?我我难道没有像陆恒一样爱他吗?
陆恒是蒙希所孕育的雄子,只比陆忱年幼一岁,现在已经在中央研究院修习,始终受到陆凌无微不至的宠爱。
得知自己等级倒退时陆怀只是陷入短暂的崩溃,眼下他忽然被尘封多年的真相拍了一脸,顿时连精神都开始恍惚起来,只觉十年来的感激和爱戴都是一句荒唐的玩笑。
我将他当作雌父啊
陆怀在面对强势的对手时一向乖觉,他从来不敢嫉妒陆恒、不敢表现得比蒙希的亲生雄子更抢眼,生怕引起对方的恶感,他始终认为家主雌君同样将自己看作值得关爱、提携的后辈,为此对亚雌的关照心怀感激。
而事实上,那只言笑晏晏、从来都亲切温和的亚雌长辈,竟然从始至终都只将他作为违禁药剂的试验品,在心里计算着如何榨取他的价值、笼络他的忠诚。
他竟错把仇敌当作雌父,认为对方提供的药剂有效地改变了自己进化困难的厄运。
陆怀的心被仇恨反复噬咬,趴在冰凉的舱壁上干呕出声。
他淌了满脸泪,无比颓唐地伸手捂住了眼睛,极力平息剧烈起伏的心绪,但还是从鼻子里咳出两行血来,哀哀发问: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陆忱没有说话,因为他同样无法理解蒙希的思路。
那只亚雌好像鼓足精神要把陆家雄性幼崽都祸害殆尽一样,生怕他们挡住陆恒前进的道路,不管对方是否具有实际威胁。
房间里弥漫着十分压抑的沉默气氛,隐约能听见陆闻在走廊上徘徊时,军靴轻叩地面的微响。
许久,陆怀终于放下手来,露出一张狼狈的脸,眼神却平静多了。
他嗓音沙哑地提出要求:我要再看一眼诊断报告。
他的身体虚弱到无法承受终端的微小辐射,是以加护病房不允许患虫佩戴光脑,陆忱满足了他的心愿,唤醒自己的终端,再度调取蒙希暗中用药的记录。
镇定剂在血液中慢慢发挥着调节作用,陆怀前襟沾满了血,他顾不得自己一身污秽是否惹虫厌烦,从修复舱里挣扎着探出手,慢慢划动眼前悬浮的光屏。
他沉默着看了半晌,憔悴不堪的面容转向陆忱,强打精神:你答应来见我,是不是早就打算将这些事挑明?
陆忱颔首道:没错。
陆怀的湛蓝眼眸有了些波动,恨意像湖底封存的漩涡一样,从解冻的冰面上席卷而来,他整只虫逗更生动了一些,似乎被仇恨所照亮:你要什么?
陆忱收回只虫终端,平静地说:要你在全联邦面前作证指控蒙希,做得到吗?
憔悴的雄虫沉默了一会儿,小钩子般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放,似乎在暗自评估这个提议是否可信:你打算公开起诉他?
既便遭遇大变,他依旧是那个凡事以自我为先、十分乖觉的陆家雄子,面对陆忱的提议,第一反应是质疑对方的决心:如果你中途撤诉,我怎么办呢?
陆怀满是恨意的眼中带了点歇斯底里的绝望:你还有元帅、还有家虫,我什么都没有了。
陆忱当然不会放弃起诉蒙希,但他同样不喜欢堂弟墙头草般的行事风格,当即挑眉反问道:所以你不答应吗?
陆怀喘着粗气思虑片刻,神色剧烈变化,最终还是抬起头咬牙说道:我答应。
陆忱微微一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枚小型通讯器:这个设备运行时辐射很低,能进行基本的联络,你带在身上,发生任何意外可以随时找陆闻。
他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或者找我。
陆怀虽然缺乏共情、对他者的感受漠不关心,却十分在意其他虫对自己的看法,他接收到堂兄的目光,立刻神经过敏地认为对方在嘲讽自己。
可他竟然不能反抗,唯一的报仇机会和重新康复的可能都攥在这只虫手中,他连口唇相机也不敢。
雄虫脸色苍白,手指在通讯器凹凸不平的表面僵硬地收紧,扯着嘴角牵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您费心了。
在不算太漫长的谈话中,S级雄虫刻意收敛了周身强势的精神力,但虚弱的雄虫依然感受到了相当大的负担,直到陆忱走出房门,才霍然长出一口气。
陆怀趴在修复舱外壁上,将滚烫的侧脸贴近冰冷的合金外壳,刚好能看到门外正与医生交谈的陆闻。
这只雌虫兄弟一向受到他的轻贱,但在等级倒退的今日,连亲雄父也不肯在他床前站上一站,肯为他做些打算的竟然只有陆闻。
陆怀的头脑在药效作用下恢复了运转,他想起军雌冷淡的目光和日益增多的呵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再度受到了已逝雌父的荫蔽。
他不值得被爱,所以也从没有过真正爱他的虫。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陆怀眼中又落下两滴泪,他的视线一片模糊,挣扎着伸出手去摸床边的呼叫铃。
南星湾皇冠区,灯火通明的陆宅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陆家在主星的发迹尚未经历几代,虽然资产极其丰富,根基却浅,因此十分重视家虫之间的紧密联系,非但不提倡直系子侄在成年后搬出主宅,还经常举办一应娱乐活动加深彼此间的亲情。
作为家主的陆凌除了对与自己相貌相差甚远的陆忱十分不喜,对其他晚辈都称得上和蔼。
蒙希出身旧帝国时期流传下来的望族,他的雄父蒙肖曾任联邦上将,家中很少有幼崽降生,雌君只孕育了这一只亚雌,对他十分宠爱。
他站在小露台上,垂眸注视着庭院中欢乐宴饮的陆家族虫,十分厌烦地张开折扇,掩住唇边的冷笑,对这些空有财力却粗鄙不堪的家虫们十分鄙夷。
幸好我的陆恒没有沾上这些该死的平民气,蒙希想到在外求学的雄子,心情稍稍好转,吩咐身旁的侍者为他取一杯酒。
偌大的皇冠区仅有一座住宅,晚风将不远处花圃中的植物香气送到亚雌身边,他站在露台边缘远望,看见开阔的视野中渐次亮起一座座能源灯。
那是他新婚时,刚成为家主的陆凌亲自购置的礼物,每座灯的底部都镶嵌了雄主所挑选的珍稀矿石。
作为陆家的家主雌君,就该一掷千金、优雅矜贵,无论在家宅内外都要保持亲和温柔的形象,不然如何体现家族的尊贵与雄主的宠爱呢?
蒙希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心念电转间想到了战死帝国的陈言。
那种脾气又臭又硬的军雌,竟然也配享有他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一切,亚雌眯起眼注视着皇冠区的灿烂灯火,不无得意地想道:曾经拥有又怎么样?现在他才是陆凌所宠爱的雌君,也同样孕育了尊贵的雄子。
而陈言,早就成了一捧无虫知晓的宇宙尘埃。
蒙希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他将小折扇在掌心合拢,脚步轻盈地离开露台,沿着楼梯寻找去而不返的侍者,决定在这个心情美丽的时刻放对方一马,不追究他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他穿过小走廊来到华丽的门厅,发觉原本在此饮酒作乐的家虫们都不见踪影,连随处可见的侍者也消失了。
亚雌微微皱眉,忽然有了些不太美妙的预感。
第25章 让步求和
蒙希一向预感灵敏,还是幼崽时就被雌父戏称为远古龙般的原始直觉。
他在空荡荡的门厅里驻足静立了片刻,一丝古怪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当即加快脚步,沿着门廊转到庭院,果然看见陆家族虫们都在此处聚集。
蒙希敏锐地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些怪异,那些熟悉的面孔此刻神情不同往日,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使这个欢乐的夜晚被迫中断。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