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虫星去考 研——纵月小齐(17)
军雌抿着嘴,严肃正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却喜滋滋的,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喜悦:怎么都看不够。
他那双常年持刀握枪的手此刻灵活地操作着光脑,对亚雌接待员上传的原视频进行了飞快的二次剪辑和处理,将自己与雄虫的同框镜头统统摘取出来,并通过慢放重点突出雄主,保存在私虫终端的加密文件夹里。
每次看都觉得很开心。军雌在当事虫的注视下完成一系列操作,没有表现出羞愧,而是望着雄主的眼睛,十分坦荡地承认道。
陆忱心中越发柔软,他捏了捏叶泽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虫爪:那我也跟着你开心一下。
叶泽不经意间得到一个捏捏,眼睛里的喜悦更明显了,他贪恋与雄主温存的时刻,正准备关闭光脑,却忽然想起一事,当即将光屏调转到雄主适宜观看的方向:您看,南明转载给我一条消息。
南明是叶泽在直行军中相熟的好友,是一只专门做信息收集和分析的军部雄虫,曾经十分讲义气陪同叶泽到布鲁克林营救小雄崽,近来经常用陆忱相关的新闻打趣自己的友虫。
他每天浏览星网的时间比普通虫族多出几倍,再加上细心、效率高,在海量消息中意外捕捉到眼前的这一条,立刻转给了休假在家的好友。
陆忱垂眸读道:陆家A级雄虫天赋倒退:当事虫族昏迷不醒,雄虫协会介入调查。
标题下仅有寥寥数言,并未透露这只等级倒退的倒霉虫的具体身份,但他们二虫都心知肚明当事者究竟是谁。
陆忱沉默了一瞬:这倒是跟我猜测的一样。
叶泽虽然不如雄主聪明敏锐,但他亲手扭脱了陆怀的上臂关节,将包藏祸心的雄虫与蒙家雌虫送到一处,自然清楚对方会有怎样的下场:不知道雄虫保护协会能不能发现,陆怀是受到了催化药剂的影响。
陆忱笑了下,将这条消息转发到自己的只虫终端:可以帮帮他们。
他的指尖在消息栏边缘点了点,目光落在叶泽为自己设置的备注上,说道:明天就要回到军部工作了,有什么需要添置的物品吗?
军雌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耳朵尖顿时红了。
他不想麻烦雄虫,但又不舍得失去与对方外出采购的机会,心理斗争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道:您有什么需要吗?可以刷我的储蓄卡。
傻,你的卡不是已经绑定给我了吗?
被备注为我的星辰的陆忱有些无奈,他垂眸与雌君视线相对,含笑捏了捏对方的指尖。
陆忱敲门时,陈燃正靠在床头翻阅近期的学术出版物。
他枕边放着一瓶湛蓝色的罗莎蒙德,莱恩怕心上虫卧病无趣,特意每天送来一束没有香味的珍稀花卉,调节他成日闭门不出的寂寞无聊。
雄虫研究员对陆忱颔首道:来了?我刚才正好在看你的身体报告。
说着,他伸出手去操作面前悬浮着的光脑,解除隐私浏览模式,让小外甥也能看到屏幕上的信息。
这种光脑比普通虫族使用的设备在体积上大了几倍,研究员们专门用它来做精密计算和数据分析。
陈燃调出了陆忱二次进化后的检测报告,同时分屏浏览着自己写了很长的分析结果,既欣慰又有些困惑地总结道:你身上腺体缺陷的症状正在逐渐减轻。
原主的腺体疾病持续了十年,但染病的原因其实十分偶然。
小虫崽在雌父去世后意志消沉,独自一虫外出时不小心闯入了一座废旧的能源加工厂,那座工厂在搬迁中贪图便利,将许多废弃材料违规露天堆放。
原主毕竟年幼,懵懂之下误触了其中一样辐射性很强的污染能源,当时舅舅和医院诸虫都认为是这种物质进入到幼崽体内、抑制了几项重要激素的分泌,才会导致突然发病。
陈燃曾是中央研究院虫体生命科学方面最年轻而权威的专家,他皱眉注视着小外甥的报告单:它逐年衰减的变化规律太特殊了,尤其二次进化后,数据跟以前预测的走向完全不同,我现在怀疑并不是那场意外直接导致了你的腺体缺陷。
仅凭能源工厂里残存的有害物质,也许不足以让小雄虫十年来饱受折磨。
陈燃叹了口气,斟酌道:现在看来,大概率是有虫曾经对你用药,但它的药效持续了十年,已经无法再发挥作用,所以才急着让你离开布鲁克林、重回主星。
这句话所指涉的罪魁祸首太过明显,雄虫研究员在说话的同时想到了早逝的兄长,积压多年的愤恨不甘使胸腔隐隐作痛,连湛蓝的眼眸也瞬间阴郁下来。
他偏过头,不让小外甥发现自己身上的戾气。
陆忱十分体贴地盯着光屏上的分析结果看了许久,等舅舅的情绪稍微平稳,才开口说道:我在进化当天误服了催化药剂,这会有影响吗?
谈到专业领域的话题,陈燃心中郁气消散不少,但他对二次进化当晚的风波了解不多,对着体检数据沉吟片刻,看向已经成年的小外甥:目前看没什么大问题,但还需要后续观察,这段时间按时服用我为你专配的营养剂就好。
陆忱点点头,他的身体情况自己也很清楚,进化后确实越来越健康,不需要像幼崽时期一样随身携带针剂、只要情绪激动就会原地休克。
将体内残余的辐射元素代谢完毕也许指日可待。
陈燃这时看起来体力不错,没有表现出疲倦劳累的征兆,陆忱略一思索,抬手唤醒自己只虫终端,将另一份打包好的数据传送给舅舅:您能帮我也看看这份身体报告吗?
陈燃欣然应允,他低头看了一会儿,在光脑上噼里啪啦地敲了几个键,皱眉问道:这是谁的身体数据?他的情况太危险了。
陆忱没有直接回答舅舅的问题,他不想让卧病在家的雄虫为这些繁琐的家事担忧,却又实在需要专业虫员的证实,只好含糊其辞地追问道:这份体检记录里,是不是也有服用过催化药剂的症状?
陈燃更惊讶了,他眯起眼看向小雄虫:确实是,最早的记录发生在一次进化后,之后定期摄入,所以虽然提前完成了二次进化,但实际上身体并没达到成年的要求,只营造了短暂的虚假繁荣。
与陆忱此前的猜测完全一致,他的堂弟陆怀,果然就是那个倒霉到极致的实验对象。
他充分信任陈燃在此方面的权威性,微微颔首道:多谢您的指点,我心里有数了。
陈燃迟疑了一下,他看着手中这张来源可疑的数据板,低声问道:小忱,这些体检数据是严格保密的你侵入了中心医院的信息系统?
被当场戳穿的小雄虫没有否认、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表示羞愧,他的棕色眼睛跟早逝的陈言上将极其神似,都是一样的冷静和镇定,仿佛绝不会为外物所动:我总得找到一些能跟亲雄父谈条件的筹码。
陈燃有些疲倦,他摇了摇头,有些责备地看向小外甥:中心医院的信息密保做得很严格,据说还定期核对病例的查看记录,我只是担心你被发现。
陆忱虽然正式接触光脑没多久,但他似乎理所当然地知道该如何摆弄这些复杂的系统,连在军校修习过《信息与安全》的叶泽都甘拜下风,任由他亲自闯入中心医院的病例库、偷取陆怀十多年前的体检报告。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充分信心,却不想在长辈面前表现得太过狂妄,只好勉为其难地谦逊道:我确实技巧不佳,但他们的安保也还没达到严丝合缝。
陈燃被气笑了,又实在喜爱他聪明的头脑和强硬果决的行事风格,当即十分无奈地摆手道:你去吧,出了任何事记得回家求助。
言语中流露出莫可奈何的溺爱,倒是跟无条件维护自家虫崽的莱恩十分相像。
陆忱心中一暖,他不敢再打扰病中的雄虫,当即带着自己的体检报告和陆怀的病例告别陈燃,刚走到楼梯口,就感到只虫终端传来一阵震动。
那是来自许久未见的陆闻的通讯请求。
第23章 催化药剂
陆忱按照约定准时到达位于中心城的一家小型医院,忧心忡忡的陆闻已经在病房门前等待许久。
荒星一战后,陆闻被莱恩送到军部医院养伤,这对堂兄弟回到主星就没见过面,相对无言地沉默了一瞬。
陆闻倒不是对雄虫进化后的面容感到陌生,毕竟这张脸近来在星网上存在感太强,他只是对眼前已经成年的堂兄有些本能的敬畏和疏远,难以将其与上一次见面时的圆脸小幼崽重叠为同一只虫。
军雌瞥了一眼雄虫压迫感十足的脸,犹豫着开口道:非常冒昧,感谢您能来赴约。
陆忱对堂弟古怪表现背后的原因心知肚明,他直接了当地说:我们在荒星一起迎战过星匪,你救了我和叶泽的命,无需这么客气。
陆闻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他自己都是叶泽从敌虫爪下抢回来的,因此对救过我的命这句话不太赞同,但毕竟堂兄愿意表现出善意、而没有像其他高阶雄虫一样欺凌雌性兄弟,这对他来讲就足够了。
雌虫显得有些紧张,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表明了来意:我兄长不,是陆怀,陆怀他病得很重,一定要见您一面才肯服药。
陆闻表情复杂地说:或许您没收到家中的消息,陆怀他等级倒退了,现在虚弱得连天赋检测都无法进行。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陆忱心里并不意外。
他只是有些惊讶事情的严重程度:连检测器那点辐射量都无法忍受,即便他缺乏医学素养,也知道对方此刻的处境比当年的原主还要艰难。
雄虫在叶泽和莱恩等家虫面前始终十分柔和,但在外虫眼中,他那副公事公办的平淡态度已经像是在不动声色地吓唬虫。
陆闻被这束目光注视得非常心虚,他腰背挺直地站好,像给上级汇报工作似的,对堂兄说道:我回到主星、治好伤以后就从家里搬出去了,现在每天住在军部宿舍,没有继续忍受陆怀的欺压。
陆忱哦了一声:我以为你忘记了,还想一辈子当个出气筒。
陆闻想起从前的自己,十分羞愧地挠了挠头,他很感激堂兄和叶泽的提携:叶上尉为我引荐了直行军的下属部门,我很珍惜这次工作机会,绝对不会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了。
说到此处,年轻雌虫的目光有些悲哀和无奈:我以前受过陆怀雌父的照料,否则可能早就夭折了,虽然我并不欠陆怀,但不得不报答那只虫的雄子。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请您相信我。军雌带了几分哀求:他一定要见您,不然就不肯接受治疗。
陆忱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他对陆怀没有一丝好感,但那只雄虫十分聪明,知道通过陆闻联系自己。
陆闻在K380号荒星上为他和叶泽受过伤、流过血,本身又是个心地善良、性格坚毅的雌虫,除了曾经有些受气包倾向之外问题不大,正如陆怀所猜测的那样,他愿意赴约,避免军雌夹在中间为难。
但对方没猜到的是,他最近恰好也在谋划何时与虫见上一面,陆怀自己找上门来,倒省去他许多功夫。
陆忱颔首道:我知道了,进去吧。
陆闻脸上带了点喜色,立刻以一张芯片刷开了特护病房的门禁。
陆怀仰面躺在监护舱里,正用两只手抵住透明舱壁,徒劳地尝试顶开封闭的舱门、脱身而出。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样貌似乎完全变了,手腕纤细到仿佛不堪一折,脸色十分苍白,眼神却格外怨毒,像两把小钩子,直盯着走到近前的陆忱看个不停,不知对他们在门外的对话听进了多少。
陆闻有些尴尬,他注意到兄长淬毒般的神情,很不客气地皱眉呵斥道:怎么又想逃跑?修复舱对身体有好处,你想耗尽能量、虚弱而死吗?
陆怀的表情顿时更激动了,瘦弱的胸膛呼哧呼哧地上下起伏,监测仪器接收到超出正常水平的波动,立刻嗡鸣着发出警报。
陆忱垂眸看向躺在舱内的堂弟,觉得眼前这只缩水的雄虫像一具快被风干的木乃伊,他阻止了想要呼叫医生的陆闻:别去,你把舱门打开,我跟他谈谈。
陆闻有些迟疑,原本激动的陆怀却立刻平静多了,连实时监测仪上的超标数值都有所回落。
修复舱内的雄虫双手比比划划,极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年轻军雌十分惊讶,他现在有些盲目崇拜这位S级堂兄,几乎要相信对方可以靠脸治病。
雌虫很是顺从地按照陆忱的意见开启舱门,又升起软床,为陆怀腾出一片可以坐起来交谈的空间,接着就关门离开了,给两位兄长提供私密的谈话场合。
在短时间内迅速变得形容枯槁的雄虫嗬嗬一笑,他的银发不再散发着月光一般柔亮的清辉,而是像一捧衰败的枯草:你满意吗?现在我们的身份调换了你是高阶雄虫,而我是个废物。
陆忱不为所动,他淡淡地回道:一开始就是这样。
陆怀怔住了,随着陆忱的话,他不甚清醒的头脑艰难地回忆起了遥远的童年:雄父的蔑视、雌君的辱骂、卑微的自己,还有天分极佳、活泼开朗的堂兄。
比起长辈们的鄙夷,年纪相仿的同龄虫虽然一次也不曾对自己表达恶意,但对方的优秀和善良本身就是最锥心的嘲讽。
属于幼崽陆悯的经历席卷而来,他几乎难以呼吸,倚靠在冰冷的修复舱上喘息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确实是这样。
瘦弱雄虫的眼角依稀有泪,他的鼻尖跟着脸颊一起泛起病态的潮红,手指神经质地痉挛了几下,嘴里不自觉地重复喃喃道:确实是这样从一开始我就是个废物。
陆忱转开目光,不想直接注视他虫不体面的时刻。
与幼崽时期一样,他的礼貌和分寸感被格外敏感的堂弟误解为不屑与嘲讽。
陆怀歇斯底里地挣扎着直起身,张开一双瘦到脱形的手直直扑向陆忱:都是你!你妒忌我是A级雄虫,故意害我跟那只卑贱的雌虫结合!
他死死抓住堂兄的衣角,绝望地控诉道:本该是你躺在这的本来就应该是你!
陆忱自认是个好人,对恶徒尚且保留了一丝底线的同情,因此能够理解陆闻对兄长的最后让步,但与此同时,他的耐心和容忍力也是有限度的,对这种想要加害自己的恶徒就更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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