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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繁华 作者:沐声

    第3节

    厉容锐失望地倒回床上,缓缓挪了一下身体,变成侧卧的姿势,腿也跟着蜷缩起来,整个人窝成一团,他张了张嘴,本来就干裂地嘴唇又痛又难受,舌头上立刻尝到一丝丝血腥味,干脆把脸也半埋进枕头里,垂在身侧的手却捏成了拳。

    半个月前,他还是厉丰的总经理,刚刚完成了海沙集团的兼并,事业圆满人生得意,他以为在经历了十来年的艰苦之后,终于能和心爱的人过上好日子了,结果就在他准备好了一切,打算带着小惟飞去国外度假顺便求婚的时候,竟然出了车祸。

    他只记得失去意识前有车子迎面朝他冲过来,车灯让他睁不开眼睛,就算他踩下刹车,车子还是不受控制地高速迎了上去,然后玻璃飞溅,呛人的血液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几乎涌到喉咙,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在医院,反而躺在一间很黑的房子里,窗帘拉得很紧,侧边的位置却露出一点点月光,让他看清了所待的地方,窄小的床铺,比他家厕所还小的空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

    脑子就像炸开一样的疼,忍不住开始咳嗽,没完没了似的,渐渐就察觉到不对。

    厉容锐还记得当时有多么惊悚,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细弱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不断往下沉,直到挣扎着爬起来,借着月光看清了自己的手和身体,整个人都僵硬了。

    即便是在商界驰骋多年,早就练就得一身处变不惊功夫的厉容锐在那一刻也露出了骇然的神情。甚至几分钟之后,他才彻底接受了事实。

    他从成年人变成了孩子,待在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地方,起因……大概就是那场车祸。

    天亮之后,出了那间小房间的厉容锐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套房子,分明就是厉家在成川的老宅。只是之前待的地方是杂物间,黑漆漆的一片,再加上半夜里他心神恍惚,一时没有认出来,看清楚周围环境的同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等到跑到镜子前,他的猜测也变成了现实。

    镜子里的这个男孩他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但他从不知道,自己吩咐老宅的人妥善照顾的孩子居然过得……这么凄惨?

    厉容锐父亲心脏病突发去世后,母亲也跟着改嫁,姐姐厉思敏三年前和恋人出国游玩遇上意外,留下一个二岁大的孩子,厉思敏的恋人是个孤儿,孩子的抚养权就落到了厉容锐母亲的身上,他母亲一向凉薄,又当惯了贵妇,如今身为董家的太太,对这孩子更不会有多在意。

    厉容锐偶尔去探望时,常看见这孩子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吵不闹很乖巧,但对什么人都没太大的反应,那时候他就知道把孩子放在他母亲那里恐怕是要出问题。

    厉存焰当初跟的他姐姐的姓氏,本来就是厉家人,又是叶思齐的外甥,更是她姐姐唯一留下的孩子,袁竟惟向来心软,知道了孩子的情况就说干脆收养了孩子他们自己养。

    只是那时候不管是厉家还是袁竟惟本身情况都不好,他们根本分不出心思去管这孩子,厉容锐把孩子接回来后就送到成川老家,袁竟惟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接着,袁家破产,厉家也陷入了大麻烦,再之后他和贺佑钦结了婚,孩子的事情更是被抛到了脑后。

    和贺佑钦结婚后,关于袁竟惟的那些过往他一想起来就难受,虽然后来正式得到了厉存焰的监护权,他也没有把孩子放在家里,而是在成川请专门的人来照顾。

    这两年厉容锐也会抽时间定期去看孩子,厉存焰身上有缺陷,小时候生病坏了喉咙,这也是董夫人不大在意这孩子的原因,因为他拿出去不能作为董夫人炫耀的资本,反而会被人暗地里嘲笑,以董夫人的高傲,怎么可能想把这样的孩子带在身边。

    厉存焰说不了话,性格也很闷,厉容锐更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小孩子交流,所以每次只能给他买东西,又给了成川那些人大笔的抚养费,让他们好好照顾孩子。

    结果一场车祸,他竟然跑到了外甥的身体里,而且这孩子的处境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想起后来那几天的遭遇,厉容锐心里就难受得厉害,他从来不知道,因为他的忽略,厉存焰竟然一直过着被人虐待的日子,明明是厉家的小少爷,过得还不如一个下人,就因为他不能开口说话有轻微的自闭,所以那些人就明目张胆地伤害他。

    而他小小的年纪,根本没办法反抗那些人,厉容锐饿着肚子从成川老宅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发誓要把欺负这孩子的人全部送进监狱。

    遇到了这种事情,厉容锐除了最开始的惊慌,之后倒是镇定下来,他先是通过报纸新闻了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不是最坏的结果,他没有死,只是昏迷不醒一直躺在医院里,这让厉容锐稍稍庆幸,只要他没有因为那场车祸消失,就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最开始,厉容锐从成川跑出来还拉不下面子找人帮忙,但后来又饿又累,身体太小根本承受不了长时间的奔波,最终还是放下了架子,虽然脸僵硬了一点,神情也僵硬了一点,但四五岁的小孩正是可爱的时候,厉存焰瘦丁丁的样子又特别招人怜惜,凭着小可怜的样子得到了不少人的帮助。

    等到磕磕绊绊到了德海,他垂着头表达委屈的表情已经炉火纯青,在厉总看来,这段黑历史一定要牢牢捂住。

    厉容锐自从变成小孩,最想找的就是袁竟惟,袁竟惟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中间分开了几年,但绝对是最了解他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他也只能找他,厉容锐相信只要他看到袁竟惟,袁竟惟就一定能认出他,来的一路上,厉容锐一直这么认为。

    就算脑中偶尔会冒出对方认不出来他,无法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之类的想法,也会被他立刻中断,厉容锐始终认为袁竟惟对他的感情,就如他对袁竟惟一样。

    袁竟惟是大明星,每次到外面都十分小心,一旦公开露面,就会被粉丝重重包围,厉容锐知道一般的场合接近不了他,他不能说话,没办法打电话给他,更不可能借别人的手机给他发讯息,一来这种事情太惊悚,二来,袁竟惟看到这种陌生的消息恐怕还以为是恶作剧,所以他只能亲自去找他,面对面告诉他这件事。

    于是选择了elegant,他装作客人的孩子混进elegant,躲在他给袁竟惟长期预定的a307包厢。

    袁竟惟没接戏的时候,每个星期都会来elegant,他喜欢唱歌,却从来不肯出唱片,也不在外人面前唱歌,唯独在elegant能够彻底放松身心,和厉容锐待在包厢里浅唱几首,厉容锐把这个当成袁竟惟和他之间的默契,也一直很喜欢a307这个私密空间。

    他算好了袁竟惟来的时间,却没想到,服务生竟然会在袁竟惟来之前检查包厢,本来是为了客人的安全隐私和良好体验做出的服务,谁知道竟然让他遭了秧,服务生发现他之后就叫来了保安,然后保安一路拎着他,不管他怎么挣扎,都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往前走。

    想起这个,厉容锐的脸几乎黑成锅底。

    当时,他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袁竟惟,绝不能让保安把他带走,错失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保安拎着他下了二楼,眼看着离a307越来越远了,厉容锐也越来越急,直到突然看到贺佑钦。

    这是他变成小孩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他就和他站在同一条走廊里,面对他时却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厉容锐当时心情很微妙,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也就是一恍惚的念头,非常迅速地被他忽略过去,就算贺佑钦这个人很讨厌,但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帮他了。

    于是厉容锐看准机会挣脱了保安,准备抓住贺佑钦。

    只是没想到,以他的身高仅仅只能抱住对方的大腿,还是以完全扑上去的姿势。

    他跟着贺佑钦还有那个谁回了包厢,这才发现贺佑钦原来在跟几个人聚会,当初他几乎时时刻刻缠在身边,厉容锐差点忘记贺佑钦也有自己的朋友圈。

    然后就是无聊的应酬以及对话。

    厉容锐悄悄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在听到胡凯形容袁竟惟的词语时,他异常的愤怒,却无法发泄,只觉得贺佑钦的朋友果然和他一样无礼又浅薄,心里的厌恶感又冒了出来,只能强自忍耐。

    好不容易说到他身上,贺佑钦终于带他出了包厢。

    他随着贺佑钦到了a307,让他没想到的是,不管他怎么盯着小惟,小惟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一直用冰冷的态度和贺佑钦说话,这样的小惟让他有些陌生。

    等到终于有机会和小惟面对面,在小惟盯着他,他几乎以为对方已经认出他的时候,小惟却狠狠地关上了门。

    他知道没人会相信他变成小孩子的事,他也知道没人会把他和躺在医院的厉容锐联系在一起,他更清楚小惟有洁癖,不喜欢碰脏东西,但他已经努力保持干净了,在他从成川到德海的路上下了几场大雨,他小心翼翼才让衣服保持了干净,只有裤腿怎么都避免不了染上泥点。

    他还知道,小惟肯定因为他昏迷不醒的事情心情很差。

    这些他都知道,但……终究还是有些失望。

    小惟没有认出他,他倾心爱着的人连多一眼都没看他。

    之后的事情,厉容锐就记不太清了,只觉得头又昏沉沉的,力气也没了,然后他好像被什么很暖和的东西包裹起来,他懒洋洋地不想动,在冰冷的雨夜躲在天桥下面的时候,对温暖的渴望就变得异常强烈,那时他就只想埋进那团暖呼呼的东西里,最后大概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厉容锐在病床上翻了个身,看着床头那盏有一点点光的灯。

    看样子他是被人送进了医院,厉容锐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入睡,让自己能够早一点恢复体力。

    他暗自想着,就算这一次小惟没有认出他,还有下一次。

    也许,他还能试图联系一下姚真?

    到了这种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能够信任的人真的太少太少。

    第10章

    在贺文武联系过贺佑钦的当天下午,鼎泰集团总裁办的特别秘书陆海就亲自到了贺佑钦的住所。

    陆海原本是贺文武的秘书,当初贺佑钦初入公司,对鼎泰的各方面都不够熟悉,因此,贺文武派了心腹陆海到贺佑钦身边帮助他熟悉公司事务。

    陆海年纪不大,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工作能力也非常突出,贺佑钦不能手边无人,在陆海被派到他身边时,他也有意对这人伸出了橄榄枝,假如陆海够聪明够有远见,就应该知道与其待在贺文武身边,不如找一只能够长久持有的潜力股,鼎泰的未来迟早是贺佑钦的。

    当然,即便是当初还有些稚嫩的贺佑钦也从没想过,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陆海完全拉到他这边,这位总秘对贺文武影响深远,在最初接触的时间内,能获得他的认可,他这一步就算走的成功了。

    出乎贺佑钦的意料,陆海这个人虽然有心思,却意外地坦诚,贺佑钦也适当调整了面对他的态度,两人除了上司与下属这层关系,算得上是能够说几句真心话的朋友。

    贺文武并没有阻止他们建立私交,反而把陆海派到了贺佑钦身边,作为他将来的助手,这也是贺佑钦在鼎泰最初的班底成员。

    贺佑钦没怀疑他父亲的用心,贺文武即便很多时候和他关系生疏,甚至常常对他视而不见,但是在公事上他的确把贺佑钦当成继承人在培养。正因为这样,当初贺佑钦为厉容锐闹出的事情才更叫他恼火。他需要的是一个精明稳重甚至冷情的继承人,而不是为情所困的世家公子。

    贺佑钦上辈子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厉容锐的这一段。

    他的父亲把陆海派到他身边后,陆海也的确帮了他大忙,让他以非常快地速度融入了鼎泰,后面他能够在公司顺利推行收购南极星的案子,人缘的优势不可磨灭。

    直到南极星让他狠狠跌了一跤,贺佑钦在日后反思时才发现其中的不对。

    当初与陆海相交并没有那么顺利,这种不算顺利的过程反而让他降低了对这个人的戒心,他的确在陆海的引领下快速地进入到鼎泰的核心圈,但同样,也缺乏了足够的根基,这让他变得岌岌可危而不自知。

    再者,当初渴望成功的心态太强烈,让贺佑钦忽略了越是急进越容易暴露自己的缺点和短板,让人有机可趁,在他以为成功的时候反而跌进了深渊,自此失去了在鼎泰的话语权。

    贺佑钦没有被彻底击垮,他拥有了第二次机会,所以他开始低调,开始默默观察,并且察觉到陆海身上的异样。

    贺佑钦顺藤摸瓜,查到了芦辉身上,最终发现南极星的确是个有潜力的公司,但自从南极星放出资金短缺,无法再维持公司基本运营的消息时,已经做下一局棋。

    芦辉,芦珊的亲弟弟,贺锦文的舅舅,南极星收购案失败后的得益者之一。

    贺佑钦查到这些之后非常惊讶,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觉得芦辉这个人能有这样的心机,他或许有心思也有野心,但论起设局,那样一步步刁钻地引人入套,瞄准了人心的计谋始终不像他的手笔。

    贺佑钦在暗处窥视,慢慢排查他身边的人,陆海的确是芦珊和芦辉两姐弟放在他父亲身边的眼线,或者说是内应,但他到底是不是策划了这一切的人尚不可知。

    之后,贺佑钦找准机会跳出了鼎泰,在短时间内,他无法撼动某些人在鼎泰的位置,只能暂时寻常一个较为安全的环境发展自己,所以他成立了飞扬,业务的核心也没有放在德海。

    他在德海留下了几个心腹,帮他监视着鼎泰的情况,却没想到,鼎泰竟然会在一夕之间彻底崩盘。大厦将倾,就算他连夜从法尔兰赶回来,也没来得及挽回,他父亲经营了一辈子的鼎泰最终沦为了他人口中的肉食。

    在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贺文武的绝望。

    贺佑钦亲眼看到那个一向对他横眉冷对的老人倒在地上,失魂无助,泪流满面,也是那个时候,一直藏在贺佑钦心底隐秘角落里的恨意,缓缓消散。

    他和他父亲的感情或许永远好不起来,但贺文武始终是他父亲,他不能让他输的不明不白。

    只是正当他打算调查这件事,他父亲却意外地提出让他收手,让一切都随着鼎泰的结束而湮灭。

    贺佑钦尊重了他的想法。

    鼎泰的轰然倒塌,让贺佑钦意识到两个问题。

    一,商场之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以为的真相也许只是下一个骗局。

    二,永远不要小看女人。

    那一次,贺佑钦愿意遵从他父亲的意见,不插手到这件事里,但这一回连时空都变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改变?

    就像现在,他与陆海面对面地坐着,已经知道了对方此行的来意。

    上一次,陆海被他父亲派到他身边带他熟悉鼎泰,这一次他同样被贺文武派来,不管源头是什么,结果却没有变,贺佑钦面带微笑,对着彬彬有礼地男人颔首。

    “陆先生,你好。”

    “贺少,你好。”陆海伸出手与他握手,比起上辈子的谨慎,这一回的初次见面他显然要放松得多。

    感谢这辈子的贺佑钦成功塑造了为爱情不要江山的良好形象,多情的名声在圈中广为流传。

    谨慎如陆海也放下了大部分的戒心。

    贺佑钦把他传言中的温和优雅表现得淋漓尽致。

    “陆先生这次来是为了?”

    “您叫我陆海就行了,非常抱歉冒昧打扰您,我是为了鼎泰的事情来的。”

    “鼎泰?”厉容锐要和贺佑钦离婚的事情,别人不知道,贺文武却是知道的。

    贺文武的心思很矛盾,他并不想儿子一直跟个男人在一起,又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就这么被人利用一遭还成了被甩的那一方。

    所以在厉容锐提出要和贺佑钦离婚时,他虽然同意了也趁机敲了一笔竹杠,要求对方在短时间内暂时不要把消息放出去,这些厉容锐都答应了。知道他会突然发生车祸。

    如果这时候再把他们已经离婚的消息放出去,不止不能起到撇清关系的作用,还会引起外人的质疑,怀疑他们是为明哲保身故意丢出了烟雾弹,股价能不能恢复还是两说,名誉肯定要受损,与其这样,不如联合厉丰的人,把事情圆过去。

    帮厉丰一把,厉容锐那小子将来能够醒过来,自然要感激他们。

    就算醒不来,他们所做的对自己也没有坏处。

    贺文武想好了一切,就打了电话给贺佑钦。

    但贺佑钦的态度冷冷淡淡的,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起这个儿子的任性,干脆把得力助手陆海派到他身边协助他和厉丰的人交涉,也让贺佑钦对鼎泰多一分了解,算是摘掉他南极星收购案负责人头衔的一点补偿。

    “贺少有联络过厉丰的人吗?现在鼎泰的情况和厉丰紧紧相连,厉总出了事,关系到的不止厉丰还有我们鼎泰,如果能联合起来应对这件事,相信对双方都有益处。”

    贺佑钦微微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放低了声音,似乎有些忧愁,“如今,他躺在医院,你们只想到鼎泰的股价……”

    陆海显然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但他很快消化了这种情绪,“贺少,我知道您担心厉总,但是现在公司的情况不太好,您要以大局为重,我们这样做也是在帮厉总的忙,您也不想他醒来看到厉丰一片混乱吧。”

    贺佑钦点点头,似乎认可了陆海的说法,“那你们想我怎么做?”

    陆沉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您只要配合我就好了。”

    厉丰集团

    “你再说一次?”袁竟惟从座位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姚真。

    “为了稳下厉丰,这是现如今最好的办法。”

    “我不同意。”袁竟惟嘴唇颤了颤,愤然地看着姚真,“凭什么,他们明明已经离婚了。”

    “现在我们不可能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厉总已经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如果再爆出厉丰和鼎泰分道扬镳的消息,会对公司产生更大的影响。”

    “那你想怎么做,你还想怎么做,除了从我这里拿走厉丰的股份给贺佑钦,你还想做什么?姚真,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就连他给我的这一点东西你也要全部都拿走吗。”

    看着袁竟惟苍白的脸色,姚真眼神微动,他垂下眼,“抱歉,袁先生。”

    袁竟惟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紧紧抿唇,“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要先发制人。现在厉总的消息虽然散播出去,但大部分媒体只是跟风报道,并没有明确的讯息,我们先一步对外言明厉总的情况,防止他们恶意揣测,避免那些人在股市上狙击我们。”

    “还有呢?”袁竟惟盯着他。

    姚真没有看他,径自说道,“找到合作的媒体,渲染厉总和贺佑钦的关系,至少要对外表明,他们的关系很好,没有裂缝,在厉丰艰难的这段期间会得到鼎泰的全力支持,杜绝负面新闻。”

    “所以,我就成了那个笑话?”袁竟惟沉沉看着他,“你这么做,是不是就在告诉别人,不管他贺佑钦是个什么人,他都是厉容锐名正言顺的另一半,在这种时候别的人帮不上他,只有他贺佑钦能够帮他。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姚真,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你知道这样对我有多不公平?”

    姚真没有开口。

    袁竟惟深吸一口气,“明明是我先认识容锐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可以在一起的,为什么?”他颓然靠在沙发上,“当初要是我没有去找容锐没有求他帮帮袁家,他就不会答应贺佑钦和他结婚。”

    “袁先生,我很抱歉。”许久,姚真才低声道。

    “关你什么事?”袁竟惟自嘲地笑笑,眼神深处一片晦暗,“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只要能帮到容锐我没有意见。不就是被人嘲讽几句吗?我还受的了。等容锐醒来我们会证明谁才是站在他身边的人。”

    贺佑钦送走了陆海,拿起手机到了阳台,他站在窗台看着外面的男人驱车离开,同时拨了电话给郭睿。

    “贺少,有什么事找小的,小的立马去办,保证鞠躬尽瘁。”

    “少贫了。不过我确实有事找你帮忙。”

    “嘿,你这家伙是越来越奸了,有事的时候就想着我,昨晚就无情无义地把我用完就丢!我要求酬劳,要求补偿。”

    “不如我以身相许?”

    郭睿被哽住了,“这个就不用了。说吧大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贺佑钦微微一笑,“帮我找一个人,他叫沈烨,大约二十七八岁。我知道他现在应该待在德海。”

    “就这点资料,有照片吗?”

    “没有。”

    “……”

    “你把符合条件的都找出来,我能认出他。”

    “行了,我知道了。”郭睿又问起新闻上的事情,“厉丰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贺佑钦笑了,“当然是配合厉丰做好危机公关。”

    “就这么妥协了?”不像是贺少的作为啊。

    “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也是厉丰那边的意思。”

    “我不信你是乖乖听话的人。”

    贺佑钦低声笑起来,“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损失,而且有人比我还要惨。”他挑了挑眉,“里子面子一起没了。”他摇摇头。

    郭睿一想就明白过来,“啧啧,谁叫袁竟惟要插足别人的婚姻,就算之前再怎么缠缠绵绵,结了婚就应该自觉保持距离。”郭睿又八卦起来,“你要我找的那个沈烨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会又是在哪个地方一见倾心的对象吧?”

    贺佑钦笑出声,“秘密。”

    “哼,不说算了,查到了我就知道了。”

    贺佑钦挂上电话,想起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最会扮猪吃老虎的沈烨。

    那是未来飞扬的肱骨之臣,也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

    既然上辈子都跟着他干了,这辈子还是把人早早拢到身边,也许还能避免那个悲剧的发生。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第11章

    3月12日厉丰记者会

    下午两点,在厉丰旗下的万来酒店准时开始。

    守在酒店门口的记者并没有如愿等到开到现场的专车,直到1点左右的时候才被请进专门等候的大厅,媒体手上的邀请函都是有数的,因此到场的媒体不算特别多,都经过精心挑选。

    主持记者会的是厉丰的公关部经理苏微安,在记者会开始之后,苏微安就简单交代了一下厉容锐目前的基本状况,病例作为隐私自然不用公布,记者们虽然好奇,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他们是无法获悉其中细节的,最重要的是得到一个确切答复。厉容锐到底能否清醒,厉丰又能否按照厉容锐之前定下的五年目标继续发展下去,这才是与会记者关注的内容。

    德海虽然不大,但在这个商业气氛异常浓重的城市,几乎每个人都会关注商业新闻。因为这跟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而厉容锐的事情在近一段时间内一直牵动着许多人敏感的神经。

    “苏经理的意思是否是厉总在短时间内都无法控制厉丰的运营,关于投资城南事建的案子又是否会因为厉总的缺席而停滞?”

    苏微安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厉总的缺席并不会导致厉丰无法运营,厉丰是具有完整运作体系的公司,如果在一段时间内缺少了主帅就无法正常办公那么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而要考虑卷铺盖了。厉总为厉丰定下了一个方向,厉丰的每一个人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厉总短时间的缺席并不代表我们连方向都忘记,厉丰的员工绝不是没了导航仪就不会开车的马路杀手,这一点,我请大家相信。”

    现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苏微安充分发挥了女性优势和她本身的人格魅力,顺利地获得了不少媒体人的好感,并且精准地掌握了记者会的导向。

    “厉丰是否会考虑在厉先生缺席的这一段时间,选择另外一位股东暂代集团事宜?”

    厉丰最开始是家族企业,厉丰的几大股东都是厉家人。只是几年前厉容锐凭借自己的手段慢慢收拢了股权,除他之外,掌握厉丰股权有能力在集团作为话事人的还不到五指之数。

    “我们的确已经选择了一位合适的人选,在厉总疗养期间暂代总经理一职。”苏微安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十分大方地公布了媒体们最想知道的答案。

    “厉总在昏迷前曾经作下指示,让贺佑钦先生暂代厉丰总经理一职,贺先生也已经答应,从下个月开始到厉丰任职。”

    随着苏微安的话,台下一阵喧哗,错落的交谈不绝于耳。

    厉容锐的生平在德海从来就不是秘密,因为他颇具传奇的经历,反而十分具有话题效应,德海的媒体曾经不止一次报道过他的生平,与他相比,贺佑钦这个人就低调得多。

    直到三年前,他成为厉容锐的合法伴侣,鼎泰的贺大少才走进媒体的视线。

    只是传闻厉容锐和他这位男性伴侣的感情并不好,甚至一度有传言他们的婚姻只是厉丰和鼎泰的利益结合,两个当事人根本形同陌路,而厉容锐更是早就有倾心的对象,只不过碍于对方的身份,无法明面上在一起。

    “请问您所说的贺先生是否就是厉容锐先生的伴侣,鼎泰集团产品部的贺先生?他之前一直在鼎泰任职,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在厉丰工作的经验,厉总的认命是否有违规范,可以请苏经理回答一下吗?”

    苏微安微微一笑,“在你成为一名记者之前,你肯定也没有做过记者,在你成为一名老师前,你肯定先是学生,你到任何一家公司任职都要从零开始,我们相信贺先生的能力以及厉总在这件事上的判断,也会全力配合贺先生即将在厉丰展开的工作。”

    一直待在台下的姚真适时地向苏微安点了点头,示意她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

    “感谢各位记者们关心我们厉丰的发展,今天的记者招待会暂时就到这里,谢谢各位媒体朋友拨冗前来。”

    姚真把记者这边的事情交给了苏微安,自己则先行了一步。

    这时候,酒店门口突然一阵喧哗,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从白色轿车上下来,身前身后跟了五六个助理加保镖。眼尖的记者一眼认出了来人,“袁竟惟,是袁竟惟!”立即有人冲了上去,把话筒和镜头对准了来人。

    正在与剩下的媒体寒暄的苏微安心里腹诽了两句,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记者围上去后转头就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

    “袁先生,您也是来参加厉丰记者会的?”这人问的挺有水平。因为袁竟惟就是厉容锐传言中的真爱,但是记者们也不是什么都能报什么都敢报的,这时候冲上来也是恰好被触动那根神经,鸡血上脑。

    有些人甚至已经模拟出一场恩怨纠葛的豪门大戏,厉丰刚刚宣布由贺佑钦接任厉容锐在厉丰的位置袁竟惟就跑到万来酒店,这难道不是一种示威?

    袁竟惟并没有取下墨镜,而是微微笑了笑,对着镜头和缓道,“我不知道今天这里有记者会。万来三楼有个慈善拍卖,今天我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他的助理也适时上前,阻拦道,“麻烦让让,我们要上楼。”

    记者哪有那么容易妥协,刚刚在记者会上本来就没挖到什么重要的新闻,这时候被搔到痒处,自然不能放过,“袁先生,您和厉总一向关系密切,厉总把厉丰委托给贺佑钦先生的事情您是否有耳闻。”

    “抱歉,无关问题我们不会回答,麻烦让让。”助理依然在前开路。

    袁竟惟却取下墨镜,对着热切盯着他的记者道,“他公事上的事情我不发表意见。”

    言下之意是,厉容锐的私事才和他有关?

    突然接到了猛料的记者一时间没回过神,直到身边的人抢上去访问才大呼一声,“快快,跟上去。”袁竟惟这是在爆料啊!

    可惜,终究没如他所愿,酒店里的保安人员已经冲过来,快速地隔开他们,把袁竟惟接进了酒店。

    记者们惋惜不已,不过想起今天得到的消息,明天新闻的销量已然有了保证。

    济人医院的病房里,靠在病床上看着新闻实时报道的小男孩微微皱起了眉。

    姚真他们把贺佑钦拉进来的想法他能够明白,无非是利用贺佑钦的身份和背景帮忙稳住厉丰,想到这里厉容锐心里微微有些别扭。

    不管贺佑钦曾经做过什么,对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利用对方的做法,他并不是毫无羞耻感的。只是在他还是厉容锐的时候,这种羞耻感太容易被贺佑钦的动作冲散。

    当初厉丰面临破产威胁袁家全盘衰败的时候,他不得已靠着贺佑钦提供的帮助稳下了公司。也帮小惟报了仇,如今却又要借助贺佑钦的力量,厉容锐伸手捂住额头。

    之前他拿自己的婚姻当成了交换条件,这一次不知道还能许给对方什么。厉容锐不是不知道贺佑钦想要的东西,但贺佑钦要的恰好是他已经给了别人的。贺佑钦之后的所作所为又让他连愧疚的心情都消磨干净了。

    如今对方又一次站出来,厉容锐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不已,就算那个人曾经为了这场婚姻不择手段,此时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了。

    厉容锐看着电视里的袁竟惟,反倒是小惟的出现让他有些错愕。

    小惟一定知道姚真他们在万来举办记者招待会的事情,姚真要在记者会上宣布的内容小惟应该也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在那样的时刻出现在万来,仅仅就是出现就给了贺佑钦狠狠一巴掌。

    甚至隐约还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惹来各方猜疑。

    从前他一直都希望他和袁竟惟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人群面前。

    不用掩藏不用因为他的身份而再三顾忌。

    可是厉丰尚未稳定,小惟又是公众人物,他和贺佑钦之间还有层婚姻关系。

    因为顾忌这些,他只能忍耐,却总有忍耐到了极致的时候。

    反倒是小惟总是对他说,再等等,再等等,忍过了这一段他们就能好好的在一起,让他为大局着想。

    所以,他也就真的一步步地去解决小惟口中的问题。

    直到把离婚协议书寄给贺佑钦。

    他以为小惟的忍耐力比他还强,又总因为他这份隐忍而愧疚难受心疼,恨不得拿所有好的东西去补偿他。

    直到现在,看到他故意出现在万来门口,他才知道小惟心底也是有怨愤的。

    小惟有这种情绪让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难过和心疼,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冒出奇怪的想法。

    他一直以为小惟大度能忍,善良坚韧。

    直到看到电视机里眼神暗沉的袁竟惟,他才发现,他似乎并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袁竟惟。

    护士来换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副呆呆看着电视机的样子。

    对这个实际年纪六岁多,看起来却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护士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这孩子这么小就饱受虐待,性子又闷又不会说话,还没有亲身父母的照顾,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办。

    这么想着,护士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对他道,“厉存焰小朋友,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厉容锐眼神一凛,转头看着她,他好不容易从成川老宅跑出来,难道是成川的人又来了?

    护士不知为什么竟然被他看得身体一僵,像是被什么摄住了一样。自己一定是睡眠太少神经紧张,于是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厉存焰小朋友,你家里的人来了,让他进来看看你好不好?”

    她知道这孩子说不了话,把孩子的沉默当成了回答,转身去打开了门。

    厉容锐没来得及反对,就看到外面的人走进房间,他心底微微一诧,虽然意外又觉得姚真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厉容锐的小动作放在姚真眼里,只当是孩子对陌生人的警戒,想到小男孩的经历和目前的状况,姚真多少能够理解。只是面对孩子他一点也不熟练。

    姚真本身就不是个柔软的人,对着孩子也无法放软态度,只能僵着脸道,“小少爷,我接您回家。”

    厉容锐定定地望着他,希望这个向来聪明的属下能够看出些什么,在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或者怎么样和对方诉说某些真相以前。

    姚真没法理解他的意思,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是成川,您以后都待在德海。”他以为男孩是担心又被送回老家。

    虽然没达到预想的目的,但至少不用再去过吃不饱睡不好又饱受虐待的日子,厉容锐竟然也隐隐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护士早就帮他整理好了东西,内服外用的药也开了一大堆,姚真帮着他把这些弄上车,然后打开车门。

    厉存焰身材矮小,姚真开的又是吉普,要小男孩从容地上去还真有点难度。

    面对连车都上不去的窘境,厉总又一次僵住了,他再次怀念起之前的身高和长腿。

    同样僵住的还有姚真,尽管他还是那张冷脸,但他一动不动的姿势,实际上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厉容锐爬上了副驾驶,说什么都不肯被昔日的下属抱上车,这是原则问题。

    姚真松了口气,看到男孩自觉系好安全带后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了一段路厉容锐才发现不对,这分明不是他回家的路,他有些疑惑地望向姚真。

    姚真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车子一直开的平平稳稳,厉容锐也终于发现他们这是往哪儿走了。这分明就是当初他和贺佑钦结婚之后,贺佑钦搬来的半山别墅。

    姚真送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次,姚真终于正确接受了讯息。

    他一边开车一边对副驾驶上的男孩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里面住着的那个是你爸爸的伴侣。”他怕男孩听不懂又解释道,“你也可以叫他爸爸。”

    爸爸?爸爸!他怎么可能叫贺佑钦爸爸,什么叫是他爸爸的伴侣!

    姚真看出了他的抗拒,又缓缓道,“这里没人能照顾你。”男孩眼底的情绪实在太明显,姚真补充道,“或者你还想回到成川?里面那个人是除了你爸爸之外最名正言顺地监护人,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姚真冷静地说道,丝毫没想想他这么说一个真正的六岁小孩能不能理解。

    “相信我,即便里面的那个人不怎么理会你,他也绝不会亏待你,更不会像老宅里的那些人一样欺负你。如果你有本事,尽可以多讨他欢心,或许还能过得更好。”

    姚真的话让厉容锐的脸彻底黑了,从前最欣赏姚秘书的冷静果断审时度势。如今姚秘书把这些全放在了他身上。

    不过,如果是真的厉存焰,也许姚秘书的做法也不能全盘否决,让一个已经经历过许多超越年龄认知范围事情的小男孩尽早地学会如何好好生存,虽然残忍却也清醒。

    厉容锐艰难地起身从后座的包里掏出找护士要来的纸笔,在落笔时犹豫了几秒。

    最终写道,“我不能跟你回去吗?”

    这一次,姚真终于侧头看他,眼睛里头一次露出几分怜悯,嘴上却一如既往地冷硬无情。

    “很抱歉,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几章贺先生和贺先生盆友的视角比较多,所以对贺厉的婚姻这件事,他们肯定是站在贺先生这一边的。不管是所思所想,所怨愤的所不满的,肯定是针对厉的。

    目前,厉这边的视角比较少,所以有些事情并没有摆在明面上来写,厉这个人绝对不是完人,而且确实有点渣,但有些从前贺佑钦做过的事,目前的贺佑钦和贺的朋友都是不知道的。

    同样是贺佑钦,就算是从前的贺先生又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那么不堪的境地,而且贺先生明显是演技派,这个涉及剧透,暂不表露。

    最后说到感情这个问题,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但你没办法强迫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说的是贺先生。

    被不喜欢的人强迫,心生不满是难免的,但不能借着这种情绪反去伤害对方,最好还是选择理智的办法解决,这说的是厉小渣。

    不管是贺先生还是厉小渣都会成长也会改变。

    第12章

    沈烨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他赶着在工地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衬衫。

    工地门口卖夜宵的摊子还在排队,沈烨刚一走过去,就有人招呼道,“沈烨,这儿这儿,你先。”

    买宵夜的都是工友,因为沈烨的好人缘,再加上知道一些他家里的事情,工友都特别照顾他。

    “诶,你们不用让来让去的,我早给他准备好了。”摆摊子的胖大嫂直接从下面拎出一个盖得严严实实的塑料盒,“趁你们还在做事的时候我就给弄好了,放在下面暖着,肯定没凉,快,拿回去给你媳妇吃。”

    沈烨笑呵呵地接过来,把钱塞给胖大嫂,“回头我让她再给小美做几个玩偶。”

    胖大嫂连连摆手,“行了行了,你媳妇都给小美做了好几个了,你媳妇的手艺真是好,比起外面商场卖的那些也不差了,不早了,快回去吧。她肯定等着呢。”

    沈烨点头,把那盒宵夜捂在怀里,又朝胖大嫂道了谢,这才离开。

    等他走了之后,剩下的人忍不住叹息,“哎,小沈怎么就那么可怜,他媳妇的病可是个无底洞。”

    沈烨白天在一家设计公司做文员,晚上才到工地打零工。

    老板本来是不要这样的零时工的,后来看沈烨长得五大三粗,又一脸老实,再加上他说的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媳妇,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后来才知道,沈烨居然还是个大学生,只是还没毕业就辍学了。后来就一直在外打工多半也是因为没钱。

    老板本着做好事的心情聘用了他,让他下了班再在工地帮忙。沈烨果然没让他失望,做事情从不偷懒,慢慢就在这里成了只上夜班的长工。

    沈烨住的地方龙蛇混杂,但租金便宜。为了把钱省下来给岑菲治病也咬牙忍了,只叮嘱岑菲晚上不要出门,平时这里虽然有些乱,但只要关好房门,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只是今晚回来似乎有些不对,揣着宵夜的沈烨发现巷子异常安静,安静到有些不对劲。他皱了皱眉,瞟了眼巷子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这车子也不该停在这个地方。

    这么一想,不由加快了脚步,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猛然发现家里的门大敞着,屋里一片狼藉,还站了五六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唯独不见岑菲。

    “你们是什么人?”沈烨立刻站到了门边,这是个非常有利的位置。一旦情况不对,能够快速抽身。“你们把岑菲弄到哪儿去了?”

    这时候唯一一个身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笑了笑,开口道,“别紧张,我们就是在这儿等你的,你妻子已经被人送到医院了。”

    “医院?”沈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个年轻男人点点头,“是我的助理送她过去的,市三医院,你妻子醒过来肯定会给你打电话。”

    沈烨看出他们并没有敌意,声音缓和了几分,却没放松警惕,“我妻子怎么样了?”

    “我们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有人入室抢劫,那些人已经被送去警察局了,你妻子受了惊吓,我就让人送到医院去了。”

    “你是说有人入室抢劫,我妻子差点出了意外?”沈烨的脸陡然沉了下来,原本看起来一脸单纯的男人顿时变得危险无比,“我要去看她。”

    “行,我让人送你过去。”郭睿叹了口气,他到底是烧了什么香,帮贺佑钦那家伙找个人也能碰上有人入室抢劫,还好他今天带的人多,否则不止那女人要被劫财劫色,他自己也要遭殃。

    等到了医院确认了岑菲并无大碍之后,沈烨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有空应付郭睿。

    “是你们救了我妻子?”这时候他的表情明显缓和多了,只是仍有些后怕,甚至不敢想,要是没有这些人及时救了岑菲,后果会怎么样。

    郭睿毫不谦虚地点点头,“要不是我们来的正巧,你妻子算是遭殃了。”他刚到门口,就听到门内传来的女人的呼救声,立刻派人踹了门,刚好赶上英雄救美。

    “你们几位是来找我的?”沈烨并不认识这几个人,看面前这男人的穿衣打扮和指挥人的派头就知道不是寻常人,事实上,因为曾经的经历,他并不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

    郭睿微微一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之前在南城建工做事对不对?”

    沈烨有些警觉,仍然点了点头。

    “我有个朋友非常欣赏你的才华,所以,你要不要考虑跳槽?”

    郭睿从医院出来就给贺佑钦去了个电话,开口就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沈烨家里要出事,否则怎么会特意在我出门前给我打电话。”

    “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知道他们住的地方治安不好,你一看就是欢迎来抢劫的样子,我完全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贺佑钦在电话那头慢条斯理地说着,有条有理有依有据。

    “你就骗鬼去吧,谁上你当谁是傻子。”郭睿哼哼两声,“我看那个沈烨五大三粗的,你确定他能干得来你的事情?还有,你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把人挖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前认识这样的人。”

    “我不认识,不过我知道。沈烨这个人粗中有细聪明敏锐,而且业务能力一流。”

    “所以你就不客气地把人挖出来当助手?”郭睿叹道,“你为了去厉丰准备这么多,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大。”

    贺佑钦笑了,“谁说是为了厉丰。”

    郭睿嗤了一声,“行了行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这事我给你办妥了。我跟沈烨说了之后,他说要考虑,不过咱不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吗,而且跟着你混绝对比他现在这待遇好,我给他留了个电话,让他想好了就给你打过来,这事应该八九不离十,我这也算送佛送到西了。”

    “下次请你喝酒。”贺佑钦笑道。

    “喝酒就算了,你下次去滑雪的时候记得带上我。”贺佑钦在里斯兰雪山附近有座非常漂亮的小木屋,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几乎每年都会抽时间去那住一段时间,顺道滑雪。

    郭睿对那地方可说是觊觎已久。

    “到时候我通知你。”贺佑钦爽快地答应了,“不说了,我快到家了。”

    “行,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贺佑钦刚站到门口,屋子的门就从里面拉开,明明应该做了晚饭就离开的保姆竟然还没走。看到贺佑钦回来她明显松了口气,又有些为难地道,“先生,里面那位先生下午就来了,他一直坐在这里等您,我没办法才让他进来的。”还来不及说对方带了个孩子,贺佑钦就进了屋。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姚真,贺佑钦笑了笑,“姚秘书,私闯民宅?”

    “贺先生,我给您留过言也给您打过电话。”

    贺佑钦下午开着车出去沿河兜风,压根没带公事用的手机。坐上沙发,保姆立刻给他倒了杯水。

    “汪嫂,你先回去吧。”

    “好好。”保姆放下水,收拾收拾就下班了。

    贺佑钦靠在沙发上,“姚秘书大晚上来是有什么事情?”

    “白天厉丰的记者招待会我们已经宣布了您下个月开始在厉丰任职的事情。”

    “嗯。我知道。”

    “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会按时转到您的名下。”

    “我的律师会跟你联系。”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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