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主角上线中(2)
晏渊语气温和,一下一下地抚平她僵直的脊背:当年是我没拦住岳父,求人不如求己,总会有办法的。
听他说至此处,花月胧眼眶微红,偏过了头,强忍眼泪。
当时她产后昏迷不醒,可晏晏是怎么留下的,她一清二楚。
父亲舍了龙族至宝,为他点亮双目,大晏朝历代先祖之遗泽,令他重新站起,而晏渊更是用以命换命之法,百年寿命换他十年。
至尊至贵比不过至亲,纵然他们愿意付出代价,可又有多少个百年能换他一生?
在学府时,府长语重心长的劝谏,但连平安都成奢望,他们哪里还会对孩子有诸多要求。
午后,阳光暖融,树影参差。
寝殿内,谢御尘站在窗边,看着夫妻二人远去,将他们的交谈声尽收耳内,不过他的情绪仍是冷淡而漠然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幽深静寂如长夜。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幼崽揉揉眼睛,稚气的小脸上犹带困意,伸手就找人抱:娘亲?
声音太轻,贴身侍女都在门外,一时未曾听见。
谢御尘走过去,还未出声,就被幼崽当成了人形抱枕。
幼崽埋在他怀里,银色的发丝散落,并不苍白,反而极为莹亮剔透,宛如皎洁的月光,他看了会,道:起床。
晏雪空抬起头,淡金色的眼眸一眨一眨,漂亮又可爱,撒娇道:不起不起。
谢御尘捏着他后领,将他拎到地上,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可以再偷懒,必须每天看书和修炼,否则
他知道寻常的威胁手段对这小不点似乎没什么作用,淡淡道:否则就没收你所有的玩具。
果然,幼崽立刻急了。
不行不行!晏雪空踮着脚尖,抱住他:好难过呀,剑灵哥哥不疼晏晏了!
谢御尘默不作声地看着熊孩子。
四年前,抠门成性又极爱面子的老龙神为了刚出世的小外孙,不惜跪至天上天,被打发走后仍不愿放弃,竟舍弃了龙族至宝星辰珠。
没了星辰珠,老龙神的实力至少下降一半。
四年相处,谢御尘看着这孩子从婴儿到幼崽,别的长处没有,唯有在撒娇耍赖一途上,简直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我是你的伴生神剑,必须依靠你的力量才得以出现,如果你不修炼,不变强,我就会消失。
谢御尘说得轻描淡写,让幼崽分不清真假。
晏雪空仰起脸,睁大眼睛。
谢御尘高深莫测道:你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唤出过神剑,就是你的能力不足。
晏雪空的耳朵耷拉下来,水雾在眼中转啊转,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谢御尘:
这还是小不点第一次哭,他也有点怔住了。
难道把话说得太严重了么?
不应该,他四岁时可没这么脆弱。只能怪大晏帝后把孩子宠得太娇惯了,说是太子,完全是当公主那么养,要星星不给月亮,一句重话都听不得。
谢御尘沉默片刻,将手放在幼崽的头顶:别哭了。
晏雪空一下子埋进谢御尘怀里,还带着哭腔:不要不要,晏晏不想让剑灵哥哥消失。
谢御尘低头,问道:你不是因为唤不出神剑伤心,而是为这个难过?
晏雪空红着眼睛点点头:剑灵哥哥很重要。
很重要吗?
谢御尘记得,很多年前,也有人说过他很重要,然后转身就将他推下了深渊。
幼崽的世界简单纯粹,如同清泉一眼见底,比起成年人的尔虞我诈,这份柔软与善意的确难能可贵,可惜人心这东西,他早已不相信了。
谢御尘松了手,摊开掌心,变出了一片亮晶晶的雪花,轻轻一捏,雪花散落,化成晶莹的冰蝶飞舞,飞到幼崽的脸颊上贴了贴,带走了泪水。
不冰凉,反而透着暖意。
只是一个小把戏,却让幼崽因惊奇而停止了哭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谢御尘想,总算不哭了。
殿下,殿下醒了吗?脚步声匆匆响起,侍女听到动静,急忙跑了进来,看到晏雪空眼睛红红的站在床边,吓了一大跳,赶紧请罪:奴婢失职,请殿下恕罪!
不怪不怪。
晏雪空费力地将她们一个个拉起来,侍女们赶紧打水过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脸,心疼道:殿下是做噩梦了吗?
幼崽哭完有点害羞,趴到了床上。
侍女们见此,不好多问,温柔地哄了几句,帮他换了一身银白绣金纹的新衣,华美贵气,好看极了。
晏雪空看了看窗外,蹬着靴子,冲她们挥挥手,转身就跑了出去。
殿下,太子殿下!
沿途宫人听到叫声,面面相觑,颇为无奈,殿下懂事起就喜欢到处乱跑,还不喜欢旁人跟着,如今越发有主意,年纪再大些,恐怕连陛下和娘娘都要管不住他了。
藏书楼中,摆放着一张躺椅,暖融融的阳光下,有个头发散乱的男人正用一本竹简盖着脸,懒洋洋的打瞌睡。
晏雪空悄悄走到躺椅旁,准备拽他的胡子。
你这个顽皮鬼。
殷执掀开竹简,露出一张疏狂不羁的脸,抬手揉了揉幼崽的脑袋:上回撕了我的书,还没找你算账,这回又来捣乱?
晏雪空乖乖喊道:殷伯伯。
殷执哎了声,面上露出笑来:你父皇还是你母后给你布置了新的课业?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小娃娃才会来找书看。
晏雪空摇了摇头,抱着他的手臂摇晃撒娇:殷伯伯,晏晏想一下子看完这里所有的书,有没有办法呀。
殷执无语了会,似笑非笑道:殿下,你知道大晏神朝的藏书楼有多少书吗?不说囊括九洲,但也差不多了。就你这没定性的模样,给你一百年都看不完。
第3章 九洲
晏雪空算了算一百年有多久,然后张着嘴,震惊的看向前方的藏书楼,似乎想不通,这还没皇城大的地方,怎么能藏这么多书。
殷执问:殿下,你为什么想看完所有书?
晏雪空认真道:想变厉害。
殷执哟了声,调侃道:我们爱玩闹的太子殿下也知道上进了。但其实看得书多,未必就会厉害,大道三千,人各有所长,殿下得先明白自己将来想走一条什么的路。
晏雪空举起小手:最厉害的路。
殷执被逗笑了,笑着笑着,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变得悠远。
他将幼崽抱下躺椅,语气有些沧桑:殿下,每个人小时候,都像你这么想过,可大多数人屈服于命运,古往今来,也只出了一个元辰天尊。
晏雪空:晏晏懂了,殷伯伯也屈服了。
殷执:
这小破孩,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
殷执维持着成年人的尊严,严肃道:既然殿下有好学上进之心,那就请殿下先去藏书楼里,挑出一本最喜欢的书吧。
晏雪空听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蹦蹦跳跳地跑进了书楼。
剑灵哥哥,你认识元辰天尊吗?
书架林立,幼崽穿梭其中,一边看书,一边在识海内找谢御尘聊天。
谢御尘不答反问:你想见他?
晏雪空天真道:不想呀。殷伯伯羡慕他。
他虽然年幼,却能敏锐地察觉到旁人的情绪变化。在提到元辰天尊时,殷执或许是想起了过往不如意之事,认为自己没能像元辰天尊那样战胜命运。
谢御尘道:没什么好羡慕的。
晏雪空眨了眨眼睛,眉目稚气,澄澈无邪。
他慢悠悠地逛完了第一层书楼,找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来,抱着一本厚厚的《九洲志》翻看,与寻常人看书不同,他翻得速度极快,就像玩一样。
与此同时,幼崽淡金色的瞳仁越来越亮,璀璨逼人,宛如永不熄灭的朝阳,没一会,书就被翻到尾了。
晏雪空合上书,开心的道:剑灵哥哥,九洲很大很大呢。
谢御尘的身影浮现,坐在他身旁,目光幽深:这本书的内容,你翻一遍就全记住了?
幼崽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扒着手指数:东洲,南洲,西洲,北洲,中洲,灵洲,尧洲,冥洲,罗洲。每个地方都好玩,晏晏都想去。
谢御尘随口问:南洲圣地是什么?
是古圣宗呀。晏雪空连犹豫都没有,讲给他听:西洲万佛寺,北洲天剑山,灵洲长生殿,尧洲万妖谷,冥洲阴鬼门,罗洲魔煞宫。
分毫不差,谢御尘眼神微变,又问:你觉得哪里最好?
家里最好。晏雪空生于中洲,自然觉得这里好,但歪头想了想,又说:剑灵哥哥,原来凤族在灵洲,那边长满了梧桐,还有很多奇花异草。娘亲说过,外婆就是凤族的,可是外婆跟外公闹翻了,连晏晏出生都没来呢。
他小声叹气,情绪低落下来。
灵洲长生殿,也是炼药师的大本营,原本是各大势力中战力最低的,正因为与凤族为邻,才叫人不敢觊觎,渐渐的,发展成了灵洲圣地。
谢御尘若有所思,这小不点随便翻翻,竟然就真的记住了《九洲志》的所有内容。
他才四岁,字估计都没认全,怎么做到的?
莫非是星辰珠的缘故?
可在老龙神手上,星辰珠是攻击防御的至宝,却没听说有这种功效,倘若与星辰珠无关,那就是这小不点自身的天赋了。
谢御尘盯着年幼的孩童,开口道:你看着我。
晏雪空抬头,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
谢御尘站在他跟前,双手快如幻影,结了个极为复杂的印,而后问:能记住吗?
晏雪空想都不想,伸出小手,将所有动作重复了一边,虽然稚嫩,但半点错误都没有。
谢御尘:
大道三千,道生万法,大多数人只能专精一道,就算是过目不忘者,也很难一眼学会旁人的术法招式,除非是修为到了他这种地步,已能看清大道本质。
可晏雪空年仅四岁,还未步入道途。
谢御尘清楚这小不点天赋不会差,但也没料到会好到这种地步,他少时自诩天赋奇才,但与之一比,似乎也相形见绌。
晏雪空觉得不好玩,又去书架旁抱了堆书翻来翻去,这一看,就是一下午。
等到天色渐晚,殷执走进来,发现他已经趴在书上睡着了,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果然还是小孩子,或许撑个两三天就会放弃了。
殿下,醒醒。殷执唤道:你该回去用晚膳了。
晏雪空睁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殷伯伯,看书好累呀。
殷执故意问:殿下今天看了多少书?
晏雪空想了想,做了个手势:很多很多,看完一层要好多天的。
好多天?殷执心说,好多年还差不多。
晏雪空拍拍衣服站起来,礼貌地挥挥手,跑出去后正看到来接他的花月胧,顿时扑了过去:娘亲。
花月胧将他抱起来,冲后方的殷执颔首致意,而后才转身往回走:怎么来藏书楼了?你不是刚说过不想看书修炼吗?
她也觉得挺奇怪,小孩子的想法变得这么快么。
晏雪空道:可是,晏晏不能只想着自己。
花月胧没听懂,她并不清楚谢御尘的存在,还以为孩子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便道:你是娘的乖宝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支持你。
晏雪空抱着她的脖颈,弯了弯眼睛。
晚上用膳时,花月胧跟晏渊提起这事:看了一下午的书,我都担心他伤了眼睛。
晏渊觉得她多虑了,晏晏的眼睛可是星辰珠所化,龙族至宝哪这么容易损坏。他盛了碗汤放在花月胧跟前:我们儿子一天一个想法,你还不了解么。
花月胧瞧了瞧埋头吃饭的幼崽,深以为然,便不再过问。
谁知这一次,晏雪空竟像是认真了,风雨无阻地跑去藏书楼,坚持了整整一个月,连那些时常上书劝谏太子的老臣都忍不住抬头,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殷执也稀奇,开玩笑道:殿下,来藏书楼睡觉是睡得更香吗?
反正他每天都能捉到趴着睡着的幼崽,就算不睡觉,也是玩闹似得翻着书,完全不像是认真看书的样子。
晏雪空合上最后一本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锦衣华服,肤白胜雪,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浑身上下仿佛不染半分尘埃。
殷执忍不住感慨,别的不说,小娃娃长得是真好看。
是呀是呀。
晏雪空心情好,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一边看着殷执,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后。殷执一声小心刚说半句,就见他撞在了进门的少年身上。
太子殿下?
晏文佑扶住幼崽,沉稳得见了礼,不过是月余未见,他就变得坚毅了许多,清秀的面容上再也不见先前的仿徨与黯淡。
晏雪空唤道:堂兄。
殷执看了眼,脸色微变:练气三层。
大晏神朝,除了晏雪空是铁打不动的正统,还有其他皇室子弟,晏文佑就是其中之一。年轻一辈中,他与晏雪空的亲缘关系是最近的,其父乃是晏渊亲兄长,只是多病缠身,英年早逝。
晏文佑自小养在晏渊膝下,早年帝后无子时,还有人提议帝后收养他,立他为太子。不过晏文佑天生废柴,实在叫人失望。
晏雪空出生后,他就去了大晏学府,偶尔才回一趟皇宫。
殷执惊讶的是,一个月前,晏文佑刚刚突破练气二层,这次回来,竟又突破了,也不知是侥幸,还是厚积薄发。
殷前辈,我来借阅书。
世子请随意。不过筑基以下,只能借阅第一层的书,且功法武技相关不得外传。
晏文佑点点头,这些规矩他都知道,但殷执每次都得强调一遍。倒不是针对谁,而是这座藏书楼远比学府书楼要珍贵得多,若没有皇族身份,他都进不来。
当然,他的小堂弟是例外。
走进楼里,晏文佑的目光忍不住追寻着幼崽,手上的戒指微不可察地闪了闪,随即,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这小娃娃就是你说的大晏太子?
对,那天令测验台亮起光柱的就是他。
晏文佑拿起一本书挡住戒指,颇为紧张:师父,这里是皇都,强者如云,不像在学府那么简单,您是残魂状态,万一被人发现
呵,老夫那个年代,可没听过什么大晏神朝,什么天上天。倘若在老夫全盛之时,你们所谓的强者,不过蝼蚁罢了。
这番话,晏文佑是相信的。
那天在学府,他万念俱灰,却触动戒指,发现了藏于其中的上古残魂。戒指是父亲留下来的遗物,他本就有三分信赖,而这短短一月,残魂也并未辜负他的期待,令他感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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