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玄夙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那只小狐狸呢？我要带它一起去。
    楼观雪却说：你真正想问的，是你师父吧？
    玄夙淡声轻嗤：你那个不要脸的情人？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在你回来之前，他都会活的好好的，前提是，你能带着你母亲的魂魄回来。
    说完，楼观雪将困着小狐狸的乾坤袋递给了他。
    他了解玄夙所有的口是心非。
    果然，人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玄夙离开天界后，楼观雪才慢悠悠绕回凌霄宝殿，准备再去回答下司命先前问他的那个问题：神尊，你怎么看？
    当时的他表示与我无关，但现在的他要回去重新梳理下答案：本尊觉得你所言甚是有理。
    大不了等顾容醒了，他再送那傻子上诛仙柱。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走到殿外，武将朝他行过礼。楼观雪脚还没踩进去，就听里面还在激烈争吵，司命以一敌百吵的面红耳赤：他肚中怀的乃是仙胎，并非什么妖魔孽种，东阳真君信口胡言不怕遭天谴吗？！
    东阳真君拒不退让：你说仙胎就仙胎，那你倒说说是哪位仙僚如此厉害，竟让他飞升不足十日便怀上了！
    楼观雪凝神细听，只听见司命哑火了。
    这下楼观雪更确定了，白浮肚子里没揣货，这是司命为救他想出来的馊主意，连帮手都还没找，如今便被人堵的哑口无言。
    正欲上前解围，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沉沉的一句：是本君的，有什么问题吗？
    所有人一齐回头，看见了玄衣玉冠，眉目冷峻的年轻男子走进来。
    正是得了消息，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的北冥燕。
    司命赶紧冲过来，将北冥燕拽到天帝跟前，指天发誓：孩子就是他的！东阳真君不是说白浮之前被北冥神君关水牢去了吗？这可不就是证据！抵赖不得！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向北冥燕，却见他冷冰冰地盯着逐渐心虚的东阳真君，不错，他肚里的孩子确实是我的，诸位有什么问题吗？
    北冥燕是上古烛龙转世，飞升当日神鸟开路被天帝亲封上神，谁敢说有问题啊，都闭嘴了。
    就在这时，楼观雪走进来：是与不是，问问当事人不就好了？
    众仙本想反驳，抬头看见是他，立即又把头低了回去。
    北冥燕看着楼观雪从他面前飘然而过，面色微凝，背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凡界时楼观雪是大周皇帝，他是大燕国主，如今他是上神，楼观雪是神尊，他们一个成了君，一个成了臣。他心中必然是不好受的，他最不想的就是屈居楼观雪之下。
    白浮很快就被人从天牢压了过来，跪在地上。
    天帝坐在宝座上高声问他：白浮，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白浮抬头，看向了莲台上坐着的楼观雪，见他神色淡然无波无澜，心里有几分难过。旁边的司命疯狂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说孩子是北冥燕的。这是先前他们就商量好了的，为了拖延上诛仙柱的时间，要先给肚里的孩子找个爹，身份越牛掰越好。
    白浮说他想要陛下，司命就骗他说神尊失忆了，弄不好一生气就将他肚里的孩子堕了。白浮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闻言吓得立即捂住肚子，乖乖答应了找北冥燕给他孩子当爹这事。
    其实他也想不通国师为何会觉得北冥燕愿意帮自己，他们分明是敌人的。
    想到这里，白浮扭头去看北冥燕，似乎是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很生气被国师强行拉过来帮忙，估计还准备柔声安慰他或是为麻烦了他而道歉。
    不想一扭头，就撞在了北冥燕膝上。
    他取下臂弯上的衣袍披在白浮身上，然后蹲在他身前，语气温柔：告诉他们，孩子是不是我的？
    白浮悄悄看了眼楼观雪，见他没反应，便以为他真的失忆了，点头：是你的，夫君。
    衣袖之中，神尊指间转动的佛珠忽然停了，他蹙眉对魂海里的凡界帝王说：再闹，就从本尊身体里出去。
    北冥燕得到回应后起身，却没走开。他钉在原地，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立在白浮身旁，替他挡住这满屋子的豺狼虎豹。
    东阳真君看不惯北冥燕这么护着白浮，对天帝拱手：白浮勾引神官其罪当诛，待他生下孩子，请天帝
    谁说是他勾引我？
    北冥燕先是瞪了眼东阳，随后不顾众仙惊诧的眼神，嗤道：我们两情相悦情难自禁，怀个孩子怎么了？
    众仙同时看向天帝，天帝相貌威严，此时眉心轻蹙更具威慑：他是魔族奸细，私放锁妖塔数万妖魔至今未曾抓回，不要以为他怀了你的孩子就能免除行罚。
    我知道。
    北冥燕不以为然却又极为坚定道：待他生育之后，诛仙柱我替他上，八十八道天雷，我替他抗。
    第二十章 我是去寻仇的
    白浮的命被暂时保下来了。
    事后众仙散去，北冥燕领着白浮来到天界一座琉璃小阁外，转身看他。
    头上桃花灼灼，漫天芳菲，白浮肩上还披着他的外袍。见他终于停下，忙从乾坤袋里掏出所剩不多的法宝，递给他：我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不要嫌弃，今天谢谢你帮我。
    北冥燕垂眸看他手中东西，并不去接，轻笑一声，倒像是有些低落：又是这些吗？
    嗯？
    从前在凡界。北冥燕抬眼，紧紧盯着那双清澈的眸子，上前半步，你便喜欢用这些东西打发我。回回我帮了你，你就送我东西，有时是珍珠，有时是宝石。都价值连城，可我从不喜欢。
    白浮不解：那你喜欢什么？
    北冥燕没说话，依旧盯着他瞧，白浮眨了眨眼睛，半晌，他收回视线转向旁处，嗤道：我喜欢的，你从来不肯给我，说了又有什么意思。
    白浮就不作声了，懊恼地低下头。
    他是真的想不起来北冥燕喜欢过自己的什么东西，那人总是喜欢阴阳怪气，对自己又从没什么好颜色，白浮怕他都来不及，哪里还敢琢磨他心里想什么。
    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好好说话呢？
    白浮沮丧又难过。
    你肚里怀的，是神尊的孩子？北冥燕突然问。
    怕北冥燕不肯来，司命就将假怀孕的事告诉了他，但白浮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真的怀孕了。而北冥燕之所以这么问，完全是好奇白浮的表情。
    但令他不悦的是，白浮抚摸着平坦的腹部，一脸幸福：嗯，这次，我一定要把他好好生下来，好好养大，不会让他像他哥哥那样还没来得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走了。不过也没关系，他哥哥的魂魄我养在神木里养的很好，等我哪天偷偷拿了陛下的血，他就可以醒了。到时候，他们也可以作伴。
    北冥燕想起那段根本没有魂魄的神木，又看向他根本没有怀上孩子的肚子。
    一时之间，心疼竟然还多过了生气。
    想当年刚知道他怀孕时，北冥燕只恨不得一碗**药杀了那个孽种，如今回想白浮为找这孩子所受的苦，又犯贱地觉得，若是当年那个孩子能活着该有多好。
    至少，在他失去爱人失去故国，在自己不在他身边的那些年岁里，他还有个至亲血肉伴在身侧，也不至于太孤单。
    北冥燕生来尊贵受尽偏爱，因而他并不懂得怎样去讨好别人，尤其是喜欢的人。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冷言冷语与阴阳怪气，所以他的很多话都当不得真。比如神界重逢时那些不过脑子的羞辱，都是他午夜梦回时追悔莫及恨不能自拔舌头的口舌之快。其实，能够再次见到白浮，他比当初飞升上神还要高兴千万倍。
    可偏偏自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人，却爱上了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想到此处，北冥燕对楼观雪更恨了。
    然而白浮这小傻子还专给他找不痛快，笑着说：那我就去神尊那儿了，你也快回去吧。
    延迟行罚后，白浮本该关往天牢等待生产的，但司命却求天帝将他囚在三十三重天的一榭天。那是神尊自己造出的小世界，司命认为只有从那里逃跑，神界才不敢有人追究，白浮才能活。
    将眼睛闭上。北冥燕忽然道。
    白浮虽不解，却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好像根本猜不到这话意味着什么。看着他没有半分防备的样子，北冥燕俯身的动作忽然停了，停在咫尺之间，心里的郁结与邪念就那么退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就那么傻呢？自己说什么，他就真的做什么。
    过了许久，白浮也没有听见北冥燕再说话，他小声问：好了么？
    无人回应。
    我睁开眼睛了？
    白浮将眼睛睁开，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朝四周观望，都没有看见北冥燕的身影。显然是趁他闭眼的时候走了。
    觉得自己又被戏弄了的白浮有些沮丧，低头转身，却意外看见脖子上挂着的骨哨。
    这骨哨白浮曾在自己师兄身上看见过，只可惜他师兄跟他一样都不是什么识货的人，日日将那骨哨转在指尖玩耍：师尊给的，说我总爱惹麻烦，叫我遇到危险就吹这个，他听见了就来。
    恰在此时，司命过来寻他，大老远就看见他站在桃花影里拿着个小东西在看。
    瞧什么呢这么认真？
    白浮看见是他，就把东西递过去。
    司命看清后瞪大眼睛：北冥燕给你的？
    白浮点头。
    上神修炼到一定境界后，骨头是可炼化成与自己命脉相连的法器的，上古时候的神魔就很爱掰下指骨变作信物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样每当爱人遇险，他便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司命看着眼前的小傻子：所以你知道你手里这玩意儿有多珍贵吗？
    白浮看向手中骨哨。
    命脉相连？那岂不是自己弄坏了，北冥燕就会受伤吗？
    这么一想，白浮可不敢戴在脖子上了，想放进乾坤袋里去，却怎么都取不下来。
    司命说：没用的，这玩意儿只有戴上去的人才能取下来。
    白浮试了几次果然都不成功，只能作罢。
    走吧，我带你去一榭天。
    陛下也住那儿吗？
    三十三重天很大的，就算他住那儿，你也见不到他。
    可是我想见他，我想帮他恢复记忆，我想让他想起我来，想起我们在凡界的事，想起他也喜欢我。
    司命心梗了下，违心道：会的，咱们走吧。
    事实证明司命果真没说错，三十三重天真的很大，大到白浮显怀也都没有见过神尊一面。
    三十三重天也很小，小到容不下一个下品殿上来的低阶小仙，仙娥们欺负他，同僚们嘲笑他，只有一榭天内刚开智的灵宠花木单纯，看他漂亮就很喜欢。
    司命忙着想办法帮他逃出来，并不知道这些。
    四个月眨眼就过。
    白浮日日坐在一榭天内的花树下，用小棉花精掏出的棉花织布，再用布缝制小孩子的衣服。母亲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缝制新衣是大周习俗，从前他也给云儿缝过，那时手生做的不好，云儿也没穿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女红很好，做出的小衣服都很漂亮，男孩女孩穿了都好看。
    这日，三十三重天忽然热闹起来。
    一榭天内的花木灵宠都跑去界壁看，从过路宫娥的口中得知，是有位上神历劫归来，天帝要为她在三十三重天的琉璃殿举办宴会。
    神尊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天帝怎么把宴会放琉璃殿呢？
    这小仙娥负责照看一榭天内的花木，跟它们很熟识，便很乐意告诉它：是花神殿下从魔界归来了。这位上神跟咱们神尊师出同门，是神尊的小师妹，当年魔界始祖羽化之时她还是个半大的娃娃，那位始祖离世时说了，要神尊好生照顾花神殿下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不跟你说了小桃花，我要去琉璃殿送茶水了。
    小桃花跟她挥手告别后，就一蹦一跳地跑到白浮跟前，晃动着枝桠，小白小白，我听说花神跟她师尊一样漂亮，你想不想去看啊？咱们一块出去看看吧？
    大概是真不在乎，楼观雪都没给一榭天设太厉害的结界，白浮晚上在树下睡觉，无意间翻出去过。
    那时察觉结界受损的楼观雪前来查看，就看见他滚到了池子边，很快就要掉下去了。
    便抬手，将他隔空拖住。
    那些花木灵宠都是他养的，并不像普通神仙那样畏惧他，反而见了他很开心，都蹦蹦跳跳跑过来，围着他转，问他新来的白浮是什么品种的花木。
    一个囚犯，不是花草。
    白浮很听话，楼观雪就喜欢他这种几个月都不来打扰他的听话，于是也不像从前那样想方设法赶他了。
    他觉得白浮要是继续这么听话下去，不让他上诛仙柱的事，倒也可以商量，毕竟楼观雪跟他没仇，他只是烦别人对他死缠烂打。凡界那几年的时光在他漫长的神仙岁月里不过沧海一粟，他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他也希望白浮不要放在心上。
    楼观雪俯身抱起池边的白浮，走回一榭天内，小藤萝立即用藤蔓搭了张床，白浮被轻轻放了上去。
    不对他死缠烂打的白浮，在楼观雪眼里就是个听话的小孩子。
    所以倒也没了从前的过度冷漠。
    伸手，就往他身上盖了件衣服。
    楼观雪走时准备加固下结界，忽而看见睡梦里紧紧蜷缩着的白浮，他愣了下，忍不住回想起在凡界时，他被自己囚禁的那几年。
    在地牢里，好像就是这么个样子。
    施法的动作停顿了下，最终放下手来，转身走了。
    后面几日，楼观雪都会趁着夜色遮掩过来看看白浮有没有又滚去池边。他的这种看望，其实跟他不放心那些养着的花木灵宠没什么区别，就是当个小孩子看待。
    倘若这个小孩子一直这么乖巧不烦人，楼观雪也不会像后面那样，费尽心思除掉他。
    当然，神尊夜夜来结界外捡白浮这事当事人是不知道的，花木灵宠们也从不多嘴。
    所以白浮不懂，楼观雪并不希望他出结界。因为他一旦出来就说明他不乖了，说明他放不下凡界过往，说明，他又开始死缠烂打了。
    这是楼观雪讨厌他的根本所在。
    但白浮从小桃花嘴里听见个熟悉的名字，回头：花神青女？你说的是花葬烈的小徒弟吗？
    小桃花用力点头，继续怂恿他，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即使知道结界薄弱也从不擅自踏出一直规规矩矩禁足的白浮闻言，失了会儿神。
    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小衣服，站起身：那走吧，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嗯嗯！去看看她长的多好看！
    不。白浮望向天边红云，平静地说：我是去寻仇的。
    第二十一章 陛下被他气死了
    千年前。
    大周皇帝殡天的第二日，皇后也驾鹤西去。
    太子年幼，监国的责任便落到了白浮身上。群臣怒骂，骂他从前是祸国妖妃，如今又想做弄权佞臣，文武百官联名讨伐他，逼他让出摄政王位。
    看着满桌案都是骂他的奏折，跟了他七年的小太监长叹：小白将军，算了吧，这王朝你是守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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