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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词-(78)

    看他表情,大约是想问怎么从前不知道时竟遥竟然有一位夫人,但在时竟遥看似温和的表情下哑了声,又挤出一句:夫人好。
    猫妖躲了躲,没受这一礼,时竟遥将她揽在身前,简单解释道:她有些内向,勿见怪。方才过来是有什么问题么?
    掌事连连说不敢,支吾了一会儿,才说:掌门,清屏真人她、她方才在主殿闹,说想见您。
    清屏真人,时竟遥的继母,在前任掌门还在时,还会被尊称一声掌门夫人。但前任掌门去了,她便用回了先前的名字。这女人前些年没少仗着辈分打压时竟遥,只是随着时竟遥展露锋芒,她也偃旗息鼓了。
    时竟遥没太在意,说:随她闹。
    掌事擦了擦额上的汗,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掌门,方才跟着清屏真人来闹的,还有西边的几峰峰主
    时竟遥挑了挑眉。他思忖一瞬,勾起唇角温和地笑道:我知道了。晚些我亲自去拜访清屏真人。
    看他这模样,一直缩在斗篷底下的唐棠在脑海中对着系统感叹一声:【哇,看时竟遥这样子】
    伶说:【什么?】
    【没听明白吗?天玄宗内部本就四分五裂,掌门与峰主互相肘制,看来其他峰主不太乐意看时竟遥坐这掌门位置啊。】
    伶说:【这恐怕由不得他们。】
    【何止。】唐棠说,【看时竟遥这样子他又要动手了。】
    唐棠毕竟跟时竟遥相处了十年,对于枕边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个男人有绝对的掌控欲,独/断/专/制,天玄宗内部几股势力乱成一团乱麻,这绝对是时竟遥,也是任何一个想要做实事的掌权人无法忍受的。
    或许,他如此潦草地接任掌门之位,就是为了给其他峰主一个动手的借口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动手的机会。
    唐棠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解决他们,但他动手那场面一定不会很好看。】
    唐棠深知时竟遥的手段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温和。
    或许放在寻常时候,时竟遥会有耐心慢慢陪他们玩阴谋阳谋,但今时不同往日。妖族在外虎视眈眈,如同一把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时竟遥想要做什么,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将天玄宗上下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而不是放任天玄宗内部毫无意义的自耗。
    伶评价道:【时竟遥有分寸的。他的确是做大事的人。】
    唐棠感慨:【哎,要不怎么是时竟遥当男主呢。看看这格局,果然我只适合当女配。】
    那一头,时竟遥又和掌事聊了几句,说起大典上的事情,见猫妖在原地呆立,便问:遥遥?
    猫妖立刻回神:怎么了?
    是觉得无聊了吗?时竟遥俯下身,给她理了理衣领,在这里还怕人吗?
    猫妖摇了摇头。
    时竟遥便笑起来:自己在大殿里转转?我有些事跟掌事说。
    猫妖便知道,这又是不能与自己说的事情了,她乖巧地应好,转过头去,恰好看见秦流也走进殿中,便朝她挥手:秦流!
    秦流又惊又喜:遥遥?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看看。她回过头,见时竟遥对她点头,便迈开步子跑向秦流,你刚刚不是说要怎么来这里了?
    她没有说完,是觉得这件事好似不太适合放在明面上说,但秦流很随便地借口道:说要去套麻袋揍一顿妖族嘛,我刚刚去了他们住的地方,根本找不见人!听弟子说他们来主殿拜见掌门大人,便寻来了只是他们根本不在主殿,难道是我跑得太快?
    她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再一看周围的弟子,竟都是神色如常地做自己的事,也不知道是习惯了秦流的作风还是时竟遥管得好。
    猫妖由衷地说:幸好你来了,你带我在殿里转一转好不好?
    秦流看看猫妖,又看看站在她身后的时竟遥,了然:这是时竟遥特意带人出来认个脸。也对,时竟遥马上要做天玄宗的掌门了,不能也不用总藏着她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秦流拉住猫妖的手,给时竟遥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带着她往外走:哎呀,屋里有什么好看的?人又多。走,我带你去外边看看,弟子们做了纸鹤,可以帮忙运东西呢,栩栩如生的,还很可爱。
    猫妖被她带着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
    她倒没有看到什么栩栩如生的可爱纸鹤,只是,她发现秦流刚刚说妖族来主殿拜见时竟遥并不是胡说,因为
    迎面走来了一群妖族。
    第112章 昼短四十二
    那群妖族脚步闲散, 大约是第一次来修真界,很有兴致的低声聊着什么,没有发现秦流和猫妖, 倒是她们俩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他们丝毫没有掩饰身份, 甚至连像猫妖这样象征性地拢一件斗篷或者斗笠都没有, 大大咧咧的将耳朵和尾巴都露在外边。
    这也叫人轻易便区分了他们的原型:两只男性狐妖, 一只女性狼妖和一只女性蛇妖。
    猫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看向秦流。果然,秦流握紧了拳头在空中挥舞几下,将手揣进袖子里,像是想要拿什么东西似的,猫妖连忙说:这大白天的,人又这么多, 你疯啦?
    秦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遥遥?我还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吧?
    唐棠心说那不一定, 她真怕秦流这个彪的直接动手,挑起人妖大战,那就成了罪人了。
    好罢,你晓得轻重就好。猫妖无奈地说,我总觉得你和时竟遥都比我在意妖族。
    秦流哼哼了几声,说:那是当然!我们是朋友嘛, 我要帮你打抱不平的。
    两人正说着话, 妖族们迎面而来,避无可避, 也不需要避。
    猫妖别开眼,久别重逢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幕她预想过无数次, 但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二十六年的再见是这样突然, 仓促得她连怎么说也不知道了, 是该先寒暄?先打个招呼?还是嘲讽几句?
    如今他们之间的地位倒悬倒转,一主一客,一上一下,更是叫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了。
    见她这样,秦流立刻拦住那群妖族,假惺惺地笑道:看看这是谁?
    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看向她们。
    猫妖与妖族们对上了眼。时竟遥只以参加大典的名义邀请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唐棠的存在,因此面露惊讶和犹疑。
    其中一只狐妖更是脱口而出:是你?!你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
    秦流面色一凝。猫妖更是奇道:什么十年前?为什么是十年前?
    那狐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闭目不语。这下秦流连假惺惺的笑都不装了,冷冷道:二十六年前,就是你秦流认出来了,他就是二十六年前把猫妖抛弃这天玄宗的人。
    是我。猫妖说,声音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平静,没想到罢?你们以为我已经死了?
    眼前这一幕,狐妖哪里还有不懂?就说天玄宗新掌门为什么突然邀请他们妖族,原来是因为她!
    猫妖冷冷地盯着他,见几个妖族脸色变化如打翻了颜料瓶,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得一声轻轻的女声:棠棠?
    她随之望去,走在他们最后的那只狼妖眼神恍惚:是你吗?棠棠?
    婉姐。猫妖也恍惚了一瞬。
    狼婉面露惊喜:你在这里?棠棠,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猫妖看了一眼旁边的狐妖,说来话长,婉姐,你
    话未说完,狼婉快步走上来将她抱在怀里,道: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刚刚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这么多年了,棠棠她哽咽了一下,用一种熟悉和怀念的语气轻声说,你都长大了。
    猫妖怔怔地反抱住她,呆道:婉姐,原来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也默认了
    默认什么?
    猫妖恍惚:默认了他们把我抛在天玄宗
    狼婉也是一呆。她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醒悟,随即化作愤怒:你说他们把你抛在天玄宗?谁?!狼族从未听说过此事!
    狼族。是了,狼族向来对她不错,他们百年来严守妖王的嘱托,若说妖族里有谁对猫妖好,狼族算是一个。妖族与天玄宗前任掌门的交易,狼族应当是不知晓的。
    她还未将答案说出口,狼婉已经明白过来:狐和蛇对不对?我就说狐三有问题!棠棠,你等着,这事婉姐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遥遥!身后,时竟遥从大殿里出来,他方才发现外边围了一圈弟子,心里觉得不好,便出来看看,一看才知道果真出了事,遥遥,过来。
    一旁的弟子和掌事纷纷行礼,几个妖族和狼婉第一次见天玄宗的新掌门,也是一怔,手不由得松了,就在这时候,猫妖轻轻推开狼婉,扑向时竟遥的怀里:时竟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狼婉轻轻皱起眉,对她张开双臂:棠棠?你过来,来婉姐这里。
    猫妖没有应声,埋在时竟遥的怀里,用余光去看狼婉的表情。
    时竟遥将她圈在怀里,有意无意地用半边身子挡着她: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问,猫妖便不再看狼婉,侧过头去跟他说刚刚发生的事情,场面一时寂静下来,只剩下她小声说话的声音。时竟遥听了一会儿,揽住她问:你认识他们?
    嗯。猫妖说着,给他指人,这个,这个,狐三和狐四,就是把我扔在这里的;这个狼婉姐姐,我认识她,我幼时住在妖王住所,就是她照顾我;还有这个,蛇妖我不认识。
    狼婉问:棠棠,你跟天玄宗掌门是什么关系?
    猫妖看了她一眼。时竟遥慢条斯理地含笑道:棠棠?她现在不叫这个名字。说着,用手撩开她的额发,动作温柔地抚过眼角,碰住她的侧脸,将她的脸按向怀里。她叫遥遥,时竟遥的遥,你说她跟我是什么关系?
    场面登时一静。不只是妖族,就连天玄宗的弟子们都从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更没有见过时竟遥对人这样亲密又温柔的样子。
    跟着时竟遥身后出来的掌事见势不妙,连忙对猫妖道:是掌门夫人啊,夫人好。
    弟子们一愣。但有人带头,后面便容易多了,他们也纷纷行礼,唤道:夫人。
    狼婉傻眼了:棠棠!你是妖族的猫妖,怎么能和人族搅在一起?再说了,你这样,妖王大人怎么办?你可是
    狼婉小姐,慎言。时竟遥打断她,虽然面上还带着笑,但那笑容的含义已经变了味,隐隐带着威胁,二十六年前你们把她抛在天玄宗的时候,可没有说什么人妖之别。这是她自己要改的名字,也是她自己愿意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遥遥?
    两人都看着她,等她做决定。
    她看也不看狼婉一眼,只抱住时竟遥的腰,闷闷地说:嗯。抗拒之意,已溢于言表。
    狼婉还要再说什么,时竟遥道:行了。
    他环顾一圈周围人:若有什么事,进门再说。说罢,率先带着猫妖往里走,其他人再有什么想法,也只得跟上他的脚步。
    一行人进了大殿,掌事极有眼色地带着弟子们退了下去,秦流走到时竟遥身旁,叉腰站着,右手搭在腰间悬挂的剑上。
    四个妖族站在下首,狼婉满脸懊恼;蛇妖站在她后面一步,有点好奇地看着殿里的装饰;另外两个狐妖则落在最后,用探究的眼神隐晦地打量他们。
    不等他们发问,时竟遥先开口说:如果我没有记错,大典是在三天后,这些天来到天玄宗的宾客们都在客房歇息,几位特意寻来天玄殿,是有什么事?
    两个狐妖交换了个眼神,既然时竟遥不提唐棠之事,他们自然也没有那个脸开口问。其中一人迈步向前,做礼道:多年来人妖两族井水不犯河水,这还是头一次有修真界的门派掌门邀请妖族,我们便提前来拜见时掌门。
    其实他们本还想打探一下为什么时竟遥要邀请他们,但现在看来已经不用问了,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狼婉还心有不甘,她想说什么,却忌惮时竟遥在场,便只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时竟遥怀里的猫妖。猫妖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狼婉对她招了招手,道:棠棠,过来,到婉姐这里来。
    猫妖恍惚一瞬:我
    时竟遥表面不动声色,手却抓紧了她。
    猫妖好似感受不到他的力道,缓缓道:婉姐,好多年前,你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你还记得?那真是太多年前的事情了。狼婉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记得,就是那件事,才让我们熟悉起来的。
    似乎是因为说起旧事,猫妖也笑了一下,一闪即逝的笑容中带着令时竟遥不安的熟稔和怀念。他低声问:因为哪件事?
    猫妖慢吞吞地回想起那段往事:那是好多年前,我还住在狐族宅邸的时候
    一段蒙尘的旧事随着她的叙述逐渐展现于人前。
    许多年前,猫妖刚出生的时候,因着样貌,被认定是王女转世。猫妖一族不愿意留着这个烫手山芋,从幼时开始,猫妖便辗转于狼、狐和蛇三族,由他们共同抚养。
    一年之中,有两天对于她来说是不一样的,每到这两天,狐和蛇族的妖,会压着她,让她在城门外妖王的雕像处跪着。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两天,一天是妖王的忌日,一天是王女的忌日。
    他们做这事的时候总是避着狼族,猫妖又年幼,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因为从有记忆始,年年如此,她还以为这本就是正常的。
    直到某一天,这件事恰好被外出游历赶回家参加妖王祭典的狼婉发现了。
    猫妖现在还记得那时狼婉怒不可遏的模样。她抓起看守猫妖的人,大声质问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待王女的转世,在那只狐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时候,她把他拖到石像面前,抓住他的头发,用他的头狠狠撞向石像的脚。
    嘭彭两声,闷闷的,落在猫妖的耳朵里,却如同贯雷一般,震耳欲聋。
    那只狐妖满头是血的软倒下去,猫妖呆呆地站在原地。狼婉蹲下身,对她招了招手,说:棠棠,过来,到婉姐这里来。
    猫妖呆呆地走到她身前,被她一把抱进怀里。
    那天狼婉本是回家参加妖王的祭典的。但她误了时辰,赶不及回家为妖王祝一杯酒,又遇上这事,干脆抱起猫妖,跟她一起坐在城外妖王大人石像下。
    狼婉对她说:如果以后他们还这样对你,你就说你是妖王大人的遗孀,他们就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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