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词-(77)
时竟遥没什么家当,全副身家抛开他能够随身携带的东西, 也就一只猫妖、猫妖的各种东西和十来个木偶机关人。
也不知怎么地, 可能是弟子们搬东西的时候磕碰到哪儿了,有两个木偶人的机关坏了,行动不太灵活,猫妖这些年跟木偶人相处久了,也修过一些机关,所以没叫人来看, 她自己把那两个木偶人拆了, 琢磨着自己修好它们。
秦流一屁股坐在旁边,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下去, 才说:真是的!他们怎么还有脸来天玄宗参加时竟遥的掌门大典?!哎我跟你说,我看到当年那个狐狸妖了, 贼眉鼠眼的, 都说相由心生, 我看他长得就不像是个东西。
猫妖被她义愤填膺的语气逗笑了:他们来是因为时竟遥给他们发了帖子。
啊?时竟遥为什么要给他们发帖子?秦流显然想得有点多, 她犹豫了一下,说,鸿门宴?虽然我也挺支持的,但是,现在以人妖之间的情况来看,如果那群妖族有什么三长两短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次时竟遥在掌门大典上邀请妖族,在修真界和妖族,可谓是万众瞩目。
原因无它,百年前妖族王女与天玄宗掌门商谈协约之后,人妖两族之间难得的平静维持了百年,然而没有重燃战火,并不代表彼此之间没有冲突。
妖族龟缩在边境,人族势大,占据中原,稍微了解一些妖族的修者都知道,妖族忍不了那么久,他们暂时龟缩,只不过是养精蓄锐,以待再战。
在这个风口浪尖,时竟遥作为修真界几大门派之一的天玄宗的掌门,邀请一群妖族来参加大典,其中用意不免让人多想。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天玄宗还是妖族,出了什么事,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修真界的局势都会瞬间天翻地覆。
猫妖随手把两个机关拼在一起,说:真没什么大事你们都想太多了。不过是很多年前,时竟遥答应我,要找到那群抛弃我的妖族为我出口气罢了。
秦流长长地啊?了一声,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猫妖好笑道:怎么,你很希望出什么事吗?
也不是啦!就是感觉时竟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我还以为时竟遥会把他们留在天玄宗呢。这个留在天玄宗,显然不是表面意思的把他们留在天玄宗小住这么简单。
时竟遥虽然是掌门,但是在天玄宗大开杀戒也不好吧?再说,他现在是掌门了,要做什么事都得有个理由,要是他跟人说,他杀了那群妖族,挑起人妖战争,就是为了给我出口气,那我不就成祸国殃民的祸水啦?
秦流撇了撇嘴,看向手里的茶杯,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他还没当上掌门就敢开阵杀人,现在是掌门了,还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说什么?
啊?!秦流看着猫妖疑惑的单纯眼神,连忙说,没什么没什么,刚刚我走神了。
猫妖没太在意,很快又将注意力投入了手里的机关之中。
秦流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想起那时时竟遥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幸好时竟遥下了封口令,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猫妖说那件事。
不过,猫妖也真的太好骗了。秦流在心里啧啧几声,前几天时竟遥骗她天玄宗封山,让她不要出门,她居然也没怀疑什么,就乖乖呆在屋里摆弄她的木偶人。
她这几天搬到天玄殿,看着天玄殿外烧焦的树木的哼唧,都没有一点怀疑的吗?
前几天,修真界出了个大事:太虚秘境开了。
但谁也没能想到的是,太虚秘境时隔十年的再次开启,弟子们却没能够进入秘境从秘境里走出来一个人,空蝉派十年前的掌门弟子,沈流云。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秘境里,但他不仅出来了,而且他出来后,秘境就立刻关闭了,就像这一次开启只为让他离开秘境似的。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沈流云离开秘境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上了天玄宗。
那一夜整个天玄宗都混乱极了,秦流也是事后才知道,为沈流云打开护山大阵让他如入无人之境般杀上天玄宗的人,竟然是时竟遥。
时竟遥下了封口令,不许人在猫妖面前提起,猫妖才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他虽然封了口,却只在猫妖面前,其他人私底下怎么说,时竟遥显然不在乎。这几天天玄宗上下都传疯了,说时竟遥和沈流云合作,杀了天玄宗的上一任掌门,才坐上了掌门位置。还说什么主峰血流成河、尸骸遍地之类的。
秦流虽然也和很多人一样,有些事情是事后才得知的,但她比其他人好的地方在于,那天晚上,她刚好和父亲一起去主峰向掌门做峥嵘峰的杂事请项,亲眼目睹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私下里传的什么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秦流知道那是假的。不过,当晚也确实把她吓到了。
沈流云提着剑,毫无征兆的杀上主峰,几乎把内门弟子屠戮殆尽,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阻挡像秦流和她父亲这样的是看傻了眼,其他主峰弟子,则是早就得了时竟遥的消息,站在时竟遥这边。
主殿里弟子们的血流过精致地毯上的花纹,只是片刻,便凝成粘粘的一滩,好像一双手抓住了秦流的鞋子,让她只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开。
秦流很早就听过沈流云的名头,空蝉派横空出世的剑修天才嘛,谁没听过?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沈流云,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黑衣的男人面若寒霜,脸上却沾着鲜红的血,如同地狱爬出来的煞神修罗,秦流甚至不敢直视他死灰般的眼睛,她别开眼,只看见鲜血飞溅中,那黑色的衣襟处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黑色与血色之中的一点雪白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杀了那些内门弟子,然后将剑指向了掌门他的剑挑开了他的脊背,用长剑硬生生地把他的脊骨剃了出来,那动作就像是在杀鸡一般,掌门的惨叫叶如同杀鸡一般。最后沈流云用长剑穿过他的眼睛,把他死死钉在大殿的柱子上,单手撑着剑,喘着粗气。
半晌,他痴痴地低声笑起来,继而是大笑。
就在那大笑中,他转头,与时竟遥对上了视线。
时竟遥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站得近,脸颊也溅上一条长长的血迹,映衬着他的微笑,如玉面修罗一般。
两个男人一人身穿破烂黑衣,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状若疯狂;而另一人身着白衣,玉冠高束、风度翩翩,分明是两个极端,可莫名的,秦流觉得他们俩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相似。
时竟遥挥手吩咐弟子们收拾现场,而沈流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破烂的黑衣卷起一股风,刮过秦流的身边。
沈流云走后,弟子们颤颤巍巍地走进殿里,想要拔下他的剑,把掌门的尸体放下来,却如何也做不到,最后还是四五个人一起,拔河一般,才把那剑□□。
可以想见,当时的沈流云用了多大力,又有多么的恨。
现在天玄宗上下都传疯了,不只是天玄宗,时竟遥并没有命令封口禁言,所以现在,连修真界的其他世家门派都知道了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沈流云为什么要这样做,时竟遥和沈流云又有什么关系,整个修真界如同炸了锅。
而这一切作为时竟遥的枕边人,她一无所知。
秦流不由得看向了猫妖。她正在摆弄机关,把两个秦流看不懂的木块拼在一起,然后插/进一旁站立的木偶里,用力地敲了敲它。
不一会儿,木偶便咔咔两声,动了起来。
好了。猫妖目露欣喜,拍了拍手站起来,绕着木偶转了两圈,说,秦流,你看!
这木偶大约一人高,如果不看露出的木纹面,简直如同真人一样栩栩如生,它能做任何事,大到做饭和搬东西,小到给猫妖梳发和整理衣服,比随从好用多了。秦流也曾经很想要一只,但千机阁对于这东西的售价高得吓人,还特别稀少,也就时竟遥能给弄来这么多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猫妖怕人,时竟遥也没必要买这么多。
秦流眼睛一转,刚好瞥见猫妖放在桌子一个黑色的用来装机关零件的布袋,她一把抄起那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子,转身就要走:遥遥,借你袋子一用!
你去干什么?
去把那群狐狸妖套麻袋揍一顿!
第111章 昼短四十一
秦流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唐棠站在门前目送着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远去,惊了:【她真去?】
伶检测了一下她的路线:【这个方向那群妖族就住在天玄宗山腰的客房处吧?她还真去。】
【】唐棠喃喃,【秦流真的是个好人啊。】话音未落, 想起什么, 【但不要真的出事啊!那群妖族要是出什么意外, 我这辈子是不要想完成任务了!】
是的, 这就是唐棠最新的计划在跟时竟遥进行了长达十年的斗智斗勇之后,她终于绝望了,看清了一件事:留在天玄宗和时竟遥的身边,想死是不可能的。
时竟遥防人得滴水不漏,上防天玄宗掌门下防扫洒小童,外防天玄宗弟子内防唐棠自己作死, 十年了, 一直到现在,全天玄宗知道猫妖存在的人只有两个,秦流和时竟遥他自己。
所有有意无意发现猫妖存在的人都离开了天玄宗,要么被派往别处,要么死了,这件事甚至在天玄宗被传成了一件怪谈, 还传得有模有样, 说什么天玄宗山脚下的小树林住着一只化形的精怪,白发金眼, 精怪性格奇怪,她时常在弟子们面前露面, 却又不喜欢有人看到她的脸, 所以所有见过她的人失踪的失踪, 死的死, 下场异常凄惨。
秦流听过一次之后跑来唐棠面前,把这当做笑话讲给她听,唐棠傻眼:
之后唐棠就再也不敢瞎折腾了。
她明白了自己想要死遁,只能指望外边的人。
这次时竟遥的掌门继任大典,就是个好机会。
只是,唐棠对妖族实在所知甚少。她和秦流查了十年,却什么都没查到,前几天前掌门陨落,秦流也偷偷进去查了他的遗物,但时竟遥比前掌门敏锐多了,她差点被时竟遥发现也没找到什么,两人又是无功而返。
唐棠倚着门说:【这几天秦流怪怪的出什么事了?这回时竟遥又干掉了谁?】
秦流虽然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神做不了假,这些天她总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唐棠,这么多年来,每次时竟遥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就用那种表情看自己,是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流的演技显然不够高明,但奈何猫妖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不可能看得出来,唐棠也只得装作不知。
伶道:【不知道。问问时竟遥?】
唐棠撇了撇嘴:【他才不会跟我说实话。】
大约是真的不能背后说人,两人正悄悄说着,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时竟遥迈着步子走进来,吓了唐棠一跳:这想什么,这么出神?
猫妖一下跳起来,扑到他怀里:时竟遥,你回来了!我刚刚在修木偶人呢。
时竟遥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把她的双手捧起来,仔细看过手上没有伤也没有污渍之类,才含笑说:喜欢这个木偶人?
说起来,虽然时竟遥是个很有控制欲的男人,但他向来纵着猫妖。知道她喜欢摆弄这些,也不说什么木偶坏了叫人来修就行之类的套话。
猫妖给他指木偶脸上的一处裂纹:它有这个,跟其他木偶不一样,很特别。就是喜欢的意思了。
时竟遥买回来的木偶多,但木偶们看起来没什么区别,都是木头做的身子木头做的脸,好看倒是好看,只是千篇一律,再好看都会看腻。
唯独这一只,侧脸上有一道木纹裂缝,跟其他的不一样。按说这种残次品应当退回千机阁,但猫妖就喜欢这个,便留了下来。
时竟遥便抓住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那处木偶裂缝的位置,含笑看着她。
猫妖抿起唇,说:那又不一样你和它,不一样。
时竟遥还是含笑不语。
猫妖为难地看了看他,时竟遥不为所动,她脸颊上飞起一片红云,好半晌,踮起脚,轻轻地亲了一下那个位置:这样,好了吧。
时竟遥没让她说完,便一手握住她的腰,俯身亲了下去。唇齿相接,他的吻来得凶猛而激烈,不由分说地分开她的贝齿,猫妖退了几步,一下撞上身后的木偶人,再退不得半分。
她睁着眼,这么多次了还像初时那般无措,只晓得睁着眼,眼里含着一汪水雾,活像是受了欺负般,惹得时竟遥不得不腾出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睛,在亲吻的缝隙中还含糊着哄她闭眼。
待到时竟遥退开来,猫妖淡色的唇已经如同涂了口脂般艳丽,他犹嫌不够,还要轻轻地咬一下她的下唇。
猫妖瞪他,时竟遥却抚着她的唇,低声说:想出去转转吗?
去哪儿?
可以去主殿看看。他答得很快,显然是一早便想好了,过几日便是大典了,弟子们正在装饰主殿,你去转一转也好,若有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也可以叫他们换。
说起这个话题,猫妖显得有些纠结:时竟遥,那个大典,我也要去吗?
时竟遥抚着她的脸:遥遥不想去吗?
也也不是。猫妖也是知道好歹的。这大典算是时竟遥人生中的大事吧?但是,大典上的人会很多,而且都是各门各派的修士,她一只猫妖去大典,让我去会不会不太好?我是妖,你是人修。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你的道侣是一只妖,他们会不会
这次大典,我也请了妖族来。时竟遥说,无论你是妖还是人,都是我的道侣,无人会多嘴一句。
猫妖还在犹豫。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现在亲自去看看?时竟遥哄她,要是现在去了觉得不舒服,就不去大典了。
猫妖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头答应了。
时竟遥没让木偶动手,亲自给她裹上白色斗篷,牵着她出了门。
两人一路到了主殿,路上遇见的弟子们皆是脚步匆匆,猫妖将自己藏在斗篷里,紧紧地跟着时竟遥的后脚跟,像只龟缩在壳里的猫,终于探出了脚步。
主殿离住的地方不远,已经被弟子们用绸缎之类的东西装饰得焕然一新,猫妖刚刚好奇地从兜帽里探出头想看一看,就被热情打招呼的弟子给吓得缩了回去。
她缩在雪白的斗篷里,整个人像是雪捏的,时竟遥没有遮掩的意思,于是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被压塌下去,让兜帽鼓起两个小包,斗篷下面,一条细长的尾巴摇来摇去,一眼就能让人认出她是只猫妖。
两人走进大殿,掌事眼尖地迎上来:掌门大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张嘴就欲说什么,但看到时竟遥身边的猫妖,愣了一下:这位是
时竟遥说:我夫人。
他说得轻巧,浑然不知自己轻描淡写间抛下了多令人惊讶的事情,掌事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啊字,又问:原来是夫人,失敬失敬,只是从前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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