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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秾裕(86)

    你在那儿做什么?
    沈绮一声严厉的问话,让冀书瑟瑟进屋,小声解释道。
    娘,我,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闻言,沈绮神色稍缓,淡淡道:用不着,出去练剑。
    哦沈冀书正欲撇嘴离开,余光轻瞥榻上之人的面容,顿时惊讶止步,慌乱奔到沈绮跟前,急促抓住她的衣袖,着急解释道。
    娘,你,你怎么能救这个人啊!他现在可是上疆缉拿的逃犯,救了他,我们就惹祸上身了
    沈绮神情一凝,诊脉的手一下迟疑。
    朝云晚月有些惊讶,奇怪道:可是少爷,这位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之前还来家里做过客的呀
    面对这般质问,沈冀书心虚地垂了头,小声道:以前是,现在哪还敢认啊
    越说越觉得羞愧,沈冀书颇觉自己不怎么厚道,说着说着就没声了。
    沈绮怒火蹭的上来,狠狠推搡他一把,吼道:被谁缉拿的逃犯?九垓山不是已经撤回通缉令了吗?你小子听风就是雨。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朋友有难,就弃之不顾,以后还能指望你对谁好?简直跟你那个废物爹一样,毫无担当!
    我!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我只是怕家里因此受到连累,才不想救的。
    沈冀书委屈抹泪,怨怼望着榻上之人,生性软弱,处事也只能如此肤浅。
    沈绮恨铁不成钢,心里骤感疲累,同他解释道:
    一个孩子能成什么气候?不过那些贪生怕死之徒的说辞。括苍山一脉,狼子野心早就昭然若揭,滥杀无辜,残暴不仁,想灭哪里灭哪里,有章法可言吗?需要细作给他引路吗?动你脑子想想,也知道这是谣言。你可知他现在受难,最绝望的就是朋友对他见死不救,倘若今日你与他情势逆转,你会希望他弃你于不顾吗?或者你觉得他会放弃你吗?
    一番话说得沈冀书内心动容不已,细思之后,想起祁终的义气,他落泪摇头:不希望,他也不会。
    沈绮见他听进去了,收敛了怒色:下去吧。
    祁终醒来之后,震惊自己居然还没有丧命荒郊,颇感幸运。这些天遭到上疆那些极端门派的追杀,走哪哪都不安稳。偏偏他又不能妄动杀念,不然一旦让恶念神识脱离残余封印,杀欲将再无歇止。他不能让自己变成这般恶人,只得躲躲逃逃,一路奔找,竟负伤来到了滦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来这个方向,或许是想起当年,那个人在青松之下,对他的允诺,捡一捡,还能当真吧。
    晃神间,一妇人推门而入,神色虽严,可双眸和善,叫人颇感心安。
    祁终认出来人,连忙倾腰,深深一揖:沈夫人。
    你,这是要走?沈绮打量了一下他的举止,关切问道。
    祁终点点头:嗯。
    沈绮友善笑道:你伤势未愈,又能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流亡之人,漂泊是常态,待在此处,只会给夫人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绮有些愕然,端详一番少年隽秀的侧颜,目光倔强而坚定,落入如此狼狈险境,还能替他人着想,自己儿子倒也没白交这个朋友。
    既然你意志坚决,我也不强留你。这身干净衣物以及遮容的斗笠都送给你,出了滦阳境内,记得不要让人认出你的身份,有些人不辨是非,我怕他们会为难你。
    多谢夫人好心。祁终感动接过包袱,垂首致谢。
    沈绮又道:流浪也不是长久的安生之计,你或许可往九垓山一行,向仙尊道明你现在的情况,他定能为你做主。
    夫人你信我吗?祁终试探一问。
    沈绮轻笑:若不信你,又何必救你呢?就好比九垓山下了令,又撤回一样,他们定然也反思过自己的武断,所以改变了做法。
    祁终双眸一沉,苦笑道:可他们也没澄清,不是吗?
    傻孩子,澄清才是多余的。一个人没有做过的事,何必要费力去否认呢?信你的人,永远都会信你。
    可我现在被人追杀,都是因为一些人的误解。
    沈绮沉吟片刻,又道:那你更应该往九垓山去,仙尊明辨是非,自会护你。
    可我不忍见他。目光哀戚,祁终无力一叹。
    沈绮颇觉奇怪,轻轻重复:不忍?
    夫人,告辞了。
    不再多说,祁终平复好情绪,拱手一揖,匆匆离去。
    第110章 蒙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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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揽月芳华后,祁终一路漫无目的地奔走,内心茫茫无依。蓦然想起沈绮的叮嘱,他心思一晃,思忖是否真的该一行九垓山,问清缘由。
    或许沐耘还没有放弃他,只是心有难处,才会下那道通缉令,自己或许误会了。这么一想,他顿住脚步,随后一转,往反方向行去。
    赶了一夜小路,他又折返经过了滦阳边境,见天光未明,大道上匆匆迎面而来无数逃难之人,拖儿带女,慌乱悲鸣。
    呜呜呜
    一个小女孩摔倒在祁终眼前,嚎啕痛哭,他父母见了,骂骂咧咧,又折了回来。
    祁终见状,连忙将她扶起,细心地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等她父母来了,就急忙拉了她的手走,也未对祁终说声谢谢。
    他顿觉奇怪,拦住问道:诶,请问一下,你们这么急着赶路,是要去哪里啊?
    虽然这些天上疆四处狼烟,路上遍见落难之人,但滦阳地处异域,魔气还未侵染如此之远的范围,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难民。
    哎哟,去哪里都行。昨晚揽月芳华被烧没了,到处都是妖兵,不逃等死啊。那人匆匆丢下一句,又神色慌乱摆手逃离。
    祁终怔愣原地,噩耗入耳,顿时叫他失魂晕眩。
    才一晚,自己前脚刚走,揽月芳华随后就遭灭门。难道真如那些人所说,自己就是个灾星,会将噩梦带到所有善待他的地方,毁灭地彻彻底底
    六魂无主地奔回沈家,祁终见妖兵还未撤离干净,便埋伏在摘星楼的角落,俯瞰仙府所有情景。
    入目,除了灰飞烟灭,血流成河的场面外,还剩楼下一抹红衣,格外醒目。
    祁终顿时整个人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与悲伤当中,不知所措地瘫倒在地,咬牙闭目。
    楼下的方妍绡毫不知情,自己一直在找的人,正在高楼上饱受内心煎熬,甚至厌恶到不想多看她一眼。
    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方妍绡无奈一叹,转而走向正堂,问罪烟萝与李元雄二人的擅作主张。
    昨夜战事,并不在她所计划之中。原本欲拿下唐门,以作示警,却不料中途,被李元雄受烟萝撺掇,领走半数妖兵,赶来攻打滦阳这么大片荒漠之地。方妍绡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匆匆赶来,只见这灰烬残火一幕,怒气难平。
    祁终望见她走进揽月芳华的正堂时,手颤抖着抚向腰侧的剑,满目赤红,内心一种杀她的冲动,却被他的理智死死遏制。
    心知一切于事无补,他竭力逼自己冷静下来,翻下屋檐,悲痛逃离这令人于心不忍的灰烬之地。
    烟萝,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话说?
    人未至,一声厉吼先一步传来,方妍绡抽出袖底红绸,扇翻躲在一边心虚垂头的烟萝,登时坠地骨折的响声,轰然钻入堂上众人的双耳,吓得他们一片噤声。
    烟萝内伤顿生,倒地哀求:方,方月使,饶命啊。
    方妍绡凌步上前,俯身睥睨:说,为什么要违抗我的命令,领兵攻打滦阳?
    这是,是四当家的主意。
    座上的李元雄闻声一顿,想起手腕处的痛,不敢看方妍绡,转身就走:不,不关我的事,是她给我提的醒。
    方妍绡冷冷一瞥,身份限制,也不敢过多问罪李元雄,见他识趣离开,只得继续发落烟萝。
    又是你在背后搞鬼。怎么?上次脸上的疤痕还不够多是吗?不需要你费心去养护了?才一恢复星使的职位,就又在我眼下搞这些幺蛾子?
    烟萝对上她眼中的杀意,顿时服软,求饶道:方月使,饶了我这次吧,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呵。你认为我会信你这些鬼话吗?方妍绡冷哼一声,不再废话,吩咐道,来人,烟萝以下犯上,抗令不尊,拖下去就地处决,以儆效尤。
    烟萝方寸大乱,死死挣扎,将实情和盘托出:方月使,这次是真的,是真的。我和揽月芳华的楼主沈绮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初她杀了我姐姐姐夫,我隐姓埋名,投奔神尊多年,就是为了今朝杀回此处,为他们报仇啊!
    方妍绡轻眯双眼,犹疑道:听闻沈绮夫人性情率直,做事光明磊落,怎会与你有这等恩仇?
    烟萝身形一顿,想起往事,终究理亏,她断然不肯告诉方妍绡是自己姐姐勾引沈绮的丈夫,两人暗自私奔,最后才会被沈绮一剑贯心,双双毙命的真相,沉思一番,她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哀嚎痛哭。
    我那时年岁尚浅,如今过去多年,我也不知她们有何恩怨,只是失姐之痛,常年缠心呐!若不杀她,怎么告慰我姐姐他们在天之灵
    方妍绡冷觑她一眼,松了红绸,仍旧愠怒道:所以你就可以假借私权,灭人满门?仇是一命偿一命的,而你不惜动用半数兵力,来迫害一个根本威胁不到神尊大业的边境之地,今日若不罚你,必然还有下次,你可认罪?
    烟萝一听死罪免除,连忙跪谢道:认,我认,但请方月使看在我仇恨蒙心的份上,能从轻发落。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暂不处置你,下去反思即可。等来日神尊霸业功成,我再一一跟你清算旧账。滚。
    谢方月使开恩。烟萝面上领恩,心中却咬牙切齿,恨意更深几分。
    眼中万物失去颜色,四肢没有知觉,思维混沌中,祁终不知这一闭眼,是梦还是死,但他已身心俱疲,暂忘了一切烦恼,准备入睡。刚要合眼之际,耳畔响起声声熟悉的喊声。
    臭小子,臭小子,醒醒
    是师父!
    辨出那道声音的主人后,祁终挣扎着从无尽迷蒙中清醒。当他真正醒来,已在清寒洞的冰床上,守在他身旁的正是他多年敬重的恩师。
    仿佛不可置信,仍觉身在梦中,祁终揉了揉双眼:师父真的是你吗?师父。
    祁余行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缓缓点头:好徒儿,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回家了。
    内心顿时因为这句话找回了归属感。祁终扑在老者的衣袖中,无助哽咽,满心悲伤:师父,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出去闯祸。你,你知不知道,元谦死了,他们都死了咳咳还有好多人要我死可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祁余行静静听他一吐心声,眼底染悲更沉怒。这些事他们怎会不知道,自祁终被赶出师门,他每漂泊一处地域,自己就占卜到某个地方,确保他安危的实时性,驱赶他,是为了保全林家,如今接回他,是事情已经到了无论如何小心躲避都没用的地步了。
    他或许早就算到了这一天,却不肯承认。林塘缓步进门,见师兄一片沉思神态,轻声道:他又睡过去了,我们先出去吧。
    祁余行将哭累而睡的人安置好,随即抚着玉杖,跟着林塘从容出门。
    师弟。那些事都安排好了吗?
    面对询问,林塘略是皱眉,缓缓点头:大部分弟子都被暂遣离山了。
    祁余行欣慰笑道:那就好。唯有如此,长汀的损失才能减到最小。
    林塘心神复杂,凝望师兄:可烽烟不断,战火迟早会延烧到此处。你若要保他安生,必须尽早离开,方才妥当。
    嗯你言之有理,可是祁终现在状况不稳,若是长途奔波,将更难控制变数。
    林塘急忙道:那我派人护送你们。
    祁余行淡淡摇头:不必。兴师动众,更易招致两路人马的注意。倘若三日之内,无法动身离开的话,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
    不行!师兄,我不能让你走这样的绝路!林塘察觉他的心思,神色遽变,分外紧张。
    祁余行轻轻拂去他的手,默然往前走着:时也命也。
    三日未满,动乱先至。
    暗夜无星,却被一片火光映天照红,长汀师门突遭夜袭,战声不绝。
    而清寒洞内,一片寂静。冰床上打坐静心之人,额间突冒几颗慌乱的汗水滴落,祁终猛然一个激灵,迅速睁眼,内心惶恐不安。
    急欲出门一观外景,却浑身麻木失觉,跌倒在地,耳畔隐隐一阵兵荒马乱的轰鸣声,恍如幻觉,又分外真实。
    他费力撑持着起身,突然望见门口站着一道白袍身影,不由轻轻喊道:师父。
    祁余行神色平淡,从容走向他,掺着他坐下。
    祁终觉得奇怪,询问道:师父,外面怎么了?我
    问话未完,身上穴道先被点尽。祁终怔愣一瞬,错愕张唇:师父,你为何要点住我的脉穴?
    祁余行依旧神色平静,和蔼一笑:好徒儿,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为师今日尽最后一点力,成全你的心愿,从此,好自珍重。
    仿佛猜到了什么,祁终泪涌不止,颤音道:不,不,师父,你不要为我牺牲任何事,我不值得,不值得啊
    哎是为师害了你,为师不该窥破那道天机,也不该逼你出师门这些事,明明都对结局毫无益处,是我荒唐了。
    不是的,师父,你没有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
    祁余行摇摇头,慈爱道:你可知灵占术的意义何在?人人都信命,信定数,但把这些当作希望的前提是,无论结局好坏,更信一切在当下都可移可改,为时不晚
    山门已被踏平,号角声,战鼓声,凄厉轰鸣,无数厮杀声,响彻这片隐世净土。
    魔难降临,生灵一片涂炭。李元邪的两位兄弟,领命前来,夜袭长汀。此刻破界而入,登堂入室,分外嚣张。
    老三李元杰环顾四周,奇怪问道:二哥,那小子怎么没来?
    老二李元义抚弄着兰花指,尖细哼道:来与不来,不都一样,大哥都夸他忠心,你还想试探一下吗?
    李元杰不屑啐了一口:怎么说也是自己当年的师门,他当初不是说恨之入骨吗?怎么不亲自来灭门,尽知道吆喝我们,养不家的狗。
    冷哼一声,李元义还欲附和几句,却不禁意撞见来人,顿时瞪眼歪头,斜开了身,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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