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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筱余南(21)

    武将要懂得兵法布阵,文官要有铮铮傲骨。
    好了,好了,你二人大可消停一会儿。
    你来我往的,谁说的都对,谁说的都没法反驳,陈景帝觉得自己再听下去,话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了。
    任箫吟觉得自己跟他吵了这么多回,这是最没用的一次。
    这种全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搬上明面来讲,真的好吗?
    无趣。
    但是
    任箫吟不动声色地看向陈景帝有些为难的神情。
    达到目的了。
    顾停玄觉得这一场仗打的甚是艰难。
    真让他提枪上阵,他能毫不犹豫的身先士卒,流血流汗什么的都是常事,只要能胜。
    但真要他效仿三寸不烂之舌,拿一张嘴去攻克对方的话,还不如直接撕破脸皮抡刀上。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陈景帝斟酌再三,边境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恐怕有好一段时间都会对边境的东西有所防备,更何况是他们从未接触过 ,来自于未知的三族人呢?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不少,若是不出什么岔子,应当是够了。
    御书房
    陈景帝像往常一样批着奏折,只不过往日里该站在他身边侍奉他的江公公却不知去了哪里。
    奏折看着虽多,实际大部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正有用的十本里面甚至挑不出来三本。
    但也正是这些杂七杂八的奏折费时间。
    陈景帝忽而放下了笔,直挺挺地盯着前方,一边叫唤道:江公公。
    陛下,请说。
    恐怕任谁都想不到,江公公竟然一直藏在屏风后面。
    他还是那样一张老脸永远端着笑容,将皱纹全部凑在了一起,有些肥胖的身子正好塞进衣服里头。
    母后那边怎么样了?
    陈景帝索性也不在批奏折,而是站起身来,走到边上的架子上,拿下一本书翻阅着。
    江公公弯下腰,手上的那一支拂尘,差点就垂到了地上回陛下,太后娘娘那边好着呢,恐怕再到除夕,就能和陛下您见面了。
    越说到最后,语气越欢脱愉悦,仿佛母子两个人真的能阖家团圆一样。
    只不过所谓的母后太后,都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的称谓罢了。
    陈景帝的生母付氏,死后连个正经棺材都没有,直接被丢弃在乱葬岗,还是陈景帝掌握大权之后才给自己的母亲修了一座陵墓。
    甚至在封号时,拟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惠字。
    谁都知道这惠字是大长公主的封号,先帝曾下令,任何人不得触碰,陈景帝无疑是点着了那些士大夫的火,原本对他这个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对这个所谓的太后德不配位的怨气一下子清发了出来。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了那个封号。
    那个本来就属于他母亲,本来就没有任何错误的封号。
    陈景帝欣慰的点点头,将嵌在边上的一颗绿宝石拿下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丢给江公公好生滋养一番,朕该去看看母后了。
    是,陛下。
    江公公乐呵呵的领了宝石退下,却在离开陈景帝视角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陡然崩塌,换成了一副不悦的表情,那块精致的绿宝石被他拿在手里狠狠摩擦,只要不让那人如愿,干什么都是好的。
    不过他的这一点反常,在见到人的时候全都消散如烟,在皇宫中人的眼中,他仍然是那个满脸奉承,老谋深算的江公公。
    至于淹死在池中的那个人,不会有人在意。
    妃叹息
    哥,这里一切安好,巫族人善养蛊虫,而且这里的一切都被大祭司掌控着,连他们的巫主都不起作用,京城的案子可和他们有关,万事小心!
    任箫吟下朝之后就收到了任林晏不远万里送过来的信件,信中详细记载了他在巫族所见的一切事情,这将会是一份非常有利的情报。
    任箫吟在及冠之前就自己蒙养了一批暗卫,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奔波各地,在一切地方养育信鸽,以便日后交谈。
    什么问题都没有,不过任箫吟感兴趣的是那个小姑娘口中提到的惠江圣女,按任林晏的说法,这是唯一一个嫁出去且不得善终的人。
    而她嫁的地方,正是京城。
    这样的好消息放在面前不管,那他就不是任箫吟了。
    也就是废几两银色的事情。
    任箫吟换下自己身上惹眼的官服,随便挑了件素净的白衣,用一根发带束自己的头发,真不是开玩笑,他这副样子手中再拿本书,那可妥妥就是一副文雅书生的样子。
    隆豫书院门前一如既往地堆了许多马车和人,但步院长就是有这样世人浊清我独醒的能力,书院上上下下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是每一本书放在什么地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步院长这边刚送走了一批人,正捧着一袋钱乐呵呵地拨弄着他心爱的算盘,下一秒就嗅到金钱的味道,准确无误的出现在了还没上楼的任箫吟面前。
    任大公子又来了,您想找什么书尽管跟我说,包君满意。
    你
    任箫吟想问他,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这么准确无误的降落在每一位客人面前的。
    但步院长没有给他机会,抓着他的腕子跑的脚下生风,好像真的抓得是几两银财一样。
    大公子,这回您又想知道什么事啊?
    步院长拉着他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三面都环绕着数不胜数的书,从窗户往下看,正好能看见下面人来人往的景象。
    任箫吟脑中回应起了顾停玄那副有些失神落魄的模样,还有那个奇怪的数字。
    你知道,有哪位宗室夫人,或者是天子嫔妃,跟七月八有什么关系吗?
    隆豫书院吃皇家一手创立的,在皇帝的准许下,也可以收入一些关于皇亲宗室的事情,只要不太过格,上头是不会管的。
    只不过刚开始那几年,或许还有所收敛,越往后,步家的权势越来越大,渐渐地,一些在皇宫才能见得到的书籍也开始出现在隆豫书院。
    但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的,步家虽然没良心,但也不是那种能干出来通敌叛国事情的人,各个世家大族乃至宗亲,斟酌之后,在不威胁到利益的同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这问题问的我得好好想想。
    隆豫书院之内当然有类似于此的书,殡葬嫁娶,全都记录在册。
    大公子,您且稍等。
    步院长虽然记得明白书在什么地方,但是若是书中的内容还要记下来,那可就太强人所难了。
    他起身拖着自己翠绿色的衣服穿过层层书架,走了出去。
    任箫吟一个人留着也没什么事,手撑在窗子上,看着下头闹哄哄的市井。
    下头似乎比正门前面更加拥挤,以至于在他看来,人群完全是挤在一起行动。
    吵吵闹闹的,倒也挺好。
    任箫吟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在人群中似乎显得格外寸步难行,逆流的人群时不时将他的脚步带退,不光要保证自己瘦小的身子能走出去,还要保证自己手中的东西不被损坏,确实是件难事。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几分慌忙,连带着脚步就更加乱,连着走了三四步,都撞上了路人,鞠躬道歉之后,又急急忙忙地朝前走去。
    任箫吟全都看在眼里。
    这样的言行举止,看上去和他的身份并不匹配,但若是细想一番,又情有可原。
    一会儿的功夫,步院长已经回来了。
    他将书拿来放在桌子上,顺带着坐下伸了个懒腰。
    那本书已经有些破旧了,书页发黄还有破损,看上去已经在这里呆了许久。
    上面明晃晃的写了三个大字。
    历宫妃
    历朝历代的后宫女子大部分都记录在册,除非有一些是被皇帝特意删去,不然的话,榜上无名应该是很难的。
    只是说实话,若不是需要,这样的书不会出现在任箫吟的书房里。
    毕竟书院虽然挂着皇上的名头,可真进货起来也是来者不拒,也就导致院内的史书真经和民间小巷所写的闲书混在一起,虽然也不是并无用处,可到底是百姓饭后杂趣,光从书名上,就已经被显突兀了。
    更别说有些内容为了迎合百姓消遣的喜好,实在是有些别扭。
    任箫吟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步院长。
    步院长同样一句未言 ,只是稍稍掂量了几分比平常要种上一些的布包 ,便识趣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帮任箫吟把环绕着的书柜摆得更加密不透风。
    任箫吟小心翼翼的将那本仿佛一碰就要坏的书翻开,从始帝年间开始翻阅。
    别的不说,这里面记载的资料,确实比皇宫中的史册要全一些。
    大到明媒正娶的中宫皇后,小到皇帝无意之间宠幸的婢女,全都记录在册。
    说来奇怪,这本书明明一直随着朝代的更替记载,但是却破破烂烂的好像已经有好些年头的样子。
    一来二去就只有一个可能。
    步家私底下干的那些行当,或多或少的都被掌权人发现了。
    就比如这一本书。
    虽然只是一本普普通通记载历代宫妃的书册,但是也难免有那么一两个人是泯朝的禁忌,或者是注定在皇室上就要被抹杀的存在。
    凌燕太妃白氏,在可以阅览到的历史上,对于她的评价只有八个字。
    乖戾张扬,兴风作浪。
    然而在这本书中,确实完全颠覆的存在。
    凌燕太妃白氏,原东宫太子侧妃,天令三年有孕,然却蹊跷小产,五年后不治而亡。
    这样截然不同的一个人,不是第一个,也从来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唯一。
    作为后人,早就没有资格去评价或是褒贬前人的功绩,而他们能做的,只不过是让这扑朔迷离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一直到陈景帝前面的记载,都没有什么妃嫔的生辰或是祭日在七月八 。
    而这一年间的开头,无论如何都应该是皇后。
    但是往后一人,却变得有些突兀。
    婢女罗氏,孕有一子,产后元气大伤,三年后去世,卒于七月八 。
    七月八!
    这个充满谜团的数字。
    任箫吟头一回听见他,是从陈景帝口中。
    若当时他还能泰然自若的判断这到底是一颗无伤大雅的摆设,还是一颗能逆转全局的棋子,那么在顾停玄口中再一次听到他的时候,性质就全然不同了。
    飘荡无形的风,却突然化成了一把无形的利刃,在尘埃落定之前,没人知道他会砍向何方。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孩子有没有活下来。
    会被记载在这本书中,不管是妾生子,婢生子还是正经的中宫嫡子,都跑不了一个皇子的身份。
    算算年份的话,这应该是陈景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存在,皇后应该是不知道的。
    毕竟就凭皇后的精敏,任凭陈景帝藏得再好,都不可能逃过六宫之主的眼线,更何况他心不在此。
    至于生死,这个问题还举棋不定。
    如果死了,七月八这个数字就只是简简单单的祭日,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如果还活着,那么他在哪里?又是怎么被陈景帝平平安安的藏了这么多年?
    陈景帝提到过。
    顾停玄也提到过。
    陈景帝或许还尚在意料之中,虽然只是个并不至于如此挂念,但是你不能老是指望人家一直正常。
    顾停玄也提起的话,仿佛就陷得更深了。
    他跟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任箫吟无从得知。
    甚至没法亲自上门。
    考虑导致两个人的关系,估计在他刚说出一个罗字的时候,太傅大人就会十分和善的请他离开了。
    任箫吟终究是将书合起来,十分娴熟的放在边上的暗格之中,扶着墙跟站起来。
    这事还是只能先放放,花太多精力到底是无厘头的事情上,反而得不偿失。
    他盯着下面,明明无瑕的眼中,却突然显现出一丝浑浊,甚至能将人吞噬殆尽。
    多谢。
    任箫吟出去的时候,步院长就在门口候着。
    他的笑容比之前好像更加灿烂,连带着身上的衣服好像都开满了花儿,就如她整个人一样。
    不用问也知道,步院长又说到钱了。
    并且肯定是一份超乎他意料多的钱。
    大公子慢走,有空常来。
    步院长乐呵呵地朝他摇摇手,顺带着撇了一眼正上楼的黑色身影。
    真不错呀,最近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吗,来了这么多稀客,还都是出手大方的主。
    某贪财谋财尽忠职守,勤勤恳恳,开着书院的院长,觉得自己今天的钱包格外的鼓,小算盘打的似乎也格外的流利。
    之前的那本书已经被送回到原来的地方,只不过很无奈的他又被自己下一个看客拿在手里,虽然它是书,不是什么敌人,但是那种危险弥漫的气息却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得到。
    或许应该是窗子开大了有冷风吧。
    记得到时一点不差。
    要是算起来,那个孩子到现在也应该二十八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就唱两句吧
    山青青呀~路漫漫呀~
    皇太后
    太后陵墓,是陈景帝自行修建的,原本按照规矩,付氏一介罪妃不光算不上太后,甚至受不了封赏,正经皇陵里面躺的该是皇帝的嫡母,先后杨氏。
    然而最终僵持不下的结果,只能是两边各退一步,先皇后不受追封,付氏不入皇陵。
    自然,皇家年年供奉的人员里,自然也没有她。
    除了她孝顺的儿子。
    主子,小心受凉。
    话是这么说,但任箫吟该受凉的都已经受的差不多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在书院里对着窗子吹那么久的风。
    虽还没有入冬,任箫吟身上已经披了件不算太厚实的外袍,头发全散的披在身后,倒也没有被冷风吹得四处逃窜,看他有些懒散的神色,应当是刚刚小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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