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全文在线免费阅读-b
裴恭这才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蒋三巧儿养得差不多了。
如今玉华轩已遭查抄,他不愿回河桥村,我正想同你商量往后送她去何处安身?
裴恭又略作思索:梁国公府倒是不怕多个下人,可是要有奴籍身契和人牙子的保契押在府上。
不到万不得已,良家子何苦入奴籍?
寻常百姓人家没人愿入奴籍,只有家中遭灾没了生计,亦或是因为罪责遭到罚没,才会为讨口饭吃自降身份。
奴籍世代低人一头,若是碰到好的主家还有赎回奴籍的可能,但大半人自此只会再也讨不得自有,哪怕脱籍仍遭邻里歧视。
其实,还有个去处。方岑熙撩起眸子,她可以进宫,你去问问她的意愿。
进宫做宫女,宫中有女官开设宫学,会教授宫女太监们识字,学有小成的宫女便能备考每三年一次的女官选拔。
考中女官,便能有品秩,有俸禄,届时即便孤身一个,也能在这世上有尊严地活下去。
但是这条路并不好走,一切都要靠自己。
要自己努力念书,要自己备考入司,要自己独面宫闱的风风雨雨,要自己忍受留在宫里的寂寞。
只要进了宫廷,此生几无再出的可能。
往后或许会碰到三五年不遴选女官,又或许会遭人背后算计,还有可能做错事犯宫规送了命去。
这世上的事情变幻莫测,谁也窥不得天机。
可这蒋三巧儿早早看穿村中愚弄百姓的谎言;三番五次带重病的妹妹逃走;在玉华轩宁被老鸨和茶壶打死也不肯屈身为妓。
这份聪慧和坚韧,让方岑熙更相信她在宫中会有广阔天地。
宫廷是离权力最近的地方,既可翻身,亦可覆泥。
蒋家那位三巧儿心志过于常人,我信她落魄时不会一蹶不振,得志时也不会忘形作恶,进宫或许与她是个好归宿。
裴恭盯着方岑熙轻笑,忽一把扯住方岑熙的手。
你怎么总这样?把别人安排得好好的,轮到自己身上,就不管不顾了?
赶紧跟我回去吃药,我给你带了去苦的山楂糕。
你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是吃晚了,再多个头疼脑热,我可不管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大人:没去哪,就去杀了个人:D
第34章 进了十三司,谁又会是好人?
方岑熙循例入宫那日, 是一早便起床梳洗的。
天没有亮,昨夜还下了点雪,白浪花懒洋洋地蜷在床头上取暖。
方岑熙在猫碗里添上肉干, 这才换了上衙才穿的鹭鸶补子圆领青袍,直往大理寺衙门去。
紫禁城红墙黄瓦, 四四方方的天底下,宫人皆是低头往来忙忙碌碌。
方岑熙跟在领路黄门身后, 也只是低着头不声不响地往前走。
倒也不知是走了多久, 黄门才忽而回头道:还没有恭喜方大人,如今连升三秩可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这宫里头有的是人当差, 能撞上如此大运的, 恐怕是屈指可数。
但方岑熙闻声, 却只轻轻撩眸, 面上看不出半丝喜色。
黄门连忙又道:方大人还不知道?
陛下亲自下旨,擢你升了五品寺正,常人谁能获此般恩德?方大人年纪轻轻便得了陛下青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方岑熙至此, 却也只是轻勾唇角:那就多谢伴伴吉言。
太监毕恭毕敬将人送进乾清宫偏殿, 自是躬身退下了。
偌大个乾清宫里,几乎看不到下人, 整个室内陈设极其简单,却又无处不透出极尽的考究。
金丝炭笼里的银缕炭透着澄红, 正哔哔啵啵地冒着火星。墨玉砖下的地龙也散发着热气, 熏得人暖烘烘的。
方几上安放的是五福捧寿铜香炉,里面燃了龙涎香, 飘出的白烟正悠悠荡荡在偏殿里弥散。
德启帝坐在榻上。
如今他才五十出头的年纪, 当初也是亲历了腥风血雨的夺嫡, 心志手腕非常人可比。
如今时光替他染上了满鬓沧桑,一身衮服肩挑日月,手里握着檀木珠串,即便整个人只是在不动声色地看书,也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方岑熙忙不迭撩起常服衣摆,跪拜在地上:微臣大理寺评事方岑熙,拜见陛下。
德启帝听得动静,才慢悠悠抬起眼。
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梭巡在方岑熙身上,半晌才感叹道:倒真是个模样周正,芝兰玉树的后生。
不愧是方廉家的儿郎。
方岑熙闻得这评价,一时间却也没有应声。
德启皇帝便又说:朕封你做个左寺寺正怎么样?
南城这案子,你是有功的,又在城外遇到诸多危险,本就该得奖赏。
何况先前你在大理寺也是恪尽职守,早就该就该得以拔擢,如今连升几秩,也是情理之中。
方岑熙便又将头低深下去些:微臣拜谢陛下,陛下天恩浩荡。
德启皇帝捻了捻手里的檀木珠串,自顾自笑了:朕记得你,你是德启八年的殿试头甲探花。
你有建州出身,又是方廉独子,想来这些年在大理寺也吃了不少苦吧?
方岑熙沉声应道:有陛下大赦,岑熙方得致仕科举,待罪之身如此已是无上气运,如今万不敢言辛劳二字。
德启帝轻嗤:你这孩子,不光长得跟你爹像,说话也是一个样,让人叫丝错缝都挑不出来。
朕见着你爹时候,他也就像你这么大,如今朕都老了,你又到朕身边来了。
方岑熙的音色却还是淡淡的:微臣定然恪尽职守,为陛下效忠。
德启帝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忽又瞥向方岑熙去:你既肯如此,那看来朕也要奖罚分明,不能做个糊涂人。
如今既已经赏完你在大理寺的功劳,且该算算十三司的事了。
是不是,临远?
方岑熙眉头微皱,不由得将头越伏越低。
德启帝的目光慢挪回书上,轻翻过书页,几乎不曾多看地上的人一眼:朕听闻你最近的差事,办得很不好。
区区一封宣府卫的密信,你到现在还找不出丝毫有用的东西。
方岑熙瞳孔一缩,却也只能浅声道:陛下恕罪,临远无能。
无能?朕的十三司什么时候容得下无能之辈?
你究竟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到?
德启帝嗤笑:罢了,朕若是当真要问你的罪,还容得你进这乾清宫偏殿?容得你活到今日?
方岑熙,你难道觉得朕是舍不得?
方岑熙浅声:临远不敢。
德启帝合上眼前的书,将手里的檀木珠串也敛了:朕看在你受过伤,又抓回了李司波的份上,便先饶恕你一回。
此后,你若是还尸位素餐,查不出东西,你该知道十三司的规矩。
你可以永远从天底下消失。
德启帝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头:方岑熙,别走你爹的老路,让朕失望。
方岑熙深拜:微臣谨遵圣谕。
德启帝这才随意扬了扬手,示意方岑熙退下。
方岑熙这才缓缓起身,对着德启帝又是一拜,方弓着身朝偏殿外退去。
只不过临到出门瞬间,他忽又见黄门引着个身着檎丹洒金麒麟袍服,脸遮墨色薄绢面巾的内卫协领,与他擦身而过。
方岑熙能清楚地感觉到。
虽同为协领,可面前与他错身这位,他先前绝没有见过。
瞧着对方步入偏殿,方岑熙不由得顿住步子。
参加陛下。
偏殿内的德启帝见到来人,眉头不由得凝得越重了。
奚淮回来了?
不必拘礼,坐下说话。
朕命人从私库拿了顶好的伤药,全都已经送去暖阁。
如今梁国公府这是件棘手的事,你该最清楚不过。
朕相信,你不会让朕等得太久。
小方大人?黄门轻唤方岑熙一声,小方大人,该出宫了。
方岑熙这才回过神,笑着朝黄门点下头温声道:有劳伴伴。
咱们这便走吧。
德启帝名义上是嘉奖封赏方岑熙,可方岑熙知道,那是宫里头下给他的最后通牒。
他出宫后的一路上都思绪纷乱,回到甜水巷推开门,又见到白浪花弓着脊背,身上白毛全然炸开,像只小狮子,正朝着宅中暗暗哈声。
他敏感察觉到了异常。
便顿住脚下的步子。
片刻工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慢悠悠从屋中踱出。
临远,哦,不对,应该叫你方评事。曾哲来者不善,得了陛下亲自封赏,我实该亲自道声恭喜。
他说着轻扬起了手中的卷宗:不过我好像来的不太巧,怎么会在方评事书架上发现案库的卷宗?
你竟然敢私携卷宗出案库?你猜猜若是令主知道,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难怪我们临远协领查不到宣府卫的东西,恐怕是为了翻看二十年前的建州军案,一早就设计好的?
方岑熙瞧着面前洋洋自得的曾哲,眸子里却并不见半丝慌张。
他慢条斯理地抱起地上的白浪花,轻轻安抚两下。
曾哲瞧着他故作正经,只冷笑一声:临远,我可真是没想到。
你这么杀伐决断的协领,竟只做个七品的末流评事?你就甘心跻身在这么个破院落里,整日混迹在三教九流之中?
方岑熙冷冷撩眸,不紧不慢轻轻勾唇:是了,正如曾协领所见,我这是该死的罪。
不过你三年前偷放李司波,吃了香海县令于子荣上千两贿银,背过暖阁身事二主,难道就不是该死的罪?
进了十三司,谁又会是好人?咱们就别再假作什么高洁之士了。方岑熙从曾哲手中抽出案卷,曾协领大可以现在就去暖阁,就去朝令主说我偷携过案库的卷宗。
只要曾协领不怕死,那咱们就比一比,看谁的命更大。
曾哲哑然,一时竟被方岑熙一番话堵得语塞:你
方岑熙眼角的弧度便愈加明显,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白浪花炸开的毛。
你见了我送回暖阁给令主的信,再料想到南城的案子,便猜出了我的身份,于是你想借李司波的手杀我,再让十三司除掉李司波。
为此,你不惜将建州倭乱之事连夜抄帖撒在大理寺门前,又将建州的旧事都知会给李司波,让他发动村民将我活埋。
曾协领,你胆子怎么那么大?连令主的信件都敢截?你猜猜若是令主知道,你又会是个什么下场?
曾哲眼角一跳。
谁都知道背叛十三司的下场。
他一心都是除去临远的畅快,却忘了自己也早已经深陷泥潭。
若是他私下那些事有一丝半点泄露出去,他定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方岑熙看着曾哲掩不住的慌张,满眼都是散漫:我纵然要被处决,那你也不要想独活。
曾哲皱起眉头,便又道:只可惜你没死在京外,偏叫人挖出来了。
救你的那梁国公府的三公子可知你是内卫?可知就是你要寻他裴家通敌谋逆的证据,置他裴家于死地?
他要是知道,还会不会救你?定然第一个想掐死你吧?
方岑熙轻顺白浪花猫毛的手,顷刻间顿住。
他撩起冷冷的眉眼,眼刀子好似要杀人一般锐利:曾哲,你是不是活够了,想死?
你敢当着十三司随便插手梁国公府的事,那你就只管试试。
曾哲被呛得无话可说,方岑熙却已然冷声开口。
还站在这干什么?你吓到我的狸奴了。
快些滚。
曾哲碰了一鼻子灰,忿忿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方岑熙这才靠在院门后揉了揉额角。
手里的案卷终究还是滑落在地上。
白浪花卧在他脚下急得打转,方岑熙却好似失了神,再顾不得安抚分毫。
方岑熙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否则他会有灭顶之灾,裴恭恐怕也难幸免。
作者有话要说:
小方大人:lay了
第3卷 鹭河连环抛尸案
第35章 三爷吃醉了
屋中被曾哲翻得乱七八糟, 横翻竖倒,方岑熙却也并无心思去收拾打理。
天色逐渐归晚,夕阳像铺撒过来般盖住了整个甜水巷。
方岑熙只将先前偷携出案库的军案安置妥当, 随即便凝着桌上那块盈盈一握的牙雕,莫名看得出了神。
牙雕上刻的是翻天莲叶, 映日荷花,纹路精致细腻, 和顺天的吉祥纹饰不大一样。不过再精心爱护的牙雕, 却也敌不过岁月,会在纹路里掩上淡淡的旧黄色痕迹。至于雕件外则油润光滑, 显然是被爱不释手地把玩已久。
也不知那样愣愣地看了多久, 院门前忽又传来了动静。
方岑熙眼疾手快地收好牙雕, 塞进袖口, 堪堪起身,便迎上提着食盒的裴恭推门入院。
裴恭瞧着满眼狼藉皱了眉,又看着方岑熙尚未来及换下的官员常服,顿时疑惑:屋里这是怎么
方岑熙慢吞吞抬起眼, 若无其事地瞭向一旁伸懒腰的白浪花:畜牲打翻的。
喵嗷?白浪花□□的动作一顿, 忿忿甩甩尾巴,仿佛对此很是不屑。
裴恭嘴角一抽, 对方岑熙这番惊人的出语深感震惊,忙不迭搁下食盒, 抱着白浪花顺两把毛, 才打量向方岑熙:你这是怎么了?
我听说皇上亲自擢了你的品秩,可是真事?今日入宫, 有没有人为难你?
方岑熙泠然轻笑, 神色便又像往常似的温和下来。
他慢慢瞧向裴恭, 温声应道:三爷消息灵通。
的确擢了五品的大理寺左寺寺正。
裴恭听闻此言,脸上担忧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我就说,你是有功在身,不能总叫人苛待了去。
你手上这伤都还没有好,哪有不封赏的道理?
他自顾自开了食盒,将盘盏悉数搁在桌上,又拿出一坛陈年秋露白。
我一早就备好了,食盒子是从至归缘叫的,酒不是。
这一盒子东西内有乾坤。
有时鲜的油闷冬笋,还有油淋的白灼菜心,糖醋小排和芦笋虾仁并了一层,最下面是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
酸笋鸡汤还冒着热气,饶是冬日里,也让人觉得暖烘烘。
裴恭泠然道:我裴家新丧,二哥的棺杦还未扶回顺天,不好大肆宴请,只能从家里拿瓶好酒来请你。
我记得建州都爱吃鱼的,便专门订来一条,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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