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全文在线免费阅读-b
你不要怕,我会一直抱着你,抱到天亮。
以后都不要再怕,我裴俭让予你做靠山。
方岑熙安安稳稳靠在裴恭胸前,将他的每个字句,都认真听入耳里。
裴恭像哄小孩似的,顺一顺方岑熙的脊背:谢天谢地,我真怕你长睡过去,不愿意再醒来。
从前他觉得方岑熙这个人虽温文有礼,却极难打交道,总是跟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难以亲近。
如今裴恭才算是懂得清清楚楚,方岑熙是背着沉沉的过去,才会跟不上旁人的步调。
可他又怎么会因为那些事,去责怪方岑熙半分?
裴恭的手在方岑熙背后轻轻拍了拍:岑熙,你听我说,你是你,你爹是你爹。旁的人都要父债子偿,我就偏不这么觉得。
该死的是那些把你放进棺材的人,不是你。
裴恭说着话,声音都不自觉轻下来了。
他的小方大人,会济孤乞,扶老幼,肯帮忠良,除奸佞,天底下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绝不会再有了。
方岑熙便是绝无仅有的唯一。
他喜欢他,又会有什么错?
他的小方大人,便是天生就会招人喜欢。
生在谁家都不是你的错。
品行从不会选择出身而栖,只有人才会分那些东西。
方岑熙闻言,故而轻笑出了声来。
我就知道,你还有好多事要干,绝不会因为一群刁恶村民死在这里。
甜水巷还有那么多邻里,都在等你回去,我也在等你。
方岑熙轻轻摸索着,牵住裴恭的手指,想张嘴却又发觉自己哑着嗓子,说不出任何字来,只能囫囵发出两下喑哑的动静。
裴恭紧忙哄他:不急,不急。
我在呢,在这陪你。
他缓缓讲道:我小时候犯错,被我爹惩罚关进柴房,我二哥就这么抱着我睡觉。
裴恭至今都记得,那一夜的风,实在很大,大到吹得柴房里陈旧的窗框一个劲作响,仿佛那窗框就要借着狂风,彻底结束在梁国公府的生涯。
可裴恭一点也不怕,因为二哥的怀抱将他紧紧环着,让他无比安心。
梁国公府里锦衣玉食,狐裘厚拥,炭火围暖,可于裴恭而言,却好像没有比那一夜更加暖和的晚上了。
如今,即便方岑熙早已经不是裴恭曾经闯祸的年纪,裴恭却也仍学着当初二哥裴英的样子,将方岑熙紧紧拥在怀里。
裴恭拥着怀里的人,语气不免没落:可我以后,再也没有二哥了。
他本有这世上最好的二哥,会教他刀法,会替他挨罚,可他的二哥如今却遭人构陷,在宣府卫外路陷入鞑靼包围,最终重伤不治而亡。
而即便如此,内卫还要如同鬣狗般,围着裴家不停地撕咬。
裴恭嗤然冷笑,好似自言自语般问道:陛下就这般看不惯我们裴家?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逼我父兄再上边疆战场?
裴恭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旁人都说他张扬无端,胸无大志,可裴恭心里分明只是始终咽不下那口气。
他替他的父兄不值得。
可如今裴家沉沉垮下,被父兄始终保护着的裴恭也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便几乎在一夕之间都懂了。
他终于明白大哥和二哥为何明知有鸟尽弓藏的一天,为什么还是愿意前赴后继地为朝廷效力。
终于明白裴家男儿在战场上满身都是铮铮铁骨,为什么在内卫跟前就会荡然无存,低调谨慎。
裴恭都懂了。
可他这才发觉,自己懂得太迟。
裴恭缓声道:我要还我二哥身后清白,我还要你安然无恙。
你不能再离开我了,听到没有?
方岑熙想耐心听抱他的那个人念叨,可又又觉得自己很累。
他不想回大理寺逆来顺受,不想留在内卫继续和老狐狸们挖空心思地算计,甚至不想再去做那些没有做完的事。
可他更不想看裴家满门忠良遭歹人所害,不想看傻狗一样的裴恭,有一丝一毫不虞。
裴恭到底哪里好呢?
他心下一时间根本说不出来,但若是说起毛病,倒是不必思索便能数出一堆来。
这个人身上带着方岑熙最为忌讳的鲁莽,何况他还自视甚高,骄矜霸道,好像满身都是恶习。
当初被裴恭不分青红皂白地抽下一刀鞘时,方岑熙觉得自己厌透了这个人,日后根本不想同这位梁国公府的三少爷产生任何交集。
可偏偏是这样的裴恭,会夜半上香海西山屠狼救人,会不顾安危跃水去捞一个非亲非故的贫家女,会不思旁人闲话忌讳来这里救他的命。
或许裴恭那坚定的真诚,还有最本真的善良,就是天底下最强大有力的武器,能像裴恭这个人一样,在人心里蛮横地攻城掠地。
方岑熙索性不再说话,只剩唇边弯出几分弧度,牵着裴恭的食指重新安稳入睡。
他只想,天要是不会亮就好了。
那样他就可以永远偎在这里,再也不用出去。
锦衣卫是天亮之前赶到的。
约摸是因为大哥裴宣虽挡着裴恭出门,心中却还放心不下,故而即便他已然被免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还是拉下脸回北镇抚司衙门招呼了熟人。
梁国公府里有蒋三巧儿这个关键人证,锦衣卫倒是未曾太过怠慢此事。
故而一边是南城的玉华轩遭了查抄,另一边大德李司波同几个狼狈为奸的村长也未能逃脱。
方岑熙天没亮就发了高热,裴恭将人抱进马车,仔仔细细掩好毯子盖住,才退出去瞧了一眼让无常在南城里闹出动静来的罪魁祸首。
大德李司波一副道人装扮,此时仍显得从容不迫。他瞧见裴恭冷眼盯着自己,也半丝没有慌张。
裴恭看着李司波,不禁冷笑出声:你就是所谓的五村大德?
大德既能卜算出方评事身世,还能算出献祭方评事便能平息无常之怒,想来是法术精通,道行高深。
他微垂着眼,眸子里蕴出几分不加掩饰的杀意:那大德可曾为自己算过,你这寿数是到今天,还是到明天?
身负人命无数的李司波却不见丝毫恐惧。
他只是阖眼浅笑,显然并不将裴恭放在眼里:裴百户好像还没有搞清楚,我究竟是什么人。
裴恭嗤笑:我搞清楚那些事做什么?
反正落在锦衣卫手里,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可以让你变成死人。
李司波轻勾嘴角:裴总旗可听说过我的大名?叫作李司波。
就算你们是锦衣卫又能如何?我身犯谋逆之罪,是内卫要找的人,内卫只要探查到动静,早晚会来要人。
让我伤了筋动了骨确实不难,可若是有人不管不顾内卫的颜面,恐怕到时候会没法子交待。
作者有话要说:
裴狗:动我老婆的都得死!!!
第33章 从今往后,我们岑熙都平平安安的
李司波自知和曾哲的关系非同一般, 故而即便已经落入锦衣卫手中,他也依然是有恃无恐。
裴恭看着草菅人命,在五个村落里欺瞒村民为非作歹的罪魁祸首, 脑海里便难免浮现出玉华轩里那些被活活钉进棺材的女孩子。
人生为万物之灵,本该是有感情, 最会共情的生物。
看到别人受苦,会心生不忍, 能怀着慈悲又宽容的心待人, 这便是人别于牲畜的地方。
可满脸云淡风轻的道长大德,显然已经脱离了这个范畴。
裴恭看着眼前大言不惭毫无人性的李司波, 忍不住便被气笑了。
他趁着四下无人, 一脚踹开牢门,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上前提住大德李司波的衣领,将人狠狠从囚车里扔出去。
李司波猝不及防跌出囚车,重重摔在地上,被撞得七荤八素, 却还是露出个吃力的笑来:怎么?你想杀我?
裴百户,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内卫接手之前,你最好连我一根手指头也别碰, 否则等十三司来了人
话音还没落,裴恭便已经不耐烦地一拳将人掀翻在地。他二话不说又随手拿起自己的刀柄, 狠狠撞在李司波侧颊, 转眼便抡下李司波的两颗牙。
李司波满嘴血沫,愣愣瞧着地上的牙, 显然是被打懵了。
裴恭浑不在意:十三司若是有本事, 就自己来抓人, 别从我裴恭手上要。
如今既然要接我的手,那就怪不得从我这出去的人是个什么样。
李司波满脸是血,难以置信道:裴恭,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比起十三司的颜面,他们只会担忧你流露出不该说的秘密,所以比起让你逃跑,就算你伤得重些又算什么?
嫌犯都已经跳出囚车,我干什么不都是应该的么?裴恭嗤笑,刻意抬高声音:大德,你还想往哪跑?
你跑多远,我也能将你抓回来。
但是你非要反抗袭击人,不让你吃些苦头还怎么安稳?
我何曾朝锦衣卫动过手?方才分明是你
裴恭根本没有听完那些废话,只是一脚将李司波踢倒在地。
他也不顾及怀虚子支支吾吾的声音究竟是辱骂还是求饶,只顾一把扒掉怀虚子的外袍,干脆利落用衣裳将人反手捆住,紧接着便又是重重几脚落下。
裴恭勾起唇角:大德不是最会祈福祭祀么?不知道方评事的流的血能不能替你换点福报?
李司波登时眼冒金星缩成一团,再无还手之力。
几个旗官这才随着动静姗姗来迟,将绑到结结实实的李司波重新关押在囚车上。
裴百户,十三司着人来要这囚犯,多亏您眼疾手快将人抓回,不然可又要惹麻烦。
裴恭百无聊赖地撩眼,懒声道:十三司既然来要,那就自然得给。
言罢,他还贴心地提醒一句:不过贼人狡猾,让他们看好,别又把人放跑了。
锦衣卫查抄了河桥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落,搜出赃款以及村中假扮无常的行头无数。
南城巡游的无常至此真相大白,除过被十三司带走的李司波,其余同谋悉数落入了恢恢法网在逃小香猪。
而方岑熙经此一劫,不免染了风寒上身。
裴恭一头料理丧仪,一头还得看着方岑熙乖乖吃药,几乎是日日往甜水巷跑。
这日他又如往常般来,却没见到方岑熙安稳躺在榻上,只是在书架上看到了先前送给方岑熙的香海狼牙。
时间才是下午,院里积了薄薄一层雪。
白浪花还团成个球睡得正香。
裴恭忍不住挤挤眉头,转而搁下手里的药碗,拿着那狼牙,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来。
而与此同时,暖阁的地牢中却不比甜水巷的小院安稳静谧。
李司波本以为曾哲会去捞他,至少他捏着曾哲的把柄。
可真真落进十三司手里,他才终于发觉自己是方出虎穴,又入狼窝。
绳子绕过牢柱拴在地上,他被内卫挂腊肉似的吊在牢顶,脚下的方桌又隔着堪堪够到的距离。
李司波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使劲踮着脚偷得三分喘息,痛苦哀嚎着:我要见你们的协领
话音未落,他果见有人进来。
来人身着一袭血般艳丽的麒麟袍服,兜帽之下还有双摄人的眸子。
李司波不由得一惊。
那不是曾哲。
来的人竟然不是曾哲,反是他避之不及的临远。
临远慢条斯理走到他面前,手里那象牙小雕翻得灵活。
他满眼揶揄地看着李司波,慢吞吞道:别来无恙?
李司波使劲睁着眼。
面前是他最恨的人,却也是他最怕的人。
他知道临远的手段,也在临远手里受尽了罪。
当初他费尽心思才堪堪从临远手里捡下一条命,几乎是天天都盼着临远死,如今他自然是怎么也不愿又重新落回临远手中。
天底下怎么能有胆子像你这么大的人?临远嗤笑,敢躲在十三司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
李司波目眦尽裂: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活着?
临远哂笑:那你还想等谁来?曾哲?
你还等着他再放你一次?
李司波满脸诧异: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
他看着临远手上细细交错的伤痕,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他顿时忽觉得无比错愕。
他瞳孔一缩,衔通思维哑着嗓子:是你!
临远眼角堆出几分弧度,皂绢下的唇也缓缓勾起。
他伏在李司波耳边低声道:是我,你猜得对。
曾哲叫你杀我,却都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吧?
李司波,你早就是没用的废棋了,不论我出事与否,你觉得曾哲还会留你?
李司波目瞪口呆,可还不及再说出一个字,临远便不动声色地踩住绕在李司波脖子上的绳子,扯着李司波彻底悬在空中。
李司波像一只被拴住的蟑螂,无力地胡乱挣扎蹬腿,却又无济于事。
未几,他终于慢慢不动了,身子慢慢抽搐,嘴角也留下白色的涎水。
临远这才浅声道:死在我手里的人多得是,你只管放心,我会看着你死到透,看着你变僵,变凉,再变烂。
夕阳透进地牢顶端的小窗,照进李司波散开的瞳里。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
裴恭找来截红绳,又在狼牙上钻出个粗糙的眼,堪堪穿过。
可手上完了事,却仍不见方岑熙的人影。
裴恭不由得隐隐生出些担忧,便出门往巷口那头张望。
好半晌过去,裴恭才见着熟悉的身影慢吞吞出现在巷口。
脸上本就无甚血色,一身青袍又衬得人好生单薄。
裴恭这才上前,撇撇嘴轻声道:病都没好全,又去哪乱跑?也不怕把病气过给别人。
方岑熙的笑意便又变浓几分:没什么大事,只是去了趟大理寺。
裴恭面色微滞,没好气道:大理寺有什么好去?总得等你好全再去点卯。
方岑熙又耐心解释:是这南城的案子牵连甚广,惊动圣驾,宫里头召我三日后入宫。
裴恭的表情好看下几分:这是好事。
可惜就是没能处置那李司波,叫十三司钻了空子。
他说着,仔仔细细拿红绳穿绕两圈,将狼牙系在方岑熙盈盈一握的细白手腕上。
奈何裴师傅手艺着实是差,那狼牙被他拴得丑了吧唧,连他自己看着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裴恭索性半丝不客气,抓着方岑熙的手把红绳往他小臂上薅,又扯着方岑熙的衣袖囫囵挡住,这才十分满意地点下头。
这才行,狼牙得戴着才有用。
戴着这个,从今往后,我们岑熙都平平安安的。
方岑熙便又扯起袖子,抬手打量打量。
面上没有裴恭预料里的惊喜,却也不曾拒绝,只是半晌才惜言如金应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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