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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爱世人[无限]——折州(41)

    四五个男人围在她身边,为首的那个在一片老弱病残里是个难得看起来身强体壮的,头发污黄,直接伸手去拉女人的胳膊:瞎磨蹭什么,给老子过来!
    女人被拉得踉跄,直接跌在男人身前,下一刻,满身泥土汗液的男性身体直接贴上来,直接夹紧她的胳膊。
    劳累过度加上常年营养不良,瘦弱的女人怎么可能推得过比她身形大了一倍的成年男人,整个人被沉重如山岳的分量压得直不起腰,哭着喊着:不要!救我,救救我
    旁边的男人吹了声口哨:这小娘们叫得还挺好听。
    为首的那位已经撕了女人的衣服:得了,所有人都是这样,你还比别人格外高贵不成?给老子躺好了!
    直到一铁锹猛地砸过来。
    男人被砸得眼冒金星,那铁锹再度发力,狠狠敲在他的后脑勺,将他砸得没了意识倒在地上。
    周围的男人们愣住,眼里冒了火:居然还有人多管闲事。
    这倒也是个极品。也有男人目光肮脏地打量她,既然来了也别走了。
    巫尔望着一同逼近的男人,轻笑了声,阳光消失在她的眼底,而她握着铁锹柄便砸了上去。
    地上倒下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像堆成堆的恶臭垃圾。
    巫尔回头看向地上的女人,长发被绑着,几绺汗湿着贴在额头上:还不走?
    女人一个劲道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我这就走,以后不会来这边了。
    巫尔挽了袖子,纤长的眼睫闪了闪:我说的是这地方,你还不走?
    女人微愣,目光茫然地望着她白净的皮肤,眸中一点一点浮现出凄然:我不会走。
    没人敢留步。
    也没人敢劝慰。
    这是这里默认的潜规则,无论男女一旦生理反应上来都是直接找别人解决。反正都是在泥泞里挣扎的人,谁也翻不了身,谁也不比谁高贵,也不在乎是烂了皮还是烂了根。
    不是没有人反抗过,可惜反抗不过;也不是没有人告密过,可惜管事从来不理,将他说的用人不看男女老少贯彻到底;同样不是没人想过要报官,可惜天高皇帝远,远近唯一的县令老爷就是这里的管事最偏颇的后盾,因为每一年矿场交的供奉都是最多的。
    当然也可以逃,还是那句话,逃了就活不了,因为穷。
    身体再高贵,比得过命吗?
    若是比得过,那就是日子过得还不够苦,处境同死亡的距离还不够近,承担的压力还不够重。否则凭什么不折腰。
    未时一刻,管事得了消息,听说自己管的地儿有个女人拿着铁锹砸死了五个劳动力。
    彼时巫尔刚解开那头散乱的头发,身后的破风声直逼耳畔。她下腰翻身躲开,抬眸望着赶来的管事。
    管事握着鞭子,眼里像淬了毒:谁许你动手弄死人的?
    巫尔弯眸笑了声:他们又不是人,我弄死了又如何?
    我不管他们怎么样,他们的命都是我的,你一个穷鬼有什么资格敢动?带着倒刺的鞭子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管事眼里怒火中烧,他们死了你能替吗?他们挖的矿你能顶吗?他们本该替我赚的那些钱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
    巫尔躲开鞭子,直接跑向管事。可没来得及靠近,更多的人却先一步上前围住了她。
    为何这样的压榨一直没有被掀翻?
    管事站在一众雇佣的打手中央:谁要是能抓住她,直接赏赐千两银票!
    十数个身强力壮的打手身子崩得更紧了,下意识朝中央的女孩倾身。
    管事冷笑道:包括所有在场的人!谁抓到她,一样拿赏赐!
    周围原本低眉顺眼的男女老少下意识抬起头,同为矿场里的卖身人,此刻各种各样的目光聚拢在同一处,仿佛看的不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而是一张放大的银票。
    巫尔眼里的笑一点一点淡下去。
    都给我上!拿下她!
    当真不怪没人逃出去,不仅仅因为穷,还因为弱小,更因为这里的人都太好操控,一句话就能直接将他们拨到对立面。
    你打得过一个人两个人人三四五六个人,可你要如何在千人万人中挣扎而出。
    巫尔被扔进地窖里时意识是清醒的。
    她用右手抹了把肩膀上的血,指尖捻着猩红温热的液体,将整只手染红,眉眼稍稍一动,抬眸看向来人,笑了:哥哥。
    地窖里光线很暗,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影子。
    师瑜听着她的声音:你能看得清?
    看不清。巫尔将手上的血在衣摆上擦掉,望着他的身影,但只有你会过来。
    师瑜点开手环:手。
    巫尔摊开手,下一瞬掌心便落了个瓷瓶。她愣了下:我不是说了送给你么?
    算还你的。
    借我的花献到我面前,好敷衍啊。
    师瑜没应声:等晚上再离开。
    巫尔一顿:离开去哪?
    崇连山。
    那是他们被脸皮鬼的白雾包围前所在的地方。
    她侧过脸:这地方和那个脸皮鬼之间有什么关系?
    按照之前游戏里的经验,人死化鬼,她白天打听过关于那个脸皮鬼的事。倘若脸皮鬼生前真的殒命在此,按理来说长成那般模样应当很有记忆点,可是这周围的人却没一个声称见过那样的人。
    师瑜:它的脸上男女老少都有,未必特指某一个人。
    巫尔拔开瓶塞,因为光线暗,半瞎的情况下只能借着经验丈量双手距离,将药粉倒进掌心,静了几秒,方才顺着他的意思道:所以那只鬼是很多人怨魂的集合?
    单个鬼魂的力量上限也不大可能制造出这样一个幻境。师瑜道,假设最初它对玩家下手出发点就不是为了让玩家去死,而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进来亲身经历一遍它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呢?
    巫尔: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玩家被系统分配的身份究竟特殊在哪里才被脸皮鬼盯上?
    她问道:它想让我们经历什么?
    师瑜靠墙站着,望向远处门缝里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微光:那些死在帝王不健全统治下的冤魂,对作为统治方的官员们复仇,让他们感同身受底层生活,听起来合理吗?
    巫尔一怔。
    矿场虽然无人有资格私有,可资本整体单向往上传递,他们开采售卖最终都得流进皇宫里,被打上大成国,被打上皇帝的标签。他们的饥寒交迫成就了上位者锦衣玉食,可上位者骄奢淫逸却加剧了他们的生活困苦。
    御史大夫,太尉,长公主,贵妃,大理寺卿,这些不是压榨者,就是压榨受益者。要认真算起来,没人逃得过人命官司,身上直接间接背的人命未必就比死在那个手上的人要少。
    师瑜道:成帝已经死了,但玩家还活着。
    巫尔一点点拭去瓷瓶上被她蹭上的血迹:为什么你都不生气被那只脸皮鬼当成压榨他们的人渣弄到这个地方来?
    脸皮鬼的恨于仅仅在这个世界待了不到三天的玩家而言完全是飞来横祸。
    师瑜听着这么个问题:他们会恨是理所当然,为什么要生气?
    巫尔一眨不眨地望着栅栏门外的身影: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师瑜:我要是好人,就不会在你被打的时候袖手旁观。
    巫尔笑得眼眸都弯了起来:可如果你不是袖手旁观,那个管事只会抽我抽得更狠更要命啊。
    ※
    曲连年耳边戴着收音设备,听着窃听器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嘴角一点点扬了起来。
    半晌谈话结束,师瑜从地下回到地面上。
    两人碰面,曲连年已经收起耳边的东西,抬头抹了把汗,满脸纯善地打了个招呼:大佬。
    师瑜朝他点了下头,继续往前,同他错开了。
    第54章 望帝 沉船
    酉时一刻, 烈阳西斜落入山尖。
    曲连年已经悄悄注意管事半个小时了。
    这时,有人跑过来对着管事的耳语几句,管事把脚从桌上放下来,跟着来人离开了这一块。
    这片矿山离河流不远, 就像今天早上被拐卖到这里的人都是乘船而至, 每日这个点矿场都会敛一批今日开采出的新矿源, 交由船队送出去售卖。
    而刚刚跑来的人正是通知管事今日的船已经备好即将出发。
    曲连年放下铁锹刚走两步,不远处的监工就喊起来:干什么你?不干活还敢偷懒?!
    他陪笑道:大哥,我只是口渴, 去喝口水。
    监工正要呵斥,对方却靠近了,往他手里塞了只锦囊。
    曲连年压低声音:我今儿来这边之前家人给我准备的,一点点心意,还请行个方便。
    监工讶异地看他一眼, 估计没想到在这种堪比贫民窟的地方还有人身上带着私房钱。不过听到对方解释是家里人准备的,再想想对方是被拐卖且今天才被送到这里的新人, 便把那一点怀疑打消了。
    他掂了掂锦囊的分量, 收回手里的棍子,将代表休憩特权的木牌扔给他:要是有人拦你就给他看这个, 快去快回!
    曲连年低下头, 心里嗤笑那监工蠢,一溜烟跑开了,待到监工的视线看不到时,却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去往石窟, 而是脚步一转跟上了前方的管事。
    哪来什么银子,他不过是偷偷拿矿场上的碎石塞进了锦囊里,居然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喝水?
    开什么玩笑。
    这么难得的机会, 当然是要用来逃跑。
    自打他借着窃听器得知每晚都会有船只送货物离开这片矿山,他就明白了要逃离这片幻境究竟该怎么做。
    这里既然是帝王统治下那些过着非人生活的底层人民怨气形成,作为上位者的玩家同脸皮鬼身份置换成为下位者,不得不同过去的他们一样经受一辈子疲于奔波积劳成疾最后至客死他乡的命运。
    师瑜道:脸皮鬼虽然是多个怨鬼怨气集合,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直接带着这么多人移动到千百里外的地方,因此这片矿场大概率只是一个缩影,是它其中某一缕怨气生前所在地的幻境。想要逃离这片幻境,本质上是要逃离被鞭挞被使唤被奴役的命运,要逃离这片血汗矿场。
    巫尔想了想,问道:所以我们应该直接罢工逃跑吗?可跑到哪去?矿山外?
    师瑜靠墙站着,没有评价她的猜错,语气平淡地回:矿场外面是山,再外面可能是村庄城镇,但矿场既然在这里存在这么多年,去往城镇以逃离命运不太可能,何况人类本身的竞走速度无没法支持行动。除此以外,唯一明确可以去往别处的方法只有来时乘坐的船只。
    巫尔浅浅地笑了:乘船而来,所以要乘船离去吗?
    他们从崇连山而来,自然从哪来回哪去。
    曲连年回想着师瑜同巫尔讲述的这番推论,越回想就越是心惊,越心惊就越是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逞一时之快杀了对方,而是选择在对方身上留下窃听器。
    不过,他摸了摸藏在耳后的金属麦,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和它配套用于窃听的黑色小圆片是他第一次登上神域下九天排行榜是奖励的系统宝箱中开出来的,自然不会是凡品。贴在人身上以后,除非那个人确信自己身上被贴的地方存在那么一枚窃听器,否则绝对不可能将它撕下来,哪怕有一点试探和不确定的心理都不行。
    他确信自己开牢房大锁的时候绝对小心,而对方那时也的的确确因为受了私刑重伤昏迷,因此绝不可能发现窃听器的存在。
    可惜窃听器充满能量一次使用时间有限,现在距离那会儿已经过去快两天,能量已经告急,没法再使用。
    不过能听到的那么多内容已经足够了。
    而且
    等上了船,恐怕得等其他人一起。
    其他玩家?
    师瑜轻嗯了声:这里倘若真的是脸皮鬼创造的幻境,其存在的支柱一可能在脸皮鬼本身,二可能在玩家。我猜若是支柱没了,幻境可能会直接消失。
    巫尔一时没听明白他的话:幻境消失?那又怎么样?消失了不就可以离开了?
    地窖太暗看不清彼此神态,师瑜眼睫垂下,望着金属栏另一侧:如果你做了一个梦,我通过某种方法意识进入你的梦境,这时你突然醒来,梦境消散,那我留在你梦境里的意识会怎么样?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巫尔轻声开口:跟着回到现实,或者再也回不去了?
    我倾向于再回不去。
    可这个幻境的支柱也可能是脸皮鬼,只要脸皮鬼还在幻境就在。
    所以是猜测。师瑜道,若不想出现伤亡,只能所有玩家一起离开。
    ※
    管事一路来到码头,接过下属递来的簿子,开始清点矿源数量。
    曲连年就藏在裸露的巨大矿石后,将脏兮兮的外袍拖下来翻面穿着,趁着其他人全聚集在那一块听候发落,一路来到船队队尾,爬上了最末那艘船只。
    船队很长,加上河岸蜿蜒,站在最末这艘船停靠的岸边,靠着前方船只的遮挡甚至都看不见船头的管事。
    他站在船桨处,握着桨柄,直接划动起来。
    晚上起了风,河岸边潮起潮落,浪花激起水声阵阵,反倒是船桨划水的声音显得不起眼起来。
    小小的船只离开岸边,身后的矿场开始拉远,缩小,再缩小。
    一起离开?
    他们都死了才好,这样一来他成了这场游戏唯一的幸存者,还愁最终评级吗?
    倘若这个幻境的支柱是脸皮鬼,到时候剩下的其他人之中还有师瑜,早晚都会逃出去。
    倘若这个幻境的支柱真的是众玩家,那么他离开了,其他人却还在,幻境消散,除他以外所有人就都得死在那个血汗矿场里。
    他又没有故意害死他们,明明他们也还有一半概率可以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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