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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邪——Aegis(61)

    白岐玉思维一下就发散开来:极夜中漆黑空旷的冰层上,小水獭听到了悠长空洞的呼唤那只频道异常的蓝鲸,已经千百年无人回应了
    小水獭听不懂蓝鲸在说什么。蓝鲸也是。但是,在它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唯一的听众与演员
    在戚戎的焦头烂额,和白岐玉的文思泉涌中,国庆假期在翘首盼望中粉墨登场。
    白岐玉也期待无比。
    一年前,他与窥世探险队游历了齐鲁大地,最值得称道的,是青岛旧租界的地下水系统发现的防空洞。
    可惜,食物与水耗尽前,仍有密室没能发掘,饱含遗憾离去后,他们相约一年后再返。
    工作党们推来推去,终于都在国庆节排出了日程表。
    更让白岐玉激动的是,他询问张一贺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张一贺欣然同意。
    去青岛前夜,白岐玉兴奋地睡不着,整理了三遍行李箱。
    他一圈一圈的在屋里打转,忙个不停,像除贮存储备粮的小动物。
    每隔一会儿,就要问张一贺这个要不要放,那个需不需要。
    看的张一贺满面笑容。
    好啦,他柔声说,相信我的打包行李技术,行不行?不会漏东西的。
    说着,他长臂一揽,强行把白岐玉抓到怀里,亲亲他的脸。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激动嘛
    白岐玉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露出一个笑容:第一次邀请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情,这种感觉你不懂。
    真的,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大学舍友都不清楚我参加探险队的事儿。这是第一次和外行人分享
    我懂啊。张一贺点点他挺翘的鼻尖,但是,现在很晚了,必须要睡了。不然,明天会没精神。
    张一贺真是个完美的人。
    他身手好,有徒步攀岩的经历,能担事。
    性格也好,温文尔雅,为人和善,无论社交礼仪还是谈吐,都很快的让探险队的老朋友们接纳了他。
    重返地下防空洞的旅程,是白岐玉这辈子进行过的城市探险里,最难忘的一次。
    第二次进入,做足了准备:超声波探测仪、红外线摄像机他们成功开启了密室。
    密室里竟然什么都没有。
    没有猜测的人体实验室,也没有废弃的仪器,没有集中销毁的秘密情报,就是个空空的大房间。
    但寻找到密室这件事,就让他们满足不已了。
    这房间大的离奇,粗略望去至少有两个篮球场大,与手绘地图对比,面积与四个岔路口的包裹对的上。
    而七个粗壮的承重柱里,四处溅射着黑泥点似的东西。
    比原油黏稠,比泥土潮湿,密密麻麻,满地板天花板都是。无论是形状和质感,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种感觉是极为震撼的,站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深处,荒芜漆黑的巨型密室内,直面亵/渎常理的存在
    白岐玉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一只难以估量身形的泥怪曾从中蠕动着涌过,它随意的晃动着身子,留下一片存在过的痕迹。
    但详细调查后,霍教授安抚着大家不安的情绪,做出判断:是黏菌。
    黏菌?队花裴诗薰不解,细菌还是真菌?
    都不是,霍教授解释道,黏菌有一部分真菌特征,但也有变形虫特征,所以严格来分类是属于变形虫门的。
    哦哦秦小酒灵机一动,网上好多黄橙橙的那种黏菌迷宫的视频,是那个吧!
    霍教授说,还不太一样。
    他们面前黑糊糊的这种,是一种在齐鲁大地内特有的复合黏菌体。
    在黏菌为主的架构上,也有真菌、细菌的成分在里面。真要说类似物,有点像传说中的肉灵芝,太岁的构成。
    但和太岁的区别是,这玩意儿的个体体型都小,一般来说,最大就是指甲盖大,一簇一簇的生长。
    偶尔有个体长到苹果大,已经是非常不得了的尺寸了。
    它的学名大致叫BKundvz,最初是一位德国籍的希腊人,叫巴摩喇孔度,在一战时期发现的,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一串很怪的单词。
    那时候的译名都比较奇怪,现在更精准的译名应当是帕莫罗科多。
    这个帕莫罗科多是个神父、福音诗人,东正教派的,来华夏本意是传教。
    二战时期,战火蔓延,再加上天主和新教已经大幅度的蔓延,难以传教,便回了国。关于它的研究也断了。
    建国后,六十到七十年代左右,我国这方面逐渐发展了,才倾斜了资力人力,研究我国境内的这一特有品种。
    白岐玉感慨道:万幸。
    霍教授一聊到学术,就侃侃而谈起来。
    他说,在考古界,这黏菌也出现过身影。
    之前他跟随省地质勘探队去科考威海的一个西式旧建筑时,在发现的密闭地窖里,就见过一次。
    因为对生长环境极为苛刻,离上一次见,距今已经十几年了。
    不过,却不是这么大的规模。
    无光、潮湿、临海,20摄氏度到零下10摄氏度的范畴这里俨然是完美的巢穴。
    霍教授对此颇感兴趣,小心翼翼的采集了两大罐子回去,要给生物研究所的师弟带去。
    他说近年来,BKundvz的研究方向都是关于抗肿瘤的,能提取什么几种很罕见的成分,国家对此很是看重。
    他说了一大堆大家听不懂的术语,什么被动靶向,什么活性生长因子的,总之感觉很厉害。
    说虽然能大规模人工培育了,但还是野生品种更有研究价值。
    其他人也来了兴致,甚至还有人问直接吃补不补。
    霍传山哭笑不得地说最好不要,才打消了其他人也搞点回去的想法。
    再次相遇的探险队成员们,经历了众多震撼人心的探险,彼此间感情极速升温。
    艾春生与秦小酒,林天羽与裴诗薰,竟然都要结婚了。
    次年一月,春寒料峭的档儿,张一贺和白岐玉去了马尔代夫,参加这两对的双人婚礼。
    在碧海蓝天、金晖四散的浮岛酒店上,香槟与欢声笑语的祝福中,他们一同见证了友人的幸福结缔时刻。
    紫绣球与白玫瑰的捧花,点缀着满天星,轻飘飘的落入了白岐玉的手里。
    像一团旖旎又醉人过头的幻梦。
    看来红鸾星动要轮到小白了!老朋友们起哄,七手八脚的把他和张一贺围在一起,下一个,结婚!下一个,结婚!
    别闹了哈哈真是的!
    望着两对幸福明媚的新人,白岐玉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些,才是他应该拥有的美好人生啊。
    泪光中,充盈着发自真心的欢声笑语,海浪与海鸥交织的清冽回响。
    一切都是温暖的,金灿灿的
    所有人都拥有光明的未来,美好的人生正一往直前。
    结婚典礼结束的那一夜,在满天星河下,白岐玉与张一贺约定终生。
    白岐玉坐在张一贺大腿上,后者无比温柔的揽着他的腰,任由珍宝懒洋洋的把他当贝壳床。
    马尔代夫的落地窗外,黑夜帷幕下,是一望无际的海。
    白岐玉的心绪放空,轻飘飘的飞得很远。
    他沉浸在荡漾着诡秘而幽静的深邃之蓝中,仿佛穿越时间之线,回到了地球最原始的时代。
    天很高,高的离奇,是一片无穷尽延伸的苍穹。
    也很干净,像被什么东西仔仔细细擦拭过的巨型屏幕。
    只要他不去细想,不去细看,就不会发现任何古怪之处。
    不会发现天幕永远灰败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太阳。
    不会发祥那片又高又远的苍穹,是由细细密密的点构成。
    由眼珠与手,血与肉,失去筋骨的肉糜与淤泥构成。
    无穷尽的眼珠在紧盯他,无穷尽的肢触在无意识的扭动。
    构成只属于它与祂的玻璃雪球。
    这样,就永远不会再次丢失,不会被风吹雨打了。
    可是
    也不会有人记得它的名字与存在了。
    它将被从所有时间线抹去,所有过去、现在、与未来都被斩断,收笼在只属于祂的包裹里。
    不要
    不知为何,白岐玉轻轻落下一滴泪来,然后,眼泪决堤。
    张一贺很温柔的吻着他,舔舐他的泪水,问他怎么了,结婚难道不是件高兴的事情吗。
    他答不上来。
    冥冥之中,他觉得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却又觉得一切又该是如此。
    许久,他如梦呓语,声音轻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碎: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张一贺好像回答了,也好像什么都没说。
    如果如果我没有告诉你那件事情,我没有看见那件事情,是不是,一切会结束的早一点?
    但是,假设始终不能当真啊
    张一贺的面容、张一贺的温柔与深情,一切都已经模糊如另一个世界的和弦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轻轻地呼唤他:
    白家小儿到何方问碧霞元君见了么娘娘说,正在姑婆家喝长寿面
    白家小儿归来么给碧霞元君报文书娘娘说,此去十八盘莫回头!
    视线开始模糊,像老电影花屏般错乱。
    白岐玉无论如何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并无法避免的每况愈下,陷入到无边无际的恐惧的沼泽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些撕心裂肺的,将他顺风顺水的人生搅乱搞砸的事情会不会可以避免?
    听不到音乐的人,会觉得跳舞的人是疯子。祂说,总有一日,你会理解我的。
    不自顾自的让我听到音乐的你,才是疯子。
    不是自顾自。祂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你告诉我,说你喜欢被恭维,我才那样说的
    你告诉我,你听不得一句不开心的话;你告诉我,无论是输是赢,本性不会变
    是你告诉我,第一次见面时,只要我恭维你,你就认得出我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呢?
    你你明明懂我了。
    莫名的,从毫无波澜的语句中,白岐玉平白感受到了一丝惆怅。
    像眼睁睁的看着水杯落地,眼睁睁的看着泡沫破裂,那种无能为力,无计可施的惆怅。
    像一只手,轻轻地攥住了心脏,没那么用力,却无法挣脱的痛楚。
    但这股惆怅没有困扰白岐玉太久,他嘲讽自己,怜悯祂?谁又来怜悯自己呢!
    你又在自顾自说些什么?我听得懂你?就你那些高高在上的施舍,自以为是的付出哈,我他妈欠你的是吗!
    不要误解我,不要不要讨厌我。
    事到如今,你觉得可能?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祂的声音轻的像一片即将破碎的泡沫,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那你自以为是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我就明白吗?你高高在上的强迫我还理所应当,我就明白吗!
    白岐玉愤怒的咆哮着:说那些无法理解的理论你感觉很酷吗?看着我拒绝还继续做你感觉很爽吗?蝼蚁们拼尽全力试图分庭抗争却被打败很好玩吗!
    我的出发点,并不是这些
    或许。但是,在我看来,你就是这样的。你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产生了这种结果。
    祂顿住了。
    白岐玉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自嘲的想,说什么难道这脏东西就听得进去吗?
    太费力了。
    但,或许是祂平和的态度,也或许,这是离去前最后一面了,白岐玉难得的平缓了态度。
    其实,你刚才做的不错。我差点就被骗到了。但是,你知道为什么还是会被发觉吗?
    为什么?
    你演的很好。但也很假。
    假?
    你只付出,不求回报。白岐玉嘲弄地摇头,没有爱会是这样的。圣人施舍,恶鬼索取,人类介于其中。
    可是,这并没有错。祂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
    去你妈的一直!对,还有最重要的最后一点,白岐玉深吸一口气,就是你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
    你觉得你永远是对的,是吗?强迫我,然后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能说服你自己,你就觉得理所应当了是吗?
    但你应该比我更懂,很多东西不是非此即彼。很多选择没有正确答案。色彩充盈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即便,你真的全知全能,连他妈的道德困境你都能演算出正确答案,什么高维低维的但你的正确答案难道在我来看也是正确的吗?
    你喜欢和人讲道理是吧?那我问你,三角形的内角和永远都是180度吗?水只在0摄氏度结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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