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山寒[种田](穿越)——英桃(18)
江淙的腿不再流血,伤口看上去没有之前那么吓人,李青卓用手在伤口附近按压了几遍,力气越来越重,李青文看到才刚微微愈合的那层皮肉绽开,血水又淌了下来,忍不住出声道:二哥
李青卓没理他,递过去一个干净的帕子给江淙,双手握着刀柄用力刮着旁边完好的地方。
江淙也是能忍,没有用牙咬帕子,只闷哼了一声,后面便没了动静。
李茂群手拿着油灯照明,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鲜血染红了大腿,李青卓的动作还没有停,过了一会儿,肉里积的脓包被生生挤破,黄色粘稠的脓液流了出来。
李青卓继续用烈酒清洗伤口,和上次昏迷的时候不同,这次的疼痛尖锐鲜明。
李青文在旁边都感觉到江淙身体震了一下,等二哥弄好,立刻上去擦拭。
江淙疼出一层浮汗,撑着手臂跟李青卓道谢。
李青卓摆手,把青色药瓶递给江淙,道:江大哥不用客气,这脓血得放几十次,以免亏太多血气,药丸一天三次服用。
一听刚才的酷刑还要再重复那么多次,李青文登时心尖一凉。
走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累坏了,七扭八歪的睡过去。
半夜,江淙小腹发涨,他支起身子想要起来,扯到了旁边的被子。
李青文白天抬人抬的最少,知道他们都累坏了,坚持要睡在江淙身边,又担心自己会压到他的伤口,没怎么睡实,江淙一动,他就醒了。
江淙让他躺着,自己下地就行,李青文哪里肯,不让他动弹,去门口把尿罐拿来。
李青文怕他弄伤腿,就那么直直的盯着,江淙面皮发紧,半晌没有动静。
李青文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呢,看他半天尿不出来,嘘嘘吹口哨。
这是把自己当孩子了江淙无奈,伸手把他的小脑袋转到一边,解手,把尿罐放到一边。
江淙拉着李青文躺下,轻声道:赶路累坏了吧,快点睡。
李青文这时候清醒些了,问他伤口疼不疼。
江淙摇头,李青文不信,道:我二哥说不疼更麻烦,你要是真没知觉,那可糟了。
怕他惊动其他人,江淙伸手把李青文略低的枕头弄了下,低声道:疼,只是没那么疼。
李青文点头,你不要担心麻烦,腿伤养好了才是正经的,得分得清孰轻孰重
听他小大人一般的口气,莫名亲近,江淙笑了笑,食指在李青文鼻子上刮了一下,从前你呆呆的一言不发,倒是没想到嘴巴这么厉害,讲道理一套套的。
李青文像是被点穴一般,半晌,突然道:你、你好像没擦手
江淙愣了一下,险些笑出声来,是哥不对。
李青文脑袋在枕头上滚了滚,没事,他白天喂水的时候也就是随便冲冲手
走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累坏了,七扭八歪的睡过去,李青文甚至连梦都没做,睁眼就出发了。
不知道是上次发热没好,还是昨天放脓血又坏了事,江淙第二天身上又发了热,像是喝水一般喝了三罐子汤药。
李青文想,难道这药和他从前喝的不一样?
他偷偷蘸了点药汁放在嘴里,随后就为自己的好奇付出了苦惨了的代价。
这一天,李青文不单手心磨破,脚底也踩了一堆水泡,走路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踩到尖锐的石头,疼的天灵盖都冒凉气。
李青文龇牙咧嘴的时候,恰好看到担架上的江淙望过来,便问道:江大哥,你说烈酒喷鲜肉和石子儿硌水泡,哪个疼?
江淙看着他的脚,道:都疼。
蒋立平他们听到哈哈大笑,声音大连过路的鸟儿被都吓了,扑着翅膀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
官道左右一片黄色,落叶满地,深秋时,一片肃杀之气。
百姓们准备过冬,乡间小路上常看到有人挑着担子往来,有人好奇的看着这一群流犯,还有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说的应该都是大家不爱听的话。
第二日,他们依旧夜宿驿站,这次蒋立平他们都不想再吃那些发霉的干粮,偷偷给了李青瑞一些钱,让他找驿夫弄些吃的来。
这驿夫拿了银子也愿意出力,煮了一大锅高粱米,切了一小盆咸菜,就是这样的饭菜,蒋立平等人都吃的很是满意。
虽然朝廷对流犯的种种有明文明令,但老百姓受了无妄之灾都诉苦无门,何况他们这些罪人,无故挨打受罚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谁会管流犯的吃喝?
这一路上蒋立平等人受了不少苛待,都只能忍气吞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天走了一百多里地,李青文累的挣不开眼睛,原本只想坐在炕边歇一下,结果一坐下,脑袋就向着地上扎去。
江淙早就看他眼皮挣开的费劲,见状便伸手把人捞起来,放在旁边。
李青文沉睡着没有知觉,嘴角流下一串亮晶晶。
他闭眼时候,依稀能看到几分从前在林中相遇时的模样,江淙锁着眉,总觉得回忆中的身影影影绰绰,淡薄的很,不再费神,抬手抹去李青文嘴边的水渍。
第29章
清晨,李青文在江淙被窝里睁开眼睛还有些发蒙,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太冷了,就使劲往热乎地方钻,没想到
正寻思着,他手摸到江淙胸口一片火热,还以为又发热了,吓了一个机灵,连忙喊二哥过来看。
江淙说自己身体向来便如此,李青文并不相信他这个病人,昂着脑袋等李青卓过来。
李青卓再三看过后点头说没发热,李青文才放心。
李青文这么大了钻别人被窝有些难为情,但他怕冷,有点舍不得这天然的热源,咕涌咕涌不想起。
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变化多端,江淙只觉得有趣,把李青文的衣服拿到被窝来,让他伸胳膊伸腿。
李青卓咋好意思让人给穿衣服,飞快的爬起来,一边吸气一边把衣服往身上套。
穿完了,他收拾铺盖,期期艾艾的道:江大哥,晚上我睡着了要是乱挪腾,你别管我,冷了就自己回被窝了。
看他这模样,江淙笑了,你睡觉很老实,是我觉得一个人睡有点冷,俩人能暖和些,才把你拖过来。咋,昨晚上没睡好?
睡的好,睡的好,就怕碰到你伤口
没那么容易碰到。江淙道,倒是青卓说,这伤腿冻不得。
一听这个,李青文立刻道:那我以后给江大哥暖被窝!
行七八日,出了并州,草木结霜,天气越来越冷,众人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每日的行程是一样的,早点到休憩的地方,就能少吹点风,少挨点冻。
清醒之后,江淙恢复的神速,不愿意呆在担架上,拄着拐杖下来走路。
李青卓让他自己活动,却不许太过劳累,身体受创虚弱,应该躲休息。
过了并州,往北走就是一片荒凉,几天见不到一个城镇,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许是李家人的同行,再加上江淙的好转,流犯队伍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改之前死气沉沉,路上的话慢慢的多了。
北风呼呼往脸上刮,吹的人心烦气躁,再加上还有恁远的路,差役们心浮气躁,又听这些人聒噪,便把火气往流犯身上撒,墨迹什么,还不快点走,要不是你们这些瘟神,老子也不用受这个瘪罪!
偶尔几句,流犯们听了忍下就过去了,要是说的凶了,难免有人不服气,同旁边人嘀咕道:不知道小兔崽子神气什么,老子当年剿匪杀敌的时候,他怕还没从娘肚子里爬出来!
这话顺着风传到差役耳朵里,顿时就炸了,抡起鞭子就抽过去,狗娘养的,阶下囚还这么放肆,就是欠揍!
这么冷的天,鞭子尤其硬,被抽几下,身上像是刀割一般疼,流犯四处闪躲,差役气哄哄的冲进来,誓要把多嘴的人打个半死。
流犯带着枷锁,自然比不得差役,很快被追上,眼瞅着鞭子就要落下来,半路却被人一把抓住。
江淙一手抓住鞭子,道:差役大哥,吃了一肚子风都有气,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大量,就饶过这一次,一路上都不容易。
差役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使劲想要抽回鞭子,两只手都用上了,依旧没有成功。
好啊,你们这群要犯还敢跟官差动手,真是活腻了
差役立刻呼叫前后的人,想要教训一顿流犯。
住手!领头的老差役开口喝道:一个个还有力气舞枪弄棒,是不是走的太轻快了,今天加二十里!
差役们虽气愤,却不敢再有动作,狠狠的瞪了几眼流犯,转头继续走。
领头的老差役说到做到,经过驿站没有停留,直接往前走,走到半夜才停下来,这晚就要露宿野外。
这一天,李青文都没抬担架,可也累的不行,停下后就直接靠在骡车上,动都不愿意动一下。
停下后,所有人都去捡柴禾,这样的天气若是断了火,这一晚上怕是受不了。
李青文拖拉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抓草粮给骡子吃,就听到前头有人喊,江淙,快,快,有兔子!
让一个拄着拐杖的人追兔子?!
李青文喊道:江大哥,小心腿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远处就传来欢呼声,李青瑞打水回来,一边生火煮饭,一边道:今天晚上有肉吃了。
李青卓把捡来的干草撒在火堆边,然后在上面铺一层老旧粗布,抱下被褥放在粗布上面。
李茂群没他这么讲究,直接把铺盖卷就扔在地上,不经意的扫了旁边一眼,吆喝了一声,怪不得这么仔细,这被褥还是崭新的呢,你娘这是怕你们路上冻着,特意拿了床厚的啊。
李青瑞转头一看,道:卓儿,这好像是娘给你做的娶亲时用的
先用着,以后再说。李青卓不在意的道。
李青文提水饮牲口,一边摩挲着骡子光滑的皮毛,他们走着就够累了,骡子还得拉着车和那么多东西,更辛苦。
过了一阵,江淙和蒋立平他们拎着好几只兔子回来,有的兔子还没死,被抓着耳朵还在蹬腿。
李青文凑上来摸了一把毛茸茸的兔毛,被风吹麻木的手痒痒的,很舒服,还真打到兔子了?
那可不是,有你江大哥在,能吃的活物跑不了!一个年纪稍长的流犯说着话,从李青瑞那借刀,麻利的在兔子身上开了几个口,然后双手抓着兔皮,从脚撕到脑袋,完整的扒了下来。
蒋立平终结了还有一口气兔子的痛苦,道:江淙也不行了,从前一下就能打死的,现在两下了还活着。
江淙此刻正坐在那里让李青卓挤脓血,也不反驳,道:兔皮好好收拾收拾。
这个你放心!正在扒皮的老孙满口应下。
扒完皮的兔子被刀子剁成块,直接扔到敞口的罐子里,只随便放点盐,便开始煮。
架子车首尾相连,在外面围成一个圈,人在里面点了好几堆火,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头顶是星子稀疏的夜空。
李青文坐在火边,烘了一会儿,冻了一天的身子终于回暖,便生了几分困意,可兔子肉煮起来后,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强打精神,想着喝口肉汤也是好的。
肉煮好后,李青瑞和蒋立平他们说了一声,端了两罐子给差役的头领送去,老头点点头,只说早点躺下,明天还得再走七十里。
李青文没有白等,不但用饼子泡了一大碗肉汤,还吃了好几块兔肉,吃完后身体暖烘烘的,歪倒下去便开始睡觉。
江淙喝完小米粥,转头就看到李青文呼呼睡着了,嘴边还一圈油渍,他伸手擦掉,然后把鞋脱了,被子拉过来盖上,两边都给掖的严严实实。
李茂群看着可乐,蹲在火边,啃兔子脑袋,仔儿这一趟哪是来照看他江大哥,分明是他江大哥看着他。
江淙自从下了担架,几乎什么都能自己做了,带着枷锁赶车,提水,生火做饭,李青文擦了两天身后就没啥事了。
李青瑞也笑,这声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夜更深了,在呜咽的北风下,几堆篝火摇摇曳曳,守夜的差役早就昏睡过去。
一道黑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鬼鬼祟祟的朝着流犯这边摸过来。
江淙忽的睁开眼睛,用力的咳嗽了几声,黑影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微弱的月光下,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
静默了片刻,黑影悄悄捡起匕首,犹豫了一下,退了回去。
第二天,蒋立平拉着昨天与差役起口角的人去赔礼,差役看了一眼江淙,没再说什么。
连续几天赶路到半夜,流犯们很吃力,差役们先熬不住了,跟头领说软话。
老差役道:不是为难大家伙,押解的日子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晚一天都不行。后边的路更难走,提前些脚程,万一路上出什么岔子,也不至于因为延误受罚。
听他这样说,即便心中有怨言,也没人再开口。
随着江淙腿伤一点点好,李青文终于见识到他石头子儿打猎物的本领,路上碰到的兔子真都进了大家的肚子,走到拢北城时,他们已经攒下了七十多张兔皮。
拢北城,也叫拢北镇,这里曾经是军镇,镇守大梁最北的关口,后来不断有流民涌入,慢慢的军民同住,镇子越来越大,俨然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
过了这里,再往北,便再无人烟。
前方还有一千多里路,这段路仅仅有几个驿站,每个驿站相隔百里,是以,李青文他们到了拢北城后,立刻补给一番。
没有在拢北城停留,一行人立刻出关口,几乎同时,下雪了。
北方干燥,雪都是粒子一般,肆虐的狂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身上砸,裸露在外的脸登时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疼,没走几步脚就冻麻,夹着麻絮的衣服根本抵挡不住刮骨的寒意。
只一瞬间,漫山遍野的野蒿枯草就被冰雪覆盖,到处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
李青文被朔风夹雪压的抬不起头,将脸埋在脖子上的兔毛中,艰难的向前走着。
蒋立平他们这一行人都是洪州人,南方鲜少见到这样铺天盖地的大雪,有年纪小的都吓傻了,一脸惊恐。
这样天气赶路,他们真的能活着走到边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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