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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山寒[种田](穿越)——英桃(17)

    待收拾的差不多,天色也晚了,李青卓把汤药和敷药送进牢房,另外弄了一些酒菜,给蒋立平等人送过去。
    听李青卓说江淙现在好些了,李家人才松口气,随便找了个地方填填肚子。
    明日四个人就要走了,怕晚上有什么岔子,今天一家人留宿县城,找了个最便宜的客栈住下来。
    怕忘记甚么重要东西,陈氏一遍一遍的清点,突的眼泪砸在包袱皮上。
    姜氏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俩孩子知道爹爹又要走了,眼中泪花转悠着。
    兄弟三个安抚道,这一行人多,苦应该是会苦,他们最不怕吃苦,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李茂群说,嫂子你放心,我定会照看好三个侄子。
    讲真的,有李茂群在,陈氏确实心里踏实些,道:这一路怕是要多仰仗你了
    说着话,姜氏猛然抽了口气,大家看过去,姜氏哭丧着脸道:忘了喂猪和鸡了!
    这一天,忙的脚不沾地,可不就是把家里那些张嘴等着喂食的给忘到脑后了。
    听她这一嗓子,陈氏叹气擦干了眼泪,都歇着吧,以后怕是难睡一个好觉了。
    千里迢迢北上的人自然艰辛,她们这些留在家里的何尝不会提心吊胆。
    油灯熄灭,室内登时陷入黑暗,李青文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是昏迷不醒的江淙,和等待他们的遥远的路途,迷迷糊糊的竟还睡着了。
    陈氏和姜氏眼睛都合不上,更遑论是睡觉了,怕闹出动静惊扰到人,俩人各在心里念叨老天爷保佑。
    不管如何难熬,这一夜算是过去了。
    听到外头伙计咳嗽的声音,李青文醒过来,发现所有人都起来了,静静的坐在屋里里头,唯独不见大哥和大嫂。
    过了一会儿,伙计上来喊人,一家人下去吃面,李青文看到大嫂眼睛红肿,脸色倒是比昨天好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大哥喂的定心丸。
    吃完饭,收拾停当,赶着车,一家人到了衙门后门候着。
    天微微亮时,县衙门开了,打着呵欠的差役先走出来,身后便是身披枷锁的流犯。
    昨日李青瑞已经打点过了,差役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几眼,没说什么,按照名册开始清点犯人和车上干粮。
    蒋立平等人到了门外,看着外面的阵仗,俱是一愣,李家兄弟,你、你们这、这是?
    我们陪恩人走一趟。李青瑞说着上前,和李茂群一起把依旧昏着的江淙抬到担架上。
    李青卓立刻上前搭脉,察看了伤口,身上的高热退去了些,是好事。
    李青文则把在客栈熬好的汤药端过来,一点点喂下去。
    不等细说,差役便呼喝着动身,李青瑞和李茂群一前一后抬起担架,跟在后头。
    李青卓赶车,李青文和李家其他人在旁边走着。
    出了北门,李家兄弟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回头高声道:娘,回去吧。
    知道他们此行已成,陈氏倒是没哭,叮嘱道:路上定要小心,照看好恩人,你们可要平安的回来。
    兄弟几个重重点头,挥手告别。
    看着爹和叔叔渐渐远去,李正亮和李正明扯着嗓子嚎,听的人心肝颤抖,李青风虎着脸道:男人哭甚哭!
    李正亮抬头看着他,瘪嘴道:小四叔,你的眼泪都把脸洗了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李青风转身,随便用手抹去脸上的湿迹,粗声道;好男儿就要走四方,没出息的才一直躲在家里!
    李正明哭的打嗝,仰着小脸问道:那、那小四叔去过哪里?
    并没有出过远门的李青风恼羞成怒,伸手就摸着两个侄子的痒痒肉,恶声恶气的道:等着看,我以后走的比谁都远!
    俩孩子被挠的又哭又笑,几乎喘不过气来,陈氏拍着李青风不让他作恶,离别的愁绪被这打闹弄的消散了些。
    走出去很远,李青文回头,依旧能看到城门口几个小小的身影,心里又胀又酸,终还是扭头继续赶路。
    四个人中,李茂群丝毫没有离家的忧愁,反而脚步轻快,这架子还挺好用,抬这么大个人省力!
    江淙个头真不矮,李青文当时让人做了大尺寸的担架,现在几乎没有空出多少来,默默的比划了几下,李青文觉得江淙应该有五六尺高,差不多一米八的样子。
    是李青文羡慕的身高。
    车上装满了东西,李青文坐不下,便在担架旁边走,看昏睡的人初现硬朗的面容和微微拧着的眉头,问道:二哥,江大哥啥时候能醒?
    不等李青卓开口,刻意放缓了脚步的蒋立平道:他昨日夜里醒了一会儿,喂了两口水,又昏沉了去兄弟,多谢你们昨天送来的酒菜,我们自从离家,没怎么吃到正经的饭食了。
    蒋大哥别客气。李青瑞和他说过几次话,十分熟稔,别说你是我们恩人的同僚,便是同走这一趟路,我们缘分也是不浅。
    蒋立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要送江淙去边城,真的,我们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他若是知道你们为他犯险,怕不是要愧疚死。
    不单蒋立平,其他人对于李家兄弟的举动也是大受震撼,不仅仅是路途遥远,而是这一路危机四伏,北面的驿夫一年都不知道死多少,他们能活着到几个都不知道。
    这一行,几乎就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
    要是亲兄弟倒是还好,只是曾经被江淙救过,后来只有书信联系的人竟然不顾性命危险护送,真可谓义薄云天。
    李青瑞道:蒋大哥,别说这话,人活着就有盼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会不会柳暗花明。恩公若是醒来赶人,我们也不回去,把人全须全尾的送到地方,我们兄弟才算是有了交代。
    是啊。李茂群接口道:他们家的人向来重情义,他爹也是牛哩,从前背着老友从京城一直到他家,一千多里啊那可是。后来我们这闹饥荒,全都跑出去要饭,他爹的老友赶车跑老远来送粮食,路上不知道遇到多少抢劫的,可真是过命的交情!
    李茂群说的是程年明,曾经跟李茂贤一同在京城做工,当时李茂贤年轻,没有一点手艺,被派去拉石头,真真的体力活,还容易受伤。
    李茂贤脚差点被砸断,干不了活,监工也不给饭,很多受伤的人都被饿死。当时做木工的程年明看他可怜,夜里教他工匠活,秦林一个读书人去偷酒给他揉脚,三个人在那吃人的年月活了下来,自然成了生死之交。
    程年明把这段过往同村里人说,杨树村的人听的瞠目结舌,蒋立平等人只听李茂群随口一说,登时觉得江淙当年冒险救人值了。
    走了一会儿,李青文道:茂群叔,换我抬。
    李茂群微微有些喘,脸上汗意很重,他还想坚持,李青文硬是抢了过去,木头在手,双臂猛的一重,李青文立刻提气撑住。
    江淙身材修长,乍一看有些细瘦,但身上的肉都结实,很有分量。
    很快,李青卓也换下了李青瑞,李青瑞并没有逞强,这一路长着呢,这才刚刚开始。
    因为人多,他们这一行人拉的队伍就很长。
    前头是领路的差役,中间是带着枷锁的犯人,李家兄弟抬着江淙走在蒋立平他们后头,他们屁股后面还有差役和牛骡车。
    后头的差役是防着犯人逃窜的,那几辆牛骡车由官家指派,上面装的是犯人的衣服行囊和口粮。
    并州地广人稀,他们从日头还没出来走到日头到了正中,经过许多村落,依旧没有看到前面城镇的影子,午饭是差役发下去的干粮。
    就着众人坐在路边吃饭的功夫,李青文等人立刻原地生火,把被子包裹着的药罐拿到火上烧热,喂给江淙。
    江淙腿上伤口还在流着黄水,李青文有点担心,李青卓却说无妨,他一把抓过李青文的手,看着上面的血泡,飞快的用银针挑破,面无表情的道:多磨磨就好了。
    如果不是二哥平时对他关怀有加,就李青卓这冷酷无情的模样,李青文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亲弟弟。
    吃完饭立刻动身,李青文到底气力小,抬担架的时间少,但也累的够呛,秋风簌簌的吹着,他被汗浸湿的后背冰凉一片。
    太阳快下山时,听说快要前头驿站,李青文振作精神,加快了脚步。
    四周变暗,再加上路不平,李青文突的踏空,身子歪斜,他后面的李青卓也被连带着一个趔趄。
    担架一下滑落到地上,碰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脚腕处传来一阵刺痛,李青文心道不好,刚挣扎的站起来,就听到大哥惊喜的叫道,醒了!
    第28章 醒了
    自从受伤,江淙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简单的包扎无法控制伤势,伤口渐渐开始糜烂。
    他背着人在夜里用刀清理伤口,咬了一嘴血,奈何无医无药,身上还是发了热。
    失去意识前,他想这四千里的路,怕只能走到一半。
    后背的疼痛唤醒了昏沉的意识,江淙睁开眼,看着眼前一张张脸,头脑很快清明,被救了。
    原本因为担架摔在地上,几个人大惊失色,没成想这么一下,江淙竟然醒了,李青卓把大哥扒拉到一边,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样,哪里有什么不适?
    渴江淙下意识的开口说道,目光在李青瑞和李青文身上逡巡,漆黑的瞳仁微微一震,你、你们怎么在这
    很显然,这个时辰和地点并不适合叙旧,差役很快就不耐烦了,吼着快点走。
    李青瑞和李茂群赶紧抬起担架,李青文用手指沾着水点在江淙发白干裂的唇上,江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啊?
    江淙并没有接到李青瑞给他送的信,不知道李青文已经好了,上次相见时,这个小孩还是个俊秀的小呆瓜,现在看上去十分机敏,乌溜溜的眼珠灵气极了。
    李青文江淙轻轻的笑了一下,因为浑身无力,笑意只在眼中闪过。
    一下被叫出了名字,李青文高兴极了,沾着水的指尖动的很欢快,没错!江大哥,多喝点。
    蒋立平也高兴坏了,带着沉重的枷锁靠近担架,道:江淙,你不知道自己伤的多重,得亏李家的几位兄弟来的及时,要不咱们兄弟可要阴阳两隔了。
    江淙没有开口,心里清楚,他这是踏上黄泉路又被生生拉了回来。
    因着江淙苏醒,大家高兴,一扫赶路的疲累,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前头的驿站。
    这驿站没有专门关押流犯的地方,所有人都被驱到一个大屋子里,李家四个人也一样。
    将江淙放下,李青卓便诊脉,察探伤口。
    李青瑞这才跟江淙面对面招呼,先是报了家里的平安,然后把李青卓和李茂群介绍一番,道:恩公,你且安心养伤,有事知会我们叔侄四个。
    江淙面上带着土色,李大哥比我年长,唤我一声江淙罢这回可是给你们添了大麻烦。
    李青瑞连忙摆手,当年江兄弟救我们父子三人时可想过麻烦?今日我们也一样!
    见他一脸疲累,李青瑞并没有客套太多,让江淙好好休息,转头便出去生火熬药了。
    李青卓整理药箱,李青文好奇的打量着江淙,脸庞瘦削,剑眉挺鼻,支棱的骨架和结实的四肢完全脱离了少年人的形态,长手长脚,怪不得两个人抬着都费劲。
    明明还不到二十岁
    李青文的目光直白的没有一点掩饰,江淙很快察觉到,缓缓扭头看他。
    这一眼,李青文脑中突然闪过梦里那个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画面,下意识的问道,江大哥,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显然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惦记着几年前的伤,江淙吃力的抬起手臂。
    在牢中擦身子时心里着急没注意到,现在李青文想到这处,探头瞧过去,就看到靠近肩头有一道拇指粗细的暗红疤痕。
    看着狰狞的增生,就知道当初刀伤多重,李青文吸了口冷气。
    现在知道害怕了?江淙放下手,道:当初你可是看到刀劈下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对于那个惊心动魄的瞬间,铭记于心的不止有李家人,还有江淙。
    李青文无奈道:那个时候我啥都不懂,也不知道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
    李青文点头:知道了。
    去边城也很危险。江淙闭了闭眼,喉头滚动,不怕?
    李青文挺了挺单薄的胸膛,理直气壮的道:要是我一个人肯定怕,这么多人一起就不怕了。
    李青瑞端着药进来,这次不用假手于人,江淙自己便能喝了。
    天黑的更早了些,差役们扔了两兜子干粮给流犯们,把门从外面锁上,然后自己去喝酒吃肉了。
    众人早就饿极了,立刻抢着布兜子,蒋立平吃了一口饼子,嘴里一股霉味,呸的一口吐了出来,这也是人吃的东西?这群狗东西,流犯的口粮都克扣!
    按律,流犯的口粮有定额,由流放途径的衙门提供,这些干粮便是柳山县衙门出的。
    其他人咬了一口,脸也都皱到了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咽下去,道:难吃也得吃啊,不吃就得饿肚子,明天还得赶路呢
    吃吧,吃吧,咱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啥可挑的,能活着就不错了,唉。
    想当初,咱们爷们风光的时候,那些府衙的人都得给三分脸面,请咱们吃饭都得说一声赏脸,现在就给这些要饭花子都不吃的烂东西!!
    屋里一片愤愤之声,他们这些府兵从前也是当差的,日子比平头百姓好,突的落了难,心中自是不平。
    江淙有伤,吃的是陶罐煮的小米,这是特意给他准备的,李家人吃的是高粱饼。
    李青瑞前前后后打点衙门花了不少,又买了骡子和车,手头只剩下了一点点,不敢乱花,他们四个吃的用的都是从家里拿的。
    在一片骂咧声中,吃完了饭,有人倒头就睡了,李青卓给蒋立平看了后背的伤口。
    在贡品被烧一案中,蒋立平和江淙是头领,因监管不利,各挨了一百棍,伤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抹了药膏后,蒋立平道了谢,李家人跟着一起走,他们也得了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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