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师尊不要捡(穿越)——山隐水迢(66)
邪物在这一瞬间确定了他的虚弱,爪上生风,撕咬而来!
微生横斧在前,被冲得撞在自家土墙上,一口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眼见利爪在前,他反手抓住挂在屋前的一溜辣椒,劈头盖脸往那邪物头上砸去,又扯了线去绞它脖子,同时脚下用力踢向对方两腿间。
邪物吃痛,爪子捏着微生的肩膀将他甩飞,力道之大甚至将少年扔了半丈有余,才重重摔在地上。
微生眼前发黑,目光越过灌木叶尖,离他这里有段距离的山道上正有点点火光在跳动,如夜里飞舞的萤虫。
那是村民们在向老道士留下的那个山洞里跑。
微生又朝屋子那里看了一眼,希望那瞎眼的修士能机灵点知道跑路,也希望他添点好心,把雀丫头也带上一起。
妖物捡了微生掉落在地的板斧,聚到他面前,又是叽叽咕咕了几声,似乎在商量如何处置他。
末了其中一只邪物做了主,高高举起斧子,向微生腰部以下劈来!
他们这是要留下他的命,但要弄残他的腿。
微生紧闭双眼侧过头,脸颊贴着湿黄的泥土,牙咬地死紧,身躯却在微微地发抖。
臆想中的剧痛并未袭来。
咣当!
斧子落了地。
邪物还维持着高举板斧的动作,眼睛却突然瞪得老大,眼珠简直要脱眶裂出。
它的眉心穿出一尖箭镞,脸上的肌肉剧烈痉挛了几下,直挺挺向后倒去。
烟尘四起,紧闭的木门轰然洞开。
微生挣扎着向那方看去,只见一片灰白的衣角,以及门槛后流光绮丽的法阵。
刘阿婆家的小孙女眼泪汪汪地抱着肩膀坐在法阵中央,虽还是惊惧不已,脸色却比方才要好了许多。
相辜春去捞那突然发病的丫头的命已经十分费力了,他此刻的面色比刚来时的雀丫头强不了多少。
他丢了微生平时用来打猎的弓箭,再转眼手里拎的竟是一把菜刀。
微生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心头忽而生出种莫大的荒唐感。
这恐怕是修真界最倒霉的修士了,绝境之下居然只有一把切菜的刀能当武器。
相辜春那一箭显然对邪物起了一定的震慑的作用,但很快它们便发现眼前这人弱的不成样子,即便是有些许灵气也是一丝一缕,根本成不了气候,方才那一击纯粹是靠偷袭才得以成功。
吞吃修士比人族更有助于它们续命,三只邪物暂且放弃了去砍微生的腿,转而向相辜春围来。
相辜春握紧手里的菜刀,竟拔步前冲,立即与那三只邪物杀成一团!
微生几度想要爬起来皆不能如愿,身上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他极力去望那纠杀在一起的四人,所见是菜刀凌凌的反光和大股喷涌的乌血。
一声重物倒地的巨响,新的一只死不瞑目的邪物仰躺在了微生不远处。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呼啸起落,如落了大朵的棉絮。
又是啪的爆裂鞭响,一捧血肉炸开,相辜春右手的菜刀打着旋飞在了半空,劈砍下家门口那老树的枝干,摔落在了草丛中。
相辜春手腕擦在那长尾倒钩上,血瞬息间便在地上积蓄了一滩。
那手几乎已看不出形状,他吃痛地喘息了几声,丹田灵根剧痛不止。
他几步身法避开对方掏心的攻势,却也被那要命的长尾绊倒,和那菜刀落得一个命运,横飞出去,最终跌在了老树下。
邪物没想到这人这么难缠,但那修士已强弩之末,两只邪物便一前一后向他逼近。
相辜春靠坐在老树前,他能闻见邪物口中的腥臭膻味,而这东西咧开嘴竟有一掌长,尖牙如钳向他咬来。
微生失声大叫:薛声!
那声音凄厉异常,几乎喊破了嗓子,他竟挣动着翻过了身,四肢着地的向前爬出几步,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力不支地重新扑了下去。
噗嗤
正前方的邪物脚步凝固,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它视线下移,却只见自己喉咙正中多出了一杆树枝。
相辜春以枝为剑,刺穿了邪物要害。
血光弥漫,天地颠倒,邪物所见的最后景象,是那漫天落白,像是有人正挥手撒下无数的纸钱。
唯剩的那只被拔出的树枝抽了一记,这只胆子本就不大,见势不妙,扭头就想跑开。
微生眼看他向自己的方向跑来,又挣扎着向另一个方向爬去。
那怪物慌不择路,微生喉中不受控地发出一声叫喊,甚至能想象自己被他一脚踩死的惨状。
寒意迸射激荡,污秽不堪的泥土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倏忽间那邪物的双脚竟被突然攀上的冰柱冻住。
微生趴在几步开外,眼底映出如开扇面的一展倒挂冰凌。
冰霜长剑开出一扇冷屏,剑意横扫四方,将那邪物戳了个七七八八。
然而这只邪物临死前奋力一挣,长尾虽不比之前那只厉害,却也是拼死一抽!
微生抬了右手欲挡,已是有舍了这条胳膊的念头。
忽听得一声破空锐响,一柄货真价实的剑竟掠空飞来,剑尖朝下,叮地一声将那尾巴钉死在地!
相辜春眼底杀意漫溢,凭空凝雪为刀,横切直去,那邪物头颅高高飞起,撞在树干上,又咕咚掉了下去。
屋内的庇护阵法骤然破碎,雀丫头大哭着跑了出来,见微生就横在门口,她吓得不行,但还想用力把他扶起。
可是她力气太小完全扶不动一个少年人,只能半拖半扶,配合微生一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老树下。
那把从天而降的剑正发出尖利的嗡鸣声,剑身剧颤,宛如尖叫。
相辜春在诛杀邪物的后便眼一闭靠在树干上,不知死活了。
微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近到了相辜春身侧,抖着手从胸口掏出个小瓶。
那瓶子上端已然碎去,唯有底下还托着几枚乌黑的药丸,他掰开相辜春的下巴将那药丸倒进去,再托着他的头,让他就这样和着血将那药丸咽了下去。
剑鸣声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微生大喊一声:别吵!低下头去摸相辜春的脉。
就在此时相辜春身躯一颤,呛出一大口血,泼红了一丛野草。
这一口血吐出来,他的神志也醒了不少。
漫天满地都是雪白,他的眼睛仿佛能看清这片缟素的天地。
寒冷从四肢百骸里钻了出来,冰灵根的修士被冻得瑟瑟发抖。
微生扑过去将他搂住,朝那傻掉了的小丫头道:村里还有人吗?尾音竟是哽咽非常。
雀丫头大哭:没了,死了和走了的,没有人了!
她怕的太厉害了,却还是颤抖着站起来,我、我要去找人,我去山上叫他们!
微生心中生出了绝望,村民待在有符咒庇护的山洞,不见烟火信号少说也要一夜才会回返探看。
雀丫头这短腿就算日夜不停地跑,也根本来不及了。
剑鸣在一刹那响到了极致。
忽然一道明光闪过微生灵台,他猛地接了一把相辜春的血,抹到了那把剑的刃身上。
那剑豁然抽了出来,悬浮在空,变作丈余宽。
雀丫头也是机敏,飞快地爬了上去,抓稳了剑柄,喊道:往西南方向!
剑身远去,残留一道虚影。
你坚持住,薛声!你撑住!
微生双腿麻木,胸腔里血气翻滚,侧头吐掉了满口的血沫,向这修士大喊。
眼前事物重影不断,微生借了那粗树倚靠才没让两人翻倒在地。
伴随血液淌下的是大颗的眼泪。
这一刻微生完全理解了之前相辜春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确实难过的要命。
相辜春半阖着眼,涣散的视线怔怔望向那灰蒙的天空。
簌簌飞雪落了满地,却只在衣襟袖上慢慢积了一小堆,其余皆融化在了泥泞冒着热气的血溪里,也融化在了他的脸上,斑斑驳驳,一片狼狈。
四方吹雪,似柳絮绵软,又冷的过分。
师尊师叔相辜春口鼻中呼出一口白雾,那雾都带着血腥味。
他神志纷乱,喃喃道:言而无信我不想
薛声!微生佝偻着身子,大滴大滴的泪水噼啪打落在相辜春的前襟脖颈中,你听我说话,你别睡!
他快要崩溃了,也不清楚自己在喊些什么,只是浑身抽筋般收紧双臂,在他耳边嘶吼道:你是含山的修士,你是含山的修士啊!
含山。相辜春茫然地重复,眼泪在满脸的血污中淌出一道清晰的水痕。
他似乎听明白了眼前这声嘶力竭少年的话,扯起嘴角笑了一笑,伸手去摸少年湿冷的脸庞。
我他轻声道:我在含山什么也没有了啊
微生将相辜春的手按在脸颊上,这一刻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得和他说话,修士命火将息,神魂受损,他若在这里闭眼或许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剧痛和恐慌让他想要讲一句完整的话都变得艰难。
他只能依着从前自己的心意,一口气一口气地往外倒,前言不搭后语,宛如疯癫之人的乱语。他边哭边说:含山,含山是什么样子,我以前、我以前想当个剑修,可是我、我身上我不能啊!仙君,含山是什么样子?求你带我去好不好,仙君,你带我去看看,让我跟着你吧!我跟着你,你在含山上就有个人了!
他眼泪越落越急,不知想到了从前哪段晦暗的过往,泣不成声,你带我去看看,仙君,我求求你别抛下我我也想拿剑,我也想救人,我不想他们死,带我走啊!别抛下我,求您带我走啊!
朦胧中相辜春几乎以为雪不再下了,天上又下起了好大一场雨。
你别哭。相辜春的掌心紧紧贴着少年的侧脸,滚烫的液体一遍遍冲刷下来,几乎快要灼烧他的灵魂。
好啊我答应你。他用力咬了舌尖,勉力拉回几分清明,尽量放平缓了呼吸。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类似承诺的哭求,这少年说要当他留在含山上的那个人,那个从无到有的惦念。
他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却还是道:你和我回去,我就收你当徒弟,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微生:哔哔流泪。
相辜春:噗噗流血耶?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迢:预言了,你们以后还会这样。)
回忆篇主要讲讲千年前的大型师徒情变质现场,会和进行时交替食用
第74章 异变
直到数年后,微生也不能完全记起初雪落下时的那一夜,他们究竟是如何熬过。
鹅毛大雪逐渐掩盖了地上横流的乌血,家门口的老树不堪重负地折断下细短的枝梢。
天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漆黑如泼墨,又好似从来没有亮过。
他不知道村民们会在何时回返,但坐在屋外必然是冻死的结果。
微生竭尽全力没有让自己昏睡过去,冷到极致好像就忽然没有那么冷了,反倒像是掉到了仲春时节里的江水里。
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修士,入目是银白的霜花结在那两片纤长的眼睫上,仿佛不合时宜的黑蝴蝶,最终冻毙在这茫茫寒川。
方才一击冰剑凝结,这修士是冰灵根。微生想到这点时便觉得荒唐,若让冰灵根的修士死在这大雪中,实在是极其荒谬的事了。
他的小屋大门离老树这里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可一眼望去,这条路在一刹那变得那样长,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回家。
近亥时的时候,相辜春醒了一回,修士的底子到底让他续着口气在,他眼前是低沉压抑的黑暗,面颊和额头却贴着一面粗糙的料子。
腥甜的血锈味已淡的快要闻不到了,耳畔是铿锵的心跳声。
他便是被这擂鼓般的跳动唤醒。
枯干的老树无法提供任何的荫蔽,雪落满了肩头,相辜春想要运转灵力,然而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捏碎揉烂了一般,丹田剧痛,他咳出带着热意的血沫。
轻微的响声惊动了微生,他恍然收拢了快要冻僵了的双臂,哑声说:别睡。
他这样对相辜春叮嘱,自己的眼皮却已经快要张不开。
相辜春也向大门的方向看去,忽而想起曾经师尊与他说,命运无常,有时跋涉沙漠终见绿洲,有时几步大意便被索去性命。
如今这几步,就像是老天爷开下的一个玩笑。
相辜春哑声说:微生,我们和这天道拼了吧。
微生怔愣了一刻,倏然咬紧后槽牙,应道:好。
之后的记忆如蒙上了层水雾白纱,微生半分也想不起他们是如何爬过这段路。
大抵不过是手脚并用,谁撑不住了便由另一人拖曳前行。
直到门槛撞在了腰上,头发里的雪团也变作了一滩冷水淌进脖子里,他才稍微找回了神志和四肢关节的痛觉。
夜里的雪子像是在发光,微生呆呆看着那已被房檐收拢进矩方一块的天空,那里光华灿灿,如灵光缭绕仙岛。
他喃喃自语道:今年的第一场雪。
又用手指勾了勾相辜春的衣袖,说:仙君,我好像知道了,今儿你坐在那木板凳上,清透的就像是这雪一样。
相辜春掐着微生的虎口,漆黑的眼底映出透亮的琉璃世界。
进屋后有了四壁挡风,有了房顶遮雪,更万幸微生这间小破屋地方就那么大,他扯到床被子把两人裹住,却也没有力气上榻。
只能席地而坐,更遑论配药包扎。
微生半点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他一时清醒一时糊涂,觉得以后恐怕要变成个瘫子,无端生出些害怕。
可是转眼那恐惧像是一缕烟升起,又消散不见。
他本应该已经适应了所有的失去。
两人不敢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贴的太近,他们能感觉到彼此的颤抖,听见对方的心跳。
微生说他从前并不住在这村子里,他几乎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得太长,讲到这些的时候,他倒忽然很庆幸修士已经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小时候被养在南边的渔民家里,后来被变卖到了北方,中途遇上一场邪流,他们那车孩子全都跑散,他被一名下修界的医修老道收养,过了两年的安定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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