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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看上男主了怎么办?[穿书]——饮鹤觞(60)

    或许是因为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年轻人,确确实实是他最中意的那个。
    殷盛乐发现, 自己坐在龙椅上, 和自己坐在讲台上的视野是一模一样的, 底下的群臣不管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从这个地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自然他也没有忽略过去某些人苍白而惨淡的面色,又或者眼中一闪而逝的愤怒,抑或憎恨。
    但更多的人在惊讶于惶恐过后,表情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们开始试探着用恭敬地眼神去打量这个年轻的新皇。
    他才十八岁。
    他战功赫赫。
    他甚至都没有成亲,也没有孩子。
    他手握重兵。
    他的脾气听说不是很好,非贤明君主之像。
    他已经是皇帝了。
    新旧两任君主的交接哪怕到了很久很久之后,提起来也免不了被人说一句草率敷衍。
    但现在已经没有谁还有那个闲心去纠结这父子两个将皇位的更迭变得过于简单随意了,他们全部都屏息凝神,将一切思绪深深地,紧紧地压到心底。
    服侍了老皇帝大半辈子的太监总管杜绪也深知这是自己站的最后一班了,他瞥向站在自己右手边,即将接替自己位置的陈平,上前半步,高声喝道:群臣谒拜天子!
    殷盛乐数着地上一个个乌黑的脑袋。
    坐在龙椅上,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他心里甚至慢慢地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惧感,但在这份恐惧之后,是异常活跃的神经,是他体内嘶嚎着想要更多权力刺激的毒血。
    诸位大臣不管是不是对这个年轻的新君心悦诚服,都跟着人群一起,庄重地朝着龙椅上的殷盛乐拜下,三跪九叩,认下这个年轻得可以被他们大部分人都叫一声孩子的人为殷朝新的君主起码在表面上,他们无法阻碍殷盛乐登临大位了。
    皇帝的决定实在是太过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不管他们有多少的准备,那都是针对原先的太子的,而非如今的皇帝。
    殷凤音站在父母坐榻的旁侧,她同样穿着华服盛装,素手轻轻挑开珠帘,往外头望去,小声感慨:小七离家这几年,真是愈发有气势了。
    她是皇帝的长女,却因为生为女儿,不得掌权,虽有安国长公主的称号,但殷凤音心底始终都是怀着怨愤的。
    但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
    倘若在龙椅上的那人,不是自己从小看大,最最亲近的弟弟,她想,自己或许会不顾一切地将那个家伙从龙椅上拽下来,哪怕将父母历尽千辛造就的江山再度倾覆,她也没法忍受自己明明离那个位置只差那么几步的距离,却偏偏因为女子的身份,而被排除在外。
    但她更没法忍受的是那些从自己与母亲这里夺走了父亲的女人所生的儿子坐上皇位。
    现在已经很好了。
    殷凤音再度在心里说着,她知道在世家与大臣们中间,自己与母后是整个大殷朝最最声名狼藉的女子,哪怕是父亲,因宠爱自己而愿意叫自己掌了实权,但他心里其实也依旧是期待着能有一个儿子来继承他的一切。
    殷凤音掌心的珠帘发出崩裂的碎响,她若无其事地将之放开,视线却始终未曾从殷盛乐的身上挪开。
    幸好小七他和父亲是不一样的。
    娘?
    一个稚嫩的童声。
    殷凤音转过身去,孟启牵着她的孩子,不声不响地从侧门走进来。
    已经三岁的小福宝脑袋上用红色的丝缎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大红的衣袍,眉间一粒滚圆的朱砂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弯而细长的睫毛小翅膀一样忽闪忽闪的。
    商皇后一见到孙子,就喜笑颜开:福宝,来祖母这儿。
    小福宝迈着短腿哒哒哒地跑过去:奶奶!
    他冲进商皇后怀里,又转动脑袋,对着旁边同样满脸慈祥笑容的皇帝喊了一声:爷爷!
    福宝乖。皇帝抬起手,示意福宝看向珠帘外面,你瞧,那是谁呀?
    福宝眨巴着眼,努力辨认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爷爷?
    他指着皇帝脑袋上的冠冕。
    皇帝把九龙冠冕摘下来,摇摇头:不对,再认认。
    福宝点点头,十分专注地盯了殷盛乐的背影许久,才很不确定地询问长辈们:是舅舅?
    殷凤音掩唇轻笑:人是认对了,不过这叫法还是错的。
    福宝鼓着腮帮子看了一眼娘亲,略作思索,肯定地说道:是爹爹!
    这下对啦。商皇后揽着他,待会儿,你去爹爹那里,要乖乖地,不要吵闹。
    嗯。福宝用力地点点头,随后他又疑惑起来,奶奶,阿玉哥哥的伴读的舅舅就是舅舅,为什么我的舅舅还是爹爹呀?
    因为你将来,要兼祧你娘,还有你舅舅这两边呀。
    为什么?福宝看一眼奶奶,又看一眼爷爷,沿着顺序转过去,问他娘,舅舅不能生孩子吗?
    他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吐吐舌头:福宝忘记了,舅舅是个男子,男子是不能生孩子的,可是.......他的眉毛皱了起来,舅母也是男子么?
    几个大人对视一眼。
    皇帝是在西北大胜之后,才晓得他儿子的性取向的,当时险些没把他吓得背过气去,好容易才缓过气儿,便立马想指几个美貌宫人去给殷盛乐他还以为是自家孩子在军营那种阳盛阴衰的地方待久了,才会被带偏取向呢结果被商皇后逮到机会好一番冷嘲热讽,这便才作罢了。
    至于商皇后,她对男子间的断袖之事早已见怪不怪,只要那断袖的男子莫要祸害到自家闺女头上,她才不管旁人跟谁谈情说爱呢。
    若不是她忍受了几十年的无子之苦,当初也不会因为两个男人没法生孩子的事情,狠狠气上一通。
    说到底,她娘家早就断子绝孙了,她也没勒令商渝江必须给商家留下个血脉不是?
    她最怕的,其实是自己从前受过的苦,叫自己的孩子再经受一遍。
    那也该叫一声舅舅的。商皇后温声道。
    皇帝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殷凤音轻轻拍拍胸口:小七他这么不声不响地,真是吓我好大一跳,人家阿徽多好的孩子呀,他竟然能拱到嘴。
    有这么说你弟弟是猪的吗?商皇后好笑地斜了女儿一眼,而且他能不能把人吃到嘴里,还要看以后的能耐呢。
    啊?不是吧,都这么久了,小七他还......看来我得给他传授些经验了。殷凤音笑得不太正经。
    福宝没听懂,那双溜圆的大眼睛里全是疑惑。
    恰在此时,陈平从前头过来,要将他带出去。
    福宝看了好几眼这个不算太陌生的太监,才将自己的小胖手递进他手里,乖乖地跟着出去了。
    殷盛乐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将皇帝与商皇后尊为太上皇,太上皇后,顺便再大赦个天下,将轻罪的犯人释放若依照历朝的规矩,重刑犯在大赦中是有机会被赦免死刑,改为其他刑罚的,但到殷盛乐这里,他将犯了重罪的犯人们全部提出来,处斩示众。
    旨意下达后整个大殿都静默了,何阁老头一个站出来:臣有事启奏......
    殷盛乐举起一只手阻断了他的话:阁老不着急,有什么事情,待朕的三封旨意都说完了再说不迟。
    头一次以帝王之身上朝,殷盛乐就表现出自己独断专横的一面,这让何阁老暗暗心惊,他隐秘地往珠帘后头看了一眼,却不见上皇出声,便已明了,今日这位新君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阻止。
    第二道圣旨,乃是分赏今次西北大胜的功臣们的,从赐钱财,到各人封爵,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起来,长长的封赏名单叫两个小太监交替念了许久才念完。
    前两道圣旨都是关于外人的,这第三道圣旨,怎么说,也该到新君自己了。
    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朝臣暗自盘算了起来。
    殷盛乐的第三道圣旨没有着急宣布,朝臣们期待着,却盼来了一个穿着朱红色衣裳的小孩子,这孩子的眉眼与新君有两三分相似,他被一个太监牵到新君跟前,而新君亲自将那孩子抱到自己膝上。
    陈平躬着背,从御案上拿起最后一道圣旨。
    最先是开恩科。
    这没什么大问题,新帝登基开恩科十分寻常。
    接着便古怪了起来。
    ......继安国长公主之子殷元庭为嗣子,择吉日,册立东宫......
    新君过继她姐姐那个父不明的孩子为嗣子,还要立太子?!
    相比起来,前头处斩重犯,后面将沈徽一个小县令直接提拔为太子太傅的旨意都没什么人去纠结了。
    群臣哗然,再没法将沉默继续保持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乐乐:把这些琐碎事情一步到位,我就能有大把的时间去拱白菜啦!
    姐姐:娘你瞧,他也觉得自己是【】
    淦,我一写剧情就好啰嗦,我会尽量快进到喜闻乐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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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我不能留在宫里
    册封太子的大典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虽说这家父子俩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册太子与新君登基也不过就差了几个步骤而已,礼部的大臣们生死时速地赶出来合用的祭文, 临时更改了些流程,便叫殷盛乐的登基大典顺顺当当地进行了下去。
    还是简陋了些。
    大典结束之后, 太上皇遗憾地说。
    商皇后从他身边路过:有用就成,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又没什么用处。
    太上皇咳嗽一声:南宫已经修缮好了, 斑奴, 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既然新帝已经登基, 那他们作为前代的帝后自然不能再继续居住在皇宫最正中的两个宫殿之中,当然也不是必须要搬走, 但从皇帝所居的宣德宫与皇后所居栖凰宫里搬走, 本身就代表了他们对于新帝的信任以及让权。
    商皇后摘下手腕上的一只镯子, 想了想:七日后就能全部搬完了, 小七呢?
    从大典开始到结束, 花了足足五个时辰,现在整个天都已经暗了下来, 更多的权利交接还得慢慢地来,这头一天走完了面子上最要紧的流程所有人都累得慌。
    太上皇回答:他去重华宫歇下了。
    商皇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年轻人。
    这下子太上皇也反应过来,他脸色还是不太好:小七他就认准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犯起倔来是什么模样。
    她白了太上皇一眼, 走进寝室。
    重华宫里。
    几个早已封了王的皇子都不再回来,而殷盛乐原先的院子还保存得很好,干净整洁,随时都能住人。
    回到最熟悉的环境里,殷盛乐脱去象征帝王身份的沉重冕服, 简单梳洗一番后便滚进了被窝里。
    簇新的被窝上依照他往日的习惯都没有熏香, 只有阳光底下晒出来的好闻气味。
    殷盛乐滚了一阵, 感觉不太得劲。
    便起身唤来陈平:你们沈大人呢?
    陈平留在皇都的这几年里,一直都在给西北的殷盛乐等人传递消息,联络下属,如今也变得稳重许多,只是当他猛然察觉自家主子对于沈徽并非寻常的朋友之谊时,还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回禀陛下,沈大人说他今日就在偏院中歇息。
    陈平小心地回答,理智告诉他,最好别瞎掺和这两位之间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看见殷盛乐挑起了眉尾,并未发怒,而是陷入深思。
    片刻过后,殷盛乐抓起床头的外袍往身上一批:也行,朕今晚去他那里歇罢。
    陈平低着头,浑身一颤,莫名有种皇帝御幸后妃的既视感,他只愣了几息,立马转身跟上殷盛乐,半途两人遇上秋容姑姑,殷盛乐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后头还有这么一根尾巴似的,叫陈平留在主院里,不准跟来。
    时隔三年多,陈平那张成熟许多的脸在秋容姑姑的注视下再度皱成了苦瓜。
    偏院里还点着灯。
    沈徽将自己的东西收收捡捡,都放进一个小箱笼里殷盛乐已经登基,不再是皇子了,而自己身上也有官位,又已经成年,早就不适合继续住在宫中。
    只是他虽然麻利地收好了东西,却一直都没想好该怎么向殷盛乐开口。
    沈徽很少能静下心来认真思考自己与殷盛乐之间存在的这份亲密又隐秘的关系,或者直白点说,他不敢想,不愿意去深想。
    书架上摆着几份竹简,都是他在过去的那些年了一点一点亲手刻写出来的,他用钝了许多把刻刀,才强制自己学会了不去想母亲的仇恨。
    后来他要科举,日子过得越来越忙,就更少有时间去纠结那些陈旧的血案,再后来,到了西北,他要为殷盛乐统筹军备,又要防着殿下的方子被旁人打探了去,还天天提心吊胆地等着殷盛乐从草原上传来的讯息这一切都将他所有的心神填满。
    可现在新君继位,他一下子闲了下来,那些累年的仇恨,又一次突兀地涌上他的心头。
    临川侯府,那个给了自己另一半血缘的男人还没有偿命呢。
    现在。
    他的殿下已经是皇帝了,他随时都可以复仇,因为殿下他......起码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宠爱着自己的。
    不过是处置一个侯府里的白身。
    哪怕没有理由,皇帝做就做了,也无人敢于置喙。
    可。
    这会令殿下的名誉受污。
    沈徽不愿意这样。
    在殷盛乐还只是皇子的时候,他不敢为了自己的私仇轻举妄动,怕会因为自己给殿下带来污点;现在殷盛乐已经是皇帝了,沈徽反而更加畏首畏尾,他熟读史书,很清楚天下人对于一个不愿娶妻,过继了姐姐的孩子,前半生风评还非常糟糕的皇帝而言是有多么地苛刻。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将箱笼里的东西反复取出,又重新装回去,坐在灯底,无助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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