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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三三娘(41)

    骆明翰无法理解:既然看得到我的痛苦,不是不是应该不分手吗?
    你的痛苦对我来说是种负担,我不想负担你的痛苦。缪存把油腊皮的笔刷卷一层一层卷好,缠上搭扣,我很自私,只想享受你点到为止的喜欢和照顾,你把我们之间看作是一场游戏,我其实更高兴。但你过了界,我早就跟你说过的。如果现在不分手,将来也迟早要分,到时候你会更痛苦。
    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荒唐的无力,骆明翰不带情绪地够了够唇,盯着缪存的侧影,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玩不起,所以你要提前结束这场游戏。
    差不多。
    那要是我玩得起呢?
    缪存回眸看了他一眼,虽然表情还是那个表情,但目光里却很愕然。
    如果我说,我玩得起呢?骆明翰再度一字一句地重复。
    一向冷漠的人罕见地踌躇了起来,很为难很自责的样子,骆哥哥,你别这样子我没什么值得喜欢的,而且下半年就要去法国了
    就玩到你去法国为止,不行吗?
    缪存张了张唇,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里涌起茫然。
    你没什么值得喜欢,我的喜欢也没什么值得你有负担的,你不用当回事。骆明翰倚着沙发扶手,长腿交叠,语气也纨绔了起来,到年前正好在一起六个月,我还没上过你,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缪存抿起嘴,冷冷地转过身去,再度开始收拾。
    你要不要去跟关映涛聊聊,对于我有兴趣的,我都会给出这么多的喜欢,你这么当真,我倒觉得意外,他笑了笑,你知道吗,正因为这样才显得你很单纯,他们都知道这种程度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让两个人的恋爱体验更好一点而已。
    因为急需找到点什么事情来做,他不得已抄起烟盒,从里面抽出烟和打火机,垂眸深深地抿了一口。胸口起伏着,借着这一口烟,他压下心脏里的钝痛。
    爱真的是件奇怪的事,有的时候要假装很爱,有的时候却要假装不爱。
    假装很爱的时候是为了在一起,假装不爱,也是为了在一起。
    但假装很爱简单,要假装不爱却很难,好像在注一杯已经满了的水,随时控制着,游走在满溢出的边缘。
    缪存很淡地蹙着眉:我不明白。他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慢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你没有你表现出的那么在乎我。
    只在你觉得安全的界限里,甚至没有接近你的警戒线。骆明翰夹着烟,顽劣地勾起一边唇,目光却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缪存心里真实地茫然了起来。他确实不懂情,也不懂爱,燕儿总忧心忡忡地问抱着他,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缪存,没有爱人的能力,这么长的一辈子,你要怎么过下去呢?
    「不会爱,就过不好吗?」
    「会拥抱和爱的人,也许会受到很多很多的伤害,但不会拥抱和爱的话,会失去更多更多。」
    她抓起缪存的手指,放进火里。
    刚开始,火舌舔着他的指头,他麻木得没有感觉,直到眉头蹙起,一股钻心的痛电流般贯穿,他不顾一切地抽回了手。
    「痛。」
    妈妈又牵着他,把他的手指放进冰凉的泉水中,柔滑的锦缎上,最后贴在她温暖的唇上。
    「就好像手指的触觉,如果没有了,感受不到痛,那当然很好,可是存存也会感受不到这些凉凉的,滑滑的,暖暖的,感受不到蝴蝶的翅膀,大象的耳朵,孔雀的羽毛。」
    从心里感受到对骆远鹤的爱,是缪存这一生至此为止最骄傲的事。
    那个夏天,他赤脚奔向妈妈的坟冢,用风一般的速度。
    气喘吁吁地,他告诉她,我学会爱了,妈妈,我好想拥抱他。你看,我学会爱了,从此有了被伤害的权利。我会爱了,不是怪物。
    可是关于情爱一事,缪存不得不承认,他仍然知之甚少。他比当初开口说话更艰难地去学习爱,观察爱,模仿爱,试图爱。
    怎么会有骆明翰这样的人?
    缪存真实地感到困惑。可是骆明翰的样子,充满了漫不经心的笃定,好像就是在说,你这个小傻子,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喜欢,也只有你这个先天不足、没有见识的小病人,才会把它当作了不起的东西。我们正常人都很聪明的,知道这些喜欢不值一提。
    就像是一个穷人捡起了一个镶满水钻的耳坠,他不懂,他竟然以为这是什么贵重的钻石,为此忐忑惶惑守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耽误了失主。
    其实,那不过是别人随时丢了便懒得找回的水钻啊。
    骆明翰掸了掸烟灰,轻描淡写地说:就让我陪你到去法国为止。
    缪存把最后一本画册塞进书包。这是他自己的,骆明翰送的一册一物他都没带走。装完了所有的一切,他把书包单肩挎上,骆哥哥,我真的搞不懂你。
    不用搞懂,骆明翰笑了笑,因为我也搞不懂我自己。
    缪存与他擦身而过,充满着平静。眼看着便要走出这间画室了,刚才的从容都被彻底粉碎。烟灰跌落成串,骆明翰失控地从背后抱住缪存:别走。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别走,说分手是我喝醉酒的混帐话,不能作数的。就当作就当作没发生过,就当作你没看见过这三个字,好吗?当作没发生过,别走。
    缪存犹豫了一下:你现在这样也是假的吗?
    心口猛地一窒,骆明翰闭了闭灼热的眼眶,假的。他甚至笑了笑,但是别说出来,说出来了,就没意思了。
    即使我不在乎你,没那么喜欢你,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骆明翰用难以置信的死亡般的寂静的语气说:我求之不得。
    缪存眼眸微垂,似乎在理清其中的情绪和道理。
    你上次不是说,跟我在一起也挺开心的吗,有我照顾你,你申请法国留学也能更专心。妙妙,你一定不想我对你念念不忘,对不对?
    缪存这次很快地嗯了一声。
    当然,他恨不得离开的那一天骆明翰就会被自动清除记忆,遗忘有关他的一切。
    你现在离开,我就会对你念念不忘。骆明翰无赖地、斩钉截铁地说。
    缪存又开始困惑和茫然。
    得不到的就会念念不忘,你要是现在走了,就好像你玩switch玩得正开心但突然停电了,你心里是不是会很痒,很想快点重启继续玩?要是你通关了,你就会自己关机,对吗?就是这个道理。不要让我对你念念不忘,骆明翰的认真和歪理都以假乱真,这不公平,而且你会亏欠我,你肯定不想欠我。
    缪存:
    好奇怪,他好像被说服了,并为此开始犯难。
    别走。骆明翰维系着从背后抱他的姿势,等到你出国的那天,我会亲自高高兴兴地送你走,然后每年等你寄给我两张卡片,我只会随便看一眼,然后就扔进垃圾桶。
    缪存勾了勾唇。
    那天我本来想放弃了。
    哪一天?
    在一起的那天。不是你打电话叫我过去,看到那张素描,我就已经放弃了。骆明翰骗他。
    瞳孔随着这句话而扩大,巨大的心虚和自责海啸般吞没了缪存。
    他是为了保护骆远鹤,才利用了骆明翰。
    利用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总对他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图谋不轨。
    反正骆明翰就是想跟他玩玩,想玩弄他,贪图新鲜感,那他利用一下他,就当扯平了。
    身体,就当这场利用的献祭的代价。
    现在骆明翰告诉他,他原本已经放弃了,是缪存一厢情愿一己之力把他拉入了这场游戏的漩涡中。
    那么他确实对骆明翰亏欠了,骆明翰成了受害者。
    缪存不愿意亏欠任何人,即使是那位老教授的两盆花,他后来也送了一幅画过去,心意和价值远胜。
    身体僵硬着,耳朵上却倏然落下一吻。缪存受惊地颤栗了一下,漫长细密的颤抖细密地从每一道骨缝中渗出。
    骆明翰吻着他,手臂越收越紧,书包砰地掉在地上,缪存闭上眼,仰起了脖子。
    他的脸被灯光晒得苍白,年轻的喉结上下滚动着,骆明翰的手灼热,那么恰好而温柔地掐握了上去。
    妙妙,回到我身边。
    第44章
    学校的寒假通知下来时, 学校里的人早就提前走光了。麦特不回家,去南方游历去了, 缪存自己一个人在别墅窝了两天,被骆明翰揪了出来。
    缪存原本骗他说自己回家了,直到晚上视频时漏了馅。那卧室的一墙一柜骆明翰都熟悉得不得了,立刻就意识到他在撒谎。老男人向来沉的住气又有战略战术,抓到马脚了也不急着拆穿,挂断后径自开车上门,门铃响起时, 已经是后半夜一点了。
    骆明翰上次讲的鬼故事余威还在, 缪存原本裹着毛毯在画画,听到这一声午夜门铃,整个人跟猫似的吓得一抖, 透过猫眼看见骆明翰后, 简直觉得这人有病了。
    房门打开, 骆明翰也觉得他有病。
    因为客厅中循环着《金刚经》的佛音善曲, 听得人想立地成佛。
    寒风吹过,两个人彼此觉得对方有病了半天,直到骆明翰将缪存连人带毛毯打横抱起, 穿着皮鞋的脚尖把门蹬上了。
    都怕成这样了, 也不找我?
    没有怕, 缪存一本正经, 只是宗教信仰你放我下来。
    骆明翰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了,让缪存坐他腿上:皮沙发凉。
    缪存:
    为什么骗我回家了?
    高兴。
    我要是不管你,你就准备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待到过年?
    不行吗?
    骆明翰意识到不对劲,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回家?
    缪存两臂松松地勾着他脖子, 整个人懒散地依偎在他怀里, 轻描淡写地嗯一声,你别管。
    相识以来,骆明翰确实鲜少听过缪存提起过自己的家庭,他对他的小姨和亡母印象深刻,但对他现在父母至亲却知之甚少。骆明翰人情练达,马上意识到,他父亲的新家庭对他应该是不怎么欢迎的。
    那过年呢?
    一个人。
    不去小姨那里吗?
    去过一次。她有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不忍心打扰她,给她添麻烦?
    嗯。
    去年的除夕是怎么过的?
    缪存想了想,煮了鲜虾水饺,看了半个小时春晚,与骆远鹤打了一通五分钟的电话,画了五个小时的画后,新年的钟声敲响,郑重其事地洗完澡后,换上妈妈留给他的新红绳,这就算守完了岁,迎接了新年了。
    那个你喜欢过的朋友没陪你吗?
    缪存对他的问题感到吃惊:是我喜欢他,他为什么要陪我?
    你也没有去找他。
    缪存更莫名其妙:他有自己的亲人朋友要陪,为什么要去找他?
    骆明翰的笑玩世不恭:看来不仅他对你不怎么样,你也不怎么喜欢他。
    缪存生起冷冰冰的气:放屁。
    从骆明翰腿上跳下,高贵冷艳地走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是骆明翰这样脸皮厚的主儿。缪存其实不介意他对自己的身体表现出强势的迷恋和玩弄,还有点上瘾。但今天吻着吻着,味道却不太对劲。骆明翰的吻在他唇边停下来,一脸怀疑人生地问:《金刚经》能先关了吗?
    缪存:。
    骆明翰的怀里滚烫,缪存背对着他被圈在怀里,在某个瞬间生出奇怪的念头,似乎在贪恋这种温度。但这一定是冬天给他的错觉。冬天来临,小动物都懂得交配的,等春天一来,冰雪花开,小动物就会抖抖耳朵抖抖毛,头也不回地说拜拜啦。
    翌日睡到了十点,缪存正洗漱,听到动静后叼着牙刷跑出来,发现骆明翰把他的登机箱从柜子顶折腾出来了。
    他漱完口洗完脸,终于问骆明翰:你干什么?
    帮你搬家。
    搬什么家?缪存茫然地问。
    搬我那里。
    缪存晨间的第一口温水被呛了出来:啊?
    你一个人待着太浪费了,骆明翰话术高超:不如把这时间拿来陪我。
    缪存心情复杂:虽然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但你也不用这么冠冕堂皇。
    免得你又误会。
    哦。
    照顾人呢,是很麻烦,不过我既然给钱阿姨一个月两万,我相信她应该可以接纳你的。骆明翰轻描淡写道,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会给她或者我添麻烦。
    缪存还在犹豫,骆明翰:你不知道菩萨也要睡觉的吗,《金刚经》保不了你一整晚。
    缪存:!
    以为他看不出来吗?好下作好拙劣的手段。
    走吗?骆明翰好笑地瞥着他苍白又愤怒的脸。
    缪存幽怨地看着他:走。
    真要收拾起来倒也简单,因为寒假也不长,缪存只带了必要的换洗衣物和电子设备。行李箱扣上时才想起来问一句:那你过年呢?
    骆明翰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回家,你自己一个人待着,行吗?
    缪存心里松了一口气:嗯。
    钱阿姨一早就得到了骆明翰的通风报信,提前把客卧收拾出来了,还备了蛋糕,正是骆明翰生日时定做的那一家,做了核桃布朗宁口味的。缪存到了后,钱阿姨带他上三楼客房,帮他把行李规整好,边解释:知道您之前都是跟骆先生睡一块儿的,但那毕竟是偶尔的留宿,骆先生睡眠浅,其实不喜欢跟人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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