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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他欺世盗名——悬刀(12)

    楚昱无情道:再折腾就把你连根挖出来卖给无迹抵债。
    唔阿紫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委委屈屈地嗫嚅道:好、好吧,可是我渴了,我好想喝水
    你不是树吗?楚昱的表情十分无奈,抬手两指掐了掐紧锁的眉心,道:想喝水就把你的根插深一点,跟我说渴又有什么用?
    谁知等他训斥完,阿紫的表情顿时更为可怜了,他伤心地道:没有水了,阿紫已经好多天没有喝过水了
    楚昱闻言总算放下手正视了他一眼,见他那副难过的神情不似作假,便朝殿中的树冠望去,只见原本苍翠抖擞的树叶现下确实蔫了不少,无精打采地摇摆着,就连他试着给阿紫输送了些许精气,发现也只是扬汤止沸,治标不治本罢了,屏风中的土地依旧干裂无比,仿佛预示着某种不详的后果。
    楚昱倏然站起身,他怎么忘了?整座冥央宫下面都盘踞着万年梧桐的根系,阿紫一颗小小的画中树又怎么争得过它呢?有他的精气滋养只能是暂保阿紫不被吸干,可只要是未达终焉态,万物生灵就无法摆脱其原身的本能,就像楚昱渴望飞翔一样,阿紫同样也需要水来灌溉。
    可寸草不生的穹屠山峰上,他上哪去给阿紫找水?
    楚楚
    阿紫见自己似乎又获得梦中情鸟的怜惜,便故作柔弱地朝楚昱贴过去,楚昱正思虑着水源的事,闻声便定定看向他的面庞,半晌后,就突然灵光一闪,一拍掌道:我知道了!
    阿紫猝不及防被楚昱扬起的手掌抽到了脸颊,此刻正幽怨地盯着楚昱,楚昱看他这副模样,便笑了笑,踮起脚揉揉他的脑袋,道:乖乖等着,我这就给你找水来。
    阿紫被揉得酥了半边骨头,已经浑然认不清东南西北了,等他回过神来时楚昱已经出了大殿,他一惊便赶紧追了出去,但望着那黑黢黢的殿外,刚想要迈出的步子就又胆战心惊地缩了回来,反复犹豫了半天,最后他只能扒着门框小声叫道:楚楚早点回来。
    楚昱快步走在昏暗的长廊上,深夜的冥央宫中静谧得可怕,就连那些可怖的幻影也一同销声匿迹,只有月光透过琉璃窗被割裂成斑斓的细碎光点,洒在地面的白玉砖上,时不时变幻着明暗。
    楚昱皱着眉,他差不多已经沿着长廊走了一圈了,却始终没能找到那扇暗青色的大门。
    没错,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水源就是重苍寝殿里的酒溪,至于重苍的准许?反正在那场鸿门宴前,楚昱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就如重苍所说,他是料定重苍不会对他下死手,再说趁机薅重老妖家点羊毛怎么了?他楚昱的本命魂羽还值不上这点酒钱吗?
    甚至楚昱连可能被重苍抓个正形之后的借口都想好了就说是自己想喝,难道只许重苍软禁他,还不许他借酒消愁了?
    可赖账的算盘打得虽好,真实施起来楚昱却是没想到重苍的寝殿竟藏得如此隐秘,乃至他想寻出些法术的端倪来,都无从下手,只能一遍遍徒劳地在长廊中走着。他回想着当时那道凤凰幻影飞走的方向,心中便暗自念叨着:凤凰啊凤凰,你若是在天有灵,看在大家同是禽类的份上就给我个面子,将重老妖的寝殿指出来,我楚昱知恩图报,以后逢年过节定然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
    将这话反复念叨了几遍,楚昱突然就如同福至心灵,他似有所感顿下脚步,下一刻,就好像天神降世般,凤凰优雅的身影无声地划过他的头顶,扇动着轻盈的翅膀,朝前方飞去。
    楚昱一愣,反应过来后便登时迈开脚步朝凤凰飞走的方向追去,果然,没等他跑几步,眼前的场景便倏然变得和之前不同,暗青色的大门如同从水中浮现那般,缓缓露出全貌,而凤凰的幻影也在瞬间分崩离析,化作点点星光,萦绕在楚昱周围。
    将手掌贴在浮雕上,楚昱轻轻推开大门,而就在他迈入殿中的一瞬,大门便从他身后倏然消失了。
    与之前触目所及的山水亭台不同,此刻的殿中一片漆黑,雕栏画栋全都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只有潺潺流水声在静静流淌,楚昱喉结滑动,他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朝前走了两步,直走到那不停冒出酒水的泉眼前,他才小心地掏出黑玉葫芦,让它在自己手中暴涨到自身大小的极限,便开始蹲下身去接那清澈的酒水。
    接酒的过程中楚昱紧张地抿着嘴唇,攥着黑玉葫芦的指节都不由用力得发白,他静静聆听着殿中传来的每一分动静,直到终于有惊无险地将葫芦装满,才终于松了口气,懈去了浑身紧绷,又再度将葫芦缩至挂坠大小,握在掌心准备起身离开。
    然而当他回过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四周时,视线却是猛然定在某一处,再也无法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重苍:突然觉得自己的树冠好像更绿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楚昱:薅老狗比的羊毛,给小狼狗织毛衣,emmm没毛病。
    第18章 寝殿之中
    那是一面铜镜。
    楚昱的瞳孔在黑暗中倏然放大,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蹲下身之前,殿中还没有这面铜镜。而现在,它就像一只俯瞰众生的眼睛,静静地悬挂在半空中,将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楚昱拧着眉头,朝后退了两步,心中暗忖这莫不又是重苍耍得什么花招?他只得小心翼翼地绕开那面铜镜映照的范围,而就在他即将走到结界边缘时,余光却瞥见原本一片黑暗的铜镜中,似乎隐隐约约地泛起了几道涟漪。
    骤然被铜镜中浮现地一角影像吸引了注意力,楚昱脚下一顿,刚想折回去两步瞧个清楚,身后的黑暗中就猝然划过一道耀眼的电光,尖锐的破空声紧随其后响起,在那光芒一闪而逝后,就见铜镜上已经被死死钉上了一支黑箭,将整面镜身直接射了个对穿,其中的画面顿时支离破碎,裂成一块一块掉落在地上。
    而在它们彻底消散前,楚昱却从中恍惚看见一幕不甚分明的场景。
    在那阴晦地光影中,像是有两道身躯纠缠在一起。
    还未搞清楚其中的含义,楚昱的注意力就被殿中波荡起的,如高山般气势吸引了,他立即似有所感地抬头朝黑箭来时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重苍的身影遥遥立在水墨绘成的假山上,他刚刚收起拉弓的姿势,便几乎没有任何犹疑地,隔着重重风景与黑暗,将目光准确地投射在了楚昱脸上。
    楚昱面色一窒,他手中还握着那壶赃物,紧张得几乎手心发烫。
    虽然来时他已经将撒泼耍赖的姿势都想了个遍,但真到了该临场发挥的时候,楚昱才发现,这实在不是一桩简单的活计,尤其是当他沐浴在重苍那冷淡中还带着点质询的视线中时,他机智的脑海里现下所能想起唯一念头就是
    拔腿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楚昱在电光火石间转身,身姿犹如风驰电掣般疾行至结界边缘,立时大吼一声:开门!
    暗青色的浮雕大门缓缓浮现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眼看就要完全显露出来,楚昱立刻便心急火燎地将手掌贴了上去,却不想远处突然传来重苍淡然如水的声音:
    关上。
    大门闻声颤了颤,似乎抵御不住主人的命令,原本逐渐清晰的边缘,又开始再一次隐没进虚无当中,楚昱却不肯就这般坐以待毙,他直接将双手都覆在大门上,尖利的指甲勾在浮雕的轮廓边缘,顷刻间妖力澎湃,咬牙切齿地道:开门!
    关门。重苍的声音倏然变近,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显现在楚昱身后,姿态游刃有余,甚至还带着些许嘲弄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偷溜进我的寝殿,那我便给你这个自由,索性你今夜便宿在这里吧。
    楚昱抽空回头,毛骨悚然地瞅了他一眼,心道你个老妖怪话里有话的,别是想占老子的便宜吧?于是心下一发狠,便果断抬手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重重抹在大门之上。
    这一手简直堪称直击魂魄,大门立即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原本快要消失殆尽的轮廓霎时再次飞快地延伸出来,引得重苍神色微变,眼中罕见地酝酿出一丝怒意,沉声道:关门!
    开门!
    关门!
    开
    这扇浮雕大门也是由精怪化灵而成,此时它只感觉自己的神识混杂一片,仿佛正在经受两股熟悉但却都不容拒绝的力量左右拉扯,那力量冲击间几欲要将它撕成碎片,万般痛苦中它已然分不清两人的声音,干脆就在下一道命令抵达前,发出一声轰然的铁器崩溃声,然后就这么维持着半遮半掩的模样,任凭两人再怎么开口,都不再有丝毫反应,姿态安详地昏了过去。
    楚昱:
    重苍:
    在经过似漫长又似短暂的沉默后,楚昱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道:最后一句命令是你说的。
    言下之意无非是门坏掉的锅他不背。
    重苍的脸色禁不住扭曲了一瞬,但旋即便重归平静,他微叹了口气,轻声道:够了。
    我没有空闲去跟你争论这些无用的长短。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嘴唇仍是微张着,似乎是想再说些什么,但却又强行克制住了,最后只是道:等一会儿青门恢复正常后,你就马上出去。
    楚昱观察了半晌他的神色变化,突然便开口嗤了一声,讽刺道:有意义吗?
    重苍蹙眉看向他。
    明明早就恨不能给我点颜色看看,却非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自己拥有超脱一切的豁达,无时不刻都在克制自己的言行举止,生怕从中泄露出一点证明你拥有七情六欲的情绪这样有意义吗?
    楚昱用那天重苍在亭台上,拿来讽刺他的相同句式回击道。
    说罢,他紧接着便挑起一边的眉梢,眼神冷静:重苍,其实你很痛恨我是吧?从我们第一次在穹屠山上谈话时,我就察觉到了,你非要逼迫我委身下嫁,其实和你要寻个由头宴请十二府妖王什么的都无关,你只是单纯想在妖界,想在全天下人面前,证明我楚昱根本配不上妖主这个名号,只能是你重苍玩弄于鼓掌间的一个玩意儿,从此便让我从高高在上的朱雀族太子,沦为一个笑柄,一个以色侍人的玩物,这样即便以后脱离你的掌下,我也依旧在这个妖界抬不起头来,乃至此生都不得翻身!是不是!?
    他猝然上扬的语调就像一把尖刀,措手不及地狠狠割开两人间看似平和的表面,露出其下的剑拔弩张。
    然而重苍的反应却仍旧如稳坐钓鱼台般,岿然不动,只有过长的沉默似乎暴露他此刻内心的起伏,半晌后,他才几不可见地勾起嘴角,缓缓吐出几个字:无稽之谈。
    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说清楚昱的一番长篇大论中,究竟哪句才是无稽。
    他随意一挥手,青门霎时便完整地显露在二人之间,他直视着楚昱的眼睛,下了逐客令:你该离开了。
    楚昱也不恼,正相反,他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用一脸我早已看穿你了的表情蔑视了重苍一眼,才不疾不徐地推开了门。
    兴许是他最后那一眼实在太过嘲讽,重苍在他即将离去前,突然叫住了他,目光在他身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将视线汇聚在他的右手上,好像别有深意道:看来比起我,你似乎更热衷于一些无意义的事。
    意义意义意义楚昱在心里大骂,老子跟你绕得都快不认识意义这两字了!
    可是对手既然出招了,他又岂有不接的道理?
    楚昱倏然将双手背到身后,用早就在心底排练好的无赖做派,嚣张道:你管得着吗?
    这冥央宫里的一切,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重苍走近楚昱,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道:甚至包括你,包括那株迈入化神态的画里梧桐,都是我的东西,你说我管不管的到?
    楚昱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重苍竟然已经知道阿紫已经达到了化神态,而且大约已经猜到自己此番是来给阿紫偷取水源的,既然如此他会不会对亲近自己的阿紫下手?还是说他觉得区区一个化神态的小妖根本无从畏惧呢?
    脑海中刹那间转了千百个念头,楚昱生怕一个言语间的小差错,就会让重苍将阿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顾左右而言他道:也包括那面铜镜吗?我看见那里面
    他原意只是想岔开话题,却不想重苍竟沉默了一瞬,咄咄逼人地态势稍弱了几分,道:那不是我的东西。
    楚昱一愣:那是谁的?
    鼠辈。
    楚昱:
    又开始装逼了,楚昱咬牙切齿地想。
    你何苦非要做这种无用功?重苍似乎不欲多谈有关那面铜镜的事,他继续方才的话道:在穹屠山上,没有草木可以成活,哪怕在冥央宫中,算是暂且隔绝了他与万年梧桐的直接接触,让他得以保全魂魄。可一来他争不到水源;二来这里没有足够广阔的天地让他生长,他早晚还是要退回画中的,你护得了他一时,护得了他一世吗?人间总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等你发现你付出的辛劳远比不上得到的回报时,你就会就此收手的。
    况且,你又怎么知道无知无觉的懵懂状态,对这种妖怪来说,不是一种幸福呢?重苍目光深远道:毕竟成长就意味着要经历种种磨难,梧桐永远都是笔直的向上生长的而越是高的地方,风就越冷。
    呵呵,妖主大人在做一件事前,总是考虑得这么多吗?楚昱笑笑,不屑一顾道:我一向都是想要做的时候便做了,纵使世事无常,变数太多,我也甘愿承担这份风险,因为我怕有些东西错过了之后,便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端午节快乐!!
    小红鸟:唉,总是辗转在两个男人中间,我好累
    第19章 雾隐
    但愿你将来心力交瘁的时候,也能记得今日所言。重苍冷嘲热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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