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还童之后——禾白白(21)
郁衍坐直了身子,整个人都凶横起来:看本书就能被耽误的人,那也活该,怪不了旁人。
大人是可以当乐子看,但若是年纪小的,若被里头的内容影响到,信以为真,也同样效仿呢。
商应秋坐在床沿边,翻开一页,面目严肃,一字一句读出标题。
您看这篇,边关夜夜大漠情,借腹生子为哪般。
郁衍:
标题香艳猎奇,是武林异闻录惯用的手法。
可看时不觉得多羞耻,怎么被年轻人一字一句朗诵出来,浑身鸡皮疙瘩全起。
商应秋可不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在一一指出里面的问题。
雷霆门主夫妇身处边关,多年协助朝廷抵御匈奴,雷夫人女中豪杰,多年前夺敌军首级时,身子骨受了重伤,所以才多年无子。
前两年,薛神医专程去边关协助他们调养身体,文中所提常出入夫人房间的老白脸,实际是薛神医,这篇我可作证,毫无根据,纯属臆造。
商应秋又翻开一篇,眉头蹙得更紧,如同一个明察秋毫,容不得天地有半点沙子的青天大老爷。
郁衍生怕他又要用那口字正腔圆的声音朗诵标题,及时让他打住。
一本册子翻下来,商应秋只看到一篇稍微符合情理的:唐门与南海剑派这两家,虽说那次确实是为甜咸起争执,但在两方冲突过程中,彼此所用的招式、唐门新的暗器类型,布阵手法,破阵技巧,里头都大有文章,同样值得写,值得看。
不,绝对不会有人爱看的。
你当每一个的生活,都与你一样无趣死板么。
看师尊嗤之以鼻的样子,商应秋换了种说法:您想想,若小师弟,还有小师弟的同窗,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值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如果他们看到这些,万一效仿,信以为真呢?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是人人都像您有是非辨别的能力。
郁衍这下被这堵得辩不出话来。
商应秋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确实,能像自己这样明察秋毫,身心毅力皆拔萃的人是极少数,所以自己看可以。
但试想一下,若华小公子他们再聚众偷看
那自己也是绝对会发火,不允许的!
不过,强人所难是不对。
好在商应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武林异闻录没偷没抢,每年纳足税银,靠自己本事谋生,是江湖里顶守规矩,不沾血腥的组织了。
那武林盟也应要编撰一本江湖正文录,头五期,由我与青玄夫子一起操办。
郁衍:
别了吧,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
商盟主要与武林异闻录打擂台的消息不胫而走。
年轻人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第二天,样本就送到了郁衍手上。
师尊您经验丰富,提些建议。
册子几个铁画铁钩大字出自商应秋手笔乍一看,真跟阎王账本没区别。
让人望而生畏,完全没有想打开的念头。
商应秋忙了一宿,不觉疲惫,反而神采奕奕,来时还饶有闲情逸趣的在外头摘了几根新鲜的梅枝,摆进花瓶里,越发让这间牢房不伦不类。
郁衍靠在新添置的软垫上,他手上翻着那本书,但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昨日天机侯的那番话。
大概是看他油盐不进态度恶劣,天机侯最后在他耳边说了句。
你当真以为商应秋护你周全,是顾念旧情么。
郁衍眼珠眨也不眨,不置一词。
他没问为什么你会知道,天机侯手下的探子,一直就比百晓生还要厉害。
话只点到为止,但对方有两层意思。一是他知道商应秋过去曾出自不周宫,他手有把柄;二是商应秋流放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可能也知情。
郁衍耸拉下眼皮,像没听清,也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总之就是不为所动。
挑拨也要分对象,郁衍当然想知道。
但他所希望的知道,是必须经由商应秋之口。
别人说的,他不管,就是不会信。
回过神,郁衍已将那本册子翻到最后一页,他合上书。
别忙活了,你过来下。
商应秋擦干净手上水珠:好,是又要念经了?
郁衍:
不是,他牙齿已好,暂时不想再听经文了。
把人招呼到床前,他准备先以长辈的立场先关心几句,看能否套点话。
可当商应秋真规矩坐下,与他四目相对后,就顿时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去关怀后辈了。
若人小,还能从衣食住行关心起,吃饱穿暖没,武功有没有进展,可现在
人比他高,比他壮,还比他有能耐,他有什么立场去问?
问什么好?
对了,郁衍后背离枕,微微坐直了些,想到一个无所不能的话题。
说起来,你今年也二十,都老大不小了。
郁衍努力回忆过去见过的情景,依样画葫芦地出手了。
他速度如电,丝毫不受腕间镣铐的影响,卷腕、反扣
用一招缠丝擒拿术扣住青年轻微僵硬的手腕,一气呵成地扯到自己膝上,再用双手包住。
据他观察,每当有人要促膝长谈此话题时,必定会有这样一个动作打开小辈心房。
他用亲和的力度摩挲了几下青年的手背:现在有中意的姑娘了么?
商应秋估计从没被人关心过这类问题,在短暂的怔忪后,肩头微僵,任由自己右手被牢牢箍住:尚无。
预料之中的答案。
每日板着脸又不拘言笑,又不出门交际,无甚情趣,哪会受适龄姑娘的青睐?
所以这孩子还是可怜呐。
那不行,不能因为练武就耽搁了终身大事,像你这个年纪别家小孩都有好几个了,在天山也没遇到过吗?
郁衍越发和蔼,糖衣裹话锋:那边的姑娘应该也很水灵吧,武尊教你武功,没帮你留意人生大事么?
郁衍练的武功至刚至阳,体温常年偏热,而现在两掌中的温度却是玉一样冰凉。
好一阵后,他都捂到那掌心起了微汗,才听青年轻声回话。
我不知道。
嗯?
当年,您教育过我们,说习武者要心境澄静,最忌贪婪淫/欲,我虽远在万里之外,但您的训导一日不敢忘怀。
天山苦寒,从别宫步行去镇上要走三天三夜,镇上只有二三十户人家,没有适龄姑娘。
商应秋声音沉了下去,暗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赧然。
娶妻确实是人生大事,反正来日方长,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您为我做主就好。
说罢,商应秋反握了一下郁衍的手,晃了一晃,像是做某种约定。
好不好?
郁衍一下被晃散了神,不由松开了手。
他手心一空,那温度顺着他掌心蔓到指根、指结、指尖、蜻蜓最后一点水。
离开了。
青年这份羞涩像会传染一样,让郁衍都跟着感到了不知所措:哦行,行,那,那包在我身上。
说完他才觉得这叫什么事
该套的话半句都没套出,反而揽屎上了身。
不过好像从当年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孩子就没质疑过他任何决定。
商应秋从不问他为什么。
从收为义子、又被流放天山每一桩事,他都不问为什么,而是以一种近乎心平气和的冷静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是不是商应秋很早就知道,在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为什么不过是蝼蚁的呐喊。
瓶中梅枝含苞还未绽放,疏影倒在白墙上。
这么有闲情雅致,外头那些人,还没找你麻烦么?他问。
不麻烦。商应秋反而安慰他:等够了,才好谈事。
郁衍:
有道理,这上门的二十八门,都曾在养父的淫威下,被迫或者用强臣服的门派,虽来得汹汹,但毕竟来讨要丢失的镇门之宝,怎么也不好敲锣打鼓的。
他明白商应秋现在的意思,是想他交还那些宝物,然后由武林盟做个和事的,公证这些恩怨,至少明面上到此为止。
这样,对外可以借此为契机,保他安全。
商应秋等着他的答复。
上次你提的建议,我考虑过。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对武林盟是有改观的。
这里的人,也不是各个都是伪君子,想干好事的人仍占大多数。就算他以前看不上的独孤棠副盟主,除了想上位想疯了外,也是干过不少实事的。
当然,有多信任还谈不上,但那些秘籍跟宝物,本来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
这个赌,是他能赌得起的。
所以他也不卖关子:秘籍可以还,但宝物不行。
准确来说,不是不行,而是不太方便给。
那二十八件镇门之宝,他早就放进自己修建的陵墓里,等他百年之后,是要给他当陪葬的。
商应秋:
若现在进去,岂不大大坏了我风水?
作者有话要说: 干爹:我就那么点爱好你都要管,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盟主:您是一家之主,大事您管,小事我可以说的算么?
干爹:成吧,总要让你管一头的。
话说营养液有啥用,是能让我茁壮粗长的液体么,是的话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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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苏梨是个富二代,有心脏病等死的那一种。高三那年,她被爸爸丢进炼狱模式的市一中,还附赠家教一枚品学兼优的市一中一枝花陆倾。
苏梨对陆倾的初印象:很穷,很美,成绩好。
苏梨对陆倾的最终感悟:鬼畜,鬼畜,鬼畜。
*
高中毕业那天,苏梨送了一面锦旗给陆倾:人美腰细成绩好
许多年后,苏梨在婚房看见了被剪去了个角的锦旗:人美腰好^^
苏梨:
【伪心脏病真翻车鱼富二代妹子 VS 温柔鬼畜食人花学神】
第35章 笨点好
又怎么了。
给自己修陵墓很奇怪么?
这叫未雨绸缪, 有钱人不都爱干这事么,尤其他们这些做魔头的今天不知明日事, 谁晓得哪天会不会一命呜呼。
以后他没香火, 也没个后人惦念,去到下头多孤单
他正是考虑到阴间也不是人人都习武, 金银财宝比秘籍更好置换, 所以才只拿了这些。
商应秋每听他说一下头的规矩,那英俊的脸就沉下去一点, 最后难看到郁衍都没法再说下去。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这什么表情, 本尊的事, 还容不得你管。
郁衍觉得自己跟年轻人之间的鸿沟, 已经大到靠言语沟通无法抵达的地步了。
年轻人懂什么, 他做这些, 都是在为下辈子做打算
他愿用这辈子所有积蓄财宝, 去换下辈子投个好胎。
不求多富贵, 但求父母双全,有依有靠,不至于年少孤苦, 无人陪伴。
有钱能使鬼推磨, 毕竟只要手头宽裕,去哪都好说羽曦读佳话。
反正两人就为这事僵持了好久。
到用晚膳的时候, 商应秋刚开口喊了声师尊,郁衍仍然板着脸,一口堵死后路:叫师尊也没用, 坏本尊风水的事,你想也别想。
商应秋:不,师尊,我的意思是,以后就算真要办置,咋们也不该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郁衍斜睨青年,心想说的轻巧,你来置办么。
靠武林盟每月的那点俸银,置办得起什么。
当然,莫笑少年穷,这些伤年轻人自尊的话,他不会说出来。
商应秋坐在他一边,自然地给他夹了筷子卤汁鹅肉
今天晚饭丰盛,盘中这整只肥鹅在卤汁里泡得入味,厚切成片,片片香滑、肥而不腻。
那些镇门之宝的来历,师尊您都了解过么?
卤汁浸在香米饭上,郁衍一口一肉,没空搭理,有什么好了解的,反正都是大宝贝,他知道很值钱就对了。
商应秋就知道是这样。
长乐门的上上一任门主,是得花柳病病逝的,而那枚寒魄碧玉珠,曾在他嘴里含了二十年。
郁衍对着面前的卤肉,脑子白茫茫,什,什么?花柳病?
就是传说中洁身不好就会染上,浑身长毒疮的那种病么?
这里头,还有八件宝物来路不正。
商应秋看着脸上已经渐渐失去表情的师尊,现在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白纸黑字记载在武林盟的密册上的,所言非虚,都经得起查证。
天啸山庄的玉萧、淮安邓家的金缕衣,是百年前先人从别人坟里刨出来的。
郁衍:
七魂山主的如意剑,名字虽好听,但因杀戮过重,上头传闻寄有冤魂,得定期找道士镇邪。
郁衍的眼僵定在那只卤水鹅头上,与那只死不瞑目的鹅眼,大眼瞪小眼。
每听多一句,手中筷子就不知不觉的往下垂一点,最后都快搭掉到桌面了。
以后我会陪着您,伺候您。
商应秋嗓音平平,但清清楚楚,稳稳当当,已是一家之主的声调。
有我在他说:您不需要那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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