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鼎——尺水(71)
晨曦初明,一道加封的圣旨自尚书省而出,封楚驭为天策将军,翌日奔赴前线。方青跑前跑后,忙作一团,楚驭哂道:不必麻烦了,至多四个月,我便要回来。方青道:看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要您接管神武军,这场仗打赢了,咱们也不用回来吧?
楚驭淡淡道:他哪里是真想让我走,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我岂能与他当真。思忖片刻,道:晚上你替我送件东西过去。
当晚,延和殿灯火通明,元景坐在御桌后,神色有些疲惫。小柳来劝了几次,可一想到明日楚驭便要离开,他哪里还睡得着?心烦意乱地翻了几本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耳边听得有人求见,心头剧烈一跳,连名字都没听清,便唤进来了。岂料一抬眼,便看见方青的身影,顿时有些失望。方青不知他心中所想,将手中那个木托盘高高举过头顶:奉将军之命,来给陛下送件东西。
元景一眼望过去,目光便不动了。只见木托之上,赫然叠放着一件金丝甲衣,行针细密如网,微风一吹,但见衣角微动,轻薄如纱羽。元景看着眼熟,呀了一声:这不是
方青道:这是将军贴身不离的甲衣,可避刀枪火毒。他此番离京,担心陛下身边的人保护不周,这才命属下送过来给您。将木托递给小柳,示意他呈过去。
元景抚摸着衣服,不发一语。静夜之中,只闻琉璃灯内,烛火荜拨作响之声。许久后,他瓮声道:他将军还说什么了?
方青道:回陛下,将军没有别的交代了,只命属下备好画舫烟花,说是元宵那日要用。
元景眼波微动,又看了甲衣一眼,低低道:他人现在哪里?
京郊军营之中,楚驭独坐于灯下,独自擦着他那把数年不曾饮血的宝刀,思及明日开拔出征之事,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难以入睡。便是在此时,帐外传来一点异样的脚步声,他抬眼望去,只见帐门边影影绰绰,似有人徘徊在此。他将刀拍在桌上,震的装了清油的小碗一跳:谁在那?
帐门开了一道缝,一只白玉般的手扶在门边,像是不好意思往里进。楚驭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忙起身开门,将人接了进来:夜半三更,你怎么来了?往他身后探看了一番,更加惊讶了:一个人来的?
元景道:方青送我来的。他单手解下披风系带,一身白羽落了地,抱在怀中的甲衣也现了出来,他低着头,瓮声道:我来给你送衣服。战场凶险,这件金丝甲还是你穿着吧。
楚驭心头一阵暖意流过,摩挲着他微凉的脸颊: 你既然心里惦记着我,我无论如何也会回来,这个你留着吧,看到时也能想起我。
元景咬了咬下唇,仰视着他:你真的会回来么?
楚驭笑了一声,低下头,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你是怕我回来,还是怕我不回来?元景疏远了他太长时间,纵然此时心中情潮涌动,也不好意思太过殷勤,支吾了几声,不肯诉诸于口。楚驭忍了快一年,难得逮到机会欺负他一下,将他两只手一握,追问道:你不说,那就是不希望我回来了?好罢,我听你的就是了。
元景给他逼得眼睛都有点泛红了,烛影之下,见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顿时明白过来:你又欺负我!
楚驭立刻摆出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不敢。心中又是怅然,又是愉悦,他柔声道:你在这里,我不回来又能到哪里去?
元景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他双目含泪,恨不能钻进他心里一般,贴上他的胸口。楚驭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好了,再抱下去,大哥要舍不得放你走了。一双大手却环抱着他不放,像是怕他真的离开一般。
元景手里还攥着那件甲衣,闻言从他怀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往他身上一按,有些任性道:我在宫里用不着我、我就是要你穿。
楚驭与他对视片刻,到底是拗不过他,给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那你给我穿。他身上甲胄齐整,若想再加一件,需得先将这一身行头脱下来。
元景咬了咬唇,看了看一旁那盏小灯。楚驭心领神会,掌风一动,熄灭了这一线暖光。帐门外,士兵巡逻踏步分外清晰,楚驭展臂将他抱起,带到了寝帐里。元景站在一团阴影中,摸索半晌,他小声道:不会脱
楚驭笑出了声,拉着他的手道:教你。
元景脸颊完全红透了,被他牵引着,抚遍全身,掌心贴上他赤裸灼热的胸膛时,有些不自在的抽回了手。及至衣衫脱尽之时,两人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楚驭将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他的手背,开口时声音都哑了:不是要给我穿么?
元景只觉一股酥麻之感,从他亲过的地方传来,一时竟动弹不得。楚驭手指在他颈下一动,高高竖起的衣领敞了开,一点凉意涌入,身上的热气愈盛。他忽然来了勇气,轻轻拂开楚驭的手,退了两步,看着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去。
帐顶开了一孔,月光如水滴透了下来,乌黑的头发垂在肩上,衬得他周身如雪色。楚驭喉头一滚,小腹之下已然灼热起来:陛下。
(此处省略若干字)
楚驭掰过他的脸,看到他眼角带着一点泪水,正经了几分:真不舒服?
元景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这样你不舒服
楚驭明白过来,疼惜地亲了他一下:好了,下次不让你这么做了,乖,屁股翘起来一点。
元景只有短暂的痛感,楚驭一经觉察,便抚摸他的头发,安抚他的不快。元景呜咽道:我要抱。
楚驭对他无限怜爱,闻言停下了动作,他将他抱到自己身上,笑道:原来你愿意的时候,是会出水的。元景脸颊红得要命,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攀在他肩头。楚驭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亲我一下。
元景心里充满爱意,乖乖地顺着他的话,与他热吻起来。两人相贴之处热的要命,然而谁也不舍得分开。楚驭在他耳边道:我走了以后,不许跟别人乱来,不然等我回来,一定打你屁股,听到没有?
元景不喜听他威胁,咬着唇分辩道:你答应我的
楚驭掐着他的细腰,声音严厉了几分:答应什么?我只答应你想一想。
元景被连绵不绝地快感弄得哭出了声,半真半假地挣扎了一下:你又骗我
楚驭将他紧紧搂住,温声哄道:听话,别让大哥上了战场,也时时挂心你是不是跟别人跑了。
元景闭着眼睛,不肯应声,可听他在耳边一声声道:大哥回来之后,带你去看烟火,带你去江南,再不跟你分开了。心还是彻底软了下来,他抵着楚驭胸口,发狠道:你要是再骗我,惹我伤心,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楚驭愣怔了一下,看着他抹着眼泪的样子,这才明白他话中之意,霎时间心中浓情涌出,无法克制地将他压到身下,动情地亲吻着他泪涌不止的眼角:又吓唬人。
元景抽噎了一下,在心中无声道:我不跟别人好,我等你回来。
事毕,两人靠在一起,尤是不舍得分开。元景摸了摸自己额头,小声抱怨道:都是汗,黏糊糊的。
楚驭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摸到一块干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叫人提水进来,给你洗一洗?
此时已近三更天,帐外隐约传来士兵早起、预备操演的声音。元景摇摇头,把脸贴在他胸口,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你一会儿就要走了。
楚驭听他语气缠绵,也有些不舍:我很快就回来,带着冉驰那个狗东西的人头一起回来。
元景声音很小的嗯了一声。
楚驭摸了摸他的耳朵,感觉他身体热的厉害,想起刚才情难自已,一时没控制住,弄到他身体里了,叮嘱道:回去之后自己弄出来,不然要生病的。
元景点点头,又相依了片刻,直到催行的鼓声响起,再无法拖延下去,只得起了身。楚驭帮他把衣服穿好,出去找了一圈,把方青叫了回来,吩咐他先把元景送回宫中,再来追赶大军。临行之际,楚驭站在窗边,又细细地叮嘱了他几句,这才将马车送出营门。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电脑坏了,存的稿子大纲和随手记的灵感都消失,心情很丧今天翻出了最不喜欢的一台本本,先更一发,明天去买新的之后,就恢复更新啦
谢谢等待的大家,鞠躬
省略部分见(你们懂的)
第97章 移花
马车行的缓慢, 元景坐在里头,闭目聆听身后传来的擂鼓之声, 临别前被亲过的地方还在发烫,他脑海一片恍惚,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及至周围归于寂静, 他才倏然转醒, 掀开车帘一看,只见外头夜色深沉如许,适才种种,恍如一梦, 不禁有些怅然。
今日官员休沐,不必上朝, 曹如意于城门前等了许久,接替方青,护送皇上回宫。元景此刻不大想独处, 路过从前与楚驭去过的一家茶楼时,叫停马车, 进去坐了坐。正逢有人从城郊归来,与众人谈及此番朝廷动兵之事。
元景托着脸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听了几句, 不过都是些坊间戏谈,也没怎么往耳朵里进,直到听他们提起此番领兵之人, 乃是神武将军长子,才稍稍回神。
其中一人道:我曾见过这位小将军一回,观他的容貌气度,不输乃父,必是一员猛将。只是朝廷忌惮楚家许久,如今好不容易把神武将军扣下来,又派他儿子去御敌,不是放虎归山么?
一老者捋须道:我看未必,神武将军有异心之言传了几十年,可前番先帝归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反而孤身入京,留守皇陵。他压低了声音:依我看,这些年将军拥兵自重,都是做给外头的人看的,私下里也不知来了京城多少回,远的不提,大前年先帝生病之时,有人还在京城见过他,说是穿了一身黑衣,趁夜进来的。
另一人奇道:这就怪了,述职的时候他都不肯回来,平常来做什么?
那老者摇摇头,见身边之人均露出失望的神色,不愿跌了面子,迟疑道:我从前听人说过,说将军和先帝关系不一般,先帝登基前那几年,两人关系亲厚无比,整日里同进同出的,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后来为着先帝登基后,流放其他亲王,又广纳秀女入宫之事,将军上书劝谏,触怒龙颜,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将军这才远赴边疆。这么多年过去,两人许是已重归于好了吧,不过个中原委为何,咱们也无从知晓,小老儿也是道听途说罢了。
周围诸人均露出沉思之色,忽听一人道:要说关系亲厚,当今天子与这位小将军也不遑多让,我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兄弟,他可偷偷告诉我,御林卫夜晚看守天子内殿的活儿,大半都是这位小将军独去,有一回他轮替来早了,见到小将军是从皇上寝殿里出来的。大燕民风开放,龙阳断袖之事也非少见,他讳莫如深地看了众人一眼:咱们天子妃嫔不少,可至今无所出,也没听他专宠过谁见应天府巡逻衙役从外头路过,掩饰般轻咳了一声,他也知自己这话说的大胆,比了个手势:不说了不说了,快到中秋了,今年有什么好去处没有?
众人听了一桩又一桩秘闻,此刻也有些惊悸之感,心照不宣地越过这个话题,闲聊起了家常俗事。茶馆中宾客极多,一时笑闹不断。元景默默收回目光,起身道:回宫吧。曹如意心情极为复杂,因摸不透他的心思,想要安慰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送他上车之时,低声道:陛下,要不要属下去应天府知会一声,把刚才那些人抓起来审问?
元景神色不变,语气也极为淡漠:审问什么?不过是些闲话罢了,大张旗鼓去处置他们,倒显得朕心虚了。可坐在车中,心里却忍不住想,如今虽还能用为先帝守孝的由头挡上一挡,过了这几年,却不知该怎么应对。现在自己既然同楚驭重归于好,再想要立后生子,恐怕也没这么容易,百官们那里更是不好对付,想到那时的局面,元景只觉得头疼不已。
慢慢悠悠地回了宫,便被告知,丞相一早就来了,在延和殿等到现在。元景对这位性情火爆的相国本就有些发怵,再加之他才跟楚驭鬼混了一夜,更觉心虚,如今与他独处一室,深感不自在。命人上茶赐座,自己缩在桌后,也没好意思与他对视,低声道:丞相怎么来了?
周骥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听闻陛下不在宫里,不知是去哪了?
元景故作随意地扯谎道:朕能去哪里,不过是随便逛了逛,奴才们找不到,以为朕不在宫里。 周骥浓眉一挑,似乎有些不信,元景赶忙岔开话题:丞相今日不在府中休息,入宫做什么?
周骥疑色稍敛,缓声道:臣来与陛下商量立后之事。
元景一惊之下,连话都说不利落了:立立后?反应过来,有些不悦道:国丧未过,朕为天下之表率,岂能在这种时候大办喜事!
周骥忙道:陛下误会了,自然不是现在就办,只是陛下登基前没有正妻,后宫的娘娘们更是既无子嗣,也无家世显赫之人,臣举荐了几位淑媛,陛下慢慢斟酌,定了人选,六礼操办起来,至少也得半年的功夫,到时再行立后之事。
元景推脱道:朕想替先帝守孝三年,这立后一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周骥道:臣知道陛下一片孝心,只是君礼大于亲礼,自古天子守孝,皆为以日代月,三十六日期满。陛下守孝一年,已是少有,非要以三年之期论,反要惹人非议。况且陛下初登皇位,内治需人,立后之事不可再拖延了。
元景硬着头皮死撑道:后宫一直是顾昭仪在打理,她性情温婉贤淑,朕把后宫交给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周骥声调微提:昭仪娘娘虽可代皇后行事,但国不能无国母,否则就是坏了纲常。陛下一再推脱,难道另有隐情?
元景与他对视了一眼,见他神色过分严肃,心虚之感更甚,加之道理在他那边,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口舌之争罢了。窥见他手上拿着本册子,多半就是他拟定的人选了,稍一迟疑,有些丧气道:罢了,朕看看再说。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