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末世]——六梨(26)
以娄越对冉喻这十年来的了解,冉喻其实很好哄。娄越把钥匙插进锁眼时,心里还琢磨着冉喻会在几秒钟内向烤肉投降。
娄越上次有这种打开家门前的期待感是很久以前。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每天重复着枯燥严苛的课程,不能越轨半步。有一天,一只翠鸟不小心从没关严的窗户里飞了进来。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翠鸟,通体蓝绿,羽毛明艳生辉。娄越只在书上见过,这种鸟看上去娇小漂亮但捕食时相当凶狠。它似乎不怕人,在娄越面前扑腾来扑腾去,活泛极了。在那一瞬间,小娄越的心里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的感觉,他在这个冷冰冰的家里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希望这只翠鸟可以一直陪伴他。
于是他找了根绳子绑住了翠鸟的腿,给它精心准备食物和水。第二天,出门上学的娄越惦记着这只翠鸟一整天,一放学就恨不得立刻飞回家去。但是当他用自己不多的零花钱全部买了最贵的鸟食回到家,发现绳子被啄断,翠鸟飞走了。
发现那只翠鸟逃跑后,娄越冲出家门,在外头找了两天两夜。可是主城这么大,一只翠鸟这么小,还能飞得很高,一个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翠鸟没有出现的时候,人的生活压根不会需要翠鸟,更不会突然产生圈养一只翠鸟的念头。但当翠鸟靠近甚至不小心闯入私人领地时,人就想要得更多,想不自量力地占有它,想不择手段地留下它。
娄越走进家里,很安静,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鞋也没换,快步走进家门,到处寻找了一番。
冉喻的房间里,窗子开着,人却不见了踪影。
翠鸟那件事发生在娄越十岁时,十四年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已变得成熟稳重,不会再做出那样不着调的事情。可胸腔内冲撞澎湃的愤懑和委屈让他明白,原来他并没有改变多少。
娄越站在原地,手中提着的食品袋里散发着浓郁的烤肉香味,但想投喂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转身走出冉喻的房间,来到客厅,把这盒香喷喷的烤肉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随后,他拨通了这个宿舍区内负责人的电话,要求给窗户加装几层铁栏杆,并对房门进行二次加固。
在他家短暂停留的翠鸟又逃跑了。
所以,如果翠鸟再次飞进来的话,笼子和绳索都要更坚固些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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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何荣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灰白色房间里。
房间不大,角落摆放着灰布蒙着的各种仪器,看上去像是电击仪和除颤器等医用设备,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不到四十平的房间里挤了二十多个人,他们被像螃蟹一样五花大绑起来,整齐地码放在地上。何荣晟想坐起来,发现动不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缠了多少圈绳子,简直像用麻绳套了件衣服。
见他醒来,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扭身过来,搭讪道:看他们把你绑得这么紧,你一定很有能耐吧?我看你这衣服,像是警卫局的人?
何荣晟点头,头颈处传来一阵要命的酸痛感,他语气里有点羞愧:没错,来临时隔离区执行任务,不小心被抓来的。
事实上,按照何荣晟和丁台泰的战斗能力,不会轻易被那一小拨人形怪物制住至少不会这么快。当时他们听到了罗伊说的储备粮,便悄悄对了个眼色,很快就败下阵来,被打晕扔了进来。当然,就算全力挣扎,在那样狭小的室内面对一群人形怪物和室外说不定更多的怪物,何荣晟也没这么有信心。
临时隔离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是隔离结束的日子,如果数万被放行的人中潜伏着那种吃人的怪物,他们顺利通过隔离区外侧城防军的检查圈,回到三环主城区时,危害程度可想而知。
何荣晟费力地伸长脖子,试图从高高的小窗子看看外面。旁边的那名中年又说话了:小伙子,叫什么啊?我姓卢,你叫我卢哥就成。你刚过来还不知道,这里看上去像是家医院。之前那些怪物进来送食物,开门的时候咱们有人看见的。
我叫何荣晟。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我大概两三天吧,多数人都是这两天新进来的。最久的那个已经四五天了。男子费力地扭了下肩膀指示着,喏,就是墙角那个女的,我老婆。要不是那个臭婆娘,我也不至于被抓来这儿,我打听到消息就来找她,谁知道自己也搭进来了,你说这事儿闹的
何荣晟看过去,发现沉默地蜷缩在墙角的那张面孔有点熟悉。结合失踪、怀孕,再加上那天他被反驳得很彻底因而印象深刻,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曾在十队小会议室里的文件上见过这张脸,是那名叫小杨的失踪者。
还没等何荣晟开口询问,小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门外有些眼熟的小路旁灌木丛生,地表海藻茂密,开门时一股咸腥味涌了进来。
进来的是两个穿病号服的人,他们手里拎着两个塑料桶,从桶里拿出小瓶装的营养剂,捏着屋里人的下巴挨个灌食。两个病号服一边喂着,一边还时不时捏揉着人的胳膊和腿肉,讨论储备粮最近的口感问题就像是养殖户在讨论鸡鸭鹅猪有没有长肥,什么时候可以开宰。
很快就轮到了何荣晟。何荣晟浑身被绑得像个圆筒,被捏着下巴喂食的时候,难吃的营养剂被直捅进喉管里,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催肥的鹅。
离得近时,何荣晟能看到病号服右胸位置有医院的标志。这里是之前他来出过警的精神病院,也是海鬼最先爆发过的地方。门外的那条小道则是十队第一次来调查谋杀案时走过的路,结合屋内的布置,这里很有可能是他们当时路过的灰房子,重症治疗区。
这里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些怪物的巢穴的?海鬼爆发后这里难道不是重点监管区域吗?那些怪物是怎么绕过隔离区外层城防军的检查,把他们这些储备粮运过来的?它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何荣晟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强塞进喉管里的粘稠流质食物让他作呕。一想到自己被喂饱这些东西后也要成为怪物的食物,融化成液体后被尖细的口器吸得一干二净,呕吐的感觉越加强烈。但他没有这个机会,他的胃袋还没开始收缩,掐着他下巴的人就眯起眼睛上下扫了他一眼。这人的眼神像是海底凶狠的鱼类,给人一种湿滑阴森的感觉。何荣晟感觉缩紧喉咙,强压着不适感。
喂食结束,两个穿病号服的人拎着塑料桶离开,卢哥又活泛起来,蠕虫一样往何荣晟这边扭了扭:小何啊,你是咱们这群人里最厉害的,你得想个办法帮我们逃出去啊。
房间里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附和起来,很害怕的样子。何荣晟打眼一扫,这些人大多数是中青年,看起来身强力壮,对那群怪物来说确实是好食材。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对面墙角的孕妇小杨,她既没有被绑着,刚才也没有被喂营养剂。她的面前是一个餐盘,里面是精神病院食堂的病号餐,甚至算得上丰盛。
外面的情况还不知道,贸然逃出去可能更危险。何荣晟说,我给同事发了求助消息,他会过来救我们的。
话虽这么说,但何荣晟心里也在打小鼓。他在昏迷期间被运送到这里,不知道冉喻他们能不能找到。那群怪物连警卫队的人也敢下手,不知道是饿疯了还是太有底气临时隔离区难道已经被它们控制了?
那冉喻他们这个时候过去岂不是有危险?何荣晟想到这一茬,心中一急,但他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这里被关着的人也早已被收缴了通讯物品。他心怀侥幸地看了眼小杨的手腕,空空的,并没有例外。
卢哥的目光顺着何荣晟的看到了对面墙角的小杨,忍不住啐了一声:最危险的就在这个房间里!
何荣晟回过神来:什么?你是说你妻子吗?
卢哥的语气里满是怨愤:什么妻子,她现在就是个怪物!你知道为什么只有她没被绑着吗?因为她就要变成怪物吃掉我们了!
何荣晟露出惊疑的表情,卢哥见状,以一种见多识广的语气说:我有个亲戚在一环内搞科研,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那些手里能伸出长针的披着人皮但是吃人的玩意儿全都是海鬼!学名叫啥来着,哦对寄生态。主城建立前有段时间这种玩意儿可厉害了,谁知现在太平盛世的它们怎么又冒出来了小杨那肚子里头就钻进去了一个鬼东西,我来的时候那玩意儿还没长多大,现在都跟怀七八个月似的了。
何荣晟仔细一看,发现靠在墙角小睡的那名叫小杨的孕妇肚子高高鼓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撞来撞去。睡梦中的小杨也逃不过这些痛苦,眉头紧紧皱着,不时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痛呼。
如果何荣晟没记错的话,之前那份失踪报告上显示,小杨妊娠应该只有三四个月左右。
一个正怀胎的被感染寄生者,一屋子的储备粮,封闭的小环境,还有窗外时不时贴上来查看情况的脸,这一切给何荣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寄生态的海鬼,似乎是在用小杨做一些实验。
冉喻收到那条求救消息后,略加思索,便选择从窗户离开。虽然娄越家在12楼,但好在每层窗户上都有一道不窄的窗沿。冉喻身姿矫健,一层层爬下去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如果身上没受伤的话,他还能更快。
何荣晟不向单位求助而是直接找他,一定是遇到什么很紧急的事了,很可能是直接选了个最近联系人。
搭乘电车前往三环的路上,冉喻本想跟娄越说一声,但想起昨晚对方的表情,可能不会乐意看自己带伤偷跑出来,便决定解决了问题再悄悄回去,做出一副从没出去过的样子毕竟是他自己先提出要关在家里不去危害别人的,想想也不能怪娄越虽然再想一想还是很奇怪。在城内,原来好朋友之间会这样互相把对方关起来吗?冉喻扪心自问,起码他对何荣晟没有过这种想法。
至于娄越,如果他认为这是好朋友之间表示关心的交往方式,那么礼尚往来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因为娄越是个很不听话的人,明明伤都没好透,还到处乱跑去工作。如果把他关在家里,给他多熬几次骨头汤,他的伤说不定能好得快些。
冉喻没有时间细想。哨卡间的通行很顺利,自从借调到一环督察队后,冉喻的身份卡就同时拥有了便利通行权。路上,冉喻联系了十队的队员,丁台泰的号码拨不通,黎树修在家喝酒没去单位,好在詹一烨的号码能拨通。詹一烨简单了解情况后,让冉喻先来三环警卫局,她会找其他部门同事先打探情况。
冉喻到达三环境警卫局时,言艾教授刚好也在。冉喻就顺手将之前要带来的电子表交给了她。
言艾倒是惊讶了一下:娄越说要回去接你,你自己跑出来了?
不知为何,冉喻有一种做了什么事情被抓包的感觉:啊对,我收到何荣晟的求救信息,他现在有危险,不知道是不是临时隔离区出事了。
奇怪,警卫局好像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在一旁查看监控的詹一烨说,临时隔离区那边的同事没有报告异常,但丁队长和何荣晟确实联系不上了,似乎是通讯器故障。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看看吧。你在路上的时候我已经申请了人手、车辆和武器,走吧。
等等,先拿个东西。言艾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几个玻璃小盒子,我又不太好的预感,你们可能用得上这个。
玻璃盒子里是几个装满红色液体的小瓶子,颜色清透。
这被当时的发明者叫做灵符试剂,是主城时代前的产物。言艾说,刚才我得知了寄生态海鬼可能出现,临时按照之前的文献资料调配出来了,方便你们区分海鬼和人。寄生态的海鬼看上去与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过去人的记忆,手心里的口器也可以自由伸缩。如果想快速辨别一个人是否是寄生态的海鬼,可以将几滴试剂滴在他的皮肤上,变成蓝色则说明他是。
这个试剂的成功率是多少?可能误判吗?詹一烨问。
除非它们搞基因实验,把人和海鬼的基因融合起来,否则这款试剂不会出错。言艾说,但这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尽管它们也算是智慧生物,但科学不是仅有智慧就能一蹴而就的。
言艾看上去似乎很疲惫,最近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异变让她不敢休息,但她还是强撑着精神笑了一下,宽慰两位警官:尽管灾难不断发生,但科学永远是我们最可靠的依仗。去吧,等你们的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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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由于卢哥表现出了非凡的学识和谈吐,且是这群被困的人中最讲大义的一个,他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大家的意见领袖。
卢哥说,人类整体的传承就是需要个体的冒险和奉献。如果人人都怕危险怕困难,人类还怎么传承下去?岂不是要把地球拱手让给海鬼?龟缩在角落里不去担当,这就是人类文明和历史的罪人啊!
于是,作为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受过战斗训练的警卫队员,何荣晟当然要去冒险做这件事。用卢哥的话说,这是义不容辞的,是代表了高尚的觉悟和伟大奉献精神的。
何荣晟入队没多久,身边的领导同事基本上都是会说人话的人,没人说话像卢哥一样格局如此之大。所以他一时间被这番慷慨大义之辞震慑住了,热血上涌,他便不顾后果地仗着一身本领同意了。
博学多才的卢哥还说,海鬼的寄生态虽然能让它们短暂隐匿在人群中,但是科学家之前有一种试剂能辨别它们,只要上层领导发现了这种情况,将试剂推广,这些阴险狡诈之辈就休想披着人皮到处害人。当然,当务之急还是逃离这个鬼地方,先把屋里这个不知何时变异的小杨杀掉,再派人出去探出一条生路按照卢哥等人这几天的观察,精神病院里并非全是海鬼,这些海鬼只是在悄悄行事。
何荣晟看着歪在角落里面色苍白的小杨,有点于心不忍。他也不太能明白卢哥为什么说起杀掉妻子这件事时,冷漠得像讨论怎样杀掉一只家禽。何荣晟在刚才那两名喂食的海鬼离开后就挪动到了电击仪旁边,想用机器拐角的边缘一点点磨开自己背后的绳子。这事进行得很艰难,何荣晟攒了全身的劲儿,憋到满头大汗也只是堪堪磨破了绳子的一点边缘,倒是手上被磨出了不少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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