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末世]——六梨(21)
总之,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半年来我成功地一个人在这里生存了下来,以前爸妈总说担心我的未来,催着我做题和训练,我还很不耐烦。可现在我知道,那些枯燥疼痛的战斗训练真的可以让我活下来。
我今年已经15岁了,还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的我自己做的第一个书架吗?我现在比它高多了,以后还会更高的。这半年来我独自杀掉了很多凶猛的野兽,我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厉害了。你说过的那些城内的危险,我也一定可以应付。
所以别怕,等我以后进了城,我会保护你。
PS: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哦,我好想跟你一起放风筝。
*
海鬼扭动着不太协调的身躯,嘴里鲜红的舌尖嘶嘶吐着气,摇头晃脑地朝娄越扑了过来。
这似乎是个刚被感染不久的海鬼,手掌还有一部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人类皮肤变为鳞,身上脏兮兮的衬衫被急剧变异的身体撑破,一条条地挂在滑腻的鳞片上。他扑过来的一刹那,娄越迅速闪身,同时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上。
海鬼被踢得向后退了两三步,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他身上的人类特征已经消失不见了。
娄越收回的脚在地上蹭出了粘腻的痕迹,他有一点点诧异,因为按照他的力道,这一脚足以把一个那种体型的成年男子踢出四五米远。
护士长和副院长尖叫着后退,娄越拉起冉喻就往行政楼的方向跑去。
他们没跑几步,海鬼便站稳了脚步再次摇晃着扑过来,喉咙间发出赫赫的声音,尖利的爪子一张一合,想要把新鲜的血肉撕碎。娄越从腰间拔出枪,毫不犹豫地朝海鬼的心口开了一枪。
子弹在接触到海鬼滑腻鳞片的瞬间似乎被瓦解了速度,软绵无力地掉在地上,没有对海鬼造成任何伤害。
娄越皱紧了眉头:子弹对付不了它,快进楼里!我去叫支援!
话音未落,先他几步跑到行政楼门口的副院长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原来,不知何时,又有一只海鬼潜伏着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在门口抓住了副院长,将他当场扑倒,张开大口撕咬起来。
副院长的咽喉被一口咬断,血液喷涌而出。海鬼忙伸出长舌头,贪婪地吸食着鲜血,同时双爪用力,活生生地将副院长的胳膊连同肩膀扯掉,嘴巴张到整个脑袋的二分之一大,将胳膊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咀嚼着。
碎骨和混着肉沫的血不停地从海鬼的大嘴里滑落,副院长还没有完全死掉,只不过喉咙被咬断的他无力再发声,剩余的残破身体和肌肉仍在惊颤着抽搐,像是被摘掉了头还凭借神经反应挣扎的虾。
一旁的护士长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她拖着双腿几乎是爬到大门前,拼命地敲打着门,绝望的颤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开门啊,救命啊
但她不敢叫得太大声,生怕吃得正满足的怪物被激怒,更怕引来更多的怪物。
行政楼四周被半人高的茂密灌木丛环绕,只有一条供人进出的小道。没有人知道晃动的密叶间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怪物,会不会在人靠近的时候扑过来贪婪地啃食。而唯一的出口处堵着那只首先窜出来的海鬼。
原本是闹中取静的设计,现在却方便了海鬼瓮中捉人。
娄越和冉喻无力去搭救数米外遇难的副院长。因为他们面前的灌木丛里又陆续窜出了三只差不多大小的海鬼,此时正僵持着。
那三只海鬼却不着急朝食物露出獠牙,而是走到第一只海鬼面前,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响。第一支海鬼似乎很害怕,他把自己身上耷拉着的白布条撕掉,喉咙里发出类似的声响。
这些海鬼在交流,或许是因为意见不同而争吵。娄越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怪物,甚至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极其荒谬的梦。
主城的历史课本中介绍过海鬼,但所有版本的教材都认为,海鬼对主城人类早已不构成威胁,人类正大步迈向繁荣,正重新夺回对脚下土地的掌控权尽管人们仍未成功大批踏出这片高原,这番繁荣论调只作用于四方高墙围成的人类聚居之地。
护士长终于敲开了那扇大门,楼内的医生见到了外面的惨状,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出声,只是把浑身颤抖的护士长拖进了门里。关门前,医生焦急地朝娄越和冉喻的方向招了招手。
娄越低声说:我挡住它们,你先去楼里躲着,去报警要支援。
你对付不了它们,枪不管用。冉喻同样低声说。
海鬼布满细密鳞片的皮肤外分泌着一层粘液,冉喻之前在博物馆看过介绍。这是一种非牛顿流体,剪切应力和剪切变形速率之间不成线性关系,受力时,液体本身的结构会改变,力越强,这种液体就会变得越坚硬。在末世来临前,这种原理通常被用来制作液体防弹衣。而海鬼几乎浑身都布满了这种粘液。
那也比你空着手没有武器好,快去,我能挡一阵,随后就到。娄越悄悄推了冉喻一把。警卫局的队员平时需要报批才能持枪,临时借调走的冉喻还没在督察队登记获得配枪权。
冉喻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掏出了一把折叠的斧头。他三两下快速将斧头复原,又从被外套遮盖住的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甚至从警靴帮子外抽出了两只薄窄的双刃燕尾镖。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掏武器动作把娄越看得一愣:你平时出门装备都这么齐全?
说话间,那四只海鬼终于沉不住气了。它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不再争吵交流,而是一同朝这两个人扑了过来。
冉喻赶忙把匕首和燕尾镖往娄越手里塞,快速说道:防弹不能防穿刺,一人俩鬼,楼里集合。
娄越瞬间明白了冉喻的意思。他接过匕首,把镖还给冉喻,反手就将匕首刺进了扑上来的一只海鬼的咽喉。刀片顺利刺穿了喉咙,鲜绿色的血喷涌,娄越赶紧扭开脸后退,但制服上还是被染了不少。海鬼绿色的血液里有强感染性的病毒。他迅速脱掉外套,顺手用外套套住另一只海鬼的头颈,手起刀落,将它的颈椎骨生生切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味,似乎是海鬼的血液散发的味道。
灌木丛中的密叶又簌簌抖动起来,远处有混乱无章的脚步在靠近,不知是不是被气味吸引过来的。
娄越转身看冉喻,对方刚好也极其利落地解决了手里的活计,朝他招手示意了一下。
娄越刚要朝冉喻走去,就见他脸色突变,紧接着一只燕尾镖几乎是擦着娄越的头发丝飞了过来。
燕尾镖飞过来时娄越一动没动,镖尖刺进血肉里有细微的声响,娄越回头,挥起匕首给身后的海鬼补了一刀,直直插入心脏。这只狡猾的海鬼啃食完了副院长,又趁着娄越等人专心对付其他海鬼,竟悄悄绕了过来准备偷袭。
五只海鬼横尸在地,空气里的咸腥味更浓了。娄越和冉喻快步跑到行政楼前,一直蹲守在门后发抖的护士长和医生赶紧开门,又将门锁死,还搬来了沙发等重物堵住了门。
门刚刚关上没多久,就有赶到的海鬼们在疯狂撞门,尖利的爪子挠在门上,刺耳得如同在神经上拉锯。
门不薄,但没有人能松一口气。因为楼外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海鬼越来越多,他们撞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再坚实的门板也有坚持不住的时候。
娄越在进门后就迅速联系了警卫局和城防所,简要讲明了情况,要求增援。还好通讯线路都畅通,然而因路途遥远,最快的增援也要等到二十分钟后。
此时行政楼里值班的工作人员陆续听到了声响,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人询问。他们一路问着就来到了一楼,隔着玻璃看到了外头地狱一般的景象。霎时间,压低的啜泣声和哭喊声混成一片。
你们这栋楼里现在有多少人?都在这儿吗?娄越看着通讯器上的倒计时,问。
好像有十二个,都在这儿。医生不断擦着额头的冷汗,努力辨认在场的人,说,今天是院内休息日,值班的不多。
楼里有没窗户的房间或仓库吗?娄越问。
医生愣了一下,赶忙回答:有的,一楼有个地下室,当仓库用的,没窗户。
一楼的玻璃窗外加了铁栏杆,但细铁条子对蜂拥而来的海鬼们不算什么阻碍。已经有海鬼开始分工,有的撞门,有的则用蛮力或捡砖头来砸窗户。
所有人,去地下仓库避难。娄越沉声说,不用担心,救援很快就到。
一行人快速赶往地下室,冉喻和娄越断后。
行政楼的大门逐渐变形,门板开裂,有爪子伸进来,拿着之前被遗漏在外的燕尾镖在疯狂划门。窗户外的铁条被掰弯,有海鬼侧着身子,试图从窗户外爬进来。
有人腿软跌倒又被扶起,有人两眼昏花被其他人搀着往前跑。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很不太平。终于,所有人成功进入了地下室。铁门关闭锁死的一瞬间,大门被攻破,海鬼们嗓子里发出嘎嘎的野鸭般的叫声,一齐涌进了走廊,四处寻找着猎物,准备享用一顿丰盛的美餐。
第31章
仓库里充满了废旧书页和灰尘的味道,这里空气流通差,闷得让人心慌。仓库呈方形,中间有一面墙将其分隔成了两个房间,墙上开了扇未上锁的小门。吊顶灯发出惨淡而昏沉的白光,将屋内惊恐的人脸照得煞白。
外侧空间狭小,两侧堆着成摞的打印用纸和制式资料凭证,逼仄的过道里只能站得下五六个成年人,小房间里最多也只能容得下十来人。娄越打发一些受惊过度的姑娘小伙进入小房间,留下比较健壮冷静的人在外侧守着。
确认外面安全再开门,娄越对小房间里的人说,我们不能全军覆没,如果海鬼真的找到这里,我们出去挡一阵,你们要和警卫局保持联络。
娄越话还没说完,房间里一位瘦弱的年轻男子就赶紧哆哆嗦嗦地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娄越看着紧闭的门,无声轻笑了一下,侧着身子回到了地下室的木门前。
这下连一贯不爱与人计较的冉喻都有些生气了,他刚要朝小房间走动就被娄越长腿一伸拦住了。
娄越此时刚从通讯器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消息中抬眼,朝他摇摇头,指了指木门,低声说:对敌要紧。
同样留在外间的中年护士长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了,不忿地啐了一口:那个小秘书平时就自私自利得很,娄队您别被那种人气着,我们都指望着您呢。
小房间的门板不厚,男秘书似乎更不忿,隔着门辩驳:谁自私?哪种人?寥阿姨您这话理就太偏了,他们平时待遇这么好,这时候不就是应该保护我们的吗?这是他们的工作职责!要不是他们防卫的疏忽,咱们至于遭这个担惊受怕的罪吗?指望他那个疯子,谁知道会不会越来越危险?
娄越低着头看通讯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冉喻就是能感觉到他似乎有点落寞。这种落寞因为太过习以为常而浅淡得像一层落在身上的普通灰尘。
于是冉喻只好轻轻拍了拍娄越的肩膀,像是要把那些看不见的灰尘赶跑一样:没事,我最不怕的就是危险。
娄越却突然抬起头朝冉喻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在这间混乱昏暗的地下室里显得过于明亮和煦,以至于冉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麻了短短一两秒钟。
在短暂的酥麻感过后,冉喻察觉到了娄越眼神里的自暴自弃感。
娄越长腿跨了一步,凑近小房间的门,曲起手指扣了扣,轻声说:小秘书,现在大家都很危险。你能听见外面海鬼群已经开始朝这儿找过来了吗?
顿了顿,他的声音更温和了:再让我听到你叨叨一个字,我就把你当人肉诱饵丢出去给它们聚餐,啃你的骨头嚼你的肉。看看能不能废物利用,给我们创造一线生机。
房间内登时没了动静。
留在外侧的人里就有最开始给护士长开门的那个医生,他现在是院内的重症治疗室主任,本来今天不上班,是替临时有急事的同事跑腿来行政楼盖章的,没成想遇到这事。詹主任以前做过骨科医生,扛大腿卸胳膊之类的重活没少做。他虽然鬓角斑白,看起来快到退休的年纪,但仍然身强体健胆子大,自愿留在外间保护大家。
詹主任的通讯器中存储了其他部门医生的联系方式,在娄越的安排下,他和门里面的其余行政人员口头分工,争分夺秒地联系其他楼内的医生,让他们带病人进入封闭式病房,锁好门窗。
从通讯器那里传来的消息判断,似乎行政楼这里是最早出现海鬼的地方。
地下室的门是一扇老旧的木门,从一楼过道某个隐蔽的楼梯口往下走,再转个弯才能看到,算是比较隐蔽。贴着木门,冉喻能听到外头的声音逐渐逼近,海鬼们迅速搜查了过道上空荡的办公室,朝这边移动的速度很快。
冉喻小声问:它们没有眼鼻,怎么能知道哪里有人?
其实是有的,它们的嘴上方有两条细缝,分别具有眼鼻功能,而且很灵敏。但那两条缝太小,隐藏在皮肤褶皱里,离得远就很难看清。娄越说,至于灵敏程度我就不知道了,最近几十年很少有人研究这个。
海鬼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大的仓库内侧小房间里,人们的神经紧绷着。似乎是刚回过神来,有人低声啜泣着,有人仍在茫然地向周围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书上说的怪物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主城内?防控系统呢?
咱们要困在这里多久啊?男秘书想起刚才的死亡威胁,把声音压低到几不可闻,这里没有食物和水,我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啊?
旁边的人无奈道:会有救援的,我们能撑到饿死那个时候就是万幸了。
但是我怎么突然觉得好饿你们不饿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别胡闹!你想作死也别连累我们。
娄越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护士长:那个穿衬衫的海鬼,看样子你和副院长似乎认识?
护士长蜷缩在过道角落里回忆着刚才惨烈可怖的场景,从喉咙里挤出了一点声音:第一个出现的海鬼好像是冯院长,他手上有颗大痦子,没彻底变异前我看到了。
詹主任诧异道:今早我还见过冯院长,才多久他就被感染了
冉喻回想了一下,看向娄越:怪不得我也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眼熟。他当时好像一直针对你,直到彻底变成海鬼。而且,后来出现的那三个海鬼跟他似乎有分歧。
娄越点头,眉头越皱越紧:他们还会用砖头等工具砸窗户和门,彼此间能交流。像书中所说一样,他们是一群与人类似的高等智慧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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