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魔尊都是我的马甲——九衢尘(48)
他眼尖地发现了袍角上一抹显眼的暗沉。
沈慕玄这是去了哪里?连用发带与来袭刺客对敌时衣袍都纤尘不染,又是何等强大的敌人,才会叫他身上都带了血迹?
他抬手想要去抓飘远的袍角,却抓了个空。
轰隆。
一声巨响,不甚结实的木质板门在一拂袖中四分五裂崩裂开来,沈慕玄沉着面孔大步踏入,遥遥一招手,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的奸细被无形的大手抓回来,被狠狠撞在了尖锐木刺上!
阴魂不散。他冷冷地直视着瘫软在地上半身鲜血的奸细,一字字道:封家是真地做好了与本君为敌的准备了吗?
半身是血的奸细轻轻弹动了一下,努力睁开眼看他,一张嘴涌出来许多鲜血,气若游丝,我我不明白道君的意思。
殿下惩罚是我做错了事可您未免欺我黎
最后几个字被席卷而来的软鞭硬生生截断。黎水合脸色又青又红,对沈慕玄道:多谢道君出手相助,否则当真要被此人跑掉了。
说完甩手又是一鞭,将还未彻底失去意识的奸细直接抽晕了过去,用软鞭捆得结结实实。
沈慕玄在这个过程中一动不动,绑完人的黎水合仰头朝他感激一笑,沈慕玄道:我与封氏的仇怨不差这一个小卒子,想带走还是要千刀万剐,殿下随意。
黎水合又抿唇笑了笑,很敏锐发觉了沈慕玄对停留在脸部目光的不喜,心中哀叹一声没得看了,控制着眼神停留在对方下巴的位置,清清嗓子,没能在道君驾临此地的第一时间为您效劳,水合深感愧疚,不知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做的吗?
沈慕玄摇头,神情略微和缓,沈某只是与小徒四方云游而已,没什么特定的目的地,也不必劳烦殿下。若无其它要事,我师徒二人就先行告辞了。
黎水合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天玑道君的脾性好到了一定程度,连对待她这种名声不显的小辈也不摆渡劫大能的架子。
思及先前他匆匆离去的模样,黎水合也不提即将开放的琼凤秘境之事,抬手做礼一揖到地,恭送天玑道君携徒儿离去。期间目不斜视全程直视前方,只当没有徐容这个人。
徐容也没有扯着她质问黎白苏的事情,亦步亦随跟在沈慕玄身后离开。比起听旁人所言,他更愿意相信上一世自己的亲眼所见!
二人离开这座城池,重新幻化形貌。徐容心事重重,却也不忘问沈慕玄,师尊,眼下我们要往何方去?
去黎都。查清楚杀害你父母的真正凶手。
平平静静一句话,惹得徐容惊诧抬头,控制不住地眼眶一热,您
?G,别低头,眼泪要掉出来了。
沈慕玄及时回身勾住了小徒儿的下巴,食指往上一抬,笑眯眯把他看到脸庞爆红才勉开尊口,不需要这么感动啦,毕竟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嘛。
徐容才不信这话呢。
沈慕玄这种好脾气,连那么嘴毒的黎水合都能轻松制住,能和他结了仇的除了一个封氏与花家母女二人,想也不可能再有旁人了。
这般想着,心头又是一阵滚烫暖意。
这么好的人,定然是上一世遭了太多苦头、吃了太多委屈,这一世才换来天道给他的补偿。
戚铮在黎都附近失去了踪迹。
殷琅半阖眼眸深思,能一举擒下他座下最得用的二使之一,这话本作者,会不会与封氏有什么干系?
黎都地处中州南部,四面皆是平原,四季温暖如春,两道贯穿中州的长河半绕过繁华的城池,又错身流向远方。黎都与太华仙宗一南一北,分别是中州凡人界与修真界的核心枢纽。
师徒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徐容更是二度从这座繁华城池走出,平平静静随着人流入了城。
人潮涌动,川流不息,冒着灵气的修真者与凡人走在同一条街上,谁也不敬仰谁,谁也不鄙夷谁,整个澜天界也唯有黎都能见识到这般景象了。
二人随意寻了个人流密集的茶楼歇脚,坐下不过一时三刻,一楼大门处慢悠悠走进来一个布衣说书人,往专门布置的堂上一座,惊堂木一拍,就开了场。
笑笑闹闹说了些提聚气氛的短故事,说书人话音一转,抬起惊堂木拍出清脆重响,上回说到,那琦兰仙子一腔痴情终于感动了天玑道君,在掌门大怒之下派人要将逃亡的琦兰仙子追捕回宗,关押进狂雷极狱时,天玑道君终是于心不忍挺身而出,将一切罪责揽于己身,自愿替琦兰仙子承担责罚。八十一道雷劫生生受完,琦兰仙子扑将上去,已然哭成了个泪人,颤声唤道:沈郎
徐容:
上次北禹城被赵和靖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龟缩在仙宗据点错过了这一场好戏,头一回被这等艳情话本污染的主角一时竟然懵住了,紧跟着滔天怒火席卷而来。
竟敢这般编排他师尊!
花琦兰那种恶毒到没有底线的女人,名字和师尊出现在同一处都是侮辱!更遑论这般这般不要脸!!!
他抬手就欲掀开珠链警告那说书人,沈慕玄眼皮不抬,抬手在桌上轻轻一敲,安静。
徐容抬到一半的手臂停住,不可置信回头,师尊,这等□□谣言
莫要打草惊蛇。
短短一句话,就让徐容规规矩矩重新坐好。
沈慕玄平静端起酒盏饮了一口,态度与秦珣同坐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徐徐教导,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一个普通的话本子敢这般放肆编排本君,若说背后没有个靠山,我是不信的。
是。
领会到沈慕玄话语之下显而易见的话本虚假含义,徐容乖乖巧巧坐好,稳不过一盏茶额角便青筋毕露,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反倒被编排的本人听得老神在在,半阖着眸子全程沉静。
及至道君与仙子结契大典当日,万宗前来观礼,仙子含笑倚在道君怀中,郎才女貌,好一番天作之合。孰料结契最后一步变故突生,闭关已久的执剑长老忽然毫无预兆破关而出,一路急奔至大典现场,一言不发,竟是提剑当场向琦兰仙子斩去,眼看便要血溅当场!
沈慕玄忽然睁开了眼。
徐容本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线索,却见沈慕玄偏过头,径直望向了斜对面一间被繁密珠链遮挡的临窗雅座。
浓重的阴郁与恨意浮现在那双好像永远都明亮含笑的黑眸中。
这是徐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慕玄。
第60章 封氏与我,封江城永远都
不料想在黎都, 还有人敢讲这样的故事。
细微清风自雕花木窗外吹来,珠帘微微摇晃,发出叮当细响。风声止息时, 帘外无声无息出现了一道人影。
他温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慕玄?
滚。
短暂的寂静后,帘中人平静却极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字。
一声淡笑, 对方掀帘而入。
青衣箭袖,乌发高束, 此人踏入雅座内抬眸的一瞬间, 徐容呜一声猛地低下头, 伸手捂住了眼睛。
好强的剑意!
殷琅眼神蓦得冷了下来, 大袖一拂拦在徐容身前, 三指连弹后发先至截住无形剑气,欺负我徒儿, 当我是摆设?
封江城笑容凝滞一瞬,望向徐容的眼神越发冰冷,压低声音不可置信,你为了个小弟子和我闹脾气?
盯了半响殷琅也没有撤手的意思,封江城脸色一沉, 玉质酒杯往桌上一跺,五指成抓抬手朝徐容抓去,竟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殷琅反手一挡, 抬手把徐容往窗边一推,就和封江城过起招来。
两人都没有大肆破坏的意思, 谁也未曾拔剑出鞘,在雅座小范围内使着凡间武人的擒拿功夫辗转腾挪。殷琅硬接了几下不见败像,感受空气中的灵气变化流动, 封江城神色却接连变化,末了冷笑一声,我说怎么这次脾气更差劲了,原来是翅膀硬了,想飞了。
殷琅反唇相讥,比不得封长老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封江城冷哼一声,出招越见狠辣,举手抬足都是冲着徐容的致命处去的,但凡挨实一下必定落得当场殒命的结局。
殷琅越回护徐容,封江城就越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两个渡劫期的交手已足够束手束脚,徐容却依然被他们不经意散发出来的势压压迫得快要从窗户跌出去。
封江城道:你收了没用,本座一日不认,这小子就一日休想列入我执剑门墙。
殷琅反驳,谁要进你家那又臭又长的谱系?我既然独立一峰,我的弟子就只是我的弟子,和你姓封的有什么关系。
他自沈慕玄晋入渡劫期后就没计划再忍耐封江城,却不料对方丝毫没被激怒,听完这话反而微微勾了下嘴角。极轻极淡,其中志得意满神态却不容看错。
他说,可是慕玄,只要为师不松口,你的名字就永远都写在我的旁边。
咔嚓。
徐容捏碎了窗户的木质支架。
楼下爆发轰然叫好,一时将本就细碎的交手声响掩盖下去。
说书人讲完了沈花二人缠绵悱恻的倾世绝恋,笑呵呵收了一波赏钱,心中寻摸着雇主要求的几个话本,清清嗓子再度开口。
那战火绵延了千百日,沈仙君提着剑一路杀进了至尊宫,满身鲜血推开了囚殿的大门。气若游丝的殷尊者便靠在那殿墙上,朝他慢慢伸出了手,你终于来了
咔嚓。
徐容掰碎了半边雕花窗。
封江城气息一乱。
殷琅微冷的眼神逐渐回暖,弯了弯唇,呵,大不了我提着天玑剑去投奔殷尊者,倒是要看看谁先急得蹦起来。
叛门的罪名,就算是封江城也没有理由阻止沈慕玄的名字从太华仙宗弟子名录中被划掉。
你
封江城不是没怀疑过第七魔尊殷琅的身份。他出现的时间太巧了,正好在殷九玄死后十几年,又恰好对上沈慕玄第一次执行外出任务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他自称姓殷。
但是
那重伤归来的孩子身上九成伤势都是出自封氏的独有功法,他决计不会认错。
封江城忽而收手疾退到帘外,帘影晃动间,他的语气再度和缓,慕玄,你我师徒几十年未见,这般针锋相对,未免太伤感情。
呵,我们居然还有感情可言?
珠帘遮挡了彼此的面貌,殷琅看不到封江城的表情,也不愿意先示弱动用灵气。只听封江城依旧拿捏着轻缓的调子,方才是我过激了。收徒是你的事情,断没有任我一言堂的道理。只是这孩子没名没分的说出去终究不好听,待黎都的事情忙完,你便带着小弟子来为师这里,将他录入本脉弟子名册吧。
沈慕玄直视着微微晃动的珠帘间显出的模糊身影,一言不发,从徐容的视角,却发现他皱起的眉略微松开了一点。
封江城继续说,为师都听扶轩说了,这孩子命苦,一夕丧父丧母任人欺凌,也确实是极惨的命格。你性子良善因此心软些,为师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徐容面无表情地把另一半雕花窗也捏碎了。
他磨了磨牙,低声劝说,师尊,您不需要为了我我不在意这个的。
不用了。这孩子不是练剑的苗子,带去给你看也是浪费,就此打住吧。你回你的洞府,我带着徒弟待在我的天玑峰,你别来招我,就已经是万幸。沈慕玄的语气依然冰冷,拒绝得干脆利落,却少了些最初的敌意。
封江城敏感地发觉了这点变化,微微勾了下唇角,好,你的要求,为师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只是你也需应我
沈慕玄打断他,封江城,我们的关系彼此心知肚明。你再多说几句,我可不确定自己能忍住不拔剑了。
封江城未尽之言被堵了回去。
这里是闹市,既限制了沈慕玄也限制了他,在黎都拔剑大战一场,回去后黎白苏得和他拼命。
不值当。
只是太久没见你,为师实在有些想你。他咽下了所有想说想问的话,掐着沈慕玄的耐性极限,温声细语,一些不成气候的魔修而已,相信慕玄很快就能解决,为师同岚儿一同在宗门等你回来。
青色身影消失在珠帘外,桌上玉盏连同打斗痕迹也在同一时刻消失无踪,干净得仿佛这个人从没出现过一般。
师尊徐容小心翼翼上前一步想要问些什么,忽而楼顶一声巨响,细碎木屑落下,明亮天光泄入,楼下顿时人仰马翻。
仰头一看,酒楼顶部破开了一道狭长裂缝,剑气浓烈,裂口边缘圆滑齐整,全然不像是被远远一剑劈开的模样。
殷琅快步走到栏杆边上向下一望,果然坐着说书人的台子连人带桌被摧毁殆尽,靠前一些听众也受了不少波及被擦伤。
他又偏头看向窗外天际飘忽不定的白云,眼神蓦得冷了下来。
这一剑看似帮他先一步清理了说书人,实则是来自封江城的警告。
就算晋入渡劫期,也休想轻易脱离为师的掌控。
他又看了一眼兵荒马乱的大堂,转身离去。
师尊小跑着跟出几百米,徐容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
沈慕玄侧身看他一眼,轻轻吐了口气,摇头道:我没事。
徐容好奇得抓心挠肝,又不愿意触及沈慕玄的伤心事,便拐弯抹角地问,师尊,封长老这个时候降临黎都,就不怕您误会封氏之事与他有什么干系吗?
我不会多想的。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恼怒中透着几分滑稽的表情,用一种极为平淡的口气说,平心而论,他的确待我极好。封氏做的事都是背着他才敢动两下爪子,因为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封氏与我,封江城永远都会选我。
徐容听得心里直冒酸水,即使明知沈慕玄与封江城的关系再也没可能修复,余生是敌非友,也还是为这种信任而嫉妒得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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