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仙君被人骗了——皆付笑谈(43)
他虽然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可今晚那个女的和齐季关系匪浅,齐季夹在中间似乎有点左右为难。
并且还扯谈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他们都以为自己不愿把道藏交给他?
道藏明明是真的,可惜那些凡夫俗子看不懂,任凭他怎么解释,别人都很难相信。
现在该怎么办?
自己怎么老是卷入难以澄清的误会当中。
更麻烦的是,今晚这些事都是跟踪偷听来的。
能不能让齐季知道自己跟踪了他?
举棋不定左思右想之际,忽然耳朵微动,听到了齐季回来的细微轻响。
他心中徒然一阵心虚,下意识匆忙闭紧了眼。
齐季走入房上了榻,一切都如影子一般悄无声息。
彷如这一晚,任何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
齐季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对隐逸阁的生死令绝口不提。
迟肆也不好贸然提及。毕竟这是跟踪偷听来的。
他该如何委婉含蓄优雅风趣地向对方暗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冥思苦想了几日,也没想出个好方法。
到底能不能让齐季知晓,自己跟踪了他?
这一日大雪初霁,迟肆躺在雪后初阳下霞思天想,又听得一阵敲门声。
今日来的又是谁?
知薇?杨辉羽?还是那个姓凌的?
他从地上缓缓坐起,唉声叹气都是半死不活的懒惰散漫。
门一开,外头站着一个身着锦绣劲装,漂亮是漂亮,但英气过于迫人显得一脸凶相的女侠。
迟肆心中一凛。
大麻烦来了。
女侠仰起头,细长的凤目微挑,毫不客气将他上下打量,随后鄙夷嫌弃地冷笑一声:长的是不错,和宫中那只狐狸精一个味道。
没等眼前这只狐狸精说话,她自报姓名:我叫齐孟。
迟肆那晚在院墙上已经见过她,只是此时只能装作初见。
他没打算理会隐逸阁的人,斜看了她一眼,懒得同她说话。
然而却听到她下一句:我是阿季表姐。
啊?
迟肆一愣。亲戚?!
齐孟用鼻息冷哼,斜眼看向迟肆:我和阿季是真正的血亲。不是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结义结契兄弟。
她这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让迟肆词穷语塞,一时无言以对。
这个亲戚重不重要?
他要过门,能不能得罪?
这是和齐季共携连理之后,第一次和他家人打交道,该怎么应付?!
齐孟身姿笔挺,径直越过迟肆大步踏入院中。
你的事,我听人说了。隐逸阁的事,你也知道。废话我就不说了,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自己主动离开,我饶你不死。
看着齐孟咄咄逼人的高傲姿态,迟肆脑中骤然闪过狗血八点档的桥段。
这是一百万,你离开我儿子!
可他又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何况,要不是看在齐季的面上到底谁饶谁。
我要是不走呢?俊艳眉眼映出目中无人的恣意张狂,你杀得了我?
知道你武功高。齐孟似是早知道这一回答,冷笑道,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你给阿季的道藏,到底是不是真的。
迟肆原想着不搭理她,可这第一个问题就打破了他刚下的决定。
她是不是认为自己对齐季并非真心,不愿将真的道藏交给他。
还在齐季面前诋毁过自己?
若不是因为她是个姑娘,他真想直接骂人。
是真的。对于这个问题,他没办法置若罔闻,必须得澄清。
寻常人到底能不能练?
迟肆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能。得先练过我在摧雷山庄念过的口诀,引气入体后才能修炼。
这话说出来,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所以这东西,对普通人没用。齐孟没管这些神仙之说的真假,一针见血得出了结论。
她又从后腰兜里拿出一本书,扔给迟肆:你先看看这个。
迟肆接过书,封面上写着:三洞神符记。
翻开书页,里面一页页画着各种符咒。
你看看,这些符咒是不是真的?齐孟问。
迟肆一目十行,逐页翻看很快过了一遍。
是真的。都是最常见的低阶入门法咒,不过其中有两个错了一点,需要改几笔。
他以前没怎么看过这些入门的法咒,还愁着如若齐季想学,他不知该怎么从基础的东西开始教。而这本法咒书,从最简答的开始,循序渐进,很适合初学者。
真的就好。齐孟点点头,我方才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游方道士,花了十文钱买的。我还担心自己被骗。
迟肆心中猛然一震,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齐孟接口道:十文钱一本的书,随处可买,我要你何用。
过了一息,她又开口:你是不是想说,这些都是低阶的法术,你会更高级的?
这话再次让迟肆无言以对。他确实有想过这么说。
我见过不少自称这样真人,那样仙师的神仙道士,齐孟又接着道,那些神仙斗法,我这样的凡人看不懂。你要是会什么厉害的法术,一定得去和他们斗斗,让我等凡夫俗子开开眼。
迟肆:
我想想还有什么。炼丹,你会不会?她又扔出一本药经,这本你也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这花了我二十文钱,要是假的,我待会就去找那个道士。
还有这个。她拿出几页纸,这是两个得道真君给的不死仙丹,但是两个方子需要的东西不一样。你帮我看看,哪个效果好点。
这个也帮我看看。这是那个狐狸精最喜欢的驻颜丹,要是好用,我也给你弄几颗。
这是假的。迟肆脸色沉了下来,清朗的语调也蒙上了一层阴冷。
他知道齐孟到底什么意图。
可他竟然无话可说。
哦,假的。齐孟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还别说,你还真管用。让你辨别真假一看即知,我都有点舍不得就这么让你走了。
她来回跺了几步,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还有什么,让我想想。修仙的功法,长生不老药,求风祈雨,对了!还有求子。
她停下脚步,转向迟肆:大仙,求风祈雨能不能不现在就表演一下让我开开眼?
第90章
压根没打算让迟肆说话,齐孟又直接道:要是需要花几天时间布什么神坛,或者需要某年某月的良辰吉日就算了。我没这个时间等。
但生子我可太需要了。她扬起头,眼中全是鄙夷不屑的冷嘲暗讽,贵妃娘娘的名号你该听说过吧。她为了龙种一事不知请了多少神仙道士,还有和尚,可都没成功。
你要是有办法让她怀上龙种,再生下个皇子,那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见迟肆阴着脸沉默不语,她催促道:到底行不行,给个准话。行的话我立刻就叫杨辉羽来,你跟着他入宫。若是此事成了,我们都能升官加爵,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口若悬河的荒唐话,一字一句犹如滚滚潮水,惊涛拍岸般打在迟肆脸上。
他当时夸下的海口,如今一个字都圆不回来。
唉,齐孟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仙君真人的神通,我们凡夫俗子无福消受。
她朝迟肆扬了扬下巴:怎么样,你走不走?
迟肆已经完完全全被她恶意曲解成了一个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游方术士。
道藏一事,无论他怎么说,都只能是越描越黑。
他确实把真的功法给了齐季。
可他的确没办法证明,那些都是真的。
能入道的人,万中无一。这些东西对寻常凡人来说,根本无用。
不,走。他嘴角扬起一抹诡艳笑容,倾城绝世得宛如画中幽冥鬼魅。
那些人不相信又如何。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他恣心随性,为所欲为,谁能奈何得了他。
好。齐孟并不打算再对道藏一事纠缠不休,那我再问你第二件事。
你不走,你和阿季就会一直被隐逸阁的人追杀。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迟肆冷笑。
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过了。若是齐季真离开隐逸阁,他求之不得。
他可以和齐季披日月踏星辰,纵横天涯,享尽世间风月。
齐孟听了他的回答,点点头:嗯。这想法是不错。我有时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迟肆,这是阿季想过的日子吗?
迟肆猛然一震。阿季想过什么样子的日子
他从未问过。
你不知道是吧。齐孟面色平淡,并没表现出之前的讥嘲,我告诉你。
你是不是认为,隐逸阁的杀手都是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想法?
阿季不是。迟肆道。
对。齐孟对这句话非常赞同,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你对隐逸阁的看法如何。我也不关心。但我得告诉你,隐逸阁并不是世人眼中所见的那样,只会做情报和人命的买卖。家主和我们,都有着自己的目标。你以为阿季在隐逸阁这么多年,和家主一起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
她顿了顿,语气轻柔却坚定:因为家主想做的事,也是阿季自己想做的事。
隐逸阁到底想做什么,你不用管,这和你无关。你只需知道,我们用了很多年时间,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走到如今这一步。你和阿季才认识多久?你凭什么让阿季为了你离开隐逸阁?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加重了一点语气:阿季若是离开,就意味着他从小到大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所有心血付之东流。换做是你,你甘心吗?
寒风低啸,吹出褐枝晃动的枯响。
小巷内脚步匆忙,恰逢几个学童蹦跳着走过,欢快的稚子童音背诵着今日新学的诗篇:少年倜傥廊庙才,壮志未酬事堪哀。(*)
欢歌笑语由远及近,又从近走远,最后消失于无声。
院内一片寂静,似乎能够听到雪化的幻音。
迟肆修长如竹的身形挺立在院中,沉默出一种垂头丧气的颓败。
他一直有着自己的宿愿和抱负,并为之竭尽所能倾尽全力。
即便现在,仍然走在自己的道上,未曾偏离和停歇。
他曾有一个毕生心愿,在遇到齐季之后,变成了两个。
而这两个,并不冲突。
他寻得了世间真爱,可以和至爱之人携手同行于他的道。
那么阿季呢。
阿季的心愿是什么?
他清楚地记得,之前他们去逢山村的路上,谢观柏曾经问过他们各自的愿望。
他还记得谢观柏的心愿,那个朝露般的少年,想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豪侠。
他也依稀记得谢观河的回答。老谢无私无畏,无欲则刚。
可阿季当时说的是什么?
他忘了。
他从来就不知道,齐季想做的是什么。
阿季总是说着,他听命于人身不由己,可这恰恰说明他有自己的想法。
正是因为有己,才不能由己。
齐季是他此生至爱,若是阿季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自己会不遗余力去帮他。
阿季和自己在一起,会和一直以来的心愿背道而驰?
自己会成为阿季的阻碍?
怎么可能。
他这么厉害,他天下无敌无所不能
清朗嗓音因为阴沉而染上轻微沙哑:阿季他,他想要什么?
他都能给。
哈。齐孟淡笑了几声,飒爽凛冽的嗓音语调平稳,昭显着堂而皇之的讥诮
我们这些身无仙骨的凡夫俗子,能有什么步月登云的青云大志?不就为着那点凡尘世俗的滔天权力,荣华富贵么。比不上你们这些追寻乾坤大道,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仙师。
你看破红尘淡泊名利,摧雷山庄的少庄主不想当,要当一个与世无争的市井百姓,她嗤地一笑,阿季他文稻武略,也要浪费一身才华,一生只做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陪你居无定所浪迹天涯?
你到底算个什么?
悠云忽然飘过,挡住了绚璨的如柱天光。
天色瞬时一暗,迟肆艳亮的眉眼也融进一层阴鸷。
阿季想要什么?他低沉的语调有种难以言说的幽寒阴森,他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他。
齐孟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细长凤目中鄙夷不屑的讥讽之意更甚:你凭什么?就凭你这张脸?凭你一身武艺?你能杀得了多少人?
就算你神通广大,动动指头就能把整个隐逸阁的人杀光,又能怎么样?小到功名利禄王权富贵,大到山川永固海晏河清,你能做到哪一个?就你这样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整天无所事事饱食终日?
就你这样的,还不如外头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小贩。至少人家还能自食其力!忘了你刚到京城的时候什么样子,住的什么地方?你以为每天好吃好喝,衣食无忧的日子是谁给的!你要真有点什么有用的本事,就别成日赖在家里!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隐逸阁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我问你,你给过阿季什么?又能给他什么,好好想想清楚。别光就靠着一张嘴,吹牛拍马狼烟大话。
怎么样,你走不走?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