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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凡仙君被人骗了——皆付笑谈(42)

    杨辉羽走到门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身玩味笑看他一眼:帮我给阿季带句话。
    说。
    时机快到了,他在外面玩得够久了该收收心。玩玩可以,别误了正事。
    不知何处飘来的厚云掩盖了阳光,天色骤然灰暗。一阵寒风吹得草木摇落,残雪漫天。
    碎雪红梅下的迟肆眼色深沉,像妖鬼话本中的一页场景,无端透着一股阴森诡艳。
    杨辉羽的言下之意他听出来了。
    什么意思?
    杨辉羽笑齐季只是在和他玩?根本没当真?
    还让齐季收心?别和他在一起了?
    迟肆对那些凡夫俗子的话从不在意,自己什么身份,何必理会一群朝生暮死的蜉蝣蝼蚁。
    可杨辉羽的话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让他瞬间怒不可遏。
    他从不会主动去踩死一只蚂蚁。但若是对方想找死,成全他也不费吹灰之力。
    杨大人,你也在这?一声熟悉又聒噪的阴柔笑音忽然响起。
    迟肆瞬间一怔,惊讶胜过了升腾怒火。
    怎么这个人也来了?也是来找齐季的?
    凌陆舟意态放浪,缓缓走近院门,正想同杨辉羽假意寒暄几句,忽然瞥见院中人影倏然一愣。
    迟,肆?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故人,惊讶程度不比对方小。
    过了片刻,他应是想通了缘由,恍然大悟般勾起了嘴角,眉清目秀却显得有些阴邪的笑脸上更染了几分狎昵。
    有少庄主这般倾世绝色日夜相伴,阿季这段日子想必过的有滋有味。他低低猥笑了几声,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他在吗?
    杨辉羽侧身退了半步,好整以暇高高在上,扬着嘴角隔岸观火。
    迟肆和凌陆舟在武林大会上的种种,已是结下不小的梁子。
    不在。迟肆眼梢一挑,艳色张狂的笑容写满了阴森狠戾,滚和死,选一个。
    凌陆舟颇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武艺难以胜过对手,狠笑道:既然如此,劳烦少庄主帮在下给阿季传句话
    不传,再不滚就死。
    凌陆舟眼里带着狠意,嘴角挂着笑意:告辞。希望我下一次来的时候,还能在这里见到少庄主。
    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杨辉羽见好戏散场,也跟着告辞:我也希望下次来,还能再见到少庄主。
    说完边走边笑了几声,身形消失在小巷拐角。
    迟肆嘭的一声狠狠摔上门,巨大的响动震落了屋檐上半覆的白雪。
    ***
    齐季归家时,见院子里碎玉凌散,乱雪各处都是,地上一片狼藉。
    迟肆站在院中,狠狠地扔着雪球?
    红梅被风刀擦过,落英在风中几经盘旋,飘零在晕染了黑迹的脏雪上。
    见人回来,迟肆手上动作蓦然一顿,随即转了方向将雪球扔向齐季,冷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扭头进了屋。
    又到了每个月心情不好的那几天?是不是间隔得太短了点?
    侧身躲过破风袭来的雪球,齐季不明所以,茫然地跟着进了屋。
    怎么了?他走到对方身边,柔声问,吃过饭了没?
    迟肆一边冷哼,一边扭过头,远离了三步。
    齐季靠近,他又走远。
    问了几次不回话,齐季无可奈何,也不能一直这样耗着。
    他进了卧房,打算等对方先消气,什么时候愿意说话了再问。
    可迟肆发脾气也发得不彻底,跟着进了房,一声不吭就在三步外杵着,又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他哑然失笑:老四,你这到底怎么了?
    迟大姑娘的心思这回真难猜。
    迟肆还是冷哼着不答话。
    齐季无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朝他走近。在对方又打算退开之时,他骤然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对方手腕将人揽过:我回来了。
    迟肆心尖猛然一跳,胸中那股沉积难消的闷气瞬间被撞得灰飞烟灭,什么火都生不起来。
    自己真的太好哄了。阿季都还没道歉,自己的气已经没了。
    那个杨什么的,下午来找过你。他啃噬着温凉的唇,吐词含糊不清。
    直到又要火起,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恨声道:还有那个姓凌的。
    我知道。我见过他们了。齐季蓦然反应过来,你是在为这事生气?
    他揽着对方的后腰,轻叹一声:老四,我以为你想知道我平日都在做什么,所以没打算避着你。如果你不想见着他们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迟肆诚惶诚恐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才不愿意齐季以后背着他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见面。
    既然隐逸阁的事分割不掉,他也只有勉为其难地接受齐季的工作。
    齐季愿意让他知晓,高兴还来不及。
    这几日我在外面是因为
    我知道,我听姓杨的,迟肆话音一顿,他叫杨什么?
    齐季轻笑:杨辉羽。
    对,我听他说过了。
    江湖和庙堂之间的那些暗流,他能理解。
    江湖门派势力过大,大到影响了朝廷的权利,两方斗一斗合情合理天经地义。
    知晓个大概,能知道齐季在外做什么就行。其他的细微末节,压根没有半点兴趣。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浪费在听这些草芥浮尘之事上面。
    他将人拉入怀,一同躺倒在床榻上。
    阿季,今晚
    他们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还没有共话巫山尽夜雨。
    老四,齐季在他高挺的鼻尖轻轻一点,处处是正人君子的克己复礼,我忙了好几天,都没怎么睡过。
    迟肆闷闷哦了一声。今晚又没戏。
    心上人能在他枕边安睡,这让他心甜意甘。
    可泻不了的邪火烧的人身心难受。
    齐季高床软枕睡的安稳,他欲/火焚身长夜难眠。
    第88章
    巷外传来更夫的锣鼓,五更霜落,寒月笼沙。
    齐季轻轻起身,迅速穿好衣物,脚尖微点出了门。
    本就极其细微的声响全部掩盖在更夫的报时声里。
    人一走,迟肆顿然从床上坐起。
    他是爱睡懒觉,可不代表他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
    平日齐季起床,他仍然继续高枕而卧,是因为对方事先给他说过,心中有数。
    但阿季并未事先告知,又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他们在一起之后还是第一次。
    又是隐逸阁的机密任务?
    可若是有任务,即便不能告知内容,齐季也会给他说一声,自己要出门。
    今晚的事情,绝对不对劲。
    虽然跟踪偷窥并非君子所为,但他肆意随性,也没多少端方君子的高风亮节。
    还是满足自己的求知欲比较重要。
    他也迅速穿戴好衣物,纵身跃上屋檐,悄然跟了上去。
    齐季借着月光投落的阴影,轻踩着密密匝匝纵横相错的屋顶,踏雪无痕没漏出半点声响。
    他轻车熟路穿过大街小巷,落入一处荒草丛生无人居住的破败小院。
    早有几个同样一身漆黑,融于阴影难以分辨的人在此间等候。
    见他到来,一个黑影从阴暗的角落中挥出一只手,扔出一件什么东西。
    一道黑光如风如电,寂然无声飞向齐季。
    齐季伸手一掌抓过,冰冷的嗓音在孤月下更显清寂无情。
    怎么说。
    黑影低声压着话音:入水无色无味。半个时辰全身无力内劲全消。枭鸟声为号,一起上。
    齐季嗤嘲一笑:对付一个武功全无的人,还需要这么多人?
    季爷,黑影霜冷的嗓音如同哀鸣鬼泣,一字一顿让人毛骨悚然:他什么功夫您最清楚。咱们派了这么多人,没一个回来。万事谨慎为上。
    行。齐季冷戾地拖长尾音,药生效后我通知你们,一起行动,不抢你们功劳。
    黑影一声冷笑:季爷说笑了。以您和家主的关系,还在乎什么功劳?您在外面养着小白脸,他都
    话音戛然而止。
    黑影吼间穿过一把漆黑无光的细刃短剑。
    一息后,短剑从伤口处拔出,留下一条小小血痕。
    温热血液瞬间澎涌而出,散乱在枯黄杂草。月夜流光朦胧,世间一切颜色暗昧难分,混成界限不明的黑。
    黑影仰倒,靠在墙上又慢慢滑下,在墙面划出一道暗色狰狞的线条。
    沉闷的撞击声拉回迷茫无措的惊疑不定,剩下几道黑影惊惧交加:齐季,你要背叛家主?!
    齐季瘦削身影孤立在寒烟冷月之下,像一柄锋刃暗藏的绝世利器,极度危险又极度诱惑。
    出鞘的黑刃,无声代替了他的回答。
    金铁相撞的铿锵脆响并未持续多久。
    声停,云散,荒草遍布的院中,尸横满地。
    覆着黑布的细长手指从衣袋中拿出一块锦帕,轻轻抚上锐利刀锋,拭净刃上沾染的血滴。
    染血锦帕又飘旋于风中,最终落入草丛。
    齐季收剑入鞘,正打算离开,脚步刚踏身形突然一顿。
    本就寂静无声的荒凉夜色,像是冻了一层无形的冰,四周笼罩上一股阴森死寂。
    几息后,清脆的铜铃声响起,在死寂的月色中犹如漂浮鬼音,动魄惊心。
    一道彷如轻云流霞的婀娜身姿不知何时猝然出现在院中,丽声凛冽:派了这么多人,每次都有去无回,全是你杀的?
    齐季沉默了半晌,缓缓答出一个是。
    解释。
    解释。
    我不忍心看着他死。
    齐孟冷笑中怒意满盛:你也有于心不忍的时候?
    我不过出京几个月,你就给我捅破了天。阿季,你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齐季低眉垂眸,一声不吭。单薄身形孤立在烟笼月影下,乱草丛中拉出扭曲的长影。
    我刚回京,这事只听老二说过几句。具体详情,说来听听。
    齐季沉默不语。
    说话。
    无话可说。
    齐孟冷笑:无话可说?
    啪!
    齐孟一巴掌狠狠掴在齐季脸上。
    草丛摇落,拉扯出扭动的张牙舞爪,乱血淋漓。
    齐季仍旧低眉垂眸,像一把深立在岩石中的冷剑,巍然不动,暗静无声。
    过了几息,齐孟伸手虚抚上她刚刚打过的脸,仰起头看着他,妩媚俏丽的眼角闪过一丝不忍,无声叹息:这一巴掌,是替那些被你杀死的同伴打的。你别恨我。
    是。
    我饶你这一次,这事我帮你瞒下。明天晚上,把他的头来带见我。
    齐季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我做不到。
    一天时间不够?那就三天。三天后我见不着他的命,你就提头来见。
    齐季抬起眼眸,清若琉璃的双眼无悲无喜亦无情:孟姐,我不忍心看到他死。
    阿季,齐孟细眉微微蹙起,正色问道:你当真喜欢他?
    一阵凉风吹过,荒草低伏发出轻杂声响。
    四目相对,沉默无声。
    过了片刻,齐孟再次问道:家主怎么说?
    道藏换命。
    那道藏呢?
    又是一阵无声死寂。
    齐孟双肩微动,嗤笑声中透着看尽荒唐的疑惑不解:道藏你也拿不到?
    她细思了片刻,终于将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碎片编织成完整的脉络:你喜欢他,舍不得他死。可他呢,他舍不得道藏。即便他并未真心对你,你还是愿意为了他背叛家主。
    我并未背叛家主。齐季否认得坚毅果断,我只是不愿看到他死。
    齐孟哈哈笑了几声,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似的,从上到下将他重新打量片刻。
    阿季,我是过来人。年轻人初尝情爱,都会以为这是世上最真挚浓烈的感情,都愿意当一只扑火的飞蛾,倾尽一切在所不惜。可过几年你会发现,那些情意浓稠时山盟海誓,全都一文不值。
    我看着你长大,不想你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付出真心的人丢掉性命。她缓了一口气,可隐逸阁的规矩你也清楚。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一个月。一个月内,要么道藏要么他的命,我必须见其一。
    否则,她话音一顿,凛冽寒音飘荡于深夜霜风,被寒露拢上一层沙哑:你就和他一块死。
    清脆铃声再次响起,轻云蔽月,院中漆黑不见五指。
    过了一会,流光重耀大地,院中身影同铃声一起,消弭无踪。
    第89章
    迟肆回到家中,一头倒入床榻,伪装好不露破绽的沉眠未醒。
    平静的面色之下,是波涛汹涌五味陈杂的内心。
    方才看到的一切,深深印在眼中沉入心里,引起难以平静的紊乱心绪。
    他原本就没怎么把隐逸阁当回事,这段时间也没有人再来找过他。
    他还以为,齐季将心法和剑谱交给那个家主,这事就算完了。
    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齐季将心法和剑谱拿回去,但他们那个家主也不信?
    以为他又写了个假的?
    这事根本没完,隐逸阁还在派人来杀他,但都被齐季暗中解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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