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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凡仙君被人骗了——皆付笑谈(24)

    旁人也看不出来他这句到底是同谁在说。
    谢观河却是不动如山,如风雪中傲立的寒石一般不摧不折立在原地,遮挡了迎面而来的霜风寒雪。
    两方就这么沉静对峙了几息,谁也不知战局会朝何处发展。
    不知老夫有没有资格同杨大人说话。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苍老话声,打断了气氛凛冽的对峙。
    一个发须皆白但目光矍铄的老人瞬间出现在谢观河身旁,冷眼直视杨辉羽。
    师叔。谢观河恭敬朝他行礼。
    观河,你且退远一点,让老夫来教导一下现在的某些年轻人,何谓礼数。
    瑶山长老轻拂长须,眼光寒意凌厉锋锐如刀。他和杨辉羽一老一少四目相对,龙威虎振剑弩拔张。
    大家都是我摧雷山庄的贵客,何须如此。一个声如沉钟内力浑厚的中年男声忽然响起,音波带着无形真气层叠扩散于整个比武台处,像直接在人旁耳语。
    武林盟主雷厉行骤然出现在此处,脸上堆着七分仁爱和善的笑容,话中暗含的慑人真气露着十分威迫。
    杨大人,这几个晚辈如何是你的对手。各派豪侠在本庄内以武会友,本是人间一大乐事,万万不能伤了和气。
    比武场中的侠客早已将目光聚焦于此处。
    大家对杨辉羽十分惊讶,他年纪轻轻,穿着一身锦绣长袍,宽袍大袖滚边绣金,贵气逼人不似江湖豪侠,倒像哪家的纨绔公子。
    武林盟主对他如此好言好语,客气中又带着几分忌惮,不用想也知道这人定然身份不凡。
    几个见多识广的侠士认出了他的来历,不过顷刻,便在众人之间迅速传遍。
    一些侠士不耻这种为了荣华富贵,投靠朝廷为皇家卖命的无义之徒,艳羡目光又顷刻混杂了一半的鄙夷。
    瑶山派长老抚着白须怫然不悦发出一声冷哼。杨辉羽好整以暇理了理袖子,轻蔑笑意高高在上。
    但双方都不好驳了山庄主人的面子,今日之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事情来的突然,散得也快。
    几个身份尊贵的人消失于大众视野,迟肆这个无权无势的市井小民又当了一回背景板,谁都没注意到这件事最初因他而起。
    也不对,他虽然穷得一无所有,至少还有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比那几人加在一起都要动人美艳。
    就算背景板,也是一块玉质金相,往烟花柳巷一站就能值千金的背景板。
    阿季,你们没事吧。
    两道红色倩影袅婷而来,飘若轻云闪至齐季身前。
    文静和文娴也在此处。
    她俩刚才一直在外围,见杨辉羽不怀好意斜瞟了齐季几眼,十分担心他被那只朝廷鹰犬盯上。
    只是方才几个大人物针锋相对,她俩说不上话只能在附近旁观。
    文师姐。齐季抱拳一礼,问得亲切体贴,娴姑娘也在此,怎么没见烟烟姑娘?你们的事贵派打算如何处置?
    杀害大兴村民的事已经告知门派,具体如何处理还得等回苍山由戒律堂师叔定夺。
    文静轻叹一声,武林大会期间阿娴只能待在摧雷山庄,权当软禁。烟烟一路奔逃累病了,我让她在房中好好休息。
    这事在我看来,娴姑娘和烟烟姑娘为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她俩并无任何错误。
    我知道。文静点头,回到苍山我定然会帮阿娴求情,希望能从轻发落。
    文娴始终觉得这事自己并没任何错误,该死的是那帮畜生。
    可她却为此遭了不少非议,那些刀没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肉疼的人都在指责她出手太重,不该对普通百姓痛下杀手。
    昨日齐季完全向着她,已经让她大为感动。
    今日他坦然说出她们没错,让师姐回山帮自己求情,更是让她大喜过望。
    她惊喜若狂,一把拉住对方手腕激动得热泪盈眶:阿季哥,你真是个好人!
    是是是,他是个好人。姑奶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一激动就动手。迟肆眼见齐季被发了张好人卡,提起他的后领将人拉退几步,将他的手臂从文娴的魔掌中脱离出来。
    齐季和风细雨朝文娴清雅淡笑:你和烟烟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商量。
    话还未说话,又被迟肆扯着后领拖远了几步。
    第49章
    迟肆一行在比武场内观摩。
    难得的武林盛会,各门各派侠士齐聚一堂少不得互相切磋讨教一番。四处刀光剑影拳脚生风热闹非常。
    谢观柏不住地朝迟肆炫耀,他这一趟下山收获颇丰。
    以前在瑶山派里练了十多年剑法,从未经历过实战,即便剑招练得再熟缺乏对敌经验,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些日子从京城走到凉州,一路全是真刀真枪以命相搏。
    即便对手几乎都是师兄和齐季他们对付的,但他也从中获得了不少真实的厮杀体验,剑锋沾过鲜血,剑法大为精进。
    迟肆心慵意懒地听着,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好不容易等到对方终于跑去和其他侠士比武,方才憋着没打的哈欠,一鼓作气接二连三全打了出来。
    总之就是非常无聊。
    他对这些江湖侠客的以武会友没有半点兴趣。
    一些侠士其貌不扬歪瓜裂枣甚至有点碍他的眼。
    还不如找个地方晒晒太阳,把昨夜没睡的觉补回来。
    找个红叶映山风景秀美的地方,凑成一幅美人秋睡图,让齐季眼迷心乱,心潮澎湃之下鼓足勇气朝他表白。
    一直待在这个人多嘴杂,嘈杂吵闹的地方,怎么可能有机会让他对自己表明心迹。
    然而其他几人都饶有兴趣的在此处观摩别人的花拳绣腿,尤其齐季看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虽然其间有过关怀体贴,问他要不要回房休息,可他自己却全然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
    迟肆一个人回去干什么呢!
    万一来个人又一言不合对齐季动手动脚拉拉扯扯,实在有伤风化。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耐着性子打着哈欠松松垮垮抱肩倚树,默数着太阳什么时候下山。
    好不容易等来日落西峰,本以为可以回房吃饭,那几人却相约同去山庄膳堂。
    迟肆满心无奈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免得被人说他高岭之花高贵冷艳,只好强装笑脸和众人一同前去。
    又等了一个好不容易,才终于在月升之时回了房。
    那群人还一同将他们送到房门口,根本不给齐季在月下黄昏芳草掩径的青石小道上朝他表白的机会。
    回房之后齐季又即刻去了隔间的浴房,他在房里孤坐寒窗等到现在,才终于等来两人独处的月下花前。
    只是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妙。
    齐季刚刚沐浴而出,全身沾染氤氲水气,中衣半遮半掩。
    这宛如磅礴写意山水的潇逸身影他前夜就已见过,然而那双细致精妙巧如工笔的双眸,越是澄澈如水越是魅惑暗显。
    匀细分明的锁骨,凌晰流畅的下颌,柔和微垂的眼角,气质优雅的举手投足全是似有若无的朦胧引诱。
    迟肆脸上热到有些发烫,眼神无地安放,四处飘荡却总又落回到眼前人身上,无论如何竭尽全力也绕不开。
    只要看上一眼便是魂悸魄动,恍然心惊。
    快要烧成浆糊的脑中心猿意马奔腾难止,极度紧张之下忽然灵光乍现急生一智:
    自己也学着对方那样去洗个澡来个芙蓉出水,以他这般花容月貌,说不定立刻就有机会勉为其难应下齐季的表白。
    于是他脚步匆匆,逃离似的钻入隔间一头将自己埋进浴桶。
    水声掩盖了细碎低吟,他费了老半天劲才借助冰凉的清水将缱绻旖旎的炽热浇灭。
    身心的控制权再度回到自己手里,才稍有余力装作若无其事再次出了隔间。
    齐季坐下灯下撑着头若有所思,辉煌火苗在他身上投下半边柔光半边阴影,仿佛半身融于黑暗,似梦似幻,好看得有些不真切。
    见迟肆出来,他抬头朝对方弯了弯眼,清雅双眸里映着柔美暧昧的幽光。
    迟肆故作潇洒的姿态忽然一顿,那股不知其名的情感再次波澜激荡,全数涌入喉间喷薄欲出,却被燥热干涩的喉头卡住。
    老四,我
    如流水激石,清韵悠扬的嗓音传入耳边,迟肆瞬间神荡魄动,脑中早已演练过多次的话语未经思考,脱口而出: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一息以后:我考虑好了,我答应。
    齐季剑眉微挑,面带疑惑看了他几息,笑音戏谑:行,那我明日就叫你早起了。
    啊?迟肆一脸懵,自己都答应了,他不是该邀请自己共度春宵良夜,颠倒乾坤明日一同睡到中午?
    为什么要早起?
    他都快进到从此往后,两人共看风月婆娑,摘花数萤火。(*)
    为什么明日要早起?
    齐季低低笑了几声,没理会他方才痴言傻语的失态。
    你忘了明日秋月十五,武林大会?
    原来他刚才是在说这个?不是向自己表白?
    迟肆飘若流云的三魂七魄又重重跌回体内,摔出几分清醒。
    他倏然回想起,自己原本是因道藏一事来摧雷山庄的,然而不知何时心中装满另外一件事,早将本来的目的忘至九霄云外。
    哦,那你记得叫我。他闷声闷气道。
    老四,齐季眼色深沉看了他一眼,你好不容易从此事抽身,我仍是不赞成你再次卷入江湖风波。
    见对方不以为然,显然是将自己的话当做耳边风,雅润双眼中锋光一闪,苦口婆心得有些咄咄逼人:道藏不可能按你和谢观河所想,顺顺当当被销毁。
    心怀鬼胎的人太多,往后几天山庄必然不得安宁,这池水浑浊得远超你想象。
    明日你站我身后,有事让谢观河他们那群名门正派顶着,别让人知道你是当初传言中的迟肆。
    迟肆心中满是甜蜜的无奈。
    他知道齐季对他情根深种,自然忧心他的安危,不愿意看他遇到任何危险。
    但他真不是金玉其外只有美貌的脆弱娇花。他神功盖世,整个山庄的人加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天不怕地不怕,看热闹不嫌事大。
    然而这些话说出来没人信,只会觉得他出身穷乡僻壤,蜀犬吠日夜郎自大。
    他心中笑叹了一声,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只是齐季究竟何时才能鼓足勇气朝自己表明心迹?
    他本以为自己愿意献身,可以升华一段长枕大被的兄弟情义。
    可从早等到晚也没能等来勉为其难点头答应的机会。
    虽然才一天,这一天漫长的度日如年。
    他一边不停抱怨那些人怎么不把武林大会改在下午,一边哈欠连天跟在齐季身后,混在人群中来到山庄主殿。
    文静在门口见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深吸了一口大气,才抑制住自己想要说教的冲动。
    好歹是起了个大早,也算有进步。
    几人一同迈步,跨过朱红门栏进入山庄正殿。
    山涧秋风吹过,焜黄衰叶从枯枝上摇落,飞跃盘旋于空中,慢慢落如冷沁的清泉流水,无声打碎浮于表面的宁静祥和。
    整座山庄,到处弥漫着缥缈如纱的薄雾,带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的寒凉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寒山客》
    第50章
    摧雷山庄主宰大半个江湖,财大气粗,主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几盏庄严宏阔的黑漆铜炉飘出淡淡烟气,香而不腻,和山间缥缈云雾交织出烟波山色,犹如浩淼仙宫。
    武林盟主雷厉行身着锦绣劲装,端坐大殿主位。
    周围两边分坐着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
    台下站了许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英雄豪杰,井然而有序。
    迟肆这等默默无闻,靠裙带关系混入武林大会的无名小卒站在后排,将那些名震四海的大侠拱卫在中央,殿中声势浩大如沙场点兵。
    看这摧雷山庄的规模,恐怕不输皇宫。
    雷盟主德高望重,一呼百应。他若是有心,世间再无皇帝老儿。
    一些侠客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溜须拍马,不住赞叹在雷厉行领军之下,江湖门派势力庞大,几乎能和朝廷分庭对垒。
    朝廷命官杨辉羽独自坐在外围一把圈椅上,翘着长腿,对不时传入耳中大逆不道的犯上言论笑而不语。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沉钟灌耳,犹如缥缈仙乐。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无声,殿内落针可闻。
    雷厉行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动几步下了正北高台。
    威仪十足的低沉嗓音在雄浑内力的加持下,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位侠士的耳中。
    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想必各位侠士早已知晓。几个月前,江湖上有一则传言横空出世,有个名为道藏的秘宝,得之可以称霸天下。许多江湖好汉为此争得头破血流甚至丢了性命,实乃整个武林的巨大损失。
    瑶山派宅心仁厚,不忍见英雄侠士们自相残杀,引得江湖动荡,便派掌门爱徒下山找到了道藏的保管者。那人感念于谢贤侄的侠肝义胆,便将道藏转交于他。谢贤侄又将此物交给我们摧雷山庄,如今由瑶山派与本庄共同保管。
    雷厉行朝殿角一弟子抬了抬下巴,那弟子便踏出殿门,显然是要去拿了道藏呈于大殿之上。
    趁着这当会,不少侠士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愧是武林盟主,话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齐季凑近迟肆耳边,轻笑嘲讽,听他所说,道藏似乎原本是无主之物,而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过是把他转交给谢观河,再由他转交摧雷山庄。
    道藏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东西,迟肆并不在意。
    只是似有若无的冷香和温热的极轻吐息交织成一缕无形钢索,紧紧缠上他的心尖,拉扯着他的心脏跳得飞快。
    不多时,山庄弟子双手捧着一个木盒呈于庄主身前。
    雷厉行从中拿出一卷竹简。
    不是书页而是竹简,老四,挺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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