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送礼物,这种有来有往的事,方便就送,不方便就不送,对方喜欢最好,对方不喜欢也拉倒,下次再换一种,这才是正常的吧。
就像方圆送他苹果,送他平衡车,送他电热毯子和烧鹅,只是觉得想送,只是觉得他需要,他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并且在下次方圆试图买套新西装去见姜大摄影师时提供全套Tony造型帮助。
但谁也不像闻鹤那样。
那是不一样的。
柏生回想起刚才自己感受到的,独独属于对方的情绪
那一股沉甸甸的,好像只希望讨自己开心的谨慎,和满心期待,只想得到自己一句喜欢的心情。
就算柏生再怎么样,也没法对那样的眼神毫不客气地说不喜欢吧。
这不是朋友间的欺负,那是自己践踏了对方的心意。
情况好像不妙,方圆看他陷入深思,终于心惊胆战地问出了自己唯一一个真想问的问题,那你是怎么想的?
柏生一顿:我?
方圆穷追不舍:你对他什么感觉?
柏生:没什么感觉。
方圆刨根问底:你不喜欢他的吧?
柏生摇摇头,然后在方圆狂喜乱舞的眼神中,缓缓地补充上了一句,不算喜欢。
说老实话,他现在还觉得有点奇妙,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有什么契机?想做什么?自己要避嫌吗?还是按照原样对待对方就可以了?要直说还是委婉些?对方会误会吗?
感情的事对水獭来说还是有点太复杂了,柏生想了半天,最终决定不想了。
这都不是他应该担忧的事。
反正现在也挺好的。
工作了一整天,他好累,他要先睡饱饱个十二小时再说。
方圆大吃一惊:什么叫不算?
柏生:。
方圆:别睡把那个算字给我去了再睡
柏生:Zzzzzzz
方圆:?
西内!!!
不算是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说清楚!!
他瞪着柏生搭在枕头上秒睡过去的圆鼓鼓脸颊,差点没心肌梗死:
你倒是好,你睡的香!
他估计是一个晚上睡不着了。
就算心情如此激荡,方圆还是没舍得摇醒柏生,只能无声地骂骂咧咧着把他的小被子卷好,电热毯开成睡眠模式,然后再蹑手蹑脚地关灯出门。
明天下午还有拍摄任务,他也得跟着加班。
方圆悲愤地想,该要二丫在的时候,二丫不在,西内啊,这可怎么办啊,好愁啊。
次日,方导看着那个缺了一个位置的嘉宾席,已经除了木然之外做不出多余的表情:
请问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他们节目组要倒霉的吗。
拍素材,想拍的拍不到,不能播的拍一堆;找嘉宾,该来的来不了,刚来的陨落了,堪称新一代百慕大三角,导演死亡之地。
她的心已经麻木了。
哈哈,又是新的一天,来看看封安国和刘韬怎么样了吧!
刘韬微笑着在一旁和助理聊天,她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看向封安国,发现封安国怎么也不在:?
副导演,方导真是纳闷了,这一个个都去赶集了么,人都没影子了,封安国呢?
请假了。副导演也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听说昨天工作完回家路上遇到一个疯子,张口就来什么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别碰我的女人,应该是刘韬那边的脑残粉吧,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打起来了。
方导真是想不到这奇妙的发展:蛤?!!
打起来?!
跟CP的粉丝打起来?!封安国那么脾气好的人难道是昏了头了?!!
是的,他今天早上说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副导演如实转达,但是据说是对面实在看起来太不像智人了,就完全没法沟通,而且是对面先动手的。
方导:谁赢了?
副导演:也是对面先倒下的。
方导:?
副导演:一套王八拳下去人就差点没呼吸了。
方导:
真奇怪,明明副导演的话语中并没有任何的外貌修饰词,她的脑海中却缓缓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算了,封安国和刘韬拍不到,那今天就来拍薄瑜和周忆宁吧。
哦稀罕了,这两人竟然今天确实待在一起!
方导才刚眼前一亮,就发现这两人凑在一起,原来是周忆宁在教薄瑜织毛衣。
最近好像很流行那种手织毛衣送给对方当做礼物,但周忆宁就算了,薄瑜那是在织毛衣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海底捞呢:
方导阴着脸再度放弃,她决定去拍一下刘谨和石向真。
石向真在补妆刘谨,刘谨蹲在周忆宁旁边,正盯着薄瑜手指上不知何时被捏肿起来的青印子发呆。
方导:。
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去猜测这孩子的动机是为何了。
苍天,大地。
偌大一个节目组,竟然能如此拍无可拍,是否也是一种难得的功绩。
实在不行,只能拍柏生了,反正没内容就拉他出来遛一遛,多拍拍怼脸镜头,这样糊弄起来比较说得过去一点。
柏生昨晚太晚睡了,还被迫看了半天礼物,现在整个人堆在沙发上,宛如一摊卷饼:
方圆捏了捏他的脸:起来,听工作了。
每天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之前不觉得,现在衣服一穿多,竟然感觉柏生变胖了点。
脸颊上的肉肉更多了,捏起来的手感不太一样,他都这么严谨地测量过多次了,总不能是他的错觉了吧?
下个瞬间,方圆为自己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獭不是胖,獭只是毛毛多的图片而感到深重忏悔。
柏生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你说,我在听。
方圆说了一通。
柏生:嗯嗯
方圆住了嘴,静止住了,就这么盯着他。
足足静止了半分钟,柏生才猛然惊醒,张口就道:别停,我在听
方圆:?
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他从柏生身上看到自己那位明明睡着了非不让关电视说自己在看的老父亲的身影。
我说,方圆没好气地把人揪起来,昨天的陈导那边见了你一面,意思是外型很符合,很满意,但还是待定,我琢磨着吧,应该是觉得你性格有点太强势了,怕争强好胜,影响到剧组人际交往。
柏生很不服气的样子,我哪里争强好胜了?
方圆:你还不争?
柏生理直气壮:我还用争?
方圆:
他真的会怀疑自己的剩余寿命会和待在柏生身边的时长呈负相关。
管家被大雪赶回了家,昨晚的雪把家里的鸡窝给压塌了,他正急着给鸡薅草做窝,没法及时来,方圆独自一人在这里举步维艰,他真的好怕哪天突然柏生就被人拐走了。
柏生还是有点可惜的,我喜欢那个剧本的
余边,一个生于爱死于爱的角色,那样痴狂的单恋,是他从来未曾体验过的情感,柏生看到剧本时就挺跃跃欲试的,结果人家导演不喜欢他。
也不是不喜欢他,就是对他好像有一些误解。
其实,方圆贴心建议,可以尝试使用钞能力。
柏生说,不要。
方圆被他的演员风骨所惊讶,我们柏生果然是不一样
柏生:钞能力也只能争取到男主吧,还不如让沈潜演。
方圆忍不住咆哮出声:你哪怕一天放过沈潜行不行!!
完了,柏生这种行为就跟那种在小说底下提真人名字的ky别无二致,他现在只要一看到剧本里男主的名字,脑海中就不由自主浮现出沈潜的脸,他好恨啊!
门口传来脚步声。
踏着冬日的初雪,闻鹤垂头走进来了,他进进出出这么多次,已经习惯了门框的高度,再没有做过当时的糗事。
柏生往门口处看了眼,又很快地别开视线。
闻鹤没感觉到什么不对,他身后跟着的白手套却敏锐地感受到了。
咦。
他感觉有点不对。
柏生平时要么不看,要么就盯着人看,什么时候看了又马上移开过视线?虽然只是件小的甚至称不上鸡毛蒜皮的事,但他还是察觉出了异常。
老板,白手套低声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鹤道:没什么。
白手套:您仔细回想一下。
哦。说到这里,闻鹤的音调又抑不住地微微上扬起来了,我昨天把礼物送给柏生了。
白手套:?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提前说!!!
他一时又变成了撒贝宁吸氧的表情包。
他真的忍不住想象,没有他在参谋,老板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惨绝人寰的话,或者送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东西,把人柏生又整生气了他一直很好奇那些礼品盒里装的都是什么,毕竟从头到尾他能看见的只有那一株手工制作的奇丑无比圣诞树。
在闻鹤踏进来的那瞬间,方圆也开始紧张了。
一边紧张,他一边又觉得自己的紧张很可耻呵呵,有什么好紧张的?柏生不是说过了不喜欢他吗?不算喜欢四舍五入就是不喜欢,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讨厌咯,现在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两个助理紧张地恨不得当场拔河,两个正主倒是气氛非一般的融洽,正在用和往常一无二致的对话模式进行一种电波系的交流:
那件,穿上了吗?
今天没那么冷吧。
好。项链,没戴吗?
谁会在花袄子里戴那个啊你干脆叫我把圣诞树顶在头上好了。
我没有那种意思。
哼
一来一回,竟然还挺和谐。
今天晴光尚好,节目组也懒懒的,分任务时,柏生和闻鹤又被喜闻乐见的被分到一组,帮老大妈修葺屋顶去了。
要是放在平时,方圆都由他自己去玩了,现在却也亦步亦趋跟在人屁股后面,盯贼似的。
但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人的脸皮就是比贼还厚,闻鹤走上来时被他挡住了,两人对视了一下
下一秒方圆就感觉自己被顶开了,以一种万钧之力。
他差点一脑袋栽雪里拔不出来,还是白手套最后看不下去,伸出援手。
屋顶修葺完,顶灯的线路需要重新连一下,柏生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闻鹤搬了条矮脚凳在上头面无表情地捣鼓着,他就伸着脖子在下头看,闻鹤一修完低下头,对上的就是他那双好奇的眼睛。
鼻尖和脸颊肉都被冻得通红,灰毛毛耳罩拢在耳旁,绒毛顺着微风一抖一抖,可爱的要命。
柏生昂着脸还有点酸:这样就弄好了吗?
闻鹤点点头,按开关。
柏生跑过去按开关,又跑回来,灯泡用的时间比较长了,闪烁了两下,最终还是亮了起来。
柏生:哇啊
闻鹤:。
嘻!
一旁的白手套和方圆揣着手站在角落,两个人都有点想死。
这也就算了,为什么看着这两人,他们竟然油然而生一种我家孩子长大了的莫名叛逆感他们还没三十岁啊!!为什么这么早就生出了爹味,这种事情,不要啊
闻鹤在收尾时准备下来时,摸到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
他怔了怔,下意识把礼盒递给了柏生。
柏生也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接一旦下雪,他简直全副武装,手套也是毛绒绒的,小礼盒躺在毛绒绒的掌心里,打开,里面是熟悉的丑东西。
昨晚那个向日葵胸针,压轴的丑,令人无法忽略的魔性。
昨天太紧张,闻鹤瘫着脸道:不小心放回自己口袋里了。
有那么紧张吗,柏生吸吸鼻子:哦。
闻鹤又忍不住问:你觉得好看吗?
柏生礼貌:我觉得谢谢。
方圆没绷住:噗!
白手套紧随其后:嗤!
闻鹤迷茫:?
他的嘴角又忍不住向下滑动了0.5的弧度,俗称,垮着个鹅脸。
正当他伤感时,柏生又盯着丑东西看了会儿,还是好好盖上,用毛毛手小心地塞到口袋里,挺突然地抬脸对他道:但我也没有不喜欢。
说完,柏生就跟着方圆走了,带着灰毛耳罩的后脑勺看起来圆溜溜的。
闻鹤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是什么样的心情,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漂浮,一直向上漂浮,穿过茅草屋顶,穿过白云蓝天,一路突破大气层;他也随着自己摇晃的心灵不断在升高,他好像踩上了云端,脚底下是那么的不坚实,那么的虚无
砰!
他猛地一震,回头一看,白手套正万分惊恐地抓着他的凳子腿,自己方才忍不住向柏生的方向往前倾,和地面就差呈45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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