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193)

    我本以为我生就无用,可是裴战告诉我,他说我是他见到天赋之人,有将才之能,假以时日定是一个将军,他教我习武,赠我长/枪,授我谋略,替我开辟出另一条不一样的路,一条属于严兆的路。
    说罢,严兆松开昭阳公主,直视严时正,神情凝重,说出的话却让人为之动容,爹,我想走一条属于我的路,想让旁人提及我严兆不单单只是一个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想让整个严家都以我为荣,想要成为你和娘的骄傲。
    卿卿昭阳在一旁听着,泪水更是流的止不住,连忙捂住唇将哭声掩了回去。
    严时亦是红了眼眶,他望着面前这个孩子,好似还记得自己初为人父时的激动和振奋,他本想教这孩子习武学文,让他严时正的儿子成为大晋才能卓绝的典范。
    可事与愿违,比起大有作为他更愿意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一生顺意,等反应过来时,便将严兆宠坏了。
    他怕自己同昭阳百年归去,无人替他俩照顾严兆,怕是受人欺辱,受冷受冻,连夜里惊醒都会忧从中来,可今时今日,那个被他俩细心呵护的孩子神情肃穆的说:要成为他们的骄傲。
    这番话让严时正心头一酸,他重新审视着自己儿子,发现不知何时,那个需要她和昭阳庇护的孩子,在瞧不见的地方慢慢长大了,而自己和昭阳却还将他当成幼时的模样。
    没有改变的不是严兆,而是他和昭阳。
    他们的卿卿,长大了啊。
    思及至此,严时正语气淡淡地说:不是你没长大,而是我和你娘舍不得罢了。
    听着这话,昭阳立马明白过来,着急出声,居弛
    昭阳,卿卿长大了啊,严时正揉着眉心,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去吧,去走那条属于你的路,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记住,爹和你娘都在临安为你留一盏归家的灯。
    严兆的泪在眼眶中打转,他死死忍住才不至于涌了出去,只是双手相叠放在身前,俯身下去额头同手背相贴行了个礼,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孩儿此去不知归期几许,还望爹娘保重身体,切勿挂念。
    话音落下,抑制不住的哭声终于涌了出来,这声音响彻镇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久久不散。
    严时正去御前求了道旨,将严兆安插进了送裴乐瑾裴乐瑜去广平关的护卫队中,这事压了许久,月底的时候终于落下帷幕,裴府生怕夜长多梦,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月底最后一日出发。
    这天越发的冷了,临行那日,空中隐约飘了些冰渣,在一群锦衣华服中,裴瑶一身青色道袍显得十分显眼,她正半蹲着替弟妹将斗篷系好,脸上神情柔和万分,不停的提醒着去到广平关要注意的事,无论大小一一重复念叨几遍。
    难得的是那对平日里脾性极大的双胎此时却是乖巧万分,没有哭喊吵闹,只是红着眼眶紧紧挨着裴瑶,生怕一个转身就再也瞧不见人了。
    帽子上突然传来按压的力气,裴瑶抬眸直视,只见裴乐瑜的手轻轻抚了抚帽沿,瘪着嘴嘟囔,没有头发了。
    裴瑶弯了弯眉眼,将她的手拿下来捂暖,淡淡地说:往后还会长出来的。
    裴乐瑾扯了扯她的衣袖,欲哭不哭的问:阿姐,你真的不同我们一道儿走吗?
    你们先去,阿姐还得处理些事,要记得听话些知道吗?
    两个小少年连连点头。
    此时,祁然牵着祁念走了过来,也学着裴瑶的动作蹲下身来,浅浅一笑,乐瑾乐瑜若是想回家了,便让郭家哥哥给我们写信,我教你们的可还记得?
    记得,裴乐瑾温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一旁的祁念,小声地商量,阿珩哥哥,你要记得带念儿来找我们玩哦。
    这要你们自己问他了。祁然说着,将祁念往前推了推,三人凑在一块儿,叽里咕噜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脸上神情一个赛一个严肃。
    裴瑶瞧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祁然望过去,瞧见她这模样心头一酸,没忍住叹了口气,师兄说得对,你这性子也不知何时能改。
    两人都明白这话中意思,裴瑶知晓祁然待裴家的情谊,心中自是感激不尽,正因为如此更不愿将裴家的困扰也变成祁家的困扰,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歪着头学着裴乐瑾他们甜甜的唤,是瑶儿错了,阿珩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生气了。
    事已至此祁然再言其他也于事无补,只好事无大小一一提醒,说话间前方队伍传来声响,似要整装出发,闻声望去只见在人群中勒紧缰绳的严兆。
    他怎么也在?祁然困惑不已。
    裴瑶则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穿过人群走了过去,立于马前仰头同人说话,小公爷。
    二小姐
    严兆欲翻身下马,被裴瑶挥手劝阻,小公爷莫要麻烦了,你我就这样说说话吧。
    二小姐要说什么?严兆停下动作微微低头,好让裴瑶不至于将脖颈仰的过高。
    小公爷此去广平关可是因为我兄长?
    严兆顿了顿,才点头应道:一半一半吧,为他也为我自己。
    听见这话裴瑶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待人接过方才继续,你将此信交给郭昌,他看了信自会明白。
    虽未详说,可严兆大概明白信中会说些什么,清楚裴瑶一片好意,也未推辞放在怀中,多谢二小姐。
    是我得谢小公爷,裴瑶回头看了马车一眼,匆匆一瞥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往后劳小公爷多照拂照拂我弟妹,裴家定会记得此份情意,感激不尽。
    二小姐了却我一桩心愿,真要论起来是我欠了情,于情于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眼前这人明显的变化,裴瑶有些感慨,还欲多说什么,可身后传来了骚动似要出发,最终也只能说了句,小公爷,斯人已逝,可生者不必如斯,莫要记着我兄长了。
    严兆愣了愣,甚至还来不及回应便听旁人催促,只好作罢,调转马头朝人点头走进了人群中。
    列队出发,浩浩汤汤的人马缓缓启程,裴家的旌旗迎风飘扬,这风呼呼作响,吹乱了发,吹迷了眼,扬起的尘土将视野变得模糊起来。
    像是知道此去一别,再见已是多年,裴乐瑾裴乐瑜扒着窗子哭喊起来,阿姐阿姐
    阿姐,我不想走,我不要离开你,我要回家
    听见他们的声音,裴瑶眼睛泛红身子无意识的往前小跑,撕心裂肺的大喊,乐瑾,乐瑜,你们一定要听话,阿姐不在你们身边,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说到后面已经被抑制不住的哭声给遮盖住,她蹲在地上,捂住心口哭的泣不成声。
    声音渐渐被搁在身后,只余下哒哒的马蹄声,期间夹杂中孩童的呜咽,严兆没忍住回头,隔着薄薄的雾气他好似看到了临安城。
    目光再往前是裴家的陵墓,属于裴战的那座墓一把红缨枪立在一旁,亦如昨日不变。
    无人知晓在那棺木中有并排放着的两块玉佩,一块刻着严,另一块雕刻粗糙,刻着的是裴。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日的提前更了啊,周日可能就不更了。
    第140章 计中计,谋中谋
    十一月才至,承德帝旧疾复发,宫里忙了一夜,御医将皇帝寝宫围的水泄不通,各个心惊胆战,生怕承德帝有些三长两短,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脑袋不保。
    不仅如此李弘炀李弘煊更是闻讯而来,担心自己慢人一步,早早便候在殿外,脸上万分紧张担忧,在这等事上做的极其全面,好似只要装出一派孝感动天的模样,这皇位也就是自己的。
    同他二人相比,李弘煜姗姗来迟,只是安静待在一个角落,脸上神情隐在暗处,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旁观着这场闹剧的局外人。
    不知是不是承德帝命不该绝,愣是给撑了过来,虽是人心惶惶各怀鬼胎,却有惊无险过了一夜,天蒙蒙亮时众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待人散的差不多,李弘煜才从暗处走出来,走出一小段距离,身后传来了声音将他唤住,且慢。
    李弘煜闻声回头,却见太子和瑞王缓缓走来,连忙颔首行礼,不知太子可是有何要事?
    也无何事,只是想着我们兄弟几人许久没有聚过,难得今日碰见不如一块儿小酌两杯,算作私宴也无需那般拘谨,就是不知暻明赏不赏脸了。李弘炀温和有礼的说。
    一旁的李弘煜在边上帮衬,三哥这般着急,莫不是要赶着回去陪夫人?
    说着眨了眨眼,一脸戏谑的神情。
    由着二人打趣,李弘煜也未多加否认,只是点了点头,太子邀约是暻明福气,今日这酒也该由我来请。
    如此这般,心思各异的三人在临安的最大的酒楼入了座,他们虽是常服却一看就非富即贵,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时常游玩的瑞王。
    掌柜的眼力见极高,丝毫不敢怠慢,亲自在旁伺候,直到李弘炀挥了挥手,才躬身领着其他的人出去,末了还轻轻的将门合上。
    屋中三人都未出声,气氛有些古怪,小一会儿才听嗒一声,李弘煊收了折扇放在桌上,执起酒壶一一替人斟酒,说话声混合着酒液入杯的声音响起,二位兄长都不动手,莫不是就在等着我斟酒?
    他一句话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李弘炀甚至笑出了声,端起酒杯放在鼻尖轻嗅,语焉不详的开口,文祐这性子自幼就讨喜,不怪乎父皇那般疼爱,处处争不过文祐,令我瞧着也好生羡慕。
    李弘煊眯了眯眼睛,有些拿不准李弘煜这话的用意,在心中盘算一番才不急不慢的回应,二哥这说的哪儿的话,二哥身为太子,是一国储君,父皇难免对二哥严厉了些,却也是一片良苦用心,如若不然,二哥这位置也不会坐的这般稳妥。
    李弘炀仰头饮酒不予置否。
    这话题暂且过去,李弘煊左右瞧瞧,不动声色的将注意点往沉默不语的李弘煜身上引,不知三哥夫人身子如何了,我府中有一雪莲滋补功效极佳,明个儿便托人捎到三哥府上。
    提及觅儿,李弘煜脸上浮现出一片柔和,深情的模样拿捏的十分到位,连连道谢,多谢瑞王。
    自家兄弟,三哥这就见外了,即是私宴唤我文祐便是,李弘煊摆了摆手,又顺着这话题往下,先前只从旁人口中听到些旁枝末节,不知这好端端的怎就出了事?三哥可有严查吗?
    秦王夫人滑胎一事宫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众人都知晓是从皇后宴席回来出的事,那药是宫廷秘药,需得一个半时辰才能生效,太医把过脉也核对了时间,更是确定了就是皇后所为。
    可不知为何此事却不了了之,只是对外传是秦王夫人身子弱才导致的滑胎,明眼人都能明白,秦王府息事宁人。
    自那时起,承德帝便赏赐了秦王不少东西,时不时唤他进宫做伴,像是突然对这第三个儿子亏欠良多,有心弥补一般。
    今日李弘煊又将此事翻了出来,安的是何用意昭然若揭,李弘炀神色一冷,抿紧唇不语。
    此时李弘煊还在继续道:此事事有蹊跷,怕只怕是有备而来,专门针对三哥你来的,这谋害皇孙的罪名可不小,也不知是何人有这般能耐瞒天过海?
    这话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未曾想李弘煜却是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苦笑,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如今只盼着家宅安宁,其余种种已是无心无力。
    三哥良善宽厚,但是我多此一举了,这杯该罚。
    瑞文祐一片好意我自是明白,可父皇莫让我插手自是有他的打算,我如今所求不过是愿觅儿身子好转,也只能说同那孩子无缘,求不得便不强求。
    他三言两语便让这话收了尾,这副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模样,让李弘煊气的牙痒痒,直叹这人半点没有用处,面上却是依旧笑嘻嘻,挑着些轻松的话题闲聊起来。
    酒过三巡,李弘煜叹了口气,还记得少时我们兄弟几人和李汜一道听从方太傅教导,转眼间方太傅去了,李汜也逝世多年,大皇兄如今远在边外,不得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物是人非。
    说着打了个酒嗝,已然有了三分醉意,说话间放开了不少,这才提及了一个让另外两人都感到意外的存在,唉,若是当年五皇弟未出事的话,也是到知事的年岁了,有他说话逗乐宫里也不至于如此沉闷。
    话音落下李弘炀脸色一僵,鼻头翕动,虽转眼便恢复过来却还是被李弘煜捕捉到了,他稍稍一想便自然而然接过这个话题往下,宛妃娘娘也是可怜人,想当初这徐家是何等的风光,她万般宠爱于一身,最终却落得个葬身火海的下场,不免令人唏嘘,说起来父皇当年本是有意立宛妃娘娘为后的,若是没发生那一堆事儿,如今入主栖凤宫的便是宛妃娘娘了,这般说来那太子岂不是就成五皇弟的了?
    说者有意听者同样有心,李弘煜这才故作不妥的捂住嘴,装模作样的拍了两下,眨巴着眼一脸良善的辩解,瞧我这嘴,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定是惹得二哥不悦,二哥大人有大量,切勿同我计较。
    李弘炀心中将这人骂了一通,却也不好当面发作,只是阴沉着脸笑了笑,文祐说的实话,我又如何能够怪罪,闲谈说笑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有二哥这话我便放心了,哈哈。
    这二人一个阴阳,一个怪气,一旁的李弘煜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这解忧杜康吃到最后不仅没有一点解忧,反倒让三人心思更乱。
    李弘煜不胜酒力,最终是被王府下人扶上马车的,身子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明眼人一看便是醉的不轻,可背过人后却见眼中一片澄明半点没有醉意。
    主子,阿鲁递上一杯凉茶,待人接过去饮尽才又拿了回来放在马车的矮桌上,放轻了声音询问,太子和瑞王这好端端的怎的邀主子吃酒?其中是不是有诈?
    他二人应是不知晓,只是见我近日时不时进宫伴君,留了个心眼探探我的口风罢了。
    阿鲁自是明白其中缘由,压低了声音,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可却迟迟未有动静,莫说东宫那边急得不行,就连瑞王都有了打算,怕是要有所动作了,咱们可需先下手为强?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