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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裴战凝眉望着,直到一人一马融入黑夜之中,他收回目光,抽出怀中的那枚坠子,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舔了舔唇喃喃道:祝我好运吧。
    随后将坠子放回原处,回头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歪着头咧开嘴乐了乐,弟兄们,该我们上场了!
    黑夜中的人群步步逼近,城门外的局势焦灼万分,城中城外皆是混乱不已,哭声喊声吼叫声此起彼伏。
    安德鲁眯了眯眼睛,身上的衣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嗜血的目光在夜里带着精光,瞧着瘆人得紧,他视线一动不动的盯着城门,脸上神情隐在暗处,让人瞧不清楚。
    身后一个北燕士兵急匆匆奔来,凑近安德鲁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带他退至一旁时,安德鲁脸上露出抹势在必得的笑,准备了这么久,为的便是今日,平北大营自身难保,我看谁还能救畄平,给我认真点!不留一个活口。
    当年北燕战败,这些年便一直养精蓄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当日所受之苦楚加倍讨回来,废了多少人马和兵力才在风雪的吞噬下存活,又绕了多少远路,折损多少武器才能今日奋力一搏。
    他们占着先天种族优势,绕着科尔沁雪山踏出了一条路,要的便是将北燕的名字深深刻在大晋子民的心中,让这群提及北燕都会为之一颤。
    安德鲁眯了眯眼睛,嘴角噙着冷笑,抬手一挥,放箭。
    特制的弓箭飞出黑压压一片箭矢,城墙之上陆陆续续有人坠落下来,潜入城中的北燕死士搅乱了整个局面,前有狼后有虎,都指挥使顾不上满头的汗,厉声指挥着骚乱的城中百姓,
    眼见局势紧张,骤然间,一道银色人影从天而降,长/枪横扫,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箭矢还未沾到他的衣角便悉数被长/枪打落。
    情况骤变,眼看着银色人影越过人群,几个后翻稳当立在壕沟一侧,似一抹银光撕开这黑色的云层,狂风怒吼,暗红色的斗篷被风吹的扬起,黑烟层层笼罩,长/枪立地,畄平城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莫名让人感觉到了肃杀的威压。
    风卷集着尘土,端坐在马上的安德鲁被吹迷了眼睛,盯着那人影,待烟雾散去,这才阴沉着出声,裴齐修!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6章 今朝他乡天为墓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哒哒哒的马蹄踏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城墙上众人被这声音吸引了目光,举目望去,但见壕沟另一侧出现了一队人马,裴家军的旌旗迎风飘扬,隔着壕沟于北燕的兵马遥遥相望。
    狂风怒吼,身后的裴家军纵马上前,于马上立于裴战身侧,后者朝着城墙上的众人,厉声高喊,我已派人通知郭将军,再过不久便有援军所至,有我在定不让北燕踏进城门一步!
    此话一出,局势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裴战虽只带了不足千名的裴家军,其他人较之也不遑多让,畄平士兵士气高涨,再三进攻,城下北燕军本来难攻,顿时更是背腹受敌进退两难,裴战的一柄长/枪更是气势汹汹。
    可安德鲁哪是好对付的主,见状脸色满是阴翳,凶狠狠切齿,恨不得将这人血肉一块块撕扯下来,我本不想同他相争,欲放他一马,不曾想裴齐修上赶着送死,那我便成全他们!给我上!
    安德鲁一声令下,北燕士兵上前一步,又是一阵箭雨飞来,可奇怪的是这次的箭有些诡异,尖端不再是锋利的箭矢,而是换成了一个个黑色圆球,射程也大大缩短。
    这风呼呼的刮着,裴战握着手中的长/枪枪刃上沾了些血迹,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当北燕军拿出那个奇怪箭,他便皱了皱眉头,心中觉得万分鼻头翕动,从那边飘散过来的空气中带着一股硫磺的味道,他脸色顿时一变,记得北燕盛产硫火,心下一慌,撕心裂肺喊道:避开!这是硫火弹,碰不得!
    可却为时已晚,城墙上的畄平士兵已经挥刀将那诡异的黑球拦中砍成两截,里面的硫火洒了出来,一接触到活物或是衣衫布料,果然顷刻间便蔓延开来,这火比寻常的火焰来的凶猛,只要碰到一点零星火花,便顺势而上将人烧成火球,连地面上的枯草绿植都无法避免,一时之间哀嚎遍野,喊声呼声混在一块儿,场面一度混乱。
    裴战这边的士兵只能小心避开,可那圆球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极其脆弱,碰到硬物或是地面便碎裂开来,耳边响起士兵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额前被箭矢擦过的伤口流血不止,粘稠的血液顺着眉骨滑落,粘在眼上有些难受,他抬手用手背擦拭掉,撑住长/枪站起身来。
    遥遥相望,裴战先发制人,额头青筋凸起大吼着执枪冲去。
    嘭!
    山林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响,惊扰的马匹,慌乱的来回踱步,季思连忙勒紧缰绳,回头朝着来时的路看了看,手指无意识收紧,犹如自言自语的声音响起,还有半个多时辰。
    话音未落马匹便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他一刻未敢松懈,马腹上是被匕首扎出的几个伤口,血顺着鬃毛滴落在地上,空气中满是那股腥臭的血腥味,最终马蹄绊倒树枝直直摔倒在地面,坐在马背上的季思被狠狠摔了出去,枯枝划破了他的脸颊,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回头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马匹,奋力朝着平北大营的方向跑去。
    不知跑了许久,身上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脸颊,干燥的嘴唇上是被他咬出来的细小伤口,直到看见平北大营的旗帜,季思眼中才蹦出光亮来。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靠近营地,却见平时戒备森严的营地此时混乱不堪,岗哨处也未瞧见人,走进了些才瞧见每个人脸上愁云惨淡,不断有人抬着伤兵匆匆钻进营帐之中。
    营地在值夜的士兵拧着眉将人拦住,还未出声,便见眼前一身狼狈的人从怀中掏出块令牌,厉声道:我要见你们将军!
    在营帐中等候的时,季思坐立难安,不停在心中核算着时间过去多久,小一会儿才见帘子被人掀开,一位身着盔甲右臂缠着绑带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周身带着血气,脸色阴沉着打量了季思一眼,户部侍郎可有何事?
    劳烦这位通传一声,北燕夜袭畄平城,需得郭将军前去支援。
    什么!那汉子脸色一变,他娘的这是算计好的!
    季思不明所以,心中惦记着裴战那头,忙道:这位将军,此事十万火急断是等不了,多等一会儿畄平就多一份危险,劳烦请郭将军下令派兵,速速援助畄平,季思替畄平百姓谢过!
    那中年汉子眉头紧锁着,又看了一眼季思,张口正欲说什么时,营帐的帘子又被人掀开,来人目不斜视直直走向汉子身旁,附耳说了几句,紧接着却见那人脸色顿变,咬着牙怒骂了土话,娘了个巴子,给老子上火油烧他们个精光!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急匆匆出了营帐,像是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
    季思愣了愣,只好连忙追了出去,他跟在二人身后绕了几圈,这才瞧清营地四周都是伤兵,有的脸被烧的血肉模糊,有的胸前露出一个拳头般的大洞,血液止不住的从伤处流出,弥漫的血腥久久不散,哭喊声和哀嚎混成一片,目之所及恍如炼狱一般。
    他站在人群中央,明白这处在经历着什么,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痛苦,血液流至脚下,粘稠腥臭,季思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火光打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眼中的无力和无奈,无意识舔了舔唇,唇上伤口带来的刺痛让他清醒一二,脑海中浮现出了裴战的眼眸,迈开沉重的双腿追赶上去。
    走出了一段距离,只见前方火光笼罩着天际,将黑夜变得通红,厮杀吼叫,刀剑碰撞,各种震耳欲聋的声响刺入耳中,吹过来的风带着血腥气和风沙,扑打在脸上迷住了眼,季思抬手用手背遮住双眼,再抬眸时眼前站了个人,眉头紧锁,脸颊的刀伤还在往外渗血,趁着黑夜火光,吓人的紧。
    老赵你不好生休息跑这处做甚?手还要不要了!
    叫老赵的中年汉子喊了声曾副将,随后凑过去三言两语说明情况,曾副将看了眼季思,两人视线相交,后者哑着声问:发生何事了?
    曾副将叹了口气,北燕夜袭,将军受伤生死未卜至今还昏迷不醒,营中士兵乱了军心,教北燕寻到了可趁之机,现如今自是第三波奇袭了,他们有备而来,我方损失惨重
    说话间又是一批伤兵被人抬了过来,担架上的少年不过同初一一般打小的年岁,硬生生被刀砍断了一只手臂,伤处血肉模糊可见白骨,他疼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从季思身旁飞快过去,那血水溅到季思衣袖下,点点蔓延开来。
    曾副将季思声音呕哑难听,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缓缓切割在木头上,北燕夜袭畄平,裴将军正在守城,可否可否派兵支援
    他知道平北大营自身难保,知道此时调走精兵便会压力骤加,可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裴战还在等着自己,一个时辰,只有一个时辰,他得回去,得带着援兵回去。
    身后炮火连天,箭雨纷飞,两军对峙鲜血浸入到土壤中,染红了脚下的这片地,耳边是哭声,是吼叫,是烈火燃烧。
    季侍郎需要多少兵?
    三
    嘭!
    前方一阵刺眼的光炸裂开来,火光转瞬即逝,一阵浓浓黑烟弥漫开,随后又是一批伤兵被人搀扶而来,老赵脸色阴沉难看,转身提着长刀便要往战场出冲,曾副将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人手腕将人拦了下来,你疯了吗!你这样子是想上去送死吗!我管不了你们,莫不是想让将军来管!
    我宁愿同弟兄们一块儿战死,也不想躲在背后像个娘们儿一样,看着弟兄们死在北燕狗的手中!我要手握长刀,屠尽北燕狗!
    回去!曾副将厉声吼道:再不回去军法处置!
    老赵满面怒火却也无法反驳,只能将长刀重重扔在地上,扒开人群朝着来路走去。
    曾副将心累的揉了揉眉心,疲惫不堪的询问,季侍郎,北燕来势汹汹,我怕是有心无力
    只要一千!季思咬了咬牙道:裴将军手中有兵,再加一千平北营的将士,能多撑一会儿,北燕趁黑夜袭倚靠的便是对地形的熟悉和掌控,再有一个时辰便是破晓,曙光升起他们在暗处定会暴露出来,局势便能反转,届时,北燕退兵曾副将再领兵行至畄平,断了那支北燕军的后路!
    你可有信心?
    背水一战,总好过坐以待毙。
    季侍郎,曾副将沉思了会儿,随后神情凝重的望着人,畄平,拜托你了。
    季思目光凛冽,眼中满是坚定,哪怕丢掉我这条命,也定会撑满这一个时辰!
    狂风卷积着浓烟,黑压压的烟雾飘散在天空,丝丝缕缕,缓缓堆积,好似形成厚厚的云层,旗帜飞扬,火星发出滋啦的声响,嘶吼声一刻未停,吹拂而来的风,湿润中带着血腥味,今夜注定不平静。
    有人执枪立于城墙之外,浴血奋战,为的是护一城百姓,不教满城白衣素镐白幡。
    有的两军对峙不退半步,尸横遍野,为的是守一国边境,不教敌宼辱我国之疆土!
    有人带伤而行不惧险阻,鲜血淋漓,为的是用一己之力,救一人救百人救千万人。
    这世间总有万般不好,许是君主猜忌,许是动荡不安,许是奸臣当道,许是小人唯利,可有人居庙堂,有人守边疆,却仍然休戚与共,砥砺前行,同忧同喜,守盛世太平。
    夜里的风呼呼作响,越来越急促,祝郢舟撑着拐杖站在十字街道上,慌不择路四处奔跑的路人不停冲撞过来,口中不停吼叫着:北燕要冲进来了!他愣愣站在原处,看着昔日热闹整洁的畄平城被熊熊烈火包围,甚至能听见不远处房屋倒塌下压碎路人的骨裂声。
    他就站在这儿,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可无人知晓却是造成畄平城今日局面的重要一环,眼睛弯了弯,没忍住大笑出声,落在旁人眼中像是疯癫了一般。
    祝郢舟并不在意,等笑够了才步履蹒跚的转身离开,得去做一直想做的事了。
    城中受袭,牢房值守的官差也早就跑的不见踪影,祝郢舟大摇大摆的便走了进去。
    曹平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是一夜之间这牢中只剩下牢犯了,已经许久无人送吃食和水了,直到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才有气无力的爬起来,扒住栅栏沙哑着嗓子,水水
    可待看清走近那人的面容后,脸色顿时白了几分,祝祝郢舟
    祝郢舟从背光处走了出来,脸上面无表情,只是木着脸掏出一把钥匙将牢房的锁打开。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瘆人,曹平被盯得止不住打颤,猛地一下松开栅栏慌慌忙退后,颤抖着声音呼喊,来人来人
    铁链掉落下去,木门发出咯吱一声,祝郢舟抽出别在腰间用白布缠住的杀猪刀,咧开嘴冷笑,曹平,我来要你的命了!
    冷冽的反光反射在他脸上,衬的更像是地狱而来的修罗,曹平双目圆睁,眼中直直映照出这人凶狠的模样,那刀刃渐渐逼近,逐渐放大,最终落在双腿之间,扬刀一挥,一声惨叫在幽暗潮湿的地牢中响起。
    硝烟弥漫,风沙怒吼,裴战一枪横扫,逼退了一波北燕军,他年少成名论实力经验,远不如安德鲁,如今已是负隅顽抗靠着一口气死死不敢松懈。
    额前伤口流出的血已经结痂,糊住眼睛让他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抬手用拇指晕开嘴角的血,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哑着声问,过去多久了?
    郭盛也是一身的伤,双眼已经杀红了,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一个时辰已经过了
    将军郭盛沉吟开口,季侍郎是不是
    他会来的,裴战出声打断这番话。
    郭盛咬了咬牙,劝慰道:不如退至城中再做打算!
    退不了啊,裴战笑着摇了摇头,抬眸望着对面同样气喘吁吁的北燕士兵,枪刃插入地面撑着身子起身,银白色的盔甲在黑夜中犹如一道银月,熠熠生辉,他拔出长/枪直指敌军,厉声而言,哪怕他来不了我也能守住这畄平城!背后即是大晋子民,我们从一开始便无剧可退,只能拼死一搏!定不让北燕蛮犬伤我大晋百姓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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