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季思不知晓裴战心中的弯弯绕绕,没一会儿功夫便饮了大半囊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淡淡地开口,都说裴将军性子爽朗,不拘小节,怎同我相处却非如此,这寡言少语的到像是大理寺的祁少卿。
话音落下,裴战动作一顿,心中暗道:来了来了,我就知道来者不善,满肚子坏水,一脑的阴暗心思,这人定是来同我耀武扬威的。
却未曾想季思话头一转,换了个好奇八卦的语气,亦或者咱们聊聊,那严小公爷的事儿?
猛地一下,裴战睁大了双瞳,满脸难以置信的回头,见人笑意妍妍,没忍住吼出声来,你怎么知道!
两人距离营地并无多远,这一嗓子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纷纷谨慎紧张起来,两队人马虽各司其职,可如今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一会儿二人动起手来,这还未到畄平便起了内讧,实在是可大可小。
裴战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缩回脖子压低声音询问,你怎知晓?
裴将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季思眨了眨眼,他哪能告诉裴齐修是自个儿偷摸瞧见的,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便说的模棱两可,由着裴战去猜。
于是,裴战听完心中立马有了答案,咬着后槽牙气的不行,凶狠狠咒骂:他竟连这事儿也说与你听,早知晓便不告诉他了,待我回去定好生揍他一顿,如此方能消气。
他气得不行,却听见身旁的季思开了口,那不行,我会心疼的。
裴战:
两人虽都未将这事摊开了讲,但字里行间已经透漏的清楚明白,裴战仰头望天,颇有些明白戏文话本中,被狐狸精迷惑的富家公子家人是何种心情了,盯着笼罩一层圆月银辉的季思,见他虽是笑的眉眼弯弯,可越发觉得这人像只狐狸精,暗暗思考回京后要不要去寻个道士给祁子珩瞧瞧,兴许还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呢。
季思却是来了兴致,继续追问,所以你同那小公爷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真对他没意思?我好奇的紧,这长夜漫漫也无事逗乐,你说来听听可好,兴许我还能替你端详端详。
我同他裴战下意识便要开口,紧接着反应过来一脸警惕的盯着人,翻了个白眼,我做甚么要给你说,我与你是何关系?你我二人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你这等奸佞小人往后离我远些,我瞧见晦气。
被说了一通,季思却也不恼,只是挑了挑眉咧开嘴冲人乐,子珩是我心上人,他是你师弟,那我便是你弟婿,按理来说,我还得唤你一声师兄呢,你说对吧师兄。
裴战眼前一黑,生平极少见到比他脸皮还厚,指着人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张了张嘴吐出句,厚颜无耻。
子珩也是这般说我的,师兄,你二人不愧是师兄弟呢。季思依旧乐呵。
你并非良人,也实在配不上阿珩,他只是受你蒙骗一时糊涂,待他瞧清你这人恶劣的本质,定会后悔,裴战板着张脸,那时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不。
闻言,季思仰头喝了口酒,望着被树木遮挡的严实的山林,月光铺洒在天地间,让这本应漆黑一片的暗处透进了一丝光,他眺望这天,这地,这山林,淡淡地笑,裴将军说的有理,我也这般同子珩说过,让他低调些莫要张扬,可谁知他就宠我,还不愿委屈了我,说是要给我个名分,若不是我拦着,兴许都领着我上了相府大门,我也十分为难,要不你去同他说说?
一番话堵的裴战哑口无言,他中狠狠瞪了人两眼,冷哼了几声,抱着穿云枪跳下石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季思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冲人抬了抬下巴,师兄,改明儿我再来寻你吃酒啊。
果不其然裴战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听见季思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更是气的牙痒痒,若不是临行前祁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护着季思,他定一**过去,取了这人狗命,看他还怎么笑得出来!
季思心情难得这般好,郁闷消散后也知晓见好就收的理,哼着小曲儿盘腿坐在石面上,夜里吹来的风有些凉,他歪着头盯着头顶那轮月,勾了勾唇,举起酒囊遥遥相敬。
隔的远些瞧,这酒囊似同月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白瓷杯相碰,斟满的酒液泛起一圈圈涟漪,祁然脸上并无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将手中的这杯酒饮酒,酒刚入肚,身后传来了声音,还未歇下啊?
祁然连忙起身,朝着来人附身行礼,父亲怎的的来我院中?
才从你兄长院中出来,便顺路过来瞧瞧你,祁匡善解释着,挥了挥手示意人坐下,自顾自斟了杯酒放在鼻尖轻嗅,笑了笑,这酒倒是不错,为父也许久未同人吃酒了,今日咱们父子俩便小酌三杯。
难得父亲有雅兴,我也自当奉陪了。祁然也跟着笑了笑,端起杯子碰了碰再仰头饮尽。
一杯酒下肚,祁匡善问了件家常,你近些日子可有见过你阿姐?
并未,连杨钦也不曾见到,说来也怪,往日里他便府中跑的最为勤快,仔细算了算也好些日子未来了。
唉,祁匡善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娘亲走的早,府中也未有一个当家的女人,你阿姐这性子拗的很,又半点不愿示弱不肯服输,也就杨钦顺着她,外头都说他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世间聪慧之人多如牛毛,只要不愚笨白目便好,这过日子寻个知情识趣的就成,又不是考状元,要那么多心思做甚,偏生你阿姐就是不消停,早晚得出差错,也是怨我,惯着她这性子来,想来倒是我们欠了杨家的。
祁然虽觉得自家阿姐千般万般好,可却不得不承认祁匡善说的有理,他也不是瞧不上杨钦,只是觉得能配上自家阿姐的男子,应当是人中龙凤,这会儿低沉着头,小半晌后才道:阿姐心中有数,父亲莫要忧心。
有数?有什么数啊,祁匡善非但没有被劝慰住,反倒越发生气,将酒饮尽方才道:你同你兄长也是个不教人省心的,次次谈及娶妻一事便被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搪塞过去,说来说去也就是身子不行怕祸害人家姑娘,他那身手比我还灵活,丝毫瞧不出来不行。
祁然没忍住扬了扬唇,弧度才刚上扬,祁匡善便数落到他身上了,还有你,年岁也不小了,对自个儿的事却是一点不上心,我也不是非得做这个恶人逼你,只是不想看着你一人孤苦,我以后若是去了,在下面也没法同你娘亲交代。
父亲这说的什么话,祁然皱了皱眉不大认同,您如今身子硬朗,怎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天有不测风云,这人命啊最为不值一提,谁能说的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我只盼着你们几个能有人照料平安喜乐,话一说出,祁然神情更不愉悦,祁匡善只好作势端起酒杯跳过了这个话题,话说,齐修去畄平也有些日子了,可有传了信回来?
还未,畄平位于大晋边境这走一趟需得大半个月的时间,如今才过半还有一段时日。
祁匡善捻了捻胡须点头,裴老是你师父,授你一身本领,裴战离了京裴府便只剩下瑶儿和乐瑾乐瑜,瑶儿自小身子就弱,又得操持着裴家这么多人的衣食,实在费心费神,你得空多加照拂,能帮衬一二的便帮衬一二,千万不要弄得生分了。
我记下了,祁然应下,随后又想起了季思同自己提到的事儿,沉思了会儿开口,父亲可曾听说太子有纳妃的意愿?
纳妃?祁匡善重复了一遍,皱着眉摇头,太子纳妃一事事关重大,若真有其事不会没有一点动静传出,可我在朝中并未听到谈及此事,你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祁然也没有隐瞒,说起了怀疑太子想迎娶裴瑶同裴家结亲的猜测,但却未说出是季思告知于他的,只是搬出来去年太子寿辰宴上对裴瑶的不同,和前日皇后送了城中不少大人家中女眷一些口脂布匹,轮到裴家时却是太子亲自上门,种种迹象才有了这番猜测。
祁匡善听完脸色阴沉了下来,沉思了半晌方才道:自打梁王倒后,太子便成了继位呼声最高的,他手上本就有户部和吏部,我听闻前些日子晏家那小儿子同董大人家的女儿结了亲,这里头想必是有太子授意,可拉拢再多真要斗起来他不见得是瑞王的对手,原因无他,瑞王身后立着的是平北将军府,那便是平北大营的三万将领,你我能想到这一点,太子自然可以。
他抿了口酒放下酒杯,眉头没有舒展开,反倒皱的越发紧了,当务之急太子的确是应收兵权,四方驻军余三,蜀州的天启八营由朱洵统领,他虽有个女儿,可我听闻性子怪异天生力大无穷年岁也不大,比那营中的将士还像男子,太子喜爱美人自是瞧不上;白马峡的骁骑营,我记得萧家只有一对兄弟并无女儿,如此说来倒是裴家最为合适。
正是如此,不知父亲怎么看?祁然问。
杯中的酒液映照出夜空中的那轮月,杯中水光粼粼,连带着那轮月也起了波澜,似久久不能平静。
若太子真有此意,不是你我如何想便能定夺的。祁匡善答。
祁然脸色一变,明白这话中用意,慌道:一入宫门深似海,那就不是个人待的地儿,若是太子真同裴家结了亲,待他继位瑶儿定会被封为妃,那她一辈子就得困在那个牢笼之中;若是太子继不了位,自古成王败寇,那新皇能容得下她?容得下裴家吗?
此事远比我们想的复杂,需得从长计议,切勿胡来,若是迈错一步,那便是步步皆错,祁匡善望着被乌云遮挡的弯月,长长叹了口气,若是不能让太子打消这个念头,便只能从瑶儿身上着手了,裴兄,若你你泉下有知,还望能庇护瑶儿度过此次难关啊。
这消息祁然也未打算瞒着裴瑶,他当时未寻到何时时机告知裴战已懊悔万分,断然不可再瞒着裴瑶,可总归男女有别,他不大方便上裴府去,便去了趟杨府将此事说与祁熙听,想由她出面,女儿家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避讳。
在杨府留了会儿也未瞧见杨钦,可今日明明是休沐,祁然心下不解便多问了句,杨钦不在府中?
祁熙笑意一僵,瞬间又恢复正常,轻笑道:他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听八斗说他自个儿去阿翁那儿讨来的公务,这会儿应是在书房忙,他那性子你也知晓,难得有这份心思想做件有用的事,我也不便去吵扰他,你若寻他有事,我让半夏去替你传个话。
说罢作势便要吩咐半夏,祁然本就是随口一提,急忙将人拦住,无甚大事,让他锻炼锻炼也极好,省得老去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结交,丟了自个儿脸面。
阿姐,祁然唤道:你近日可是有心事?我怎瞧见你都瘦了?
哪儿来的心事,祁熙掩唇笑了笑,不过天燥的慌夜里睡不大好,这几日已经好了许多,你莫要担心,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吧。
那你多加注意,若有事便让半夏回府说一声。
知道了,你怎学上兄长那唠叨劲了,快去吧。
祁熙笑意妍妍站在檐下,望着祁然身影渐行渐远,脸上笑意也一点点消散,长长叹了口气。
小姐,半夏嘟着嘴开口,语气中满是对杨钦的指责,对自家小姐委屈的不满,你为何要骗二少爷,姑爷明明不在书房,这些日子不是在宿在衙门,就是宿在那些风月场所,连回府都是匆匆一过,就是不踏进咱们这院中,他明明是
行了,祁熙侧眸语气淡淡地瞥了人一眼,别说了,去让人备马车,咱们去一趟裴府。
半夏再有诸多不满也只是咬着唇应下,匆匆离开。
待人走远祁熙才轻声叹了口气。
到裴府时已过晌午,日头好好悬在半空,炎热的很,裴瑶正在书房算账,一手算盘拨的声音作响,听到祁熙到访的消息立马放下手中事务小跑而去,抬腿踏进厅中展颜一笑,迎了上去心情愉悦道:熙姐姐今日怎有空来裴府了。
齐修也不在京中,你也没个说话的人,我不放心来瞧瞧,祁熙握住裴瑶双手轻拍了拍,侧身示意,我让厨娘炖了点人参花胶鸡,听你府上丫头说你忙着核对账目还未进食,喝点鸡汤暖暖也好。
还是熙姐姐疼我。裴瑶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人坐下。
半夏将食盒放置在桌上,小心翼翼端出汤盅,手脚利落的盛了两碗汤,放在桌上这才退后了一步笑着说:二小姐同我家小姐关系亲厚,这无论叫谁来瞧都像是一对姐妹儿花,还记得小时候二少爷还气小姐对二小姐太好了些,又哭又闹,到真是闹了不少笑话。
想起少时趣事,两人对视一眼也掩唇笑出了声。
快尝尝可还合你胃口。
裴瑶舀了半勺汤放入口中,的确是唇齿留香,一会儿的功夫一碗便见了底,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身子也多了些暖意。
祁熙眉目柔和望着人,见状将自己未动过的这碗鸡汤推了过去,这儿还有。
别了,再喝下去真就不行了,裴瑶一脸为难,不如留着待会让乐瑾乐瑜来尝尝。
闻言,祁熙也未强求而是同人聊了些家常趣事,话已过半,她这才将此行的目的摆上台面来说,我若未记错,瑶儿已过二八了吧。
怎问起了这个?裴瑶有些疑惑,我生辰宴时熙姐姐也到了场,这才过去多久便忘了啊。
这可忘不了,祁熙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抿了口说,只是一转眼瑶儿也是大姑娘了,不由得有些唏嘘,也不知日后是哪位少年郎有哪个福分娶得我们瑶儿为妻。
裴瑶听着这话,脑海中却不知为何浮现出就那个坐在树上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人,心快了三分,眼神微动,难得有了些女儿家的娇羞姿态,嗔笑着:熙姐姐还是莫要打趣我了。
瑶儿当真没有心仪之人吗?祁熙犹豫着又追问了句,若是有便说与我听,瞧瞧是个怎样的才俊,只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疼你惜你,你兄长想必是不会反对的,你总归是大了,还是应寻一个好人家,莫要学着我教旁人看了笑话。
家世清白?人品端正?
季大人好像没有一点符合,兄长更是字里行间都不屑于他,别说同意了,若知晓自个儿心思,许是得大闹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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