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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吴广康一走,教室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抱上书,不紧不慢绕了些路,从前门出去找到来接自己的人:抱歉,刚刚临时有点事,等很久了么?
    没,我也刚来。
    梁夙年站直身体,很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帮他拿着:走吧,回去了。
    现在时间挺晚,路上已经没什么人。
    白灿灿的路灯亮了一路,他们并肩走过湖边时,还能看见沿岸水面的粼粼波光。
    谢嘉然一直没有说话,两人安静了大半程,最后还是梁夙年憋不住率先打破沉默。
    刚刚那个男生是你专业的同班同学吗?他问。
    谢嘉然像是没懂他问的是谁,歪了下脑袋:嗯?刚刚?
    就是在教室的时候,跟你一起多留了一会儿那个。
    梁夙年状似不经意:好像在跟你讨论什么?
    谢嘉然恍然哦了一声:是我们课题小组的组长,刚好跟我选了同一节选修,就顺便跟我说了一些课题相关的事情。
    梁夙年默了两秒,又问:你们关系看起来不错?
    谢嘉然点点头:挺好的,广康他人一直很热心,也很照顾我。
    广康?
    梁夙年的关注点很清奇:他姓广?
    谢嘉然:他姓吴。
    哦,吴广康啊。
    梁夙年不禁扯了扯嘴角,舌尖抵住腮帮。
    这是不是叫得太亲热了?
    他们当了这么久的舍友,怎么也没听他叫过他一声年年。
    谢嘉然: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梁夙年:吴同学有女朋友吗?
    又是默契的同时开口,逐字叠在一起,两个人都有些愣了,为的还是同一个问题。
    气氛逐渐走向一个妙不可言的境地。
    谢嘉然张了张嘴,犹豫着道:哥,你,是想给我们小组长介绍女朋友吗?
    不是。
    梁夙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了个这么降智的问题。
    莫名其妙的,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别人有没有女朋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谢嘉然还在看他,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你今天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八卦。
    梁夙年被他看得不自在。
    有些头疼地啧了一声。
    他抬手呼噜两把头发,正想说我就好奇随口一问,恰逢身后一阵自行车铃响,条件反射拢住走在外侧的谢嘉然肩膀把人搂进来。
    自行车从他们身边叮叮当当地经过,是一个男生骑着车,后座载了女朋友。
    这一打岔,便过了最佳回答时间。
    谢嘉然也没有再继续看他,这个问题似乎答不答都没关系了。
    梁夙年无声松了口气。
    搭在别人肩膀上的手却没有顺势放开。
    因为误打误撞地发现在把人搂住的那一瞬间,所有因为刚刚在教室门口看到的一幕而产生的的不愉心情都消失了。
    怎么说呢?
    就好像小时候买了漂亮弹珠被同桌觊觎着,跃跃欲试地总想跟他要。
    而他怕人偷偷给他拿走,走哪儿都要揣在兜里,随时摸摸还在身边,才能安心。
    回到宿舍,刚打开门,就看见黎塘捧着手机坐在座位上一个劲儿傻笑,而沈学豪就一脸无语地坐在位置上边看游戏直播边听他傻笑。
    一看他们回来了,就跟看到救星似的:梁哥,快管管这个傻逼吧,我都快被他笑得神经衰弱了。
    分享开心事怎么能叫笑得你神经衰弱?
    黎塘翘个下巴反驳:你这个人真的是太不识好歹了,信不信明天不带你上分。
    沈学豪呵呵冷笑两声:算了吧,我也不想跟你一起反向上分,你今天那一通操作够我吃一个月白米饭了。
    黎塘冲他呲了下牙: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
    随即转向梁夙年和谢嘉然,晃晃手机乐颠颠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小图约我这周末一起出去吃饭!
    小涂?
    这个名字很耳熟,谢嘉然只花了一秒便回忆起来,皱眉:你要跟那个骗你感情的大叔出去吃饭吗?
    嗐呀,不是小涂,是小图,图画的图。
    黎塘解释道:我没告诉过你们吗?小图就是那个跟我一样被大叔骗的姑娘,她约我这个周末一起吃饭,嘿嘿,你们说我的春天是不是终于要来啦?
    谢嘉然对这种事没经验,给不了太多建议,想了想,只中肯留下一句注意安全,期待好消息,便转身回座位坐下,准备修改课题内容。
    黎塘正在兴奋劲上呢,格外有分享心情的欲望,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个没完:
    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我从第一次见到小图开始就有点喜欢她了,我觉得她真的好可爱啊,性格好,声音好听,长得也特别甜,比我表妹请我吃过的小熊软糖还甜。
    而且她真的很善良,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被那个大叔骗的吗?因为那个大叔装病,找了老人卧病在床的假照片骗她说是自家老人,她真的信了,才会买那么大枣堆在宿舍吃都吃不完。
    可是我又不确定她约我出去吃饭是不是真的和我想的是一个意思,万一她只是想要感谢我帮她分担的那几十斤大枣呢?
    而且我觉得她太好了,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一样,我这种小屌丝真的配得上吗
    黎塘一个人絮叨了半天得不到回应。
    鼓着腮帮环视一圈,最终将从回到宿舍就没吱过声的梁夙年定为目标。
    梁哥,你觉得呢?
    他指名道姓地问:我们就见过几面,你觉得小图她真的会看上我吗?
    梁夙年正站在衣柜前找衣服,表情很淡地蹙着眉头,没搭理他。
    梁哥?
    依旧没理他。
    黎塘不死心,抬高好几倍的音量:梁!哥!
    嗯?这下终于有了回应,梁夙年扭头:什么?
    想哪个姑娘呢这么专心致志,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黎塘嘀咕了两句,重复一遍刚才问题:我就是想问你,你觉得小图能看上我吗?
    能。梁夙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他回答得太干脆了,反而让黎塘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因为对你有信心。
    啊?
    不是上回你自己说的么,没有一个姑娘能拒绝赛季单排上百星的你,你忘了?
    怎么这茬还没过去?
    与他黑历史相挂钩的东西别再提起了好吗?
    黎塘很想仰天一声长叹,哀哀戚戚道:梁哥,此小图非彼小涂啊,你别再往我疮疤上撒盐了。
    没撒,是真对你有信心。
    梁夙年将衣服搭在臂弯,关上衣柜门:加油吧,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不等黎塘回复,兀自转身进了浴室。
    嗯?怎么感觉有点奇奇怪怪?
    黎塘望着梁夙年消失的方向,神色渐渐疑惑:梁哥这是碰上啥烦心事了?心不在焉的。
    难道课堂小测挂了?
    有节奏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
    谢嘉然听见黎塘的碎碎念,同样往阳台看了一眼,指尖落在桌面,不知想到什么,无意识敲出有节奏的轻响。
    说不清楚原因,总之从去求是楼接到人开始,梁夙年脑海里就像是被塞了一台录像机,一直循环播放着谢嘉然和吴广康交谈的画面。
    其实他很清楚,只是正常的学术交流而已,并没有什么越界的地方,放到另一个随便谁的身上也不会觉得突兀奇怪。
    但是现在这个人他是谢嘉然。
    一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记挂在心上,忍不住去多想,去思考为什么一向不愿意跟除了他意外任何人靠近的谢嘉然,会跟那位据说很热心的小组长站得那么近。
    他不会抵触了?
    米歇医生真有那么厉害,在治疗渴肤症的同时顺带还治好了他的洁癖?
    宿舍里熄灯已久,却有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果没了洁癖,是不是也就代表他的存在对谢嘉然来说不再特殊?
    是不是然然就不会再那么需要他?
    是不是在渴肤症发作的时候也会去跟别人牵手,跟别人拥抱?
    是不是也会像之前在酒店吻他一样,小猫舔舐一般去亲近别人?
    啧!
    不知名的烦躁如同雨后丛生的杂草,往上延伸出的藤蔓长了疲顿的荆棘,能勒得人喘不过气。
    正想再次翻身,床上却忽然有了不属于他的动静。
    发现被窝里不知何时钻进一个人时,梁夙年大脑立刻倒退至空白,身体僵住。
    他能感受到对方柔软的发丝略过他的手臂,一路往上冒出脑袋,很不客气地爬到他身上,手肘撑在他胸口,低头看他。
    光线太暗了,他们谁也看不清彼此,能感知到的只有对方温热的呼吸,以及各自藏在皮肉下的心跳。
    然然?梁夙年声音很轻,是低哑的声线。
    谢嘉然同样很轻地应了一声。
    四个人的宿舍,其中两个已经熟睡了,剩下两个便默契地管控着自己的音量,保证不会吵醒他们。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梁夙年小声问。
    谢嘉然没有说话。
    他的回答是放下支起的手肘,掌心搭在他肩膀,将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他身上。
    梁夙年的手带着犹豫试探虚虚碰到他了的腰。
    谢嘉然仅仅是往手主人的颈侧轻吻了一下,便如愿感知到那双手骤然收紧的力道。
    仗着黑暗的掩饰,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的吻很轻,很柔,很软,不带欲念。
    仅仅像是一只动物幼崽,在向极喜欢信任的人表达亲昵。
    一下一下渐渐往上,吻过他的下颌,他的脸颊,他的耳垂
    最后停在耳畔。
    不需要惋惜黑夜遮掩了一切,因为刚刚清浅的触碰已经足以让他感知到对方因他而起的炽热温度,以及身体在极力克制下催生的凝固僵硬。
    生怕他会跑掉一般,腰上的手臂环得越来越近,梁夙年的呼吸的节奏全乱了套。
    谢嘉然却一点也不害怕。
    相反的,他很喜欢这样。
    他将他困得越紧,越能叫他感到愉悦,叫他获得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他几乎是上瘾于跟他亲昵的肢体接触。
    于是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去蹭蹭他的,伏在他耳边,用清冷低缓的声线重复出白天的问题:哥,你真的希望我痊愈吗?
    男生眼底藏着微光,声音里却带着与眼神不符的低落,让人不禁联想到被雨水打湿了皮毛的小猫。
    耷拉着一对耳朵,眼神低垂湿漉,可怜又可爱。
    如果我痊愈了,那我就不会再需要你了。
    不需要再跟你牵手,跟你拥抱,不要再跟你接吻,跟你睡在同一张床
    哥,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他话音刚落,就被蓦地扣着腰身带着侧躺进床的里侧。
    梁夙年用力闭上眼,掌心紧贴着男生清瘦的背脊,近乎暴躁地将他压向自己怀中。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浓墨重彩,却一闪而逝,快到抓不住。
    然而比这更清晰的,是他现在极端的心情。
    不舒服。
    很不舒服。
    极度不舒服。
    然然怎么就可以不再需要他了呢?
    第40章 晋江独家发表
    法定代表人, 是指依照法律或者法人组织章程规定,代表法人行使职权的负责人
    和煦的阳光,绵软的穿堂风, 午后安静的教室, 老教授慢条斯理的授课声,交融在一起便成就了让人极容易产生困顿的安逸气氛。
    肖池早就昏昏欲睡了,笔记记得狗爬一样, 歪歪扭扭几条曲线划拉在本子上不知道到底在写什么。
    又是一个猛点头惊醒,好险脑袋没磕在桌上。
    困死我了, 好想回宿舍去睡觉啊。
    秋困指的难道不是初秋吗?这都深秋了啊,我服。
    梁哥一会儿晚饭去哪吃?西门那家黄焖鸡如何?
    他将下巴耷拉在桌上碎碎念, 半天没人搭理。
    扭头一看,坐他身边的清大校草闲散靠在椅背上,手搁在桌上无意识转着笔,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盯着窗外出神。
    他顺着梁夙年目光方向往外看了一眼, 除了晃动的树荫和远处隐约可见的艺术楼, 什么也没有。
    梁哥, 梁哥?
    他用手肘拐了梁夙年一下:看什么呢?有什么东西是我这个qq包年超级会员都看不见的吗?
    没有,随便看看。
    梁夙年停了手上的动作,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教科书, 垂下的长睫掩住了双眸, 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发现你这两天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
    肖池趴在桌上盯他:是不是碰上什么难事了, 跟兄弟说说?
    梁夙年瞄了他一眼,犹豫地张了张嘴,半晌,还是只能略显无力地吐出一句:没有。
    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东西, 怎么还能指望着别人帮他想明白。
    真的?肖池半信半疑。
    梁夙年嗯了一声,不想多说,扯开话题:你刚刚说了什么?
    看看,我说那么半天你果然一句都没听进去,没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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