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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阳处理完公事才来,因此到的略晚一些。
宴会就要开始,他招呼过客人,才发现孙立欢没在,于是向他姑父问道:立欢没来吗?
厂子那边有点事儿,孙唯铭道:他走不开。
秦端凝夫妇一向苛待养子,秦默阳不便多言,便只点了点头,向秦默寻道:回头你再请立欢一次。
秦默寻和孙辰乐十分交好,对孙立欢则一向同仇敌忾,但因为哥哥发了声,便只得在明面上应了。
宴会就要开始,而宴会前,秦默阳将会正式宣布秦默寻接掌昕风的消息。
秦默寻心里有点紧张,不时低头看表。
而这时,有服务生行到秦默阳身边,微微躬身,用极低的声音道:秦少,路少在顶楼包厢,想请您过去一下。
谁?秦默阳愣了愣。
服务生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秦默阳看看时间,但还是向厅里人说了抱歉,然后起身随服务生进了电梯。
路西野正坐在顶楼抽烟,面前的会议桌上摆着厚厚一沓N关于各种恶性肿瘤的临床实践指南。
见人进来,他把烟熄了,笑着让座。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秦默阳问。
今天来谈点事,路西野说:恰好听人讲你们家在这里办宴会,本来该过去打声招呼,但有些事又不太方便当着太多人说,所以才请你上来。
秦默阳本能地将最近发生过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特别事件之后才问:什么事?是我父亲的病
不是,路西野说着,把手机点开,调出几张照片来。
照片中是秦默寻,孙辰乐和其他几个小孩,地点是某地下赌场,照片时间不同,身边跟的人也不尽相同。
这是?秦默阳的眉心蹙了起来。
路西野又将一张薄薄的单据放在桌上推向他,是一张欠条:这是默寻留下的,我已经把账清了。
秦默阳一看,金额足足有五百多万。
听说今天这场宴会是为默寻开的,路西野说:我觉得你应该先看看这些再做决定。
秦默阳还陷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
五百万对秦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对路家来说更不是回事。
让他震惊的是,秦默寻才刚满十八岁没几天,就敢跟人去赌场,而且刚一沾赌,就敢赌这么大。
秦家的事情本轮不到我管,而且真要深究起来,谁家还没有点龌龊事?路西野说:但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谢谢你,小野。秦默阳慢慢恢复了镇定: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
路西野点点头。
这笔钱我回头转给你。秦默阳又说,心里却在为等会儿的烂摊子头疼。
好,路西野也没有客气,又道:默阳,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秦默阳说:你说。
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路西野问:你还在找他吗?
秦默阳愣了愣,怎么也没想到路西野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这是一桩丑闻,即便大家都知道有这么回事,但真有人问到明面上来,还是第一次。
而事实上,从他父亲病了之后,秦家的确不太找当年那个孩子了。
秦默阳没说话,略带审视地看了路西野一眼。
路西野笑了笑:我只是觉得,秦家也应该有他的一份,在他回来之前,还需好好保管。
秦默阳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起来。
虽然路家家大业大,但他们多少也算是同一茬孩子,小时候没少一块玩儿,路西野也曾礼貌地叫过他哥。
他一直觉得路西野少年老成,进退有度,却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没有分寸的时候。
如果说秦默寻涉赌的事情,他只会对路西野心存感激,这种情况的确不适合将产业交到他手里。
但涉及到这件事,还关系到秦家资产分配的事情,他觉得路西野的手就未免伸得太长了。
尤其,那人还是个私生子,有没有资格分东西都还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冷着脸说:多谢费心。
秦默阳很快离开了,路西野没有送他。
事实上,秦家的产业跟路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路西野更不会看在眼里。
他相信江随风也不会看在眼里,因为将来,路家的产业也都是属于江随风的。
但他还是要为他守住这些东西。
那其实不是明面上简简单单的物质与金钱,而是江随风回归秦家之后的尊严与话语权。
他要为他在秦家保有尊严,享有权利,而不是被随意安排随意践踏,分一些残羹冷炙,还要背负骂名。
他要他,就算身世未被人所知时,也能风光体面,不被任何人随意践踏。
第16章 Chapter 16
秦默阳下楼的时候,真是越想越气。
秦家的产业虽然名义上姓秦,可实质上却有一多半是他外祖顾家的。
当年秦家主要是靠品牌代工维持生存,直到父母结婚,秦家得了顾家的资产,才有了做自主品牌的机会。
现在路西野张口就要为别人分家产出去,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怪只怪,自己的父亲犯错在先,自己的弟弟又不争气在后,且路家又实力强大,他连火都发不出来。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被气得直犯头疼。
秦默阳冷着脸进了宴会厅,直接吩咐上菜。
秦默寻还巴巴地等着他哥宣布喜讯呢,喜讯没来,服务生却一个个奉着托盘鱼贯而入了。
这下不仅秦默寻坐不住了,提前知道消息的那些人也纷纷打起了眉眼官司。
秦家的包厢闹起来的时候,路西野正下到车库里,他下午要去学校,晚上还有一场饭局。
这一天过得很平和,下午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司机告诉他,秦家的事儿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
秦默寻这次丢脸丢大了,当场就发作了起来,连一向不管事的秦夫人也发了火,秦默阳被架在火上烤,有苦说不出,宴席早早就散了。
秦默寻一直质问他哥为什么出去一趟就改了主意,说不定很快就查到您身上了。司机汇报着自己得来的消息。
后视镜中,路西野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低头看着膝上的策划书,漫不经心道:我怕他?
晚餐订在望仙居,他们自己的地方。
路西野要在这里见几位高端布料供应商。
服装市场的风向一年一变,对布料的要求不仅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具化。
用餐完毕已经到了九点多钟,他准备直接去三九吧。
虽然早上江随风没说,但他也能看出来,他昨晚并没有睡好。
他不确定是因为换了环境的原因,还是江莹那边给了他什么压力。
这一整天,心里多少都有些放不下。
可人算不如天算,出门的时候他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人并不陌生,甚至上午也在皇廷,正是秦默阳的姑父孙唯铭。
路少,路少,路少,孙唯铭带了点酒,拦在路西野身前:没想到今天这么巧,能在这儿遇到您。
路西野心里冷笑一声,忍不住腹诽:要真是巧,那才是见了鬼。
孙唯铭年近半百,对着路西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一口一个您字,却又把握的十分巧妙,让人并不觉的过分谄媚。
以前路西野也不是没跟他打过交道。
早年为了跟WUYUN合作,这人见不到他母亲,就堵他父亲,他父亲脾气好,但可惜不能替他母亲做决定。
后来他连他父亲也见不到了,就开始堵他。
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儿,又什么都不缺,孙唯铭也不敢真的引着他去弄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毕竟实力悬殊过大,真有点什么事儿,他父亲能弄死他。
所以大部分时间,无非是打打感情牌,拉拉关系,装装可怜,让他在他母亲那边多美言几句。
孙唯铭的唯一商贸主营服装配件,是他在娶了秦端凝后一手一脚弄起来的,但归根结底还是靠着秦家讨生活。
孙唯鸣其实很有些野心,他一心想要进军高端服装,但无奈有些东西看着虽小,可里面的讲究却十分多,所以这么多年他也没能得偿所愿。
您好,孙叔。对方毕竟是秦默阳的姑父,算得上半个长辈,路西野虽然不耐,也还是笑着停下了脚步:是挺巧的,不过我今天还有点别的事儿,等过两天我请您和默阳一起吃饭。
他说着要走。
孙唯铭拉住他的衣袖,将他的大衣扯变了形:就今天,就今天,不耽误您多少时间,很快就好。
又说:路少,给个面子。
路西野不好再推,他走开两步吩咐了助理几句,便随孙唯铭进了另一间包厢。
在他记忆里,孙唯铭每年都会为了WUYUN找他一两次,也的确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
何况这是在自己的地盘。
所以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只是这一次,事情却有了一点不同,因为进了包厢绕过屏风后,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见路西野进来,立刻便站了起来,并绽出一个笑来,甜甜地叫了一声:路少。
这人路西野知道,名字叫柳喑,是娱乐圈今年风头最劲的新人,凭一部青春校园偶像剧大爆,仅一个夏天就吸粉千万。
但知道归知道,见还是第一次。
他曾在酒桌上听人拿他打赌,说他十分难追。
不过他很少出去和那些人玩,所以后来谁输谁赢,他也没有再关注过。
路西野的脚步顿了顿,被孙唯铭按着坐在了柳喑身边。
小柳的父亲和我是旧识,他一向都很崇拜你,我就带他到你家店里来吃顿饭,谁想到你们这么有缘分。孙唯铭哈哈大笑着向路西野介绍。
我只知道望仙居的饭菜做得好,柳喑有些腼腆地笑:听孙伯伯说起来,才知道是您家里的,都没见宣传过。
路西野含笑点了点头,有点不太清楚孙唯铭今天这一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看样子又不像是为了谈业务,倒像是急着介绍这小孩给他。
只是,为什么?
他看了柳喑一眼,长得自然是极好的,不然不可能瞬间大爆,只是
比江随风还是差远了。
孙叔,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孙唯铭: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孙唯铭笑着说:你们小年轻的谁不爱玩儿?又能玩到一起
您这样,引着我染上不良嗜好,路西野打断他的话,说:我父亲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孙唯铭笑道:这哪是不良嗜好啊。
又做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男人嘛,谁不玩儿啊,你马上二十了吧,你爸还管你交朋友不成?
我可不玩儿,路西野说:我还是个小孩儿呢,平时只知道学习工作,哪有时间去玩儿。
他这话说得孙唯鸣又笑了起来。
柳喑身上有很淡的香水味,薄薄的甜,一点点地浸过来。
路西野要起身,不防一只雪白的手按在了他手臂上,柳喑靠他更近了一些:对不起,路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认识您。
认识我干什么?路西野没动,神色平静,甚至含了一点很柔和的笑意问。
我,柳喑耳际泛出一点薄红来:我以前一直想学医,后来虽然进了娱乐圈,但却一直关注着医学方面的发展,您就像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像我求而不得的理想。
路西野把他的手拿开了。
他理解很多人想往上走,想走捷径,或者也因为他最近在公众场合露脸太多,真的得到了一些特别的喜爱
但他不喜欢任何人拿医学当工具,来谋取其他方面的利益。
谢谢。他说,抬腕看了看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路少孙唯铭追到了屏风外,有点忐忑。
像是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了一般,他自嘲着为自己找了个台阶:小孩儿才十七八岁,我觉得
您觉得怎样?路西野问。
嗐,这样的极品可不好找,您不知道,有多少人追这小孩儿,孙唯铭尤不甘心,想说服路西野: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路西野本不屑于再和孙维铭敷衍下去,闻言却不由喃喃了一句:我喜欢什么样的?
嗯。孙维铭连连点头。
路西野沉思了片刻,然后他说:我喜欢外面有些冷,但内里却又热又软的。
江随风那样儿的。
上车离开时,恰好收到助理发来的照片,照片上是乐队在表演,不过今天的鼓手换成了林放。
江随风没有去。
路西野将照片切换下去,拨了江随风的电话,铃声一声声响着,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被人接起。
他又点开他的社交软件,发了那张照片过去:今天没过来?
但直到车子驶到目的地,都没有收到他的任何回复。
*
江随风背着书包走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地下室里的一线灯光亮着,打在他脚边。
他被江莹赶了出来。
和小时候一样,一旦他不听话,就会挨打,罚跪,关进卫生间或者赶出家门。
然后她再抱着他自责哭泣。
一紧一松,让他从没怀疑过她对他的爱。
不过不同的是,小时候,他的不听话是江莹刻意引导出来的,而现在,他的不听话,却是真的了。
不过,在不听话的基础上,他又适当地对她服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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