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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羽蛇(26)

    正是梨花怒放的季节。
    他绕路到这边,也是专门来看看这棵树下开的酒肆。
    世子在外应酬,如果不得不喝酒,不妨去玉花街上梨树下的酒坊里看看,那里有祖传的解酒药,听说效果不错。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尝尝那里的梨花白,清甜柔和,酒味不重。
    除了与前世身份相关的细节线索,曲沉舟在其他事上并不藏着掖着。
    今早出门赴约的时候,还顺便建议他到这边转转看。
    就算再匪夷所思,柳重明也不得不渐渐相信,曲沉舟的身体里的确藏着另一个灵魂,否则不可能知道奇晟楼外的事,更不可能对朝中诸人那样了解。
    这下反倒轮到他想为曲沉舟向白石岩做担保这人说的是真话,要不是石岩也亲耳听到,搞不好又以为他受了什么蛊惑。
    酒坊里的卖酒姑娘见他的轿子停在不远前不动,向这边热情吆喝:小官人,尝酒吗?上品梨花白。
    柳重明点点头,一旁小厮忙小跑过去,从姑娘手里接了酒碟,小心地端过来。
    平日里,他就算应酬时,也尽量浅尝小酌,若是从前路过,断然不会在酒肆前停下。
    可梨花白这三个字在曲沉舟舌尖被说得婉转,听来便唇齿生香,他盯着那唇间一闪而没的粉红舌尖,忍不住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也许可以尝一尝梨花白。
    带着暖意的醇香温柔地滑入喉咙,没有那种呛人的辛辣味道,这梨花白意外地合他的口味。
    原本只是来看看醒酒药的,走的时候却还带了两坛酒。
    今天的酒宴,他只是个陪客,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不懂京中的事,本想赚个公正无私的名声,将手中的账目核校后,详细列了增减清单。
    还不待有人善意提醒,已经有人耳聪目明地得知清单上的内容要消减锦绣营的用度。
    这人新上任没几个月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跑了所有关系,才有人张罗了这么一桌,让他有机会向人赔礼道歉。
    坐在主位那人本来谁也没理,只冷眼看着一群人赔笑说话,却在柳重明进门时极给面子地站起来,推开众人走了过来。
    重明,今儿什么好日子,居然能把你请来,我还当你又在哪儿闷声发财,把哥哥我都忘了。
    廖统领说笑了,柳重明快走几步,与那人携手入席:廖统领公务繁忙,我反倒是个闲人,这次听说有廖统领在,这不就紧着赶过来了?我没怪统领忘了我,统领倒先声夺人。
    他虽为世子,却没有官职在身,年纪又小,便坐在那人的左手侧,仍推那人坐了主位。
    那人放声大笑:我是说不过你。别说别的,你今儿又迟到了,还不老老实实罚酒!
    柳重明从旁人手中接了酒杯,一饮而尽:廖统领是冲我来的吧,放着正主不管,巴巴盯着我喝酒。
    那人才不轻饶他,又盯着他喝了两杯:行啊,重明,酒量见长了,改天我张罗一席,你可别躲。
    与他熟络亲热地聊了片刻,那人才转头去应中间和解人的话,请他随意坐坐。
    柳重明这次本来也只是给人镇个场子而已。
    之前户部在钱粮上一时周转不及时,跟这人有些龃龉,他通过二叔知道这事,卖了两边的人情,在中间搭了一手。
    里外里是没有亏,倒算是多结识了廖统领这个朋友,更何况户部是二叔的管辖,他走个过场也是应该的。
    正席还没有开,他端着茶杯,通过薄薄的水气看着那廖统领,想的是之前跟那个人的对话。
    你那天给我唱的那支曲子,是你从哪里学的,还是曲沉舟会的?
    曲沉舟不想正经理他,答非所问:世子这话问错了。
    怎么?
    世子与其关心那支曲子,不如该问,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谁,不是吗?
    他心中有些挫败,虽然当前的确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可眼前的人一身谜团,由不得他不分神。
    好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世子又错了,曲沉舟恨铁不成钢地纠正他:不是我想,而是世子应该去做,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你自己世子有考虑过入仕吗?
    他当然考虑过,只是始终没法决定好去向,而且也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指点方向。
    实际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曲沉舟的出现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浮木,让漂浮在水中不知去向的他有了一个倚靠和助力。
    迷茫中出现了希望,也出现了未知的恐惧,不知道他们会一起漂向哪里,这条河的尽头又是什么。
    想过,刑部、大理寺、吏部,都考虑过,还没想好去哪里。
    这三个去处无论是哪里,都是他为了调查大哥的事考虑的。
    刑部和大理寺可以考虑,但这两个地方都不过是今后的跳板,你最应该去的地方是
    柳重明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忍着羞辱不得不道歉的户部侍郎,然后移到那位廖统领身上。
    他的姑丈是正正经经从战场的血路上走过的人,却也没有这位廖统领眉间的戾气,虽然人在笑,却仿佛下一刻就会当即翻脸、抽刀砍人一样。
    难怪都说,穿着官服的人都是廖统领的敌人。
    曲沉舟落下一子:锦绣营。
    你想让我去锦绣营?
    他从没打过锦绣营的主意,一是不能,二是不想。
    锦绣营是皇上设立在三司外的衙门,属于皇上直属的心腹,虽然谁也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锦绣营除了协助职责之外,更多的是做些不方便拿到明面上做的事。
    那是皇上手中牵着的一条忠狗,廖广明也是皇上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的人选。
    哪怕锦绣营中再被人说是一团浑水,只要廖广明被牢牢地牵在皇上手中,体察圣意,其他又能如何。
    更何况,本就是用来做不见光事的,要那么堂皇有什么用?
    柳重明堂堂安定侯世子,哪怕面对皇上,也想象不到自己如此伏低做小的模样。
    见他皱着眉不说话,曲沉舟也不勉强。
    世子,柳侯公正廉明,对各王爷也不偏不倚,在朝中被人视为中立派之首,可究竟是不是真的中立,却要看皇上如何想。
    侯爷这样不声不响一心为朝廷做事,固然值得钦佩,但三人成虎,一旦有诽谤之言,难道要指望皇上细心体察?
    真想表忠心,就该出头到皇上面前,让他看个一清二楚,让他觉得你的长处短处都攥在他手中。有了皇上的信任做靠山,所有的事才好动手。
    柳重明想辩解。
    廖广明是皇上多年的心腹,怎么可能被他这毛头小子轻易取代?
    而且白柳两家在朝中势力已经不可小觑,所以父亲才深居简出,他若是真的担了锦绣营统领一职,岂不是更把两家推上风头浪尖?
    就是要风头浪尖,富贵险中求,待到贵妃娘娘有孕,你们想躲也躲不了。
    像是看出他的为难,曲沉舟诚实答他:我还活着的时候,世子并没有成为锦绣营统领,我也是考虑了很久,才选择了这个方法。
    与其他位置相比,锦绣营统领一职是最稳妥的地方,距离皇上最近,虽然也最难得到。
    世子有没有想过,白柳两家势大,难道皇上就不想把世子牵在手中么?
    想要对付诸位王爷,谁才是最好的矛?
    曲沉舟盯着他,吐出两个字:皇上。
    他心中动了动。
    之前的半个月时间里,曲沉舟几乎没怎么跟他说话,说需要安静地捋一捋从前的许多事,尽可能地找到一条相对好走的路。
    他专门给安排了一间屋子,没让人过去打扰,只是他有意从窗边路过时,几次都见到曲沉舟一手还拿着笔,人却疲倦地伏在桌上睡过去。
    看着这样的殚精竭虑,他又怎么可能做到铁石心肠?
    所以虽然曲沉舟将那些写过的东西都在香炉里变成了黑灰,一眼也没让他看,他也没有怨言地来赴这次的宴。
    世子,不到最后,哪能知道,谁是被牵的狗,谁是被舞的矛呢?
    曲沉舟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蛊惑人的力量,他总忍不住这么想。
    破天荒第一次,听从了别人的安排。
    否则他怎么会这样身不由己呢?这样大逆不道的一条路,他甚至没有跟父亲和姐姐商量一声,就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今早出门之前,他着魔似的第一次在人面前软了声音:沉舟你别负我。
    世子,曲沉舟为他理一理衣襟,送他出门:我不负你。
    他独坐在马车里,鼻子没出息地酸了酸,只这四个字,便觉得那两个月的时光不是白费,他并没被人辜负什么。
    眼见那户部侍郎不知说了什么,廖广明咧嘴一笑,并不买账,中间人在着急地说着什么,柳重明端了酒杯过去。
    廖统领之前还说想我,结果我来了这么久,只落个冷板凳坐。
    廖广明扬声笑起来,一手接过酒杯,一手揽着柳重明的肩,重重拍了几下:重明,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哥哥我今天要不是听说你在,我还不肯来呢。
    要是这话,我爱听,柳重明从旁人手中取了酒,也笑:好久都没见了,还不多喝几杯?
    算了吧,就你这酒量,廖广明抬手过来,碰了个杯:你意思意思就行了,万一喝醉了,就算侯爷不说我,皇上也早晚要怪我几句。改天哥哥找点别的玩意儿
    说到这里,他忽然偏偏头,压低声音窃笑道:我可听人说了,你也去欢意楼做常客了?有个小倌还被你捧成头牌了?怎么突然开窍了?
    自从跟白石岩去过一次之后,柳重明的确又去过不少次。不细看的话,那个少年的眉宇间的确有曲沉舟的两分神韵,他忍不住。
    也正是只有两分神韵,他才不会像去奇晟楼偷偷见了正主那样,回来之后烦躁很久。
    连那棵梧桐树也会让他平白恼怒,他讨厌这树怎么没有花,所以廊下才没了那个捧着花熟睡的身影。
    每次过去,那名叫知味的少年都会照他的喜好准备好茶,然后跳舞给他看。
    也仅此而已。
    他便呆呆地看着,不指望那块木头会跳舞,只想着什么时候能见那人愉悦地笑一笑。
    柳重明点头承认:那孩子生得好,又乖巧,我喜欢。
    那怎么不带走?廖广明好奇:听说你最近在房里收了个小东西?
    早在去欢意楼时起,甚至在更早,柳夫人让杜权把人带回去起,柳重明去的应酬间便少不了这样的话题,他从刚开始的尴尬和难堪,到现在学会了顺嘴胡诌。
    全都是拜人所赐。
    我要收,当然收淸倌儿,外面的都给人弄熟了,偶尔玩玩而已。
    廖广明不敢相信:去年我送你的那些玩意,还都是干净的,也被你退回来了,这个难不成比我的那个还好?
    柳重明转着酒杯,嗤笑一声:当然好,天底下独一份呢,谁要有第二个,我脑袋摘给他。
    什么独一份,我听说了,是奇晟楼那个小怪物,不就是眼珠子跟人不一样么?廖广明撇嘴,不以为然:听说破了相,丑得很?你也下得去嘴?
    吹了灯不都一样?我就是瞧着他眼睛还挺新鲜。
    廖广明点着桌子,教育他:重明,你还是太年轻,眼睛算个什么,想玩得好,长相都不重要,关键是会浪。我那几个,个顶个都是调|教好的极品,真不打算试试?
    廖统领,极品有他的好,小怪物也有他的妙。
    妙在哪里?
    柳重明笑得高深:妙不可言。
    两人对视一眼,都大笑起来,周围的人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柳重明举着酒杯,看着廖广明给他倒了酒,像是听到那人还在耳边说着话。
    廖广明不过是只会耍混的庸才而已,正好适合在诸位王爷之间搅混水,先留他一段时间。
    四年内,你要取代廖广明。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站短的小天使可以留言戳我啦大家的留评我都看啦,写文动力满满哒!中午赶紧撸了个封面,虽然糙了点,总比之前的好前面有个集美提出视角转换问题,我回头捋一遍,发现还真是!后面会努力注意的!感谢大家提出意见!
    现在审核严,如果哪章不留神锁了,憋慌,我会改,前几天十一章旧文被锁,现在就剩一章还没改出来啦,开心
    第37章 忠犬
    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柳重明是被人搀扶下来的。
    跟廖广明太久没见,又着实热络地聊了一阵子,不多喝几杯,怎么都说不过去。
    他一直被随行的管事扶到进了内院的门,才摆摆手,让人退下去,自己撑在门口歇了片刻,进门后没回卧室,先向左边拐过去。
    穿过那道垂花门,青石路的尽头就是书房。
    柳重明倚在垂花门边,没急着进到院子里去。
    在书房门外的长廊下,有人坐在阳光明亮的台阶上,脚尖点在地上,微微立起来,一张纸被铺在垫高的膝盖上。
    在他周围也铺了几张纸,用石头压着,穿堂风把那些洁白的纸张吹得卷翘起来。
    他一面低头写着什么,时不时用手压一下被吹动的纸,像是在反复翻阅。
    柳重明看不见被低垂长发遮挡住的脸,却仍像入魔一样看着阳光下那处安静闲逸。
    长相的确算不了什么,他想着与廖广明胡说的荤话,其实连眼睛也算不得什么。
    有的人,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平淡里带着许多滋味的话,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觉得好看。
    还这么小,才十五岁,就好看,从骨子里。
    曲沉舟察觉到有人,抬头看向这边,向他微笑,点了点头。
    他觉得酒劲有点上头还这么小,长大了可怎么了得。
    柳重明慢慢走过去,也在台阶上坐下,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有穿过梧桐树的阳光落下,晒得人暖烘烘,舒服得只想靠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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