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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羽蛇(25)

    而且曲沉舟虽然告诉了他们很多事,可明显藏起来没说的更多,他对此却束手无策。连死都不怕的人,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逼出真相来。
    更别说,如果那些都是真实的话,他今后还要在许多事上倚仗对方。
    一晚上辗转着思来想去,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被人压了一头,这种揣了一肚子窝囊气的滋味,太憋屈。
    曲沉舟踏入书房时,看到的就是一脸憔悴面色不善的柳重明。
    这是勉强算是达成协议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气氛有些僵硬。
    世子。他随意点点头,这就算是打了招呼。
    柳重明本来就气儿不顺,见他如此散漫嚣张,一夜的郁闷瞬间被打开闸门,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撂在桌子上。
    还没请教先生怎么称呼?
    对于柳重明的脾气,曲沉舟一点都没有意外,重明本来就不是适合表现得这样谦谦君子的人。
    世子客气,先生不敢当。他微微欠欠身。
    我已经在曲沉舟的身体里活过来,又有他所有记忆,他即是我,我即是他,我们算是同一人,无需区分,世子叫我曲沉舟就好。
    曲沉舟是吗?柳重明冷笑:我没记错的话,曲沉舟是我买下的一名下奴,区区贱籍,见主不跪,你知不知道该担什么责罚?
    曲沉舟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干脆利索地后退几步,转身面对墙壁,双膝跪下。
    柳重明没料到他半句嘴也没还,当真跪下,看着那个挺直的脊背,并没有觉得一点痛快,反倒心中更闷,有种被人将了一军的感觉。
    他不想再示弱,也没打算让人起来,冷哼一声,正要低头继续未完成的课业,听人开口,言语咄咄。
    世子身份尊贵,莫说我为贱籍,即便不是,世子若心中不平,想羞我辱我,方法多的是。
    或捆我去街头鞭打示众,或交给管制司重新学规矩,都比现在这样能解世子心头怨怒。
    还是说,世子就只会用这样幼稚的半吊子手段?
    世子若是今后也打算用以这样的天真去夺嫡,不如早些告知,我区区贱命不足挂齿,可怜白柳两家跟着一起遭殃!
    柳重明被这不停歇的教训砸得一时发懵,怔了良久才怒喝:你好大的胆子!
    曲沉舟对这一声呵斥恍若未闻,嗤笑一声。
    而且世子是不是搞错了对手?我已吞下朔夜,立誓为世子百死不悔,世子羞辱于我,有何好处?
    敌我不分,是非不明,这就是世子的礼贤之道?
    若是今后有别人欲效忠于世子,世子也这般对人?
    昔孟尝君三千食客,才有机会大难逃脱,世子怎知贱籍之人就是无用?可以随意践踏?
    世子若是心胸狭窄至此,还是乖乖缩在家里不要出头,免得贻笑大方。
    曲沉舟!
    柳重明哪曾被人这样当面不留情面地训斥过,全身的血瞬时都涌向头顶,想也不想,自书案下格子里抽出三尺鞭,几步上前,鞭梢响亮地抽在地上。
    你当我真的不敢打你?
    他话音未落,曲沉舟扯开腰带,将外衫和中衣都褪到腰间,露出脊背,双手撑在墙上。
    下奴曲沉舟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谢主人责罚!
    柳重明死死地捏着鞭柄,盯着那片伤痕累累的后背,不知怎的,又想起来那个蜷缩在杜权脚下的身体,手始终没有抬起。
    只这一个犹豫,他就知道,这一次交锋,他又输了。
    曲沉舟停了片刻,失去耐心,一抖手又将衣服草草掩上,站起身来,回头看着柳重明。
    柳重明,我以为你是真的想为令兄报仇,真的想为白柳两家找到出路,他冷冷问道:是我想错了吗?是我高看了你吗?
    柳重明在这气势逼人的质疑下,竟低了头,心生惭愧,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今天的找茬的确不够磊落,甚至太过任性,只是泄愤,却不曾考虑后果。
    我从十几年后来,对于白柳两家的处境,看得比世子清楚。
    哪怕没有令兄的事,世子当真以为你们有办法全身而退吗?
    我虽然效命于世子,你我实际是各取所需,我们平等合作,世子若以为可以如牛马般轻贱我,未免太天真。
    我只给世子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
    今日日落时,若是世子还没想清楚,不如就此作罢,还请世子赐我一死,免得以后再劳烦世子大动肝火。
    说罢,曲沉舟头也不回地出门离去。
    曲沉舟虽然在柳重明面前语气逼人,心情却很平静,这是他们相处的开端,必然不可能顺风顺水。
    他经历的大事太多了,犯不着为这种小事生气。
    依重明的暴躁脾气,他知道早晚会有这样一场不愉快,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从前他年纪小,只一味地爱慕倚赖重明,重明就是他的天。
    可如今回头看,才知道重明这般沉不住气,才知道记忆中的人与他真正面对的,总归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心意消沉的柳侯,年轻气盛的重明,不擅诡计的白大将军,性情直爽的白石岩,再加上懵懂无知的他,也难怪这一手好牌最后打得一塌糊涂。
    重明那些不该外露的稚气和锋芒,就让他来慢慢打磨吧。
    他安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日头一点点西沉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重明不会真的是非不分,否则之前就不会容许他安然无恙地离开书房,只是还没有想好,在之后免不了的冲突和磨合中,他们该如何相处。
    不知道重明究竟想清楚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自己的建议,重明以后能听得进去几分。
    直到余晖即将被天边收尽,门外才传来叩门声,不紧不慢,笃笃笃三声过后便停住,等着他这边的回应。
    看来火气已经消了。
    曲沉舟开了门,一见到门外的人,脸色一沉,想也不想,屈膝就要跪下。
    没想到柳重明早有准备,他这边刚一矮身,便张开双臂,呼地把他拦住,他这一跪倒像是投怀送抱一样,被人搂个满怀。
    两人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可毕竟差了三岁,柳重明箍着他站起身时,曲沉舟就发现自己双脚离了地。
    他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拼命挣扎一下,发现这种无谓的反抗更显得他人矮腿短,连双臂也被束缚住,只能被人这么抱在半空中。
    柳重明!他狠狠蹬了几脚,也不知道踢在哪里。
    有话就说,我没聋。柳重明闷哼一声,冷漠回他,转身就要出门。
    曲沉舟急了:世子,不要!这样出去让人看到,有损世子清誉!
    清誉?我还有清誉?我怎么不知道呢?柳重明冷笑,扛着他一步踏出房门:现在假模假样地想起我的清誉了?之前想什么呢?
    曲沉舟知道他说的是之前自己不知死活地乱叫,无言以对,又挣脱不了,只能眼看着他们走在廊下,这一路过去,下人都投来惊诧的目光。
    这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吗?
    他臊得无地自容,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你你放我下来!
    在前世里,除了床笫之间,重明从来没有对他粗鲁过,倒是听白石岩说过重明有时候会任性不讲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柳重明犯浑。
    对,我考虑清楚了。
    柳重明感觉到怀里的人紧张得全身僵硬,像是只炸毛的野猫一样徒劳挣扎,没了往日的沉默和疏离,居然还觉得有点可爱,捞在身后的手抓了一把:老实点!
    曲沉舟蓦地软倒在他肩上。
    柳重明那样随手一抓,却不知道自己正抓在曲沉舟后腰那处胎记,那里既怕疼又怕痒,这一把就抓走了曲沉舟所有反抗的力气。
    他穿过花门,直奔卧房,将人仰面摔在纱笼里,不等曲沉舟爬起来,按住他的双手,膝盖顶在小腹上。
    曲沉舟被固定得动弹不得,恨恨地咬牙,将脸别去一旁。
    想杀我么?
    杀你还太早,柳重明低头俯视:你上午说的不对,你我虽各取所需,但人前我为主你为奴,人后我为主,你为从,别跟我谈平等,你还没有资格。
    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人,别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对我说话,你想任性可以,我自然也有惩罚你的法子。
    你大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杜权。
    像你今天这样的话,我也只忍你一次,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今天早上的事他松开束缚,胸膛起伏,与曲沉舟对视片刻,偏过头去,闷闷说了一声:对不起,是我的错。
    曲沉舟挣扎着坐起来,又在这几个字里愣住。
    柳重明瞟他一眼,又移开目光,心中委屈。
    我知道你比我经过的事多,但是你我尊卑有序,你不该那样教训我。
    连我爹都没有这么训斥过我。
    你不想跪,就直说,我只是一时气话,也不知道能把你怎么样,何必把我说得那么不堪。
    我想清楚了,我需要你的帮助,柳重明忍着尴尬与他对视,起身离开床沿,向他躬身一礼:今后诸事,有劳先生指点。
    停了一下,又不甘心地补充一句:但是不要像今天这样说话,我怕我忍不了第二次。
    曲沉舟愕然片刻,方才的羞恼被这一字一句挤到九霄云外,起初只是莞尔微笑,可重明这个倨傲又委屈的孩子模样当真是太久没见了。
    令他怀念到眼角潮红。
    重明比他想得考虑得还更清楚,也足够能屈能伸,恩威并下,居然能放下所有骄傲,坦率直言,他们之间的磨合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他微微低头,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认真回答:谢世子诚恳直言,是我鲁莽,还望世子见谅。
    听着柳重明又闷闷地嗯了一声,他挪下床:这种事在哪里说都一样,世子不用这样大动干戈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世子是打算
    对,柳重明很快肯定他的猜测:曲沉舟的眼睛能看到诡事,也就是说你,必须要见到人才行,对不对?
    是。
    入仕以后,我必然要经常带你出门,总该有个过得去的说法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里,稍后我会吩咐人在城里多少放些话出去。
    不需要柳重明说得太明白,曲沉舟也能想到,这个住在纱笼里的身份是什么。
    你也不用担心以后。
    柳重明略沉吟一下。
    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顶多就是几句谈资,可在曲沉舟这里,若是以后想回去普通人的生活,便是一个无法去除的污点。
    可除此之外,他始终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说法,能把人随时带在身边。
    世子多虑了,曲沉舟知道他的想法:像我这样的人,能活下去已是很好,不必去考虑那么长远的事。
    像你?还是像曲沉舟?
    曲沉舟微笑应他:世子,我不是说过?我即是他,他即是我,若是每次说起来都要分得一清二楚,岂不是很麻烦?
    你今天这样激怒我,不怕我真的杀了你?柳重明追问。
    他不认为对方是这么蠢的人。
    之前曲沉舟在潘赫和自己这里的执意寻死,他隐约可以猜出一二,如今已经说明白的情况下,完全没必要逼他到这种地步。
    除非对方非常了解他,很确定他最终的选择。
    而且面前这人总是给他一种违和感,曾经居于人上的人,居然这样坦然地接受了曲沉舟这样卑贱的身份。
    这份能屈能伸,未免太可怕,他曾试想过,如果自己醒来发现困在贱籍的身体里,任人折辱,还能不能维持这样的平静。
    答案是不能。
    而曲沉舟只是在初醒时,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反常态地逃到大街上,之后再无声息。
    他越是想得多,越是想扒开这层伪装,看看装在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人。
    曲沉舟,柳重明盯着他,追问道:你以前认识我吗?
    不光是认识,还很熟悉,就像他之前见到那个眼神时猜测的一样,还有那些轻声低语,叫他的名字。
    可对方说起过认识潘赫,对江行之和齐王也熟悉,却唯独没有提过他。
    有一瞬间,曲沉舟居然有些后悔这次的决定,以重明的执着,会不会总有一天把自己的底细挖出来。
    可与前世生死两隔,他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从前发生了什么。
    若是世子想探我的底细,太早了些,世子只要知道,我绝无二心相助于你。
    试探被人说破,柳重明有些尴尬,生硬地转回之前的话题。
    以后的事你不用担心,如果我们真能达成目标,我自会为你脱去贱籍,保你一世荣华周全,再
    最后一句话在他嘴里打了几个转,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是滋味,却还是含糊地吐出来。
    再给你寻一个好姑娘成家。
    曲沉舟坐在床沿上,安静地看着地面,轻轻勾起唇角。
    谢世子厚爱。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从现在开始,两人就以【伪装的】主人和娈宠身份活动啦小曲:世子,去把那个盘子捡回来。
    重明:汪【等等,难道主人不是我?】
    第36章 廖广明
    轿子外面的喧嚣吆喝声多起来后,轿夫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想是进入了闹市。
    柳重明从来也不急着赶宴席,由着他们慢慢颠,闭目享受着这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
    察觉到轿帘外投下来的日光变得斑驳浅淡,他随手掀了掀,几片梨花瓣打着转地迎面而来。
    在街边的酒坊旁,几株梨树纠缠着四散开一片雪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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