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羽蛇(23)
府医的手指在曲沉舟脖颈上摸了摸,又探了一下手腕,咦了一声:这半年个子长高了,身体居然也恢复得不错,记得就这么保持下去。
曲沉舟轻轻嗯了一声。
他自从有了自己的房间,方便许多,这半年来呼吸吐纳调理勤勉,渐渐有所成效,府医不是习武之人,自然察觉不到这种事。
眼看着府医忙活完毕,就要收拾东西离开,他忙起身:老先生,劳烦问一下,世子世子爷在府中吗?
呦,这我可不知道,府医考虑一下又答:我来时看院子里的情况,世子爷应该不在。
曲沉舟谢过,送他出去,又回到床上坐着,心中忐忑。
他之前被人拖着站起来时,看到了从马背上俯视下来的目光,那目光中陌生的震惊,让他不敢去细想。
之后,柳重明只简单问了问是谁先动的手,然后安抚了监工,也没有罚他,只把他重新带回了别院。
重明本就是个细心的人,之前对他也颇多怀疑,而那件事发生的又那么巧合,也许这一次被带来别院,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出去得了的。
可他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本以为柳重明会很快过来追问什么,他甚至做好了死不开口的打算,可是几天过去了,始终没见到半个人影。
他仿佛就只是这别院里一个无所事事的食客一般。
这只让曲沉舟觉得,也许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糕得多,他清楚柳重明的性格,越是这样风平浪静的前夕,越说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而在这紧张中,在这里等候的他也找回了从前的镇定。
越是有大事发生,他便越是平静。
风雨欲来。
柳重明和白石岩一起进门的时候,曲沉舟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他这个人的运气真是一向都不怎么好,每次发生的事都是他估计的最坏可能。
敛衽,叩拜。
见过世子爷,见过白将军。
这一次,柳重明没有去搀扶他,也没有让他起身,与白石岩在桌边坐定,才平静地俯视着他。
为什么突然打人?因为他用鞭子打你?
曲沉舟低着头不说话柳重明这是明知故问。
他从小时候起,皮鞭藤条留下的伤几乎就没有离过身,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手打人?
柳重明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也没有逼他,只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因为你们打起来,我现在也不能这么平安地坐在这儿,对不对?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冷笑,强压着心头的惊恐和无措。
惊魂未定地看着奇晟楼倒下后,白石岩曾提起过的担忧一遍遍地将之前的记忆都翻了出来,震惊之余,还有被愚弄的愤怒。
对面至亲好友的质疑,他甚至不惜给自己泼脏水,也要维护一个素昧平生的下奴,还反复地认为别人都不懂,只有他看到了那安静的睡颜、淡香的梧桐花还有干净坦然的双眸。
可现实狠狠地抽了他几个耳光。
他觉得自己被人背叛了,可实际上对方并没有给他半句承诺,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是他一时头脑发热,自作多情!
重明。白石岩坐在一旁,看他死死地咬着牙,连嘴唇也像是没了血色,沉声叫了一句。
柳重明放缓呼吸,让自己平静下去:我恩怨分明,自然会赏你,也给你一个机会,给我解释一下,这个是怎么回事。
他手一扬,有什么东西从袖中跌出来,咕噜噜地滚到曲沉舟身前。
那是一只精美的梅花形红铜鎏金手炉。
曲沉舟没有去捡,不用细看,他也知道这是哪只手炉,也知道柳重明这几天没有露面是去什么。
他轻叹一声,缓缓抬起头,直视着柳重明:你在查我?
不用再多说什么,只这四个字已经算是承认了一切。
有胆识。柳重明看着他平静的眼睛,咬牙切齿。
演了好一场苦肉计,费了这么大周折,落到我手里,当真不怕死吗?
我很好奇,究竟是谁能招拢到像你这样的人?
不放在身边做个谋士,反倒送到我这边来,看起来你的主人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为什么要救我?难道我活着,对你们才有更有利?
你们究竟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柳重明的问题一句接一句,几乎不给人回答的空隙,这是他的愤怒,也是他的疑惑,还有对从未遇见的未知的恐惧。
即使从这一只小小的手炉里窥视到了鬼神,仍然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矛盾纠缠在脑中,他甚至想在这掺杂不清的矛盾中看到一点透出天光的缝隙。
在那缝隙里,他没有被欺骗,没有被背叛。
可空气中只有他的余音在逐渐散去。
我身边可不敢留这么一尊大佛,柳重明失去耐性: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辰时,如果你还愿意继续装聋作哑,我会让人帮你好好梳洗一遍,送你上路。
在宫中行走过的人,谁都知道那会是怎样的梳洗,滚水和铁刷会将人直刷到肠穿肚烂。
房门砰地关上,只留下曲沉舟跪在地上,沉默地捧起手炉。
作者有话要说: 抽奖这个,系统会自动抽取,到时候应该会有后台站短提示ps:两人的关系会有第一次变化
小曲对重明算是有雏鸟情节吧,那算是第一个把他当人看的人,除了重明,小曲还有另一个执念,之前有提过,之后会再说临上夹子之前,被通知封面不行,瞎糊弄一个,自己都要瞎了,感觉活活错过万收【想peach】
第33章 重生
辰时刚过,曲沉舟便被下人带去了书房,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
他没有再跪下,只是等下人出去带上书房的门后,对两人略躬躬身,问道:能不能给我一杯茶?
在柳重明的眼神示意下,白石岩终于亲眼看到了那个匪夷所思的手势,接了茶的人退后几步,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姿态嚣张那是极其标准的、宫中的坐姿。
白石岩忍不住又将眼前的人打量一下。
虽然知道重明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人起疑心,可直到自己见到,还是难免心惊。对方这毫不避讳的姿态,倒像是反客为主,压了他们三分一般。
看来是已经想明白了?柳重明问。
曲沉舟当然是想明白了,早在柳重明拿出那个手炉之前,他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最坏的情况。
昨晚一夜的时间,他只是在珍惜这样的最后一晚,能够像个傻瓜一样发呆,他很快将变成一副模样,是他极其厌恶又最熟悉的模样。
他将重新向那个漩涡的中心走去,拖着所有人一起。
不过福祸相依,柳重明自己发现他的古怪之处,倒也省去了他自证的麻烦,更给了他靠近重明的最好时机。
重明需要他。
白柳两家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柳贵妃怀有身孕之后,朝中的形势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而在皇子出生之后,重明更因意外受伤不得不在家休养,给了人进谗言的可乘之机。
在这云谲波诡中,他只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即使没有他的卦言,柳家的处境也不会改变。
虽然没有他,也许柳重明甚至无法逃得出京城,可之后的事情让他又哪里有资格,以这样功臣的姿态自居?
黑暗中的恶鬼,始终在沉默地看着重明。
他不能死。
哪怕他死不足惜,可重明呢早晚还是会面对那样的处境。
他如果死了,重明该怎么办?
世子,白将军,他抬眼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两个人,缓缓开口。
有一件事需要先让二位知道,曲沉舟生来便是言灵者,说不得谎,所以我之后的话也都是真的。若是二位不信的话,我索性不必多费口舌。
这话听着古怪,柳重明心中细推敲,没有急着质疑,只答:你先说,信与不信,不是你说了算。
曲沉舟点点头,垂目看着杯中平静的茶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死在十多年后的冬天。
柳重明与白石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却都没有出声打断。
我死之后,魂魄离体,本以为就此入轮回,没想到再睁开眼时,进到了曲沉舟的身体里,活了过来。
曲沉舟停了一下,问道:两位要不要猜一猜,我是哪天重活过来的吗?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可这简单几句话,却像是一根透明的线,将柳重明之前的疑惑全都串在一起。
连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呼之欲出。
石岩曾说过,几年前的小曲哥胆怯懦弱,面对客人连头都不敢抬,只会跪在地上摇头。
方无恙也说,自从挨了许多毒打后,这孩子有几年没敢逃走,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不光敢逃走,还打了潘赫。
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就是从这人突然发疯打了潘赫,逃到街上的那一天开始。
柳重明攥着茶杯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半晌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你会信。曲沉舟不慌,微笑答他。
甚至没有一点解释,这笃定的回答像是知根知底地把他剖开,柳重明甚至觉得对方在悲悯地俯视他,却勉强将焦躁压抑下去,不动声色问:信不信不是你说了算,继续讲。
我有曲沉舟所有的记忆和能力,他的眼睛的确能看见一些即将发生的事,言无不中。只是如今这奴籍身份太卑微,许多事由不得我,我也因为生前一些事心灰意懒,便暂时安定下来。
安定下来?白石岩冷笑问:那杜权的事呢?这算是你安定下来?
奇晟楼倒塌时,他不在场,之后听人说起本已足够后怕,可当他找到柳重明时,重明关注的却是杜权被杀一案。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什么牵扯众多的大案,京兆府很快把卷宗拿出来,甚至连作为证物的手炉也交给他们。
奇晟楼转手的来龙去脉,因为这一只手炉清晰了起来。
之前提醒重明的时候,他虽然说得郑重,可当真面对的时候,重明却比他还镇定些。
杜权吗?曲沉舟拨开水面上的茶梗,品了一口,漫不经心地笑:这个人太贪心,江行之在他面前说破曲沉舟的秘密,就是送他上死路,他惦记着让我卜卦,他若不死,我早晚要出事,留不得他。
会出什么事?这次是柳重明问。
世子当真不清楚?曲沉舟反问:我在皇上身边的时间,也许比两位想的还要久,皇上的脾气和喜好,潘赫、慕景德这些人肚子里在想什么,我都很清楚。
不瞒两位,我现在还并不想见到皇上。这次奇晟楼被世子买下,只是偶然,并不是我有意为之,两位不用太过紧张。
他说得这样直接,连曾在皇上身边、认识潘赫等人的事都不隐瞒,不光把对面两人的试探都堵了回去,还隐隐像在嘲笑两人虚张声势。
所以呢?柳重明索性也单刀直入:你究竟是谁?
曲沉舟一笑:世子想知道我的真身,还早了点。我眼下只说这些,世子若想知道更多,是不是该拿出与我交换的对等条件?
你如今性命就在我手里,还需要我拿出条件?
世子此言差矣,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会怕再死一次吗?我今日肯如实相告,也是有事相求世子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曲沉舟这双眼睛的价值,我也恰好知道宫中一些事。所以
那双剔透诡异的妖瞳笑着看过来。
所以现在轮到世子仔细考虑,若是想将我收归己用,我愿意效劳,交换条件是世子要保护好我,再满足我几个要求。
难题丢了回来,柳重明能察觉到白石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等他拿主意。
在这之前,他设想过形形色色的可能,却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凌驾于生死之上的诡事发生在自己面前,也没想到曲沉舟明明看起来这样年少,抛开一切伪装后却会给人这样无形的威压。
由不得他不信,这个藏在曲沉舟身体里的魂魄曾经高高在上,俯瞰诸人。
你想说,你曾经是宫里的人,死后借尸还魂到十多年前的现在,是吗?
他仔细打量着对面端正的姿态,心中已半信半疑,却仍嘲笑般问:那你告诉我,皇上什么时候会下定决心,最后那个位置会花落谁家?
不能,曲沉舟沉思一下:世子该知道,海上的一点小风浪,都有可能会激起轩然大波。自我在这个身体里重生时起,就已经发现,有一些事与从前不太一样。
柳重明冷笑一声:狡辩倒是不少,你当搬出这套鬼神之说就能糊弄过去?石岩,去叫人烧起水,送这位公公一路。
曲沉舟听公公两个字念得狠厉,知道对方猜错了方向,反倒放心了许多。
他侧目看白石岩向外吩咐一声,又招呼两个人拿了绳子进来,也不慌张,只拨了拨杯中茶梗,念了几个字:欢意楼,弱柳扶风,残红逐水。
只一瞬间,不光柳重明的目光又转了回来,连白石岩也摆摆手,叫那两个人又退出去。
风颂阁,白雪曲,知音人,曲沉舟莞尔一笑:明德堂,琴弹碧玉调,炉炼白朱砂,我说的还对吗?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柳重明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他名下的铺子里,有不少都是往来传送消息做些私下事的暗堂,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暗语,刚刚曲沉舟说的就分别是欢意楼、风颂阁和明德堂的暗语,一字不差。
明德堂甚至没有开在京城里,甚至连石岩都不知道这暗语。
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面对他的疾声厉色,曲沉舟仍不慌不忙:重要的是,我知道很多事。世子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就没想过有人始终在暗处看着你?
柳重明想过,如果哥哥的死是有人有意为之,那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同样的,对方也一样不会天真地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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