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死对头买回家——羽蛇(11)
柳重明头疼,不想多说话,如今他的姐姐尚无身孕,这些浑水还搅和不到他们家,能维持眼下的情况就算好的。
更何况哥哥的事还没有眉目,他没有精力去想别的。
白石岩帮他把帘子打起来,安静坐了一会儿。
太阳下山后,空气清爽起来,让人多少清醒一些。
说点别的吧,你家那个小怪物怎么样了?白石岩起初也没多想什么,可是在好友给自己点个醒之后,他也觉得好像的确有那么些不对劲。
尤其是几年前他还见过小怪物一次,那个时候的小怪物瑟缩成一团,连头也不敢抬,哪有胆子用茶壶砸人。
什么我家的?我可不要,柳重明眼见他又强忍着笑,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皱着眉头:你没见杜权还给他带着奴环呢,取不下来。人打死了他不管,可是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是他的。
啧啧,这奸商,难不成还真打算卖给你,在你身上赚一笔?
我的银子又不是大水冲来的,为什么要买他?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这种赔本买卖,柳重明对他的异想天开嗤之以鼻:杜权既然把人送到我手里,就当白给我,我自然要物尽其用。
怎么个物尽其用法?白石岩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给你个好建议,你看小怪物盖住疤的时候,那双眼睛真够妩媚风情的,我看再长大点准是个美人。管他是谁派来的,你先干
柳重明把手里的醒酒药瓶冲他扔过去。
白石岩抬手接住,就知道好友就这一点受不了激将,万事淡定从容,就在风月一事上清高得不得了,提都不能提。
人前自然要给足柳重明面子,可私下里他最喜欢这么打趣,甚至真心打算拉人去快活地里走几圈,反正柳二掌柜名下也不是没有风月场。
可柳重明从来敬谢不敏,又屡屡在他的玩笑下恼羞成怒,想到这个,白石岩就忍不住憋笑到内伤。
好好,柳世子风雅绝世,哪是凡花俗草够得上的,不知道将来怎么个神仙人物收了你。他见好就收:怎么样,人被你圈养了这么几天,弄死了还是活着呢?
柳重明的头又开始疼。
这几天来,他将许多不解之处都进行了各种推演假设,可无论走去哪个方向,最后都会进入死胡同,怎么也说不通。
下去走走再说。
距离别院的侧门距离也不远了,他掀开车帘下去,脚落地的时候踉跄一下,随后跳下来的白石岩扶了他一把。
还说你是生意人,你看他们有几个没带个跟班的,喝酒好歹也能挡挡,你酒量本来就不行,逞什么能。
柳重明不跟他絮叨这些,扶着墙站了片刻。
他们天色已经黑下来,侧门这边的巷子里只在屋檐下挂了几盏灯笼,距离都不近,隔出了一段段交错的明亮和黑暗。
脚下只有他自己的影子在摆动盘旋。
夜风吹过来,醒酒药像是也起了作用,醉酒的昏沉渐渐散去,搅扰好几天的困惑占据整个头脑。
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他多说几句话的,那就只有身边这位一起长大的表兄了。
他摆摆手,让随从先走,跟白石岩在忽明忽暗的巷子里慢慢踱着步。
石岩,他看着自己的脚步下盘旋的黑影,轻声问:你信巫蛊之术吗?
不好说,我不像你这么百无禁忌,有些事还是信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白石岩细想想他们之前的话题,又问:跟那个小怪物有关?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那样一双诡异的眼睛。
柳重明没否认:我怕有人在他后面,想往我那里伸手。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
自他几次肃整别院上下之后,也没有什么闲杂人能被安插进来,将他的一举一动透露出去。
可这次的事却令他一筹莫展,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挣脱,才能逃离这种被虚无和恐惧笼罩的感觉。
你怀疑有人借他向你行巫蛊之术?发生什么事了?
我又梦见他了。
那不是一个恐怖的梦,反而十分温馨。
梦里的他和另一个人坐在晋西书院的回廊下。
那人膝盖上放着食盒,食盒里装的是姑姑最拿手的藕盒,正低着头,小口地吃着东西,秀气的手指捻着藕盒,让人想去握一握。
他看得目不转睛,半晌,忍不住将目光从那双手上慢慢抬高。
下午柔和的阳光照在那人的侧脸上,将垂下的细碎鬓发和纤长的睫毛也蒙上一层迷人的金色,少年俊秀的脸上还有绒毛没有褪去,透着粉色,像是熟了八分的蜜桃。
有几道丑陋的疤痕将这片粉嫩割得七零八落。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抚上去:还疼不疼?
少年在他的触摸下僵住,慢慢抬眼看向他,眼中蒙着一层令人怜爱的雾气。
又是那双妖瞳!
柳重明在大汗淋漓中醒来,头疼欲裂。
想着那个梦境,他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步步向他靠近,要把他扯入一片可怕的未知中。
他无法退后,也不敢面对。
石岩,我前几天去看过他一次,他身上的疑点比我想的还要多。
白石岩静静听着,等着下文。
我让人在床头放了水和粥、点心,他喝了一杯水,吃了半碗粥,茶杯上没有一点污渍,粥只吃了七八分,吃喝后都摆放妥当,柳重明抬眼看着好友:他的教养不是一个下奴能做得到的。
白石岩心里紧了一下:会是谁的人?
柳重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说着:他的呼吸声不重,比我想的还能忍耐,慌乱之下能很快冷静下来,绝对不是困在奇晟楼里没见过世面的人。我给他递茶的时候,他是这样接茶的。
白石岩见他举起双手,四指并拢,中指指尖相对,拇指立起,不由悚然:有品阶?!
何止有品阶,而且不低,柳重明压抑着心中的惊诧恐惧:他坐在椅子上时,刻意改变了习惯的姿势但是细看能看得出来,那是宫中的坐姿。
宫中的白石岩惊道:难道是皇
柳重明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不解地摇头。
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里,现在远不是最后定下人选的时候,咱们两家也都没有站队,不该对我们如此忌惮,就算安插人,几位王爷倒还可以理解。而且
他苦笑一下:如果不是我多事,他不是被杜权打死,就是被潘赫弄死,哪还有命混到我身边?这样派人出来当细作,会不会太可笑了点?再说,朝中有品阶的人,有哪个是这么小的?又怎么可能落在奴籍里?
白石岩也被这些矛盾搅得糊涂:那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
没有结果。柳重明无奈:一切事都说不通。
除了这些,他还有许多事没弄明白。那孩子肯承认在柴房和街上见过他,为什么再往前的事不肯开口了?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事?
不过经过这样一番盘问,他倒真有点信了杜权的话这孩子不会说谎,否则怎么会宁肯闭嘴不说话,也不知道随便编一个什么别的?
谁会派这样的人出来做卧底细作,傻子吗?
白石岩倒是先入为主,没对这种说法有什么质疑,给他出主意:不是说他不会说谎吗?直接问他啊!就不喜欢你这样一肚子弯弯肠子的。
柳重明无可救药地看着他:肯开口倒也好啊,他像个哑巴一样,能问出什么?
啧啧,让人开口说话的法子,你柳二不是多得是?难不成还要我来教?
就他那身板,要是不留神折腾没命了,我上哪儿问去。柳重明觉得今晚自己可能的确喝得有点多,否则怎么一提起这事就压不住脾气。
他有多长时间没遇到这么棘手的难题了。
要不我来?
不要,柳重明一口拒绝,也许是梦里跟那人太过亲密的样子,他不想让别人碰那孩子:不急,反正他人在我手里,慢慢看看,我已经叫方无恙过来,去查查他的底细。
方无恙啊,啧啧我还当这人已经溺死温柔乡了,白石岩大笑着提醒他:慢慢观察可以,但你可当心小怪物跑了,他在奇晟楼跑了可不止一次两次。
如果真是有人授意指使,他怎么舍得轻易跑。而且我没对他做什么,他跑了反倒会被扭送回奇晟楼,到时候更有得他受。你放心,我看他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干这种傻事,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音未落,白石岩突然右手一扬,在不远的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带着瓦片响声,有人沿着屋檐一路滚落下来,被柳重明条件反射地接在臂弯中。
第17章 逃跑
连着好几天时间,曲沉舟都沉默不语地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外面。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柳重明,虽然那天的问话听起来亲切,不用去细回想,他就知道重明在想什么。
他身上疑点重重,恐怕不会被轻轻放过。
这几天除了来送饭和上药的人之外,没有闲杂人出入他的房间,可看着外面时不时走动的守卫,虽然没有刻意停留在门外,也能看出重明对他这里多加留意了。
他的目光从外面匆匆走过的家仆身上移开,落在院子角落的一棵梧桐上。
从前他无法随意走动,重明只能给他在纸上画自己的住处,他把那张纸妥当收好,时时摩挲。
这所别院从未见过,可每一个角落都烂熟于心。
重明还特意说起,自己别院的院子里有一棵特别大的梧桐树,每到下雨的季节,就会打落很多铃铛一样的梧桐花,真希望他能亲眼看看。
在外人眼中那么稳重的重明,甚至为了送他满满一盒新鲜的梧桐花,自己爬上了树,摘得太忘形,从梯|子上滚下来,跌得鼻青脸肿。
他到现在还记得,重明一脸尴尬地把花递给他的样子,那些还带着露水的梧桐花,将太阳的点点明亮都映在他眼中,摇摇欲坠。
一直到景臣和白石磊冲上观星阁的前夜,他才舍得把书中夹了多年的梧桐花焚毁在香炉里。
曾经往往,都化为云烟。
他如今才能亲眼看到重明为他讲了很多次的梧桐树,满满一树,都是粉白相间的花,果真像是垂在叶间的一个个玉钟。
这里是柳重明的别院,这里是东厢房,他从窗户就能看到的那间卧房,就是属于柳重明的。
他们第一次住得这样近,就像从前无数次幻想的那样,曲沉舟却想要逃走。
只一次对话就让他有些无所遁形,再多住一段时间,他生怕那些秘不可宣的过往会被抽丝剥茧,一层层被人剥开。
余下被紧紧包裹在中间、无遮无挡的他,血肉模糊。
重明如果知道了曾经的那些事,会怎么样难道他上一世的死还不足以赎罪吗?
可下意识中,他又总是想起重明在大雪中狂奔而来的样子,为什么会要抱着自己僵硬的尸体痛哭?
难道在他死后又发生了什么?有人对重明说了什么?那个孩子被找到了?还是重明真的不顾天下悠悠之口对皇上动手了?
许多事只有他和皇上知道,皇上为保命,必然不会多说,他身死魂散,本以为一切都归尘归土,却总是因为那一幕惴惴不安。
抑或是,皇上当真要做一条疯狗,将重明也一同拉入地狱?
无论如何,那都是已经不可追溯的曾经,多想无益,如今摆在面前的才是最要紧。
曲沉舟不声不响地在窗边坐了几天,读着各式各样的卦言,数着他们交接的步伐,终于下定决心逃走。
在奇晟楼里,白天出不去四方院墙,晚上睡觉的房间被一根铁链锁死,这么多年,他想尽办法逃脱,都没能成功。
相比而言,这里的环境宽松许多,重明并不喜欢居住的地方太嘈杂。
房门没有锁,院中的人来来往往的人,甚至是在暗处的影卫,都能从卦言的细枝末节中推算出。
更何况,重明曾经逗趣地说,总有一天要将他接来同住,许多事都跟他说过。
趁黑逃走。
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趁黑天,躲在哪家的马车下面,逃出城去。
他如今已经被烙去了奴痕,只要找个地方砸开奴环,再蒙上眼睛,也许还有机会逃进深山。
就算在深山里过一辈子也好,那里就有他渴盼已久的自由。
自由仿佛触手可及,这个想法让他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天刚擦黑时,他就已经穿戴整齐,虽然伤势还刚刚勉强结疤,但在束紧的纱带固定下,勉强可以行动。
拜重明所赐,只看着院中这些行走的人,他就能知道许多。
像是曾经的那个人还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轻声给他指点你对自己还不够了解,我来帮你。
你确定吗?那个人的卦言会随着你的想法改变是不是?
你的行为和想法会影响对方的未来,是不是?
同一个人只能观察一盏茶的时间是吗?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
你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卦言,但可以挑选一个对你最有利的做法,去改变别人的命途。
沉舟,相信你自己,你是独一无二的,能做到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你的力量超乎想象,什么都不要害怕。
他又拐过一个弯,立刻将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屏住呼吸,听着有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墙边走过,渐渐远去,连额角的冷汗都不敢去擦。
一丈开外就是贴墙修的杂物间,外面紧邻着侧门外的胡同,重明跟他说过,那条路走的人一向很少。
他从房间侧面踩着碎石和树干,勉强安全爬上了屋顶,身后的伤口像是一个个崩开,他在屋顶上伏低身体,忍不住微微喘息起来。
从他跳出房间,再到这里,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只要从这里下去,就可以摸黑混入夜色里。
如何躲开北衙的巡夜,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可还没等曲沉舟歇过一口气,有脚步声随着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这熟悉的声音瞬间令他绷紧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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